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雨》
第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陈雨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像她们这种小县城出来的普通女孩,家里催婚都催得特别急,无非是说盛时渊的条件太好,让她一定要把握住,不然感情迟则生变,外边的诱惑太多,男人不一定能禁受得了诱惑什么的。
陈雨也想跟盛时渊有个未来,她真的很喜欢盛时渊,否则也不会明知道他心里有个不可能的人,也依旧选择和他在一起。
至于他们的未来,陈雨是想过的,既然那个女人早就结婚了,她和盛时渊是不是也有可能步入婚姻的殿堂呢?
她总是觉得没有安全感,肤浅地想要通过婚姻去证明盛时渊对她的感情,前几天她试探着问盛时渊以后的打算,“我最好的闺蜜都结婚了,时渊,你是怎么想的呢?”
盛时渊当时在看电视,穿着陈雨挑选的柔软家居服,头发也随意地散落,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看着脾气很好的样子,他眼睛都没从屏幕上转开,随意地说,“我没怎么想,下个月巴黎最新的珠宝展邀请我过去,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城郊那栋别墅,这周也会过到你的名下。”
盛时渊总是用最陈雨最不需要的东西去取悦她,总是用最冷淡的表情说最残忍的话。
而且两人对于关系的界定完全不一样,陈雨觉得他们在谈恋爱,她对盛时渊的关怀照顾都出于一种本能的爱,盛时渊的主动赠与物她从来没有动用过,但盛时渊似乎只是把她当成一只鸟雀,一个不太受喜爱的赝品。
那天晚上盛时渊想要时,陈雨以自己身体不适拒绝了,她忽然感觉有些累,这种疲惫感无数次从这段感情里出现,就像人处在一个密闭的房子,颓然地感受着氧气越来越稀薄,却无能为力。
陈雨心情不好,就喜欢打扫房子,她把偌大客厅的地板擦得一层不染,就去打扫盛时渊的书房。
盛时渊的书房有两面整面的书柜,陈雨爬上梯子,一寸一寸地打扫过去,她尽量对那块重要的位置处理得很小心,却还是因为分神而不小心滑手。
那个盛时渊当心肝宝贝似的相框从她面前摔落,摔到地上变成了一堆玻璃渣渣,就连相片上的人也摔得七零八落。
要死,陈雨的第一反应是害怕,随后是绝望,她坐倒在地,颓然地抱着双腿,怔愣地看着一地的碎片。
说来也可笑,明明她才是正牌女友,对盛时渊留着相片的举动,她有嫉妒和愤怒的权利,但可悲的是,她的地位甚至都比不上这样一张照片,她想着要如何跟盛时渊解释,可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你是怎么搞的?陈雨?”
盛时渊愤怒的声音在陈雨头顶炸开,他不过是回来拿个文件,就看到夏乐音的相片碎了一地,他明明都放到很高的位置了,陈雨还要这样去搞破坏,他跟陈雨在一起后,有夏乐音的场合他都尽量不去,也很少去看这张相片,陈雨现在就连一张相片都容不下了吗?
想到这里,他拽着陈雨细瘦的胳膊将她扯起来,忍不住出言不逊,“陈雨,你该不会以为你摔碎了夏乐音的照片,就能取代她在我心里的位置了吧?”
“我,我没有这样想过。”
陈雨崩溃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可眼泪还是从她的指缝隙里流出,她一直都非常乐观,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对盛时渊足够好,盛时渊一定能看到自己,而不是从她身上看到夏乐音的影子。
她已经很努力了,努力了整整三年,可是到头来,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却依旧比不上夏乐音的一张照片。
“你没有这样想?没有这样想,为什么你要去碰这张相片?你说啊?”
盛时渊还在喋喋不休,他最擅长的就是得理不饶人。
反正陈雨很爱很爱他,不论他怎么发脾气,过后陈雨都会因为爱而谅解他,陈雨连夏乐音的替身都愿意做,又何须顾及她的尊严呢?他总是胜券在握的样子,欣赏陈雨为他崩溃痛苦的模样,他总是希望陈雨能表现出对他包容忍让,表现很爱很爱他的样子。
“盛时渊,我们分手吧。”
盛时渊觉得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雨的眼睛,讥笑道,“你要跟我分手?陈雨,别开玩笑了,真的分了你可不要后悔,到时候哭着来求我,只会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放心吧,不会了。”
陈雨喃喃地低语,一步一步地走出门去。
哀默大于心死。
陈雨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以为足够的爱可以弥补盛时渊年少时的缺憾,以为足够的爱就能让盛时渊的目光短暂在她陈雨身上停留,这是她这些年给自己编织的美梦,在相框碎裂的那一刻,就如同午夜撕鸣的丧钟,告诉她,所有的梦都该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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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陈雨洗完澡,选择在次卧休息,她刚从衣柜里拿出被单,盛时渊也循着声音过来了。
他刚冲完澡,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地盖住眼睛,上身没有穿衣服,夸张的肌肉线条喷张,挑着眉问陈雨,“今晚我们睡这儿?”
