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靠救治攒气运值》 第1章 洛水县 乌云压城,圆月晕染云层,风卷黑夜。乌云犹如利剑,似将圆月斩裂。山峦被浓雾笼罩,树林小道时隐时现。 洛林山脚下,孤野寺外,有人在此处落脚。月光照映着马车的金光,闪电划过天际,天‘轰隆’一声巨响,雷电紧接而来,寺中的穷奇显露,面布凶煞,滞足住马车里的一行人。 闪电掠过的不止凶兽,也掀起了阴风,车内帷帐吹起一角,映出一张苍白、透着病态的脸庞,约莫豆蔻年华,安静地枕在男子腿上,车内三人无言,望着陷入沉睡的少女。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小雨,马车内很安静,周遭雷鸣电闪,衬托着他们,安静过头了。 “阿年,能否在此处落脚?”说话之人声音柔和,长得也是典雅闺秀,她细长洁白的手指轻抚着睡意中的少女。 “……” 雨还在下,只听那位名叫阿年的少年轻声,‘嗯’ *** *** 洛城洛水县内,康和医馆最近的生意,可谓是风生水起。这天才刚刚亮,馆外已集聚乌泱泱的人群,不仅有洛城当地的百姓,也有慕名而来的求医之人。 据说,前不久康和医馆都快被亏盈闭馆了,也不知道是谁放出风声,说那位名誉响彻天下的医毒圣手途经此处,留下一宝典,里面记载的可谓是世间罕有的神迹。 毒、医兼所有疑难杂症,都被记录于此。更离谱的是,相传这位医毒圣手已然期颐,又或是更为年长,但面容却如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般,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此宝典中,亦藏了如此神奇般的驻颜秘方,引得天下无数人来此处开眼界,顺便把这驻颜秘方拿到手,永驻容颜。 裴烟落蹲坐在一二楼楼梯拐角处,兴致缺缺地撑起下巴,打量着楼下那些装病的年轻壮士,粗壮的手臂,比女子还丰满的胸膛。打死她都不信,这群人嚷叫声比谁都大的人得了绝症。 “裴烟落!还偷懒呢?快去后院拿药啊!”二楼客房传来不耐烦的喊声,尖锐刺耳。 裴烟落开始装耳聋,捂住耳朵,保护好自己的耳膜,开始闭目养神。就差一个木鱼,此刻的她还想敲敲,清洗一下她的心灵。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刚从后院搬完货物,正抱了满怀草药的胡糊见她不动,仿佛静止了一般,趁着楼上那位母老虎没发火之前,好心劝诫她:“裴师妹,动一动,师母喊你去拿药。” 不听不听,和她没关系。 “裴烟落!!!”刺耳的声音再次传来,‘母老虎’冲出门栏,哦,不对,是穆姥湖,康和医馆的老板娘,抠搜压榨她样样皆占。 穆姥湖气冲冲地揪起裴烟落垂在耳侧的小辫儿,二话不说就把她扛起来,往楼下走。 “哎哎哎!强抢民女啦,救命啊!!!”无论裴烟落怎么喊,喊得有多大声,无人搭理她。 裴烟落被穆姥湖扛到后院,肥厚的肩膀怼着胃居然也会疼,她快吐了…… “母老虎师母,我要吐你身上了……呕……”她的胃部实在难受,不适感已经抵达喉管,再不放她下来,她就真的要吐了。 而且被一个中年妇女扛在肩上,属实让她觉得尴尬,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的面子往哪搁? “不是爱偷懒?这样不正好随了你的愿。”穆姥湖虽是这么说这,却还是把她放了下来,待她站定,才松开扶着她的手。 裴烟落没个正形地站在那,澄澈的眸子瞟过再次进后院拿药的胡糊,有点无趣,朝他做了个鬼脸,就是不搭理穆姥湖。 “母老虎师母,我累。”裴烟落也不是个无礼的人,就她这瘦弱的小身板,哪搬得动那些草药,就算很轻,她也搬不动,她气血亏虚。 穆姥湖被她气得心肝疼,捂着心口顺了好几口气,半天才缓过神。她看着面前的少女,鹅黄齐胸襦裙,扎着最为朴素的麻花辫,仅有一串绒毛球垂挂在一侧,素白丝缎缠绕在发丝间。小姑娘生得眉目清秀,乖巧宜人,怎得性子偏偏如此懒散,还格外会气人,一点都不乖巧。 穆姥湖无可奈何,这小娃娃的阿爷阿奶帮了他们不少忙。敦实的身子一晃,她指着远处的扫帚,愤然:“去给我扫地。” 裴烟落才不愿意,眼珠子一转,又想开溜。结果被穆姥湖钳住了命运的脖颈,掂量着她就像是抓着小鸡似的,强行挪到扫帚前,手严厉一指,“扫!” 裴烟落不乐意地撇嘴,“扫就扫,凶死了。” 她一把拿过扫帚,敷衍地扫了起来。有叶子的地她不扫,专门扫干净的地。气得穆姥湖两眼一黑,索性不再瞧着她,帮着胡糊拿药。 裴烟落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脑袋也是一阵发痛。她堂堂医学世家之女,跳级小能手,十八岁拿下研究生考核,跟过的手术也是不下十台,每每都得治愈收场。谁知,研究生生涯的第一台手术,竟因为晕血而穿越。 天降救治系统,让她靠治疗各种疑难杂症来获取气运值,可解锁后期重要角色-医毒圣手,就是此刻被众人吹捧的那位神圣级人物。 不止如此,还要求她找到命定救治之人,拯救其命格,促成她的圆满。为行方便,她要求得到好处,制药百宝箱从天滚落,砸向她的脚边,不仅如此,系统还给她砸下了颇有一句深意的话。 “命定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懂,她都懂。