《与死对头的大哥假婚后》 第1章 怎么是他 清晨。 刺眼的光亮透过酒店VIP套房的奶白纱帘洒进来,床上的晏景迷迷糊糊拱了两下,一晚上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又被这光晃醒,他睁眼时眉间全是浓浓的戾气。 “......” 忍着全身酸痛,晏景支起半边身体摸索着去够床头自动窗帘的按钮。摸了半晌,指尖好不容易才触上关闭键,还没按下去,腰间就袭来只大手把他重新搂了回去。 以往从来都是他抱着别人,这还是头一回他被人这样结结实实圈在怀里,晏景这会儿还真有些恍惚:“......” 两人都赤身**,晏景感觉到身后有样东西一直抵在自己尾椎处,有些不适应,他挣扎起来,想要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身后那人感觉到他的不安分,手上搂着他的力道再次加重,语气有些不耐:“别动。” 音色低沉,尾音还带着股特有的严厉感。 几乎是听见的瞬间,晏景抗拒的动作一下僵住。 他大气不敢喘,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感觉到身后那人又沉沉睡熟,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也渐渐脱力松开,晏景才慢慢、慢慢转过去,一张极好看的脸撞入他眼帘—— 那人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凌厉,薄唇紧抿,鼻梁挺立。再往上,他眼型细长,如果此时睁眼朝你望来,上挑的眼尾又会显出一丝疏离感,只是即便阖着双目,也能看出其睫毛浓密纤长。 被子虚虚掩到他胸口,裸露在外的皮肤在晨辉下犹如一盏白瓷,此时他锁骨上那些暧昧的红痕在晏景眼中格外有冲击性。 晏景这人于某些事上有些怪癖。 他总喜欢在发生关系的对象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大概就如犬类圈地盘。 只是这地盘......这回可圈大了!!! Y城谁不知道晏家大少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陆家那对兄弟只恐避之不及。原因无他,晏景从小就和陆家小少爷陆州不对付,连带着后来看他那瘸腿亲哥也不爽。 结果好巧不巧,今天一觉睡醒,发现自己一夜情对象就是那死对头的瘸子哥——陆单! 酒醉误人事啊。 被上就算了,上自己的人还是个瘸子......当上面那个这么久,没成想连个瘸子都压不过了。 顾不上□□传来的疼痛,晏景当即崩溃着就要逃。 他慌忙掀开被子,回身瞟了眼确认陆单没被吵醒后,在散落一地的衣物中急急挑起自己的,看也不看三下五除二就套上。最后一边拉裤链,一边连鞋都来不及好好穿,随便把脚一塞趿拉着后跟就忙不迭开门跑了。 进了电梯,晏景差点没认出镜子里那人是自己——头发没梳,昨天出门前刻意凹的造型全炸了;脸也没洗,眼角甚至还挂着几粒磕碜的眼屎。 彼时晏大少一张帅气逼人的脸,此刻惨不忍睹。他眼下那两道浓浓的乌青,任谁看了都只想说——纵欲过度! ...... 昨天傍晚。 “啪”一声重响,晏景一巴掌将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晏安打得偏过头。 晏安捂着脸,颤抖着咬住自己下唇,一双眼里水花闪闪,挑好时机在晏老暴怒的声线中声泪俱下地喊道:“哥......我错了。” 晏景冷笑一声,凑近他:“这么喜欢垃圾是吧?好啊,就当我送你了。”说完他也不理会怒冲冲向自己走来的父亲,毫无留念般沉着脸从晏家老宅离开。 鼓点震颤,晏景独自坐在吧台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杯中的液体蕴着迷醉感,他那张本就夺目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几□□人的神秘。晏景玩够了,在身侧时不时朝他瞥来的视线中仰头将那口酒一饮而尽,总是含笑的眸子逐渐泛起些玩味的水雾。 他微微转过脸,迎着眼前长相甜美的小0羞涩躲闪的目光,只把眉一挑,嘴角一勾,视线虚虚实实缠在对方身上。等到确认是在看自己,小0脸一红,有些欲拒还迎起来。晏景又在这时正色下来转回去,像是前面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对方的错觉。 晏景指尖在杯壁轻轻点着节拍,不过五秒,那小0身上浓烈的香味骤然朝他袭来:“帅哥。” 声音清脆。 是他喜欢的类型。 晏景这才缓缓扭头正视对方,他支着下巴,黑曜石般的眸子在灯光下带着强烈蛊惑:“怎么了?” 小0攥着手,不太娴熟地搭讪:“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未未。” 晏景不置可否,只问:“哪个字?” 未未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这英俊的男人是在问自己的名字,便干脆大胆些:“未来的未,哥哥。” 这声柔柔弱弱的“哥哥”喊得晏景心情大好,他眼里又浮现出些若有似无的撩拨。可给未未看得脊背都酥酥麻麻起来,连指尖都不自觉攀上晏景垂落在吧台边缘的手。 循着晏景放纵的目光,未未勾住那匀称修长的指节,他才拽着轻晃了两下,就被晏景一把反握住。 晏景不安分地摩挲起人家掌心:“手有些凉。” “嗯......”未未试探着问:“可以借些哥哥的温度暖暖手吗?” 晏景闻言脸上笑意更甚,他没说话,只朝调酒师小K招招手,小K非常上道地给他找来支水笔: “来了晏少。” 晏景接过水笔,故意将笔盖对着未未,他视线才略略一压,未未已经先反应过来,咬住笔盖好让晏景单手将水笔卸下。 晏景在他白瘦的腕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写完后把水笔朝旁一放,取下自己那枚满钻指环亲手为未未戴上: “他的单我买了,刷我的卡。” 得到小K回应后,晏景朝未未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心情舒爽地起身离去。 指环上面还残留着晏景的温度,被未未戴着显得大了一圈。他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上面那圈钻石的剔透色泽饶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价值不菲。 小K支着手靠在吧台,朝未未轻声吹了个口哨:“可以啊,晏少自从谈对象后就不约了,你还是这两年的第一个。” 未未掏出手机准备保存晏景的号码,随口问小K:“他叫什么?” “不是吧?”小K一愣:“你搭讪前连这位爷是谁都不知道?” 未未老实摇摇头。 小K差点吐血:“晏家大少爷——晏景!”,说完他又望向未未手上那戒指:“你就偷着乐吧,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出手阔绰。” 酒店高层VIP套房内。 一声轻响,门外逆着光进来道修长身影。下一秒,房门再度被掩上。 屋内黑沉沉,只有落地窗外的昏暗光线透过纱帘进来些许。陆单面无表情环视一圈,正欲开灯,拐角处一道黑影猛地蹿出,带着浓烈的酒气向他袭来: “不是要暖手吗?怎么舍得让哥哥等你这么久?” 晏景视线迷离,把人朝墙上狠狠一压。陆单还没来得及开口呵斥,唇已经被对方堵住:“......” 这吻不过一触即分。 浓烈香水被一种克制的冷杉木味替代,晏景眸光暗下来:“你不是未未,你是谁?” 陆单不说话。 晏景“啧”了声,兴致被打断后极其不耐:“不管你是谁,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 一声嗤笑。 陆单猛地将晏景抗在自己肩上,晏景四肢摆动想要挣脱束缚,陆单不随他愿,禁锢在人腰上的手又发力几分,走了几步,干脆沉着脸一巴掌拍向不安分的人屁股:“哥哥,乖一点。” 晏景:“......” 