“是我,不是你。”
“这是我家,我有选择睡哪儿的权利。”盛时渊撂下这句话,就转身去书房处理公事。
陈雨试图将门反锁,又想到盛时渊书房有所有房间的钥匙,便作罢,她打开手机,看到苏澄给她发了不少消息,询问她是否安好,她一一回复了后,打开视频软件上网冲浪,却一来就刷到了夏乐音高调离婚的新闻。
夏乐音在A国是名人,是世界享誉的钢琴家,她离婚的消息是她本人召开记者会公布的,她说自己与丈夫已经没有了爱情,但以后依旧会是很好的朋友,笑着祝福对方安好。
陈雨觉得很感慨,好像不论什么时候,夏乐音都是这样自信从容,永远有很强的精神力量,自己这么在意夏乐音,更多是一种嫉妒与羡慕,她羡慕夏乐音能得到盛时渊全部的爱,也嫉妒她是这么强大的一个人。
而她陈雨永远是灰扑扑的陈雨,永远无法像夏乐音那样说走就走,潇洒利落,那些对盛时渊的怨怼,那些喧嚣而来的负面情绪,更多是对自己本身的不满。
她苦笑了下,如今夏乐音离婚,盛时渊知道了,肯定会把自己丢下,毕竟都有了珍宝在前,又有谁会把赝品当宝贝,她忽然有了一种近乎自虐的想法,她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盛时渊,也许说了,他们这段关系就能走向终结。
她推开门出去,赤着脚在长长的走廊上走动,脚下的大理石带来冰凉的触感,她的心一点点地下坠,眼眶甚至有种流泪的冲动,但她忍住了,轻轻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盛时渊办公的时候很专注,平光眼镜突出了他优越的骨相,陈雨看着他,想记住他此刻的样子。
“陈雨,怎么了?”
盛时渊抬了下眸子望过来,如闲话家常一般。
“盛时渊。”
“嗯。”
陈雨把手背在身后,纠着十根手指,试图给自己安全感,她说的话清晰地落入盛时渊的耳中,“盛时渊,夏乐音离婚了,你喜欢她,你就去追求她吧,放我走吧,现在夏乐音都回来了,你也不需要我这个赝品来陪衬了。”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把自己贬低得一塌糊涂,更多是希望得到对方对于自己的肯定。
陈雨并不知道这个,她只知道嫉妒让她面目全非,不再像自己,盛时渊这个名字,更像是一座可怕的囚笼,牢牢地将她困住。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盛时渊也感到生气,他不懂自己三番两次的示好在陈雨的眼里到底算什么,他已经多次声明自己跟夏乐音并无联系,但陈雨却坚持要走,也许夏乐音这三个字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陈雨要用来摆脱他的借口。
他将眼镜轻轻托起,如蛇一般阴冷的眼神落到陈雨身上,“陈雨,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为什么!”
可能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盛时渊这个人,陈雨的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她一步一步地走近盛时渊,苍白的脸蛋如冷淡的霜花,言辞逐渐尖锐犀利。
“为什么不去追她?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你跟我在一起,不就是把我当夏乐音的替身吗?夏乐音的照片都比我重要,那你还留着我做什么呢?是不是夏乐音看不上你,所以你才非要抓着我这个赝品不放啊?盛时渊,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吗?要欺负我到什么地步,你才肯善罢甘休啊?”
伴着尖锐的言语,陈雨的手用力地拍在桌面上,带着自毁的意图,她还想砸第二下,手腕就被盛时渊抓住。
盛时渊的表情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凶狠,死死地擒住她的手腕,“陈雨,你是不是疯了?再这样砸下去,你手还要不要了?”