小天才可不是白叫的,不就是救治患者嘛,能难得倒她?只是,你看看那群来医馆的人,像是有病的样子吗?她还怎么增加气运值?马甲还能不能爆啦? ‘咔嚓’一声,手中的扫帚被她掰断,裴烟落愤然扔开折茧的扫帚,提起裙摆,一鼓作气地,跑出后院。 逃跑时还给胡糊落下一句话,“迷糊师兄,救命!” 胡糊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自家师母展示了她的独门绝技-狮吼功。 “裴烟落!!!”嘶吼声响彻整个医馆,连着三尺之外的商户,都听得一清二楚,连着正厅抓药的张全都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大家伙见怪不怪。这裴叔家的孙女,又闯祸了。 头上的毛绒球随着少女的身姿挥舞,荡于空中,旋个圈,稳稳落于麻花辫上。裴烟落蹦跶着回到家,中气十足的一声“哈”,门框上刚钉的木板再次掉落。 裴烟落心下一紧,连忙躲开,拍拍自己胸口,感叹,幸好,她没被砸到。 “阿爷,门塌啦!”她朝后院喊。 “陌陌,伤到了没?”没有责备,全是关心。裴阿爷匆忙从后院赶过来,就瞧着自家孙女把木板扔到一旁,可惜地拍拍手掌的灰。 裴烟落将那战损的门合上,连忙跑上前,去搀扶裴阿爷,“阿爷,腰腿不好就好好休息,不要捣鼓您那些古玩了。今天敷药膏了没?” “你阿奶帮我敷过了,陌陌做的药膏效果极好,阿爷这腰啊,一整天都没痛过。”裴阿爷笑得合不拢嘴,也不忘辩解,“我没弄那些东西。” “您先把头上的碎木渣子拿掉再说,阿奶呢,在做饭?”扶着他坐好,裴烟落又跑向厨房,“阿奶!我回来啦!” “陌陌饿了没,可以开饭了。”阿奶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她前不久感受风寒,裴烟落开了几剂药方给她煎上,最近才有了好转。 裴烟落把饭菜端到前院,又搬出那套话术:“阿奶,不是说好,身体没有完全好之前,这些都由我来吗?阿爷你也是,你这腰椎间盘突出就是因为长期弯腰,这才多久,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两位能不能听点话了?” “虽然你们身体硬朗,但也不能这样霍霍啊。” 阿爷、阿奶听着她的数落,相视一笑,孙女关心是真,啰嗦也是真。 阿奶夹起鸡腿,放进她碗里,阿爷将碗筷放到她手心,两人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异口同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 裴烟落被他们强行闭上嘴巴,水汪汪的杏眼里尽写着抗议,说他们还不乐意了。一大把年纪了,还叛逆上了。不治好他们,她的气运值从何而来。 医馆坑蒙拐骗不说,碰上个真正生病的,母老虎就把她赶走,别说上手了,病患的脸都见不上,只让她日复一日地打杂。纯纯就是当成小杂役在使唤,打着学徒的幌子,实则在获取免费劳动力,还克扣银两。 气运值不涨,系统喊不应,命定之人未出现,只有百宝箱陪着她。越想越愁,裴烟落把碗放下,正经起来,“我想自己开药铺!”既然前途无望,那她就做那拨开云雾之人。 两位老人自然支持她,阿奶让她先把饭吃完。裴烟落哪还有心思吃饭,一溜烟地跑回屋内,翻着百宝箱。 这个百宝箱可是她向系统讨来的宝贝,里面装着百药书籍、制药工具,还有微创手术刀,消毒棉等等现代医学器械。手握如此先进的金手指,再加上她满是知识的大脑,在这古代岂不是开挂的存在。疑难杂症手到擒来,气运值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这些针灸用具都是一次性的,她还得多做一些出来,以免以后不够用。 裴烟落翻阅着书籍,制针是个手艺活,她做不来,还得雇个人手。洛城各大商铺她也不熟,找原材料也是一个难题。而且还需要打点货物的人,她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些,这么看,疑难杂症擒不来,气运值更是夸不下海口。 * 暮色被黑夜取代,屋内书籍散的到处都是,桌台上的蜡烛芯跳跃,暖色光下映着少女认真的脸庞,不施任何粉黛,白皙中透着独属于这般年纪该有的红润,浓密的睫毛微翘,眼眸垂落,抿着唇,眉心挤向眼眶。她正琢磨着银针的制作步骤,准备自己上手。 阿奶给她端来一碗鸡蛋面,见她白天还规整的头发,现在已凌乱不堪,无奈叹气,将面放在一侧,弯腰收拾起房屋来。 “阿奶,等会我自己收拾。你帮我把头发散去吧。”裴烟落从书中抬眼,她知道阿奶心疼她,老人家少弯腰较好,让阿奶梳头是最轻松的。 阿奶动作很轻,手也很巧,不一会儿就把裴烟落如瀑的长发理顺,又重新编了个侧麻花,闲散搭在肩前。 “跟阿奶说说,陌陌怎么突然想开药铺了?”阿奶将书拿走,轻抚着她的发丝。 裴烟落晚饭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碗,嗅觉被鸡蛋面的香气引触,方才感觉到饥饿。她把面拌匀,“因为我想救很多人啊。” 阿奶见她不像是开玩笑,“遇到什么麻烦了?” 裴烟落咬了口鸡蛋,还未咽下,就满是惆怅地开腔:“制针我不在行,材料也不熟,人手也不够”。 “你阿爷能制针,材料阿奶陪你去挑,阿奶跟他们熟。至于人手,这得陌陌自己想办法了。” 第2章 招人手 云层才刚刚泛起红晕,裴烟落起了个大早,跑到胡糊的小院蹲他。