天旋地转间,晏景被甩在床上,他才骂骂咧咧支起上半身,又被对方骑在身上压下来堵住嘴。 唇舌交缠,酒味和烟味混在一起。 晏景疯狂扭头想要拒绝这个吻,却被对方掐着下巴死死按住。血腥味在两人口中爆开,晏景大怒:“滚......唔。” 余下的话再次融在炙热的吻里。 房内极速升温,晏景大脑一片空白,骂声逐渐变了调。 他本就因喝了酒有些昏昏沉沉,再被陆单这么一撩拨,两人理智全无,纠缠着齐齐滚到床下。 ...... 思绪回笼。 晏景脱力般瘫在沙发里,他不想去回忆昨晚的事,但越控制,大脑越要和他唱反调。 桌上的手机不断振动,晏景瞟了眼,是他爸:“喂。” “晏景!我说了,如果你再不结婚还继续在外面鬼混的话,家里的钱你一个字儿都别想拿到!最迟今晚,我必须要见到你的结婚对象!另外,再给你弟道个歉,对自己亲兄弟动手你......” 他爸后面的骂声随着电话挂断一并消失,手机再次被他随手一甩,飞到地上。 管家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少爷,有人找。” 晏景警觉起来:“谁?” 管家:“陆家的。” “......”晏景瞬间焉了。 才被恶心完,陆家又算账来了。 晏景才想说“就说我不在”,门口就传来讨厌的声音“晏景,开门,我知道你在家!”陆州的叫骂声和管家“陆小少爷,别冲动。”的劝声混在一起。 晏景无法,只得喊:“让他们进来吧。” 陆州一马当先,身上还穿着来不及换的球服,进门就指着晏景鼻子大吼:“混蛋!谁允许你睡我大哥了?晏景你还是人吗?” 晏景急得想反驳:你要不要看看到底谁睡谁?!我屁股到现在还在痛! 陆州哪知道这些,早上他哥那样一看就是被欺负了,现在见着罪魁祸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好骂骂什么,一点不挑:“你恶不恶心啊?你自己是同、你自己爱玩男人,你就以为我们都和你一样是吗?你祸害谁不好,你祸害我大哥?!” 晏景沉着脸,撸起袖子:“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 陆州眸光狠厉,揉着腕:“敢做不敢让人说?!” 火星子四散迸溅,房内安静下来,两人剑拔弩张。 管家拦不住,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好在这时,门外响起道滚轮声,陆单被人推着出现在门口:“阿州,你先出去。” 他端坐着,模样颇有些屈尊降贵:“我有话和晏大少爷说。” 陆州再不情愿,此刻自己大哥也开口了,他只得冲着晏景冷哼一声,带着其余人一并退出去。 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晏景这时才发现,和陆单单独相处他更容易窒息。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下更加诡异。过了片刻,晏景再也忍受不了,主动打起哈哈:“......单哥,一夜情罢了,都是男人就忘了吧?” “忘了?” 陆单冷笑一声,慢条斯理解开自己领口扣子,在晏景惶恐的视线中,指着自己锁骨上的吻痕,问:“当狗咬的?” 晏景:“......” 默了几秒,晏景攥着拳,气势不输:“单哥,虽然这事儿是我不对,但究竟谁上谁下你也没忘吧?我都没嫌弃你技术不好......” 陆单:“哦?再试试?” “......” 晏景忘了谁和自己说过:陆家大少吧,几乎没见他有过什么人,平时总是很冷淡,看着跟神仙似得无欲无求。 他现在只想回去抽那人两巴掌。无欲无求?呵,无欲无求的人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无欲无求的人能压着他一晚上来好几次? 更关键的是——他们撞号了!!陆单这鬼心思真的不知道吗?! 晏景狠狠瞪着陆单身下的轮椅,满脑子都想上前将他轮子卸了,让他再装。 陆单却像看出他的想法,嘴角一勾,在晏景本来还猜疑下一秒就——“果然”的视线中,起身走向他:“做个交易吧?” 晏景倒退几步,没想过这瘸子站起身这么有压迫感:“什么?” 陆单把人逼至墙角,抬手捏住晏景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你是不是正好缺个结婚对象?你看我怎么样?” 晏景被他捏得疼了,再加上又听到这句话,一时有些苦笑起来:“你好幽默哦。” 谁知陆单沉下脸,压着声:“你不是也知道了我的秘密?” 威胁的语气。 晏景不自控打了个寒战。 陆单见状笑起来,眉目又变柔和,语气透着股哄诱:“晏叔那边,我可以帮你。晏景,你难道真能看你那弟弟把所有家产分走?” 提到那人,晏景攥着拳,恨恨出声:“不能!” “晏景,我们合作吧。” 陆单握住他的手,一下下轻轻揉捏,带着抚慰的力道让晏景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把手松开: “只要你愿意帮我保守秘密,我可以帮你把本就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第2章 认定他了 傍晚时分。 晏家大门前。 晏景从自己那辆炫酷抢眼的迈凯伦上下来,随手摘下墨镜别在领口。 前面他老子在电话里的态度很差,晏景今天不敢再穿平时那些惹眼的衣服。 他这会儿只穿了件简单的粉衬衫,服帖顺滑的绸缎面料在黄昏下泛着光泽。平日一贯抓得非常精致的发型也特意没弄,洗完后随便吹干就让它自然垂落。 卸下平时那副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样,晏景这张脸看着其实非常显小,不知道真实年龄说他才刚满二十也不为过。 他单手插兜,嘴上哼着首曲,吊儿郎当穿过前厅朝内院转去。 彼时沙发上坐着个人,见到晏景来,当即放下茶盏起身:“哥。” 晏景懒得搭理自己这戏精弟弟,只阴恻恻剜了他一眼,脚步没停。 他是不想计较,无奈有人偏要上赶着恶心他。 晏安故意跟在他身后:“哥哥,怎么是自己回来的?你对象呢?” 晏景脚步一顿,垂眸默了两秒,冷笑道: “晏安,我对象在哪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晏安蹙着眉,表情无辜起来。晏景最看不惯他这幅装模作样的架势,沉着脸向他靠近,两人一进一退,晏景有意将人逼至墙角:“这个位置,可没人能看到我们。” 晏景猛地扬起手,晏安下意识闭上双眼,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晏景只是轻笑一声按住他肩膀,那力道不算大,却也容不得他挣开: “放心。” 晏景微微俯身凑近,两人的姿势远看有些像拥在一块,如果不是知道他们的关系,身侧这些佣人还真以为这是什么兄友弟恭的场面。 “哥哥今天会让你看到我对象的,别着急。” 晏安神色错愕,晏景看着只觉好笑,干脆直接贴在人耳侧吹了口气。 “!” “砰。” 晏安猛地拽住他领口将人砸在墙上:“你!” “我?”晏景忍着后背传来的剧痛,深吸了口气,笑得一脸讽刺:“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你的,明明这么抗拒和男的亲近,还能压着恶心让杨易亲你。” 晏景十五岁被送到国外,如果不是定期会收到他老子汇来的生活费,他自己也怀疑这就是纯纯放养。天高皇帝远,他亲妈死得早、亲爸也不在身边,于是可谓就这么过了将近十年放纵的生活。 国外太大了,他一个人在外面怎么会不迷茫。起初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越往后,夜场的光景逐渐变得奢靡,纸迷金醉的日子,他身边总有人前赴后继。 才成年那会儿,晏景迟来地意识到自己原来喜欢男人。 于是那几年他每天的生活几乎只有三件事:酒、挥霍、约男人。 国外的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要说晏景可能会没什么印象,但如果提及晏少——那些人口中就会长长地“哦”一声:“我知道他......跟过他的人现在都过得很好。” 晏景的确换人很勤,但从来没亏待过哪个对象。 这种收不住心的日子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杨易,杨易和他以前遇到的对象都不一样,除了是男朋友,杨易更像是晏景的“领导者”,这种带着管束的爱恰巧是幼年晏景失去母亲后最缺少的,这下情场老手晏少终于肯老实下来。 这段恋爱谈了两年,晏景非常依赖杨易,以至于他天真产生出两人能就这么过下去的想法。正巧也是这时,他接到他爸催婚的电话:“这几年在外面玩成什么样我也没说你,但今年你必须结婚!” 结婚。 如果是和杨易的话,晏景是愿意的。 晏景见过杨易爸妈,两老人都对这个嘴甜还长得漂亮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对于结婚这事儿他们自然支持。 哄了几次,终于哄到杨易点头,晏景和他爸说完会带结婚对象回来后,就拉着杨易收拾完东西兴冲冲回国。 结果回国才两天,晏景发现杨易竟然在半夜自己睡着后偷溜出去。杨易一个从小在国外长大的,这么短时间哪能交到什么朋友?更何况行事还这么鬼祟。这让晏景起了疑心,只好偷偷跟在他身后。谁料竟在自家后门拐角处撞见他和另一个男的搂在一起,晏景定睛一看,这他妈给自己戴绿帽的野男人还就是自己那缺心眼的弟弟。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下晏景彻底醒悟,这弟弟根本就没想着什么平分家产,他是铁了心要彻彻底底将自己排除在外。 晏景最后还是没舍得打杨易,只给了十分钟时间,让他收拾完东西麻溜滚蛋。 杨易滚得极快,只是滚之前顺了个晏景才到手不久的定制款镶钻手环。 晏景没和他计较: 区区三十万,看清一个男人,值了! 舍不得打前男友,还舍不得打缺德弟弟吗? 第二天晏景就麻溜杀到老宅,用尽全力甩了这“好”弟弟一巴掌。 ...... 晏安脸上表情精彩极了,他的确不喜欢男人,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必须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他现在还忘不了那男人身上那股黏腻腻的香水味,一想到每天还要耐心性子回他的消息,脸色逐渐发沉。 晏景饶有兴味地欣赏了会儿,然后发力挣开他:“放心吧,弟弟,这么不光彩的事哥哥不会去告诉老爷子的。”他整理完衣领,又恢复往常挂在嘴边的笑意:“哥哥我现在还有正事找他,我们两兄弟晚点再聊。” 晏家主晏启此刻正在院中翻松自己宝贝花圃的土,或许是上了年纪,这几年他闲暇时候只喜欢待在自己这小院中,好好欣赏那些细心呵护的草木开花结果。 晏景不知何时悄悄站到他身后:“老头子。” 晏启吓了跳,手里的毛巾差点没抓稳:“混小子!走路一点声响没有!” “那是你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晏景摊摊手。他爸说不过他,干脆不讲武德抡了一铁锹过来,好在晏景眼疾手快避开:“才回来几天,您就这么急着让我进医院?” 晏启重重“哼”一声,看了看他空荡荡的身后,直截了当切入正题:“你那男朋友呢?” “还没来。” 晏启瞟了他一眼,狐疑道:“你不会又是骗你老子的吧?” “哪敢啊。”晏景一脸真诚:“您不说了要断我生活费吗?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这个开玩笑啊。” “算你识相。”晏启出了花圃,将手脚冲洗干净,接过佣人递来的干毛巾细细擦拭。擦着擦着,他又叹了口气:“对于你喜欢男人这点,你老子我已经在祖坟前忏悔过千百次了。” “我是不管了,随你吧,反正日子是你自己过的。”晏景刚想为他爸这总算是开窍的脑瓜点个赞,就听他爸话音一转:“但是你能不能先给我透个底?你这对象家里是做什么的?人怎么样?别带回来个什么歪瓜裂枣的人真给我气出高血压!” 两人又一起踱步回前厅,路过长廊时,佣人正巧端着果盘路过,被晏景拦下顺了两颗色泽鲜红的草莓。 “怎么会呢爸,这人你就放心吧,包你满意的。” “哦?”他爸持怀疑态度。 “真的。”晏景咽下嘴里那口:“因为这人你早就认识了,没准你以前还抱过他。” 晏启沉默了。 晏景这话指向性太强,他一下就反应过来。 身侧佣人正拿鸡毛掸子清扫墙上挂画的灰尘,晏启突然一把夺过,在手上转了个头对着晏景屁股挥过去。 可怜晏景被打得一个激灵,皱着脸捂住自己屁股撒腿就跑。 晏启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长廊上演父子激情追逐战。 “老晏!”晏景大吼:“多大人了还打儿子!” “我打的就是你!你小子自己喜欢男的就算了......你还去祸害别人!说!是许家还是段家?你爸我以前抱过的孩子拢共就那两家!” 晏景急急刹车,看准他爸再次挥来的鸡毛掸子,空手接下:“都不是!” 不是许家也不是段家,交好的只剩...... 晏启愣了两秒,见鸡毛掸子在孽子手里夺不回来便干脆撒开手,表情悲切,仰天长叹:“老陆啊,是我对不住你啊!” “......”晏景:“爸,至于吗?” 晏启一巴掌呼他脑门上:“你小子!不是一直和陆家那小子不对付吗?怎么......” “不是他!” 晏景表情瞬间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就算全世界只剩陆州一个男人,他也不会看一眼的! 谁知他爸闻言不是陆州后面色变得更加惊恐:“!晏景,你就这么急着和你老子攀辈分?!” “......也不是陆绍小叔。” 不是陆州、不是陆绍,陆家还能剩谁。 晏启错愕了瞬,脑中闪过一个最不想回忆的:“不会是那......” “瘸子”两字还没说出口,大门外响起道低沉好辩的声音:“晏叔,不告而来,叨扰了。” ——陆单来了。 滚轮声渐行渐近,最后在里屋一众视线中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在大门。 陆单依旧端坐着,这么热的天他身上衬衣的扣子还是规规矩矩别到领口。晏景这角度只见他朝身后微微招手,后面立刻应召出现五六个保镖各自捧着样珍品进来—— 鸽血红、夜明珠...... 晏景只觉自己眼睛快被闪瞎了。 反观身旁的晏启,这么短时间已经恢复成一贯客气的模样:“好侄儿,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陆单朝他一颔首,态度恭谨:“小小薄礼,还望叔叔别嫌弃我的拙意。” 如果不是身体不便,陆单的确是晏启自这几家中最看好的晚辈,只不过命这东西——难说。 许是天妒英才,谁能料到早被陆家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陆单十几岁竟会遭遇车祸,最后还落了个终身残疾的下场。 想到这,晏启对他还是惋惜的。 “把东西收好。”晏启吩咐身旁的管家:“可以准备开席了。” 晏家席面很大,这次掌勺的大厨甚至还是晏启特意飞往国外花高价专程请来的,场上每道菜的食材挑选和摆盘精致度足以看出他对初次见自己儿子男朋友这事儿有多重视。 入座时,晏景为了在他爹、他弟面前表现出自己和陆单的感情有多“深”,有意挥退陆单身后的保镖,自己迎着陆单纵容的神色扶着人坐下。整个过程可谓是小心翼翼,生怕给陆单哪里磕着碰着。 等到陆单坐好后,晏景才麻溜扯出另一张椅子坐到他旁边。 “亲爱的。”晏景语气黏黏糊糊:“要是有够不到的你和我说,我给你夹哦。” 晏启:“......” 晏安:“......” 陆单面不改色:“好。” 沉默着吃了几口,晏启放下手里的汤勺,细细擦着嘴:“小单啊,你们......”他有太多想问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最后支吾了半晌,只问:“你们这事儿......你叔叔知道吗?” 最重要的是——你叔叔同意吗? 毕竟两男的在一起这事儿,虽然不算新奇,也还是要双方家长都能接受才行。 陆单默了几秒,如实回答:“叔叔刚知道。” “那他......” 那他的反应是不是像我起初一样特别激动?! 