其实她昨天就有这个打算了,药铺缺人手,她的胡糊师兄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胡糊将妹妹安顿好,叼着个包子就出门。 “迷糊师兄!” “啊啊!!”胡糊被突然窜出来的裴烟落吓得后撤几步,口里的包子滚落到地上,占满了灰尘,“我的包子!” 裴烟落没想吓他,只是想打个招呼,她讪讪一笑:“我再买个给你?” 胡糊幽怨地望着她,捡起包子拍拍上头的灰,张口想对裴烟落说什么,又觉着没必要,反正她也不会在意的,轻叹,掠过她往医馆走。 裴烟落一头雾水,跟上他:“母老虎又折我工钱了?不过师兄,这,都这么脏了,会不会不太干净?” 包子的灰尘拍不掉,她的师兄竟将其皮褪去,蓬松的内层露出,只见他抬手,张嘴。裴烟落想拦着他,却不及手还未曾碰到,包子就被扔给大黄,他养的狗。 她的手还停在半空,眼皮诧异一抬,感觉被耍了似的。 “要扔掉的。”胡糊一板一眼地回答她,“走吧,去买包子。” 裴烟落收回手,‘哦’了声。她来这可是有正事的,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言道:“师兄,我准备开药铺,你要不要来帮忙啊?” 胡糊拿了两个包子,分了一个给她,让她付钱,“有钱就来。” 裴烟落眼眸一亮,有机会,麻溜地掏钱,“当然!等我赚了,钱管够。” 不料胡糊却蹙眉,抢先一步将钱付清,有良知的没拿回她手中的包子,“等赚了钱再请我吧。”他不接受前期无工钱的营生,他要维持生计,还有妹妹要养,属实无法答应她。 “师妹,如果缺银子,就好好听师父师母的话,不要惹事。倘若无聊,琴棋书画皆可学,现下医馆生意如此之好,何必多此一举再开药铺。师妹,轻轻松松的不好么?”胡糊语重心长地跟她讲道理,犹如长辈教育晚辈一般操心。 裴烟落听得脑袋疼,说到底他就是不愿意,且不支持她的主意。她重重哼了声,将还温热的包子塞到他怀里,踏着愤怒的脚步跨进医馆。 胡糊无奈摇头,咬下包子。不吃就浪费了,花钱买的,还是他自己的钱。 一整天下来,裴烟落都没给过他好脸色,他说话也不搭理,干活累了也不找他帮忙。裴烟落就是想让他知道,没有他的帮忙,她自己也可以,而且会做得更好,让他后悔因迂腐的思维,丢掉了发家致富的机会。 穆姥湖和张全都觉得裴烟落是不是着魔了,让她去做什么也不推脱,不像往常一般找借口偷懒,干得也很不错,平日里也不见她这般。就是......她要求和张全一起坐诊。 张全眼见着她搬了个书桌,紧挨着自己,胡子老脸狐疑地望着她的笑容,堆满了讨好、求学。 裴烟落嘿嘿笑了笑,招呼着满屋的百姓,“这儿也能看哦。”办法总比困难多,既然人手搞不定,那她就先积攒经验,为日后药铺开张打下基础,顺便拉拢民心,揽客都能节省不少。 “你来捣什么乱?”张全眉目间嫌弃不带隐藏,眼神示意胡糊把她带走。 胡糊向前,裴烟落回头恶狠狠地瞪他,用口型警告他,你敢过来试试。刚迈出的脚又讪讪收回,胡糊纠结地求助张全。 “师父,相信徒弟,保证药到病除。”裴烟落无视掉张全黑沉的脸,“来来来,需要看病的请这边坐。” 来看病的百姓面面相觑,师徒俩一个黑脸,一个笑得灿烂,有脑子的都知道该找谁,没有人去裴烟落那边。可能是她懒散出了名吧,没人信她,定然不敢找她医治。 “......” 裴烟落不死心,没人来,那她就给点好处。等到张全看下一位时,她凑向前,挡在两人脸之间,“需要我来看么,给你免草药钱呀。” “脑袋拿开,别碍事。”张全烦她得很,谁给她的胆子,在他面前说免草药钱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又想被扣工钱了吧。 看病的男子尴尬一笑,婉拒了她的好意。 裴烟落撇嘴,端正坐好,不再去打扰他。让大家伙对她改观并且信任,不是一下就能实现的,急不得。 快临近酉时,医馆人都已将要散尽,斜阳映入裴烟落桌前,困意上头,不顾对方的反对,她自主借用张全的袖袍遮阳。这段时间钱赚了不少,他从前的麻布衣已然换成绸缎襕衫。 在阳光下的照射下,排队的身影渐出渐进,络绎不绝,就是没人到她桌前。救治不了人,她的气运值就无法提升,她就一直无人信任。 “找你,是真的不用药钱吗?”头顶响起一声细弱的声音,带着胆怯。 此声一出,尚留在医馆内的百姓面露诧异,张全笔下一顿,墨汁晕染了宣纸。就连楼道上的穆姥湖,一旁喝水的胡糊也朝这边看来。 “是!”裴烟落心下一喜,猛然抬头,站在桌前的姑娘逆着光,脸蛋娇小,身材纤细,温柔且美,可在她看来,瘦得有些不健康了。 “姑娘请坐。” 祝苋安掩着嘴唇,在她对面坐下。 裴烟落轻搭上那只过分纤细的手腕,感觉一用力就可以折断,弱如蝉翼。三指指腹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不同的力道摁下去,跳动却是越发的薄弱,很明显的体虚之症。 她将祝苋安的衣袖掖好,听着那几声闷闷的咳嗽声,“姑娘近日可有受凉?” “前几日在河边洗衣服,咳咳,回家后就煎了几副药喝下了。但不知为何,今日觉着心里烧得厉害,咳咳。” 裴烟落低头,在纸上写下药方:“姑娘你呢,患的是寒湿之证,吃错了药方,药不对症,病邪入里,加之你本就体弱,故而心慌,心口烧灼一般。” “照着我这个方子,喝上几日,看看能不能缓解你的症状。” 裴烟落让她稍等一会,起身去给她抓药,遇到一些放在高处的草药,她踮脚费力打开抽屉,却奈何够不到里面。 “那有凳子。”张全头也不抬地提醒她,专注着开驻颜药方。 裴烟落侧头,就见胡糊已经帮她搬了过来。她眉梢微挑,拍拍他的肩膀,“谢谢啦。” “谢什么谢,亏多少从工钱里面扣。”穆姥湖瞪她,小娃娃尽做亏本买卖,她还准备买花阁楼新出的胭脂呢,谁知她竟说草药费免去。 裴烟落对她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切’了一声,“心怀大爱者,不在乎这点钱财。” “扣光!” “哦” 医馆内静得很,风吹起少女掉落的缕缕发丝,那颗熟悉的毛绒球挂上了一串小铃铛,铃铃作响,迎着橙光,为她镀上了金色的柔光。 祝苋安望着少女的背影出神,幽暗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有万般情绪,又难以言表。衣裙下的手指握紧,手心掐出了红印,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待裴烟落坐回,连着喊她几声,祝苋安才惊吓回神,细白的手指上有了淡淡血丝,她往后藏了藏,不动声色地往墨色的裙摆处擦。 “您的药,拿好。”裴烟落将草药捆好,双手递给她。 祝苋安颔首,“谢谢。” 裴烟落看着她走出医馆,‘叮’得一声,系统提示气运值增加,从小数点到了,另一个小数点……从0.2上升到了0.5。 她心头一凉,路漫漫其修远兮……这条靠救治攒气运值的道路,还很长。要想气运值大幅度增加,还是得医治些疑难杂症。可是,洛水县的百姓身体都挺好,长者硬朗,幼者活泼,那些个年轻的,做什么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各个生龙活虎的。 这么看,她得走出这洛水镇,才能接触到更多的疾病。 * 几天过去了,裴烟落还是没放弃,洛水镇要出,药铺也要开,胡糊这位打工人也要拿下。她路上还特意买了两串糖葫芦,准备去给胡糊献礼,以表她的诚意。 她推开门,“欢欢,吃不吃糖葫芦呀?” 在屋内摆弄棋盘的胡欢欢一听,高兴应声,“吃!”黑子在棋盘上转了几个圈,还未落下,人影早已跑到前院去了。 “陌陌姐姐,你人真好。”胡欢欢咬下一颗,腮帮子鼓鼓,嘴里酸甜酸甜的。 裴烟落摸摸她的头,环绕了下四周,低头问她:“欢欢,你哥哥呢?” “唔,在做饭。” 裴烟落了然点头。 “胡欢欢,饭前不能吃糖葫芦。”胡糊已经拿好碗筷,看了她们一眼,转身走向正厅。 裴烟落和胡欢欢对着眼神,无声嫌弃他立的规矩。 裴烟落啃着胡糊不要的糖葫芦,耐心等他们吃完饭。胡糊比她年长几岁,像她哥哥一样照顾她,欢欢也才十二。她刚被系统送到洛水县时,就是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问了阿奶才知道,他们的父母砍柴回来的路上,被山匪劫财不得惨遭杀害。 那年,胡糊也才十七,差一天弱冠。他生辰那日,得知了父母的死讯,如晴天霹雳,刚买回来的糕点掉落一地,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切,明明前一天还微笑着嘱咐他照顾好妹妹,第二天却安安静静躺在自己面前,身体没有温度,如寒潭般冰凉。那一刻,他的心也好似死了般,他本该感到浑浑噩噩的,可当他听到胡欢欢醒后的哭声,那一刻,受父母宠爱的少年,一瞬成长。 “迷糊师兄,我会按时发工钱的,而且,你不用辞去康和医馆的活。我这里就是前期会忙一些,之后的时间你有空便来。而且,我不会扣工钱。”裴烟落信誓旦旦地保证,三根手指笔直地立于耳旁,“我发誓!” 胡糊不答话,收拾碗筷回厨房。 “陌陌姐姐,我愿意去。”胡欢欢倒是很乐意。她对从小就对药铺情有独钟,可奈何她哥哥不让,怎么求也没用,问原因也不说。 裴烟落敲了下她的额头,拒绝她,“不收童工!” “为什么啊。”胡欢欢捂着额头,委屈撅嘴。 胡糊拿了个木棍过来,“你还小,等及笄再说。” “是的。”裴烟落赞同点头,开始卖惨,“迷糊师兄,我在这只认识你们,你也知道的,我体弱搬不动那些。你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一下?” “嗯。” 裴烟落没想到他会答应,她还准备了好多理由来劝他,现在都好像不需要了。 “早点给我答复哦!”见有了进展,她满意地站起身,准备返回家。 “不用考虑,我答应了。”胡糊把木棍折断,淡淡回答她。 裴烟落出门的身子一顿,怕自己听错,又折回来再确认,“师兄你再说一遍。” “我哥他答应了。”胡欢欢帮他重述。 “嗯,答应了。”他也再次回答,这次带了笑意。 绯红的云霞,渲染着三人,洛水的暮色很美,他们三人的友情亦是。美好、热烈,这洛水县、这晚霞,便是最好的见证。 第3章 少年 “阿爷阿奶,我走了。” “注意安全!”阿奶担忧地挥挥手。阿爷还在苦研银针的制作中,分不出神来送她。 “好。” 自从上次气运值增加后就没动过,可是昨晚她即将睡去时,系统提示气运值涨了,给她凑了个整。除了前几日那个姑娘,她这几日便没再看过任何人,所以系统是在提醒她,那个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于是裴烟落向医馆告了假,问张全要了那个姑娘的住处,准备去探探病情。起初穆姥湖是不同意的,但耐不过张全的权威,毕竟她的钱出自男人之手,才勉强允她修沐两天。 