晏启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好懂,陆单知道他想说什么,看了身侧还在慢条斯理剥虾壳的晏景一眼,道:“叔叔听到时的确也有些反对,但知道对象是晏景以后还挺开心的,他还说等过两天回Y城时要亲自来府上拜访您。” “这样啊。”晏启这才如释重负。他本来都准备去陆家赔礼道歉的,生怕因晏景拱别人家好白菜导致两家会产生什么嫌隙:“正巧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你叔叔了,小单你回去帮我转告他,就说我会准备好他爱喝的红酒等他来。” “会的,晏叔。” 晏景也在这时将手里的虾剥好,放到陆单碗里:“亲爱的,吃虾。” 那虾个头挺大,肉质也紧实,吃起来非常鲜甜。 陆单咽下去后,转头就见晏景正眼巴巴望着自己,一脸邀功的表情:“...辛苦了。” “不辛苦。”晏景支着下巴看他,那眼神里的爱慕浓郁得简直要流出蜜:“你爱吃,就不辛苦。” 晏启:“......” 晏安:“......” 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期间晏启询问的那些问题都被陆单巧妙接住,他说话像是有格外能让人信服的魔力,回答也十分严谨。 好不容易等到席面尾声,晏景才松口气,整场沉默的晏安却在这时开口: “哥,那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谁追谁的?我有些好奇。” “......”晏景狠狠瞪了他一眼。 晏安能勾搭他对象,那他也有办法找人来演出戏。 彼此心里那点小九九,两人早都心知肚明。 晏景在桌下求助似地捏着陆单的手,被陆单反扣住:“我追的。” “晏叔。其实是我喜欢小景很久了,追到人后没有第一时间和你们说确实是我的问题,希望你们不要责怪他。” “本来是想等合适的时机再开口,但今天既然坐这了,我就明说吧。”他看向晏景,两人对视时眼中仿若只剩彼此:“虽然我们才在一起几个月,但我心里早就认定他了。” 第3章 生活真好 开车回自己住处的途中,晏景嘴边的笑意还没压下去。 毕竟晏安最后那吃瘪的表情实在太有喜感,他只要想到心情就一阵舒爽。 “我想说我会爱你多一点点......” 晏景点了根烟,端着杯威士忌坐到靠椅上。时间还早,他这种夜猫子又习惯了晚睡,回Y城这么久还没找以前那些人玩过,他心血来潮突然想组个局。滑动联系人,恰巧陆单的名字停在正中,晏景干脆给他发了条消息: 可以啊,单哥。我真没想过你能说出这种话。 陆单回得很快: 什么话? 【晏景:就最后那什么早认定我了这种。】 【陆单:哦。有感而发而已。】 有感而发? 晏景将烟灰抖进乳白色烟灰缸里。 【晏景:什么感?】 【陆单:没什么。】 晏景没再问。 最后局也没组成—— 已经有人主动来邀请他。 晏景火速去冲了个澡,换了身骚气的玫红色V领衬衣出来,将刘海全部朝上抓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接着又在腕上喷了些香水。等到收拾完毕,叫了司机就朝目的地赶去。 酒吧内。 男男女女在舞池里跟着炸耳的音乐晃动身体。 诡谲的灯光将场上暧昧氛围拉到极致,晏景侧身避过过道内接吻的人,跟着来接他的朋友一路朝包厢里走。 “晏少!”座位上已经有人朝他招手:“这边。” 晏景扫了圈,发现场上人大多都相熟,而熟人局的好处就是懂得你的喜好。晏景才落座,身侧两个看着乖巧的小0已经向他贴过来: “晏少,喝酒。” “晏少,尝尝这个。” 晏景被喂了口西瓜,左手边那小0举着叉子,朝他笑得惹眼:“甜吗?” “甜。”晏景挑了挑眉:“想不想尝尝?” 小0羞涩点头。 晏景便握着他的手叉起块西瓜,接着自己咬着另一端,朝人勾勾手。小0捂着嘴笑了笑,凑过去,将那块西瓜含住,从晏景口中缓缓、缓缓夺过来。 身旁立刻响起一片揶揄声: “哇哦!” “还得是晏少会玩。” 这下他右手边那小0又不乐意了,拽着他胳膊撒起娇来轻轻晃动:“晏少,你偏心。” 晏景一向招架不住这类糖衣炮弹,当时就笑着轻拍人家的脸:“怎么会呢?你也想吃吗?我喂你好不好?” 右手边那小0摇摇头,在晏景了然的视线中端起杯子递到他面前。晏景没拒绝,顺着人家的手仰头将杯中的酒液全部含住,那小0便直直贴上去。两人唇瓣紧密相贴,晏景就顺着这姿势将口中的酒全部喂给他。 四周有人胡乱吹起口哨。 “我去,真会啊!” “教教我呗,晏少。” ...... 一片拍掌叫好的声音中出现道不太友善的嘲讽:“啧,恶心。” 晏景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陆州。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翻着白眼别开视线。 晏景没搭理他,只是继续玩自己的。 他今天心情很好,这会儿又有美人在怀。他搂着左边那个,接过对面人递来的烟,右边那个就主动给他点起火。 烟雾弥漫升空,一杯又一杯冰凉的酒液顺着喉道淌下,晏景难得玩这么尽兴。 晏景对今天这局非常满意,如果陆州不在就更好了。 “陆少。”晏景听见那边人的声音:“怎么不玩了?” “你们先玩。”陆州声音有些疲惫:“我准备回去了。” “干嘛急着走呀?” “我哥病了。”陆州起身,整理着衣襟恶狠狠抱怨:“妈的,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吃虾,还能因为虾肉过敏......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照顾他的!” 晏景抽烟的动作一顿。 “让开。”喝退挡路的人,陆州抓着手机急匆匆走了出去。 虾肉过敏。 难怪分别时陆单的脸色有些难看。 ...... 酒吧厕所内。 【晏景:你过敏了?】 十二点。 陆单还没睡:嗯。 【晏景:因为那些虾?】 【陆单:嗯。】 晏景懊恼地砸了墙板一拳。 他不知道陆单不能吃虾,在饭桌上还给陆单剥了好几头。他有意在别人面前展现两人感情深厚,没想到却触碰到陆单的禁区。明明可以喊一声的、明明可以不吃的,陆单还是为了配合他,将那些虾全都吃完。 操! 一晚上的好心情在这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前面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晏景大脑一阵发昏。 他急急发送:地址。 【陆单:?】 【晏景:你现在在哪?把地址给我。】 【陆单:[位置]江天别墅区】 【晏景:等我。】 “晏大少爷,你怎么跑了?” 坐在后座的晏景摁下语音键,回复:“下次再约,临时有些事。” 等他赶到江天别墅区时,已经差不多十二点半了。 陆单早就和人喊过,这会儿晏景才下车,就有人来带着他朝陆单的住处走。 还未进门,陆州的声音已经从里面传来:“哥,你到底等谁呢?这么晚了,还让别人来打扰你休息?!” 陆单的声音很轻,隔着这些距离晏景也能听出其中的疲意:“听话,你先回去。” 陆州“啧”了声:“那我明天再过来。” 房门大敞。 两人四目相对。 陆州立刻沉下脸:“他妈的,晏景,你来干嘛?!” 晏景还没说话,陆单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是我让他来的。” “哥!”陆州登时如临大敌:“你忘了昨天他怎么欺负你的吗?你怎么还能跟他共处一室?” 陆单默了几秒,回答:“这是我和他的事,听话,你先回去。” 陆州本来还准备走,这会儿看见晏景,对于这人的人品他根本放心不下:“哥!我不走!” “陆州!”陆单的声音浮现出怒意,他因太激动被呛了口,咳得有些凶:“...你,咳咳...你是想和我...咳咳,对着干吗?!” 陆州听着他哥痛苦的声音心急如焚,无奈他哥又不肯让他进屋,两人僵持了会儿,最后陆州握着拳,妥协道:“我走就是了,哥,你别生气。” 最后临走前他还非常凶狠地瞪了晏景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在说:再敢动我哥你试试?! 试试就逝世。 虽然两人都学过散打,但陆州的水平还是在自己之上的,这威胁很有用,晏景确实不敢动。 里屋只留了一盏暖黄的灯。 陆单正靠坐在床头。 他的姿势总是非常端正,这会儿两只手都压在身前的被子上,右手背还绷着块输液贴。 显然是才挂过点滴。 晏景小时候身体不好,挂点滴和打针都给他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看着陆单这样,他突然也有些幻痛了。 两人无声对视了会儿,陆单突然问:“怎么来了?不是还在酒吧喂别人吃西瓜、喝酒......接吻吗?” 陆单的语气明明没什么波澜,但晏景总有股他是在和自己置气的错觉。 晏景没敢回答,只是讪讪笑起来:“单哥。” “你怎么不能吃虾也不和我说声?这样过敏了难受吗?” 陆单也没回答难不难受: “怎么说?” 晏景愣住了。 那种情形下的确不太好说。 “才在一起,我不想薄你面子。”陆单这会儿还有些虚弱:“而且,你不是也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吗?” 晏景:“我......” “没事。”他侧过头不再看晏景:“过两天就好了。” 陆单有些恹恹的,这样的状态下他看起来带着股病态的美。 以前有人将他们混在一起比过颜值,十几个人,那会儿晏景只排第二,得知自己前面的那人是陆单时他还有些不服气。 现在这么看,陆单确实当得起这第一。 除了脸生得好看外,陆单这人还非常白,晏景的视线不觉跟着他侧脸线条向下走。陆单穿睡衣时没再像平时那样将所有扣子规矩系好,反而是将锁骨那处敞开。 于是晏景就看着他修长脖颈下那深刻的锁骨线条,再往下隐在阴影中的地方好像正巧就是那块吻痕。 昨晚这时,他们在...... 想到这,晏景面颊突然一下爆红。 “你......”陆单见状,顿了顿:“不回去吗?” 晏景下意识点头。 “......” 又反应过来急急摇头。 “......” 陆单看着只觉好笑:“什么?” 在人前陆单总是板着张脸,即便他们只差几岁,玩乐场上晏景从没见过陆单。这人总是疏离在人外,还有着和自己年龄不匹配的老成感。 也是因为这样,陆单很少笑。 这好像是长大后晏景头次见到他笑。 卸下那层距离。 陆单这脸看起来更漂亮了。 晏景不免看得有些失神。 “晏景......晏景。” 晏景终于反应过来:“啊?在。” “你回去吧,我没事了。”陆单说:“过敏而已,不算太严重。” 都吊水了还不严重。 晏景一下更加自责:“可你......” 陆单打断他:“回去吧,回去玩你的。” 这是在下逐客令。 晏景不自在地抿着唇,默了几秒,缓缓起身朝屋外走。 陆单的视线静悄悄跟在他身后,见晏景出了门,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晏景真的走了。 被褥被他攥出了几道折痕—— “陆......单哥。” 陆单猛地抬头,只见前面还消失在拐角的人又出现在门口,晏景一下下按着右手虎口,见陆单转过来,试探着问: “我今天能......留下来吗?” 陆单有些错愕,反问:“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因为自己害得你现在这样躺这里。 再加上,出门前他偷偷瞟了眼,只觉陆单的身影,有些......落寞。 晏景以前从没这样求过在别人家留宿,头一回开口,难免不自然:“你晚上要是渴了、饿了......想干嘛的话总要有人守着你吧?” 平时一贯大大方方的人这样扭捏起来,显得有些可爱。 陆单饶有兴味地盯着看了几秒。 他还没说话,晏景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所顾忌,便摆出个发誓的手势:“你放心,我保证会很老实,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就当我是为了......赎罪吧。”晏景说:“我睡地上就行,你要是半夜想喝水了随时喊我。” 只是过敏而已。 也不是半身不遂。 但晏景这样,陆单不忍心拒绝。 暖黄灯光下,陆单穿着家居服时看着和平时在生意场上的西装革履很不一样。周身冷硬的气质消失后,他连神情都难得柔软下来:“太耽误你了,你不是还有局没结束吗?” 晏景摇头:“不去了。” “这样啊。” 陆单点点头,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晏景深切贯彻今天来这就是为了照顾病患的精神,下意识上前搀扶,陆单的指尖有些冰凉,晏景不自觉捏紧了他手。 前面还没感觉,这会儿凑得近了,晏景身上那股甜腻的味道袭来,陆单皱起眉:“你不去,那些等你的人怎么办?” “凉拌。”晏景随口回答:“我不去他们也能找别人。” “......” 周遭气压突然变低。 晏景抬头就见陆单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领口位置,他顺着陆单的视线向下看,只见衬衫衣领上竟不知何时沾了口红印。 虽然衣服是玫红色,但在灯光照耀下,那唇印近看还是有些明显。 “......” “晏大公子。”陆单沉着收回自己的手,拍拍人肩膀,出门前意义不明地丢下句:“生活真好。” “?” 晏景有些凌乱—— 怎么这么像电视剧里被捉奸的狗血桥段? “单哥。”晏景一路诚惶诚恐当着陆单的小尾巴。 厨房、客厅......就连陆单去厕所他也跟着。最后陆单拐上了二楼,他犹豫了瞬,又抬脚跟在人家身后一块儿上去。 这是晏景头次来到陆单的住处。 整栋楼的极简风格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就连墙面都是深灰色,显得有些冰冷孤寂。 二楼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几幅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的油画,构图奇特、用色大胆......很有创意。 如果不是看到署名——陆州,晏景还真会停下来多欣赏几秒。 反观另一边,晏景不过几步没跟上,他单哥已经径直去了书房。 进屋后,陆单犹豫一瞬,手上关门的动作停住。 晏景闪现到门口:“单哥。” 陆单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终于肯理他:“嗯?” “借我套衣服吧?”晏景摸着后脑勺,有些尴尬:“身上味儿有些浓。” 陆单冷笑了下,没想过有人还能开窍。 第4章 情侣装? 晏景从浴室出来,身上松松垮垮穿着陆单的睡衣,平时没感觉,这会儿穿上身才发现陆单的体型原来比自己壮这么多。 难怪那天感觉他站起来那么有压迫感。 就连反压不过这事儿,晏景突然也有些释怀了。 睡衣只扣到胸下,胸口往上到锁骨的位置都是敞开的,露出里面白皙紧实的□□。如果不是和陆单在一个房内,晏景此时连上衣都不想穿,只想裸睡。 夏夜漫长,闷热的天洗完澡果然一片舒爽: “单哥。” 晏景喊。 陆单正靠在床头看财经报,闻言将手里的报纸往下压了点,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望着他:“嗯?” 虽然留下前晏景是说自己睡地板就行,但他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这辈子睡过最糟糕的环境就是比赛时安排住宿的铁架子床,那硬床板硌得他第二天腰和背都生疼。 晏景笑得非常狗腿,生怕陆单真舍得让他打地铺:“我睡哪呀?” 好在陆单也并没这意思。 他默了两秒,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无声胜有声。 晏景差点石化当场—— 陆单胸膛贴着自己后背的温度,他还没忘。 晏景呵呵笑起来:“单哥......我睡相很差的,要是半夜踢被子、抢被子、把你踢下床......或者给你一拳什么的话,真的很恐怖。” 陆单依旧看着他,眼神似在问:所以? “所以!”晏景咬咬牙:“有其他房间吗?” “......” “有。”陆单说。 晏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陆单:“只有隔壁那间,其余客房还没打扫。” 