祝苋安住在洛水外的小树林里,离镇有一段距离。 裴烟落哼着小调走在小道上,手里甩着路边摘的狗尾巴草。午日的阳光有些许刺眼,古代没有防晒霜,她怕热又怕被晒黑,树荫与树荫间又隔着距离,每到下一个树荫时,她都选择跑过去,减少太阳的辐射。 只是太久没运动了,这点距离跑起来,累得她直喘气。 “不是说很近吗,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裴烟落开始抱怨,眉心拧到了一块,手背抹去下颚的汗水,一抬头,便望见不远处驶来的马车,马车的周身还闪着金光,甚至耀眼。 那马车在她身旁停下来,驾车的车夫问她:“姑娘,到洛水县还需多久?” 去洛水县的?裴烟落打量了他一会,又瞧着这闪着光的马车,下巴往她来的路一抬。 “沿着这条路,半刻钟就能到了。” 车夫道谢,挥鞭准备离去时,车内的人轻咳了声,车夫会意,接过递出的折扇,转交给裴烟落,“姑娘,拿扇子扇风,或许可以清凉些。” 那折扇是用红檀木制的,柄尾悬挂着一颗琉璃珠,闪着光亮,甚是好看。 无功不受禄。 裴烟落淡漠一笑,不接:“谢谢,你家主子比我更需要它。” 车夫一愣,执意要将纸扇送她,怎料她不知看见什么,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有些无措,扭头对着马车内的人道:“三皇子,她没收。” “嗯。走吧。”嗓音干净,不见情绪。 车夫作罢,继续赶车。 裴烟落刚刚就是一瞥,余光里便望见不远处,提着花篮的祝苋安,琥珀色的水眸一亮,往那跑去。 “祝姑娘,祝姑娘,等等我。”她焦急喊道。 祝苋安闻声回头,见来者是裴烟落,不敢置信,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笑容:“小医官?” 裴烟落连连应声,在她面前站立:“祝姑娘身体恢复了?”她的脸色比上次来医馆倒是红润不少,看来是药对她有用,系统才给她涨了气运值。 “嗯,小医官开的方子很见效,现下已经好全了。”祝苋安给她拿了块方帕,让她擦擦汗,“小医官这是,准备去哪里吗?”可她也并未拿包袱。 “我来找你。可以去祝姑娘家坐坐么,我有点口渴……”裴烟落脸上浮起尴尬,太阳快要把她身体的水分蒸发掉了。 祝苋安莞尔一笑,“当然,小医官不嫌弃就好。” 温柔,美丽,且知礼有礼,这是第二印象,虽然还还是很瘦。 “怎么会。” 而且,她现在还不是小医官,“叫我裴烟落就行,或者陌陌,是我的小字。” 祝苋安颔首,欠身带路。 * 胡欢欢下了学堂,最喜欢的便是听离禾客栈的李掌柜,讲那洛水之外的奇闻逸事。 今日讲的便是那洛水县山脚下的,洛林山野寺。 “相传,孤山一小道士不知患了什么病,通体雪白,就连毛发、眼珠都是,跟白无常似的。为求医治,他只身前往漠北,途经了那野寺。 黑幕已经降临,山林中传来乌鸦鸣叫,阴森悲凉,小道士看着眼前的寺庙,止步于此,不敢跨进。只因那寺庙中立的凶兽—穷奇,獠牙布血,猩眸凶狠。忽然,天空响起一道雷声,小道士还未来得及闭眼,就命丧于外。” 李掌柜扶起被吓得跌落在地的胡欢欢,神色严肃,“据说,是地府的白无常索命,穷奇受其指令,才伸出了利爪。” 胡欢欢脸色有些泛白,被吓的。小姑娘不经吓,平日里夫子和胡糊也不说这些,听到最后,鼻头泛酸,眼眶湿润,又要被吓哭了。 李掌柜手忙脚乱,眼见胡欢欢眼泪快要涌出,一个花环被戴在了她的头上。 “李叔,今天又是讲了什么恐怖轶闻,把欢欢吓哭了?” 李掌柜一听声,就知道救星来了,感恩侧头。 裴烟落趴在柜台上,好似无暇地望着他们。 “李叔说,小道士死了。”胡欢欢把眼泪憋回,端详着头上的花环,又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什么小道士?李叔也跟我说说。” “嗐,就是那野寺的穷奇,杀了,”李掌柜停顿住,又怕小孩哭,改了措辞,“凶兽,是个不祥之兆。” 裴烟落皱眉,这地方听着耳熟,努力回想了下,顿然明了。 给他们纠正:“野寺表面是穷奇没错,但这寺庙内,可是摆着神兽,麒麟。体型比那穷奇大上几倍呢,想必是寺庙的镇压之兽,祥瑞之兆。” 祥瑞之兆。 二楼雅间外,一双深墨色的眸子紧盯楼下,指尖一下,一下落于木栏上,像雨水滴入房廊的声音,低沉地让人不慎注意。 胡欢欢将花环给裴烟落戴上,满意击掌。 裴烟落道谢,对上掌柜那质疑的眼神,他怀疑她是在编故事。 “你去过?” 当然,她刚来这里的时候,系统丢下她的地方,就是那麒麟面前。 裴烟落摇头,刚想说话,就被楼上传来的声音打断。 “掌柜,备些茶水和菜。” 说话之人俯身撑在木栏上,少年声音清透,黑发用朱色绸缎高束,却因为他这个动作,其中一根飘于身前。玄墨色云缎锦袍,胸口绣的似是朱雀,袖口为朱色,领口却是素色,明明很怪,许是他生得极好,竟也是好看的。眉宇英气,深墨色的双眸如三月溪流,寒而澈,唇角似笑非笑。 目光在空中交汇,裴烟落抬眼望着他,风在摇曳,花香飘洒。两人发间的绸缎肆意飘扬。 李掌柜应声,吩咐下人去准备,朝他露出谄媚的笑:“客官稍等片刻。” 商夜年冷哼,眼底嘲弄,返回屋内。 李掌柜不明所以,这客官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快? 在看不见的地方,裴烟落的拳头握紧。他刚刚,是在嘲笑她? 裴烟落气得咬牙,暗自吐槽:白长了一副好皮囊,结果是个傻子。 她把胡欢欢送回家,又顺了块胡糊刚买的许记枣糕,这才回到家监工。 