晏景:“有一间就行!” 陆单点点头,将财经报随手搁置床头。他起身开门,带着晏景朝隔壁屋走去。 房门大敞,一股极其熟悉的香水味在屋内弥漫。 沙发上此时正随意丢着件外套,小桌上的拼图才完成一半、另一些残片被顺手丢在盒子里,能看出拼图的人到最后逐渐烦躁。 更关键的是,衣柜还处于半拉开的状态,打开的那半边挂满了尺寸相同的衣物。 这间,明显有人居住的痕迹。 “其余没打扫的房间都是落灰。”陆单走过去将那件外套提起,顺手挂到旁边的衣架上:“你不介意的话,就睡这也行。” 床头柜还摆着张合照——陆单和陆州。陆州推着轮椅笑得一脸灿烂,陆单坐在轮椅上,嘴角也难得不像平时那么紧绷。 那香味让晏景后知后觉。 这是陆州睡的房间。 晏景毫不犹豫转身往回走:“单哥,我突然觉得我还是就睡你那边吧,你的床看着比较柔软。” 屋内熄灯了。 窗外黑沉夜色透过纱帘洒进来些。 两人共用一床薄褥,晏景有意退至角落,中间那块区域就形成一道凹陷。 天地安静下来。 房内也显得沉寂。 听着身旁起伏的呼吸,陆单余光扫了眼那道在阴暗中的轮廓:“你不怕掉下去吗?” 晏景:“不会的,我就爱睡边边。” “......”陆单无声叹了口气:“晏景,你是不是在怕我?” 正常不怕。 在床上不好说。 毕竟这么多年,他头回体会那种撕裂的痛。 晏景抿着唇,没回答。 房内再次静下来。 过了片刻,陆单闷着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你睡过来些吧,我去陆州房间。” 窸窣声响中,晏景跟着一块起身拽住他:“单哥,别这么麻烦。” 是他自己要留下的,本来就害得陆单过敏,这会儿总不能让陆单一个病患还要给他让房间。 “我不是怕。”晏景不自在地捏着耳垂:“我就是觉得吧......” “觉得什么?”陆单反问:“觉得我们都喜欢男人?” 晏景被他说中心事,小幅度点头。 “晏景。”陆单说:“你要想明白一件事,我们要是真的结婚了......这样的局面以后还有很多次。” 陆单说得没错。 思考了几秒,晏景又抓着人一块躺下。 就当是婚前“演习”吧,提前习惯总比到时候手足无措得好。 晏景侧身睡着了,黑暗中,那道呼吸逐渐变得匀速绵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脏在胸腔里震颤,寂夜间,陆单能听到耳畔自己心跳的余音。 他今晚难得有些失眠。 眸光清明。 枕边人一向嚣张的刘海被压下来后,显得那么乖巧。 陆单抬手缓缓将他遮住眉目的发丝拨开。 晏景的头发格外松软,陆单不自觉,指尖一点点缠上他的发尾。 第二天晏景睡醒时,陆单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睡得朦朦胧胧,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就被一下推开,陆州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屋外响起:“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我草,晏景,你他妈怎么在这?!!!” 晏景有点起床气,这会儿被吵醒,不耐地“啧”了声。 陆单房内的窗帘掩紧后非常遮光,此时只有房门渗进来的那点光亮,晏景揉了揉眼,迷蒙间看清门外站的是陆州后,才撑着床垫挣扎起身。 昨晚睡前只扣了胸下的衣扣,陆单的衣服给他穿又实在有些大,这会儿晏景挪这几下,衣领直直从肩上滑落。 酥肩半露...... 不是。 脖颈、锁骨、再往下若隐若现的腰腹线条...... 陆州急急转过身,只觉自己要瞎了:“大白天的,别发你那破骚行吗?!” 晏景:“......” 穿好衣服后,晏景“咳”了声掩饰尴尬:“你干嘛?” “我还能干嘛?”陆州听到他声音就来火:“我来找我哥啊。倒是你,在这里干嘛?!” 晏景在他身后摊了摊手:“我还能干嘛?在这睡觉呗。” 睡觉! 这话登时触了陆州逆鳞,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早上推开门,看到他哥的惨烈模样—— 他哥靠坐在床头,神色有些发懵。被子盖住他腹部以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锁骨、胸口......遍布吻痕。 都是成年人,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州当时脑内就像炸开了颗定时炸弹:“是谁干的?!!!” ...... “晏景!”陆州大吼一声:“我说过让你别动我哥的!” “......”晏景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斜了他一眼:“谁动你哥了。陆小少爷脑子内只想着这些吗?懂不懂什么叫睡素觉?” 陆州不想听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上前揪着人衣领,神色狠厉:“晏景......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我哥远点!” 要是心情好时晏景还会逗上他几句。 这会儿本来就没睡够,再被陆州这么一激,他面色也瞬间沉下来。:“陆州。” 他勾起唇角,压着声玩味道:“有件事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陆州警觉起来。 “我和你哥......”他故意一字一顿,有意刺激面前的人:“要!结!婚!了!” 陆州脸色更加难看:“你少胡说!” “我要是胡说,昨晚怎么可能会在这留宿?” “......” 一声闷响。 陆州松开他领口,猛地后退几步,连手中提的木匣子都没拿稳直直砸落在地。 他神色震颤,张着嘴哆哆嗦嗦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副惊恐模样,和晏景想象中大差不差: “不信啊?那你可以去问问你哥。” 陆州飞也似地逃了。 晏景没管他,打了个哈欠掩上门继续美美地睡回笼觉了。陆单的床实在舒服,房内又不知用了什么香薰,挺有助于睡眠。 陆单这一趟将近正午才回来。 刚进门,就见自己弟弟正六神无主地瘫在沙发上。 “阿州。”陆单轻唤。 陆州没反应。 “阿州!” 陆州终于抬眼,只是那眼神依旧呆愣愣的,看着不缺三魂也丢了七魄。 门口晏景的鞋还在,陆单一看就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他径直越过陆州,让身后人推着朝里屋去。 沙发上的陆州却在这时动了,像是刚从梦魇中醒来,他全身冷汗津津:“......哥。” 陆州哑着声。 陆单一挥手,滚轮声停下,他转向斜后方的弟弟:“嗯?” 陆州试探着问:“哥,你......要和晏景结婚?” 他哥没说话。 陆州只瞥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了下:完!是真的! 窗外天色大好,他只觉头顶一道晴空霹雳。 这下结结实实劈得他找不到北—— “哥......”他喉咙苦涩,有些发不出声。 陆单向他投去一个带着安抚性的眼神:“阿州,哥是......” 谁料陆州情绪陡然变得激动:“哥!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 陆单抿着唇。 房内安静几秒,他再次望着主卧的方向,只留给陆州一个不容分说的背影:“是真的。” 晏景刺激他几百次,都不如他哥此时轻飘飘的一句——“是真的。” 这实在是太草了。 他可以接受他哥喜欢男人,只是为什么...... 偏偏是晏景。 从小到大,他和晏景打过的架几乎可以绕Y城半圈了。 谁能想到有天自己最讨厌的人成了自己哥哥的结婚对象?! 心脏像被人攥紧。 每呼吸一次,陆州都觉得自己又多崩溃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整栋楼都能听到陆州声嘶力竭的咆哮:“好!你和他结婚吧!你们婚礼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砰”一声重响—— 房门被摔上后久久震颤。 陆单闭上眼,朝身后人招招手:“去送送二少爷。” “是。” 卧室门措不及防从外打开。 贴在门上偷听的人被推力一带,整个人直直朝后栽去,好在关键时刻一只大手及时朝他抓来—— 天旋地转间,晏景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他靠在陆单结实的胸膛上微微仰起头,只见他单哥正自上而下垂眸看着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单哥。”晏景赶忙从人怀里离开:“你回来啦。” “嗯。”陆单语调淡淡的:“开心了?” 晏景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明明才一晚的时间,陆单的房间像是已经变成他的,他这会儿又爬回床上躺着,动作随意毫不拘谨: “看来你弟弟还不知道你腿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电感应。 陆单才进屋那会儿他就隐约听见了滚轮声,清醒后,那声音分明很微弱,砸在他耳畔又结结实实。 “嗯。”陆单并不隐瞒他:“有些事其实知道的越少越好。” 晏景总觉得混生意场的人都有些阴狠。 陆单也一样。 这话落在晏景耳朵里,像是一种变相的警告。 陆单此时背对着他解领带: “晏景,知道我这个秘密的只有你。” 他说。 “......” 那我应该感到荣幸是吗? 上一秒还在说知道的越少越好。 下一秒就——知道我秘密的只有你。 晏景身上一阵恶寒。 手中的领带被随手甩在沙发扶手处,陆单背靠软垫,翘着腿坐姿非常随意。大概是太累了,这会儿他闭起双眼,好不容易能拥有些私人空间,他只想短暂喘息片刻。 从晏景的角度望去,陆单身上那股和平时完全相反的慵懒散漫发散到极致,甚至正装胸前的扣子也被他随手解开......衣领凌乱,露出的锁骨线条半遮半掩分外勾人—— 衣冠禽兽。 晏景脑海中立马想到这个词。 身上泛起股燥热。 晏景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好半晌。 安静的房内突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吞咽声。 晏景:“......” 陆单休息够了,在一瞬睁开眼: “饿了?” 晏景转过去,陆单依旧靠在软垫上,他姿势没变,只觑着眼把视线斜斜投来。晏景不好说那是什么感觉,分明他身上散发着疏离的磁场,这么看过来时又有些像变相的邀请。 邀请? 疯了吧。 这下晏景更不敢再直视陆单。 他还没回答,自己的肚子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 陆单拨着电话,起身出门:“嗯,现在送过来吧。” 这一顿是晏景回来这几天只觉吃得最美味的一次,到最后他还求着陆单将这家私家菜馆的联系方式推给他。 除了饭菜,陆单还让人按照他的尺寸送来套衣服,款式很简单,只是晏景看着总觉和陆单身上这套有些......相似。 陆单看出他的疑惑,点头直接道:“嗯,是同一款。” 晏景挑了挑眉,吃饱喝足后就开始皮,他支着下巴、勾起唇角,视线明晃晃缠在陆单身上,从脖颈一路向下扫,不开口,表情又全都在问:情侣装? 陆单身前仿若自动竖立起道隔绝晏景一切不正经举动的屏障,他神色自然地抿了口茶:“不是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我们情深义重吗?怎么,晏大公子不想穿?” 晏景:“怎么会呢单哥,正合我意啊这是。” 陆单点头:“那你吃完抓紧收拾,陆......我小叔那边,让我们晚上回陆家吃个饭。” 第5章 你先救谁? 两家宅邸的装修风格大相庭径—— 相较晏家略偏欧式的繁复,陆家大宅更显得气派恢宏,连大门外的门柱上都雕刻着精细的龙、凤图案。 陆氏发家比晏氏早,晏氏是从晏景他爸这辈才兴起的,而陆氏则是从陆单他爷爷——已故陆老的带领下,于前半个世纪就成了Y城最早走上商贾顶端的一批人。 老一辈总是对自己国家传承下来的东西情有独钟。 只可惜陆氏家大业大,到陆单这辈上头只留下个年轻的小叔,其余长辈皆已不在人世了。 陆单这腿就是十年前和他爸一起出车祸时落下的毛病,说不清是天灾还是**,那天父子两和以往数次一样前去临市谈合作,怎料回来时在高速上不幸遭遇惨烈车祸—— 血迹沿着地面拖行出一段狰狞可怖的痕迹,年幼的陆单奄奄一息躺在血泊里。他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鼻腔遍布血腥味,粘稠的血液糊着眼皮,他艰难望见朝他伸出援手的路人还想要再去施救车上的司机与他父亲。 但三秒后,只听一声爆响,现场所有人急急后退......烈焰冲天,大火无情地焚烧着整辆车,被气流炸出的碎块崩到陆单眼前......他定定看着,血与泪混在一起——那是他送给他父亲的怀表。 最后事故调查结果显示是因为刹车失灵,车辆失控翻滚撞向护栏导致起火燃烧,一分钟后,燃油泄漏出碰上明火直接引炸了车辆。 ...... 陆家大门前,晏景从陆单那辆加长林肯上下来,随手整了整衣襟,又快步走到另一端亲自扶着陆单下车坐上轮椅。 几年没来陆家,晏景这会儿只觉里屋的格局又变了,看着比之前更加敞亮大气,他忍不住推着陆单四处张望起来。 陆单也随他,沉默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等着晏景什么时候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进了内堂,管家见到两人,快步迎上来:“大少爷、晏少爷。” 陆单点点头:“叔叔呢?” “老爷还在书房处理事务。”管家说着就要上前接过轮椅,晏景说了句“我来就行。”,他又识相地快步退到身后:“小少爷这会儿正在后院。” 一声脆响,黑八翻袋后稳稳掉洞。 陆州撑着桌沿,从前面匍匐的姿势重新直起身。 “啪、啪、啪。”门口有人为他鼓起掌: “打得不错。” 是他哥。 陆州自正午摔门而去后就一直气到现在,按照以往他哥肯定会打电话来哄他几句,今天手机却一下没响过。他原本以为是自己手机坏了,还让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确认能不能拨进来。 性能正常,也没欠费停机的可能,怎么会无缘无故拨不通? 无非是一点—— 他哥有了对象就忘了亲兄弟! 陆州越想越气,干脆脱了手套,把球杆朝身旁佣人一甩,端起桌上饮料准备走人。 错身而过时,手臂却被陆单一把拽住:“阿州!” 陆州没动,只从喉间压出一声低响。 陆单无声叹了口气,仰头看他。陆州早在自己亲哥望过来的一瞬就将脸转向别处,此刻他微眯着眼,面色不悦,闷着股气的模样颇像只将要露出獠牙的猛兽。 陆单又唤几声“阿州”,陆州偏偏就是不应。 这倔脾气。 陆单简直哭笑不得。 从小到大,只要自己没第一时间来哄就是这样。 两兄弟一站一坐,坐的拽着站的那个。 陆州身边气压极低,将近五分钟时间,房内鸦雀无声,伺候的佣人没一个敢有动作,皆是生怕惹了这位爷不痛快。 “阿州。” 陆单无奈,柔声下来:“真的不理哥哥了?” 极其宠溺的语气。 陆州从小到大最吃他哥这套。 角落里用余光偷瞄的佣人眼见这位小少爷的面色松动了些。 “真和哥哥生气了?” 陆单继续磨他。 “好啦,哥哥和你道歉好不好?”因为眼前人有意躲避自己视线,陆单干脆艰难撑着扶手起身。这举动终于让陆州彻底泄气,他慌忙扶住人,口中分明在抱怨,眸光里又全是担忧:“哥,你这是干嘛?要是摔了怎么办?!” 等人再次在轮椅上坐好,陆州生怕他哥又有什么危险举动,便直接在轮椅旁蹲下。 这下陆州又比他哥矮了。 两人身旁的场景如退潮般变换,鲜明的颜色逐渐褪却,四周连空气也发黄发旧,台球桌、沙发......悉数变成儿时记忆中的摇摇车和滑滑梯—— 五六岁的小小陆州从摇摇车上摔下来,哭哭啼啼跌进小陆单的怀里:“哥哥......