裴烟落细细打量着阿爷改良的银针,色泽透亮,针柄处的旋角精湛十分,针尖锋利,稍扎即破。阿爷的制针的技术可谓是极强,唯一不足的,便是针身,达不到现代银针的粗细。 “阿爷,不如你教我如何做,等我学会了你也能休息。”她将针放回布袋里,关好木盒,尝试劝说让阿爷少操点心。 虽说她在百宝箱中找到了护腰,又有膏药,但终归阿爷年纪大了,经不起长时间的折腾。阿奶最近也陪着她在大街小巷奔波,一天下来她都快累死了,别说阿奶了。心里很过意不去,就算她是穿越过来,但是也是有心的。 然而阿爷只是大手一挥,爽朗道:“我觉得制针很有挑战,比那些木头、铜铁有趣多了。” 裴烟落短暂的‘啊’了声,还是她多虑了呗。 阿奶在一旁打趣她:“你阿爷年轻时可是上过战场的。你阿奶我啊,武将出身,身体都好得很。也不知道为何,偏偏孙女的身体,虚得很啊。” 裴烟落不乐意听到这些,鲜少有的羞耻蔓上脸颊,不愿意承认,“我很勤快的好不好。” “嗯,勤快。是谁天天被医馆扣工钱,然后一回来就跟着我们抱怨?” “阿奶!” 裴烟落可不能继续让她说了,她不要面子的?她那会刚来这个世界,接触新事物,是需要时间来消化的,可不是她懒。她在专业方面,一点都不懒。 阿奶笑她小孩子气,“不用担心我们的身子,做你想做的便好。” 沉默许久,她低声答应下来。 难怪,一天下来,阿奶踏的步子比她都要稳,连厨房的大锅都能颠起,可谓是臂力极佳。 果然是她多虑了。 — 第二日,裴烟落准备去看看铺面,她存了小许银两,租下一家小铺子应是够了。 洛水县是洛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县,又依山傍水,风景如画。所有地段好的商铺价格都不低,她兜里的银两完全不够,问了几家便宜的,铺面都很偏。 街道上都是小贩的叫嚷,饭店和商户也已招揽了不少客人,卖胭脂的花阁楼因新推的胭脂,今日店内挤满了顾客,大部分都是女子,亦有一些长相清秀的男子混在其中。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康和医馆依旧很忙,里外都堆满了人。这张全自制的养颜秘方还挺好用,不然也不会有回头客。 许记糕铺的老板许颜,是位温婉贤惠的婶婶,她见裴烟落走来,招手让她尝尝新出的桂花糕。 “烟落,今天不去医馆了?” “明天去。”她吃了一口,桂花香味浓郁,口感细腻,许婶婶做糕点的手艺没得说,“好吃!” 许颜见她爱吃,又给她拿了几块包好,“喜欢就多吃些,留几块给你阿爷阿奶。” 裴烟落捧着一大袋桂花糕,腾出一只手去荷包里掏钱:“婶婶,这要多少钱?” “给你吃的,不要钱。”许颜一见到她就欢喜,姑娘长得好看,性子也讨喜,每天路过她家都会乐呵呵的打招呼,这几天她腿疼,小姑娘还给她制药、推拿。 裴烟落拿出铜钱,执意要给她:“阿奶说过,拿了人东西都要给钱的。婶婶,你就收下吧。” 虽然她现在缺钱,但是基本的礼仪还是知道的。铜钱被她放到车旁,许颜想还给她,却不料远处有人喊。 “许婶,你家鳞鳞出事了,你快回家看看吧。” 铜钱倏然掉地,许颜神色骤变,焦急往家中跑去,糕铺都顾不上。裴烟落左右看了看,把怀里的桂花糕放下,跟了上去。 许颜赶到家时,林松正抱着林鳞往康和医馆跑,怀里的小孩哭得厉害,身上一半都是擦伤,额角的血还在往外流。她慌乱跑过去,中途还差点摔倒。 “鳞鳞,怎么流这么多血。怎么回事啊,孩子他爹。”许颜急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内打转,绝望地望着林鳞。 “被牛娃推倒了,额头磕到了石墩上。”林松听着孩子的哭声,心里更是心急。 哭声撕心裂肺,再加上止不住的鲜血,两夫妻彻底慌了神。血染红了前衫。 许颜家里康和医馆有一段距离,现在不止住血,林鳞一个小孩怎么受得了。 裴烟落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几株草药和一瓶药汁水,倒于手心搓热,捏成团状,敷上额角的破口。没有干净的绷带,她将衣裙中间的布料挑出,一咬牙,纱裙被撕了出来,缠在了林鳞额头上。 “林叔,把鳞鳞放下。”她拿出自制的消毒水,又撕了一块衣裙下来,倒上消毒水擦拭着伤口,怕林鳞疼,还轻轻吹气。末了,拿出药膏敷上,额角的血在这会也已止住。 尽管林鳞还是哭得很大声,但好在做了应急措施。裴烟落松了口气,“快带鳞鳞去医馆吧。” “谢谢烟落。”林松冲她道谢,急忙抱着孩子往康和奔。 许颜紧紧攥着她的手,感激地望着她:“谢谢你,烟落。” 裴烟落笑了笑,摇头。 许颜说不出其他的,又感谢了一遍,才连忙跟上去。 ‘叮-’,气运值上涨,机械的声音响起,“本次救治获取气运值,10。现有气运值,11。” 裴烟落暗喜,这次收获颇满呀。她收好药罐,刚要站起身,又被身后的声音吓得跌回地上。 “姑娘会医?” 裴烟落捂住乱跳的心脏,惊恐地往后瞧去,是位女子,视线后移,身后还有两位男子,右边那位是个温润的公子。视线再往左移,琥珀撞上深墨,她眉头微皱。 是昨天在客栈嘲笑她的讨厌鬼。 第4章 求医(1) 秦芷昕俯下身想将她扶起,可少女眼底的疏离让她愣住,伸不出手。 裴烟落自己站起身,掸掸纱裙上的沙尘,脸上有些警惕。 三人衣着华丽,身前的女子一袭青色罗云锦裙,发间斜插着水仙簪,一颦一笑皆是端庄清雅。与那位温润的公子甚至相配,月白色长云袍,单手附于腰前,胸口竹枝横生,仅有一只木簪束于脑后。