阿州痛。” 陆单揽着弟弟,一下下轻拍他的背,口中温声哄道:“不痛不痛,哥哥帮你打它好不好?” 随着时间推移,两兄弟的身躯不再幼小,只是陆州那时总会在身后抱怨,说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哥哥高......直到陆单坐上轮椅,从那一年开始,陆州永远要低头看自己哥哥了。 他后悔了。 如果能重来的话,他愿意一辈子去仰视哥哥。 明明再也跑不起来的人叫陆单,陆州那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声似乎命途多舛的人其实是自己。 ...... 陆州下巴搁在轮椅的扶手上,像是蹲累了,这会儿他小幅度挪了挪步子。 “难受?”顺着这个姿势,陆单抬手揉着他的头:“去沙发上坐。” “不要。”陆州撇着嘴:“哥还没和我道歉。” 陆单失笑:“对不起。” 陆州又哼一声。 “原谅哥哥好不好?”陆单哄道:“哥哥知道错了。” 陆州斜他一眼,支棱着脾气一字一顿:“错、哪、了?” “......” 这个问题陆单难得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要提起晏景的名字,陆州铁定爆炸。 两人沉默着对视几秒,陆州垂下眼,不自在地闷着声:“哥,结就结吧......” 他说: “只要你能幸福就好。” 在折磨自己一个下午,现在蹲在他哥面前的这刻,陆州想:如果这是他哥想要的,那他可以放下自己对晏景持续多年的偏见与敌对。 以往都是他哥包容自己,这回,也该轮到他理解他哥一次。 陆单手上的动作顿住,有些愕然地看着陆州—— 对面人与自己相似眉眼间最后流露出的那点挣扎也平复下来,陆单内心震颤......不肖他再解释什么,他的弟弟,早已独自成长起来学会去接受与妥协。 只要你能幸福就好。 为了陆单,陆州是真心实意甘愿做到这一步。 和陆单分开后,晏景挥手示意让管家不用跟着自己,反正一个人待着也无聊,他索性独自在内院转起来。 陆家很大,后花园这一块的设计颇有些闲情逸致山水画的感觉。晏景朝里走去,院中东北角假山嶙峋、潺潺流水从石缝倾泻淌出,水面被搅得泛起无数道涟漪。他的脚步声惹得池底游鱼惊了一瞬,摆动着尾鳍争先逃向远处。 “......” 倒也不必这么怕我。 晏景有些尴尬,他抹了把鼻子,才直起身就听到身后传来声轻柔的低笑: “用饵料吧,它们就会朝你围过来了。” 晏景循声回头——几步远外,陆单的叔叔陆绍正站在门廊下含笑看着自己。他一身昂贵西服剪裁得体,就连额前的发也一丝不苟全部向上梳。对比少时,晏景眼前这张脸依旧丰神俊朗,就连眼尾的几道褶皱也为他多添了些更加成熟的余味。 这位小叔虽然辈分大,却是已故陆老的老来子,其真实年龄也只比陆单大了几岁。 因为总是含笑待人,吞吐举止也谦和有礼,不说那两兄弟,晏景从小对陆家这位叔叔倒是颇有好感: “陆绍小叔。” 他喊。 陆绍点点头,迎着晏景眼里的笑意快步走上前。两人不过寒暄几秒的功夫,身后管家就已经捧着罐饵料过来。 池底的锦鲤一头头个顶个的膘肥体壮,晏景一把饵料才洒下去,红、黄、花色相间......摆动着身体一窝蜂聚过来争抢夺食,那架势瞬间激得水花溅溅。 “小景。”陆绍继续前面两人没聊完的话题:“这些年在国外怎么样?” “......”晏景捏动饵料的动作小幅度顿了一下,饶是两人再投缘,他也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敞露内里:“挺好的。” 很标准又官方的回答。 陆绍勾了勾唇角,没拆穿他:“是吗?那就好。” 吃饭时,陆州故意躲得远远的,独自一人坐到角落。虽然答应过他哥不能对晏景太过针对,但他这一时半会儿还是有些膈应。 另外几人也没管他,只要不耍他的少爷脾气,陆州想坐到门口去都没人会多说一个字。 晏景依旧挨着陆单,只是陆家的席面上菜时是一人单独一份,他想要借着为陆单夹菜的名义故意表现两人恩爱这点自然就没机会。 万幸,还有陆单特意准备的“情侣装”,两人这么坐一起连身旁伺候的管家都不免总偷偷将视线投来。 陆绍不像晏启,不会一上来就那么单刀直入,他总喜欢先叙会儿旧,再将话题慢慢朝关键点上引: “真没想到有天你们两个会走到一起。” 陆绍抿了口酒,端坐主位的姿态极尽优雅。不多时,晏景只见他支着手,朝自己含笑开口: “小景,可不可以和叔叔透露一下你们是谁追求谁的?阿单一向比较内敛,这种事我又实在好奇,思来想去也只能厚着脸皮来问你了。” 两人有了上回的经验,早在来时的车上就已经统一过口径—— 加长林肯车厢内,晏景懒洋洋翘着二郎腿,他倾斜身体倚靠座位的姿势实在太随意,大有种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架势。 “要是小叔问你,我们谁表白的,你怎么说?” 晏景抬手支着下巴,陆单说话时他视线总忍不住在人家侧脸上描摹:“你表白的。”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年后,三月份你来M国时。” 陆单点点头,挺满意:“可以了。你只要记住这两点就好,其余的他应该不会再打探。不过要是问你感情状况之类的,就需要你自己临场发挥。你可以吧......晏景?” 车厢内安静极了。 陆单耐着性子喊了两声都没得到身旁人回应,他只好侧过头去看那人究竟在干嘛。 “......”晏景似乎没料到陆单会在这时转头,他惊了一下,将要触上陆单领口的手猛地僵住,在陆单疑惑的视线中显得有些进退两难。 两人无声对视,好半晌,晏景打着哈哈讪讪缩回手:“那啥、单哥,我就是看你领口乱了,想帮你整理整理而已。” 陆单顺着他的话瞥了眼自己衣领,接着朝晏景挑了挑眉,他没开口,晏景新奇发现自己竟然能读懂他眼里的意思:帮个忙? 晏景麻溜上手。 整理完,陆单在对面人“快感谢我”的视线中,抿了抿唇,面色有些难言:“谢谢......我前面说的......” 晏景挥手打断他:“放心,我都知道的,包在我身上吧!” ...... 餐桌上。 晏景抹了把嘴,不慌不忙回答陆绍的问题:“是他追求的。”,陆绍大概没料到会是自己这个侄子主动,当下有些惊讶地“哦?”了声。 这一切都在陆单的意料内。 “因为单哥说不想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晏景掏出陆单一早为他准备好的措辞回答,他瞥了眼身旁的人,眸中有意流露出的感情非常自然:“所以表白时他其实也很果断。” 陆绍点点头,陆单这人平时处理公司事务也很雷厉风行,他没怀疑,又转了个话题:“那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 目前陆绍问出的这两个问题和陆单在车上说得分毫不差,晏景看向陆单的眼神中不免又带上些佩服: “三月,就是他来M国那段时间。” 这点陆绍有印象,年后开春时陆单的确因为公司一个大单子亲自飞往过国外一段时间。事情做得好,还能同时追到人,陆绍一向不怀疑自己这位侄子的能力。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端起酒杯朝紧挨的两人隔空一碰,尾音依旧带着浓浓笑意:“既然这样,叔叔看好你们。” 晏景这趟在陆家将近待到晚上九点,饭后,陆绍表示自己许久没搓麻将想要过过手瘾,其余人没敢推却。 直到坐上麻将桌晏景还一阵阵恍惚,毕竟他这辈子都没料到自己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与坐他对面的陆州在一张桌上碰牌,当下真是新鲜得不得了。 “又胡了!”晏景一推牌,朝四周伸手:“给钱给钱!” “草!”陆州语气忿忿:“晏景你什么狗运?!” 陆单训斥他:“阿州,不许骂人。” 陆绍给了筹码,笑呵呵打趣问道:“阿单,叔叔最近在网上看见个挺有意思的问题......要是小景和阿州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晏景:“......” 陆单:“......” 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