而那少年却是不同,和昨日没大区别,也不如他人般偏爱素雅,他喜张扬,玄色锦袍绣着云纹,金制腰带挂着流苏玉佩,那是他身上唯一素雅的。眼底总有着锋芒,意气风发、桀骜不驯。 外城来的?刚刚问的话,是来这求医?裴烟落与他们拉开距离。 商夜年半搭着眼皮瞧她,眼神冷漠,不可一世。与她无声对峙。两人算是第二次见面,依旧如一的不和,彼此的眼中都带着锋芒。 “你们是?”裴烟落淡声问道。 “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只是见姑娘医治了那位小孩,这才冒昧问问。”秦芷昕温声解释。 裴烟落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意识到自己带入了情绪,偏头清清嗓,放缓语气:“皮毛功夫,如果要求医,去医馆更为合适。” 秦芷昕还未开口,只听身后的少年冷笑,似是耐心到头,神色轻蔑,说出的话毫不客气,“谁找你看了。” “阿年!”她肃声。 商夜年没再说话,撇过脸不去看她。 裴烟落不在意,想着不和傻子置气,不值得的原则,默声转身准备离去。 秦芷昕叫住她:“姑娘,能否给我们带个路?” 她顿了顿,心想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又顾及他们刚到洛水,好心答应下来,“你们要去哪?” “康和医馆。” 裴烟落点头,“走吧。” 她走到他们前头,路过商夜年身旁时,嘴角微动,冷哼扭过头,悠悠回道,“还不是要找我。” 商夜年微愣,眸色随即沉下来,向前又欲开口,言衍之拦住他,轻轻摇摇头。他不情愿皱眉,眼神凌冽,愤然甩袖跟上她。 裴烟落余光见他跟上,抱胸偷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让他嘲笑她。 抵达医馆时,三人停住。医馆外人群众多,来此处求医的队伍已然排到另一条街,裴烟落见他们没跟上,回头顺着几人的目光瞧了瞧,眨巴了下眸子,站在原地等他们。 这么长的队伍,到他们都已不知是何时了,而带路的少女也没说过医馆是这样的情况。言衍之与秦芷昕相视一眼,眼神转向门前的裴烟落。商夜年被她气得咬牙,垂在两侧的拳头攥紧,仅有的耐心已被耗尽,向前质问她。 “为何路上不将医馆情况说明?”他深墨的瞳仁透着戾气,脸色黑沉得吓人,周身散发出冷意。 裴烟落脸上无辜,有些莫名其妙,道:“没让你在外头等啊,直接跟我进来就行了。”她不是都已经要进门了吗,是他们自己要在停下来的,怎么还反过来怪她?态度也太恶劣了。 商夜年显然不相信她,逼近她,说出的话依然带刺:“你有什么权力?还想骗人吗?” “阿年。”话有些过分了,言衍之出声制止他。 这话引得裴烟落不悦皱眉,好心喂了狗。她冷下脸,仰头迎上那阴沉的双眸,语气清冷:“你大可以不看。”说完转身走入医馆,不再理会他。 发尾扫向他胸前,胸膛因怒意起伏加大。商夜年垂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高束的头发滑向胸前,朱色发带触之脖颈。 言衍之手掌搭上他的肩,轻捏,让他放轻松。秦芷昕也上前安慰他。 商夜年深吸一口气,呼出,紧握的拳头松去,将头缓缓抬起。 一旁的男子有些看不下去,好言提醒:“公子,刚刚那位,是这医馆张大夫的徒弟。” 商夜年神色微动,侧头望他,而男子却不在原地,已进入了医馆。但在男子进去的瞬间,耳旁银铃声响起,少年的视线里再度出现被他气回医馆的少女,屹立于门前,娇小乖巧的脸上还泛着冷意。 “还不进来吗?” 裴烟落心里是很气,讨厌鬼果然让人很讨厌,但她大方,不跟他计较。事不过三,还有最后一次,下次她就不会这么好心。见他们不动,她又催促了一遍。 裴烟落盘坐在桌前,歪着头,问他们是谁要就医。 商夜年居高临下看她,一身傲骨,眼眸瞥了眼张全,又瞧向她,道,“是我妹妹。” “那请坐。”她看向秦芷昕,示意她坐向前。 谁料他否认,才道出实情:“她未同我们一块过来。” “那你又是为何路上不将情况说明呢?” 方才他说的话,此刻被她原样还给了他。 裴烟落眸子闪着光,歪头瞧他,不似他那般不讲理的语气,反倒平静无波澜。 张全偏头看她。 商夜年一怔,浓眉微皱又欲与她争执,“你......” 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她打断谢客,“那便明日早些来吧,你们也看到了,每日来医馆的人很多,我师父忙于开药无法脱身。既已知晓医馆位置,明日劳烦公子将妹妹带来,才能更好就医开药。” 她说得头头是道,“况且今日医馆外,还有这么多病人等着我师父,实在无法脱身,得按规矩来不是?当然了,也是有其他办法的,除非......” “除非什么?”商夜年耐着性子问她。 裴烟落眉梢一扬,转过身子面向张全,脸上渐渐浮出笑意,等着他开口。商夜满脸嫌弃,其余两人也随着她望向正低头开药的张全。 张全慢悠悠地将药方写好,递给一侧的小役,又继续看下一位,弯着背,头埋得低,永远不着急,显得很云淡风轻,“你去吧。” “我要带上师兄。” “嗯。” “我还要涨工钱。” “行。” “师兄的一起涨。” “...快去。”已经答应到极限了。 “太好了!”裴烟落利落站起身,笑意分明,眉眼得意地冲二楼板着脸的穆姥湖欠身,一溜烟地跑到后院,“迷糊师兄,去看诊咯!” 这一幕幕看得商夜年眉头直跳,不由得怀疑影卫局探报的消息,是否真实可信。一夜响名的康和医馆,如今看起来,不是很靠谱,像是坑蒙拐骗。师父是,带的徒弟也是这般,如若不是门外的牌匾,说是江湖骗子倒是更为贴切。 “阿年,不能抱有偏见,只要有生机总要试试。”秦芷昕柔声劝解他。她深知他心中所想,也知他心中所急,她又何尝不是,阿序也如她亲妹妹般。 商夜年看向她,隐忍有恃而不言。 站在秦芷昕身后的言衍之反而笑出声,儒雅如春,两人眼中不解,他嘴角微弯,看着那道活蹦乱跳的声影,亦有深意盘着腰间的珠子,淡道,“我觉得这姑娘,不容小看。” 待那道身影在他们面前站定,让他们带路时,少年的轻嗤声已然表达他的态度,傲然转身走在他们前头。 裴烟落平生最看不惯目中无人之徒,她翻了个白眼,朝着身后背着药箱的胡糊招手,“走,师兄。” 有钱的东家最大,胡糊揣好药箱,应声跟上。 -- 离禾客栈二楼雅间内,床榻上的女子没有清醒的征兆,睡眼祥和,不受任何动静的影响。裴烟落走进屋内时,还特意把脚步声放轻,为了不去打扰她的休息。 秦芷昕给他们两位倒了茶水,拱手让他们坐下。裴烟落朝她微笑点头,正要坐在正对床榻的位置上,柔软的衣料拂过手背,那抹朱色的发带轻触长睫,她下意识闭眼,等再次睁眼时,座位已被讨厌鬼坐下。 他眉目轻挑,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茶杯,抬手将其饮入。 好一个不要脸的讨厌鬼。 裴烟落定了定神,无视他,绕过他靠胡糊坐下。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位置,言衍之气定神闲,选择在胡糊的另一侧坐下,仅剩下未落坐的秦芷昕,仅有那一个位置,她笑了笑,走过去坐下。 “先和我说说病人的基本情况。”她让胡糊拿出纸张记录。 沉默一阵,秦芷昕开口:“半月前,我们四人一同在家中的湖庭赏花,一块品尝糕点,岁月静好......” -虚华庭的荷花与别处不同,池底养料丰盈,又受人精心栽培,还未到荷月,便已花开娇艳,盛着朝露在水面浮动,荷叶上水珠晃亮。就犹诗中所说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般,美轮美奂。 最为年幼的少女正与廖公公放着风筝,笑得开怀,无忧无虑。商夜年双眼含笑,目光柔和,时刻注视着远处的少女。 秦芷昕和言衍之在一旁取笑他,可惜了这些纯洁粉嫩的荷花,入不了皇城三皇子的眼。然而少年只是笑笑,不似往日一般反驳他们。 他只希望他的阿序,日后都如今日这般,欢喜、无忧。脱离皇城的束缚,自由自在的活着。 如此,便好。 风筝高悬在蔚蓝的空中,商时序同他挥手,欢快喊道:“哥哥,芷欣姐姐,言哥哥,你们和序儿一块玩啊!” 秦芷昕也与她挥挥手,宠溺答道:“来啦。” 她控斥两位男子不懂风趣,不赏花也罢了,也不陪阿序一块游玩,这是在这庭中坐着,简直无趣。 言衍之无所谓笑笑,他是四人最年长的,从小便温尔儒雅,尤喜书画、古韵,他抿了一小口茶,悠悠道:“阿年,不能太无趣,放下面子,陪陪阿序。放风筝而已。” 商夜年看他。 他嘴角噙着笑,衣袍微扬,举杯邀他共饮。 少年给他面子,抿下一小口。此茶味苦,回味甘甜,他虽不爱茶,却也喝着习惯。 “听闻,先皇生前为你允下了一门亲事,将军府那个足不出户的,二小姐?”言衍之将茶杯放下,玉杯底与石桌相碰,发出脆响。 杯中的茶随着杯身晃动,指尖描绘着杯口,净白修长。他眼底澄澈,淡淡吐出八个字。 “旨意而已,抗了便是。” 言衍之清润温雅,那商夜年便是傲气不羁,少年之气,风华绝茂。 言衍之一怔,随即笑出声,不禁佩服他的英气。是了,皇帝最宠爱的皇子,说出如此猖狂之话,也只会换来禁足一罚。杯中水被一饮而尽。 远处的风筝断了线,欢笑声也变成了一声声恐惧的叫喊。 “阿序,阿序!” “公主!三皇子,公主晕倒了!”廖公公拖着嗓音,急忙朝着庭中宣报。 摇晃的玉盏落地,摔得粉碎,金袍慌乱飘扬。商夜年向前抱住昏倒的商时序,眼尾猩红,戾气可怖:“怎么回事!!?” 廖公公跪在地上,颤巍巍地开口:“奴才,奴才只是放风筝线,一回头,便,便见公主晕倒在地了。三皇子,恕命啊。” “起来!还不快去请太医!”他怒吼。 廖公公手脚并用爬起来,连连应下:“是,是,奴才这就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商时序躺在他怀里,没有外伤,也没有受惊,却一直醒不来。皇城的太医找不出病因,皇帝在大殿上大发雷霆,告诉殿下跪着的太医院各人,“一日不见公主醒来,太医院,不留也罢!!!” 君王的气势让各文武百官,加之跪地的太医们不寒而粟,公主的病情太过于蹊跷,他们也无从下手。但为了保命,只能肃然应下。 三日后,所有古典治法皆已用尽,商时序也并未有清醒之兆,唯一能幸免于斩首的,便是十日前,她手指的微微抽动。 影卫局暗探打听到,漠北有位隐姓埋名的神医,并告知其能救治公主。当晚,四人即刻出发,踏上了求医之路。但也是出发当日夜里,暗探再次带来消息,洛城洛水县的康和医馆,出现了医毒圣手留下的古典,似对公主有利。 去漠北本就要途经洛城,既然如此,洛水县,康和医馆,便都要去。 瑕疵必报,是咱们陌陌的美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求医(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