“你管我那么多干嘛,你的夏乐音离婚了,她的心肯定比我的痛,她是你的宝贝嘛,你还不赶紧去哄她?眼巴巴地把我抓回来干嘛?我看,疯了的人是你才对吧。”陈雨歪着脑袋,边说边笑,手腕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比得上她这么多年的心痛吗,滚烫的热泪从她的眼眶倾泻而出,整张脸成了一副泪水打湿的荒诞画。
她从未试过这样有攻击性地说话,但她就是要说,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盛时渊也不打算放她走,她又怕什么。
从前她怕盛时渊不开心,是因为她非常爱盛时渊,可如今她什么都不怕了,不愿再当任何人的替身,窝囊气她一点都不愿意受,要发疯就发疯到底,疯到盛时渊愿意放她走为止。
这样的歇斯底里不属于陈雨这个人,陈雨极少在盛时渊面前哭,她是坚强到有些执拗的性格,从前两人有什么争执,最多就是冷言冷语冷战,此时像孩童一样哭泣的陈雨,给盛时渊带来了巨大的震撼,“陈雨,你别哭了。”
随着盛时渊的拥抱到来的,是他身上温暖的温度,盛时渊的体温将陈雨罩住,如同一个巨大而密不透风的网,把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季都隔绝了。
陈雨的泪一点一点打湿了盛时渊的衬衫,小脸落到了他的掌心里,湿润的眼睫上落了无数个吻。
等陈雨的心情终于平静一些,盛时渊把人带到了客厅,翻出了医药箱里的跌打药,往陈雨的手指和手腕上揉,陈雨到了这时候才感觉到痛,手腕处的肿起让她发出压抑的痛喊。
“忍着,不把淤血揉开,很难好。”
陈雨疼得浑身都蜷起来,像只煮熟的虾米,盛时渊冷面无情地处理完,才把目光落到陈雨身上,“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发脾气。”
“你放我走,我就不发了。”
陈雨揉着手腕,立刻回嘴。
盛时渊感到头疼,两人的氛围不知何时变得这般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见陈雨要回房间,他抓住陈雨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陈雨,我们谈谈吧。”
陈雨坐了回来,无声地等着他的下文。
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盛时渊揉着酸痛的额角,面容有些困倦,“夏乐音离婚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不是从八卦新闻看到的。”
“夏乐音给我发了短信,她说她决定离婚,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见一面。”
“我没有回复。”
“为什么?”陈雨瞪大眼睛,懵然不懂。
盛时渊的眸子盯着她,眼中有许多浓重的情绪,陈雨看不明白,却觉得心惊胆战,不自觉想要后退,盛时渊却扑过来,将她压到沙发上,用手指细细地描绘她脸上的五官。
“当初我和她之间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爱而不得,人年少的时候,对感情好奇,难免会对一些异性产生好感,我和夏乐音虽然没有交往过,但确实也有一些暗流涌动,我早就知道她家里会安排她出国,所以我没有任何表示,就当普通朋友相处,但是夏乐音出国前夜跑来找我,她跟我告白,说希望我能陪她一同出国。”
“我拒绝了她。”
“为什么?”
“我那时候也不懂,觉得莫名其妙。”
盛时渊看着陈雨皱着眉头一脸困惑的表情,觉得她像小孩一样可爱,“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1」,我一直以为我后悔了那天的决定,可我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放在高台上的相片,缅怀的不过是当初年少懵懂的自己。”
盛时渊说到这里,看向书柜上已经空缺的那块地方,笑了,“如果我真的足够喜欢,为什么我会放她走,任由她成为别人的妻子?”
“如果我真的喜欢,我是绝对不会放她走的。”
“现在你明白了吗?陈雨。”
盛时渊温热的手指摩挲着她淡色的嘴唇,陈雨的神情如同被晴空万里的一道惊雷劈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盛时渊喜欢她?
盛时渊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陈雨完全不敢相信,可她看着盛时渊那样温柔的神情,忍不住相信,又渴望相信。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我是那样普通,她嗫嚅着嘴唇,很想发问,可她的模样太傻,盛时渊觉得太可爱,忍不住就吻了下来。
如同燃起的火苗碰着了干燥的稻草,所有的情感在此时疯狂的燃烧起来。
陈雨脸颊酡红,如同酒醉的葡萄,她趴扶在沙发扶手上,吐出小小的舌头,盛时渊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脖颈,细密地与她亲吻,陈雨觉得自己如同飞在云里,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看着盛时渊俊美到极致的脸,从前她最害怕这样的姿/势,她害怕盛时渊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可如今她却仿佛有了勇气,她像小鸟一样啄吻盛时渊的唇角,轻声喊盛时渊的名字。
“我是谁?”
盛时渊额头上都沁出薄薄的汗水,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雨如同小动物一般的讨好,他放慢了步调,抚着她泪湿的脸,“你是陈雨,你是小雨滴。”
“我的小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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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陈雨在和盛时渊的婚礼上,见过夏乐音一次,盛时渊并没有邀请夏乐音,她是跟着盛时渊的一个朋友来的。
盛时渊担心陈雨生气,急着过来告诉她,“如果你不开心,我让肖时带她出去。”
“你这么紧张干嘛?”
陈雨头戴着白纱,圣洁得如同天使,她的手上套着丝质的白手套,捧着盛放的小花束,笑得眉眼弯弯,“难不成你还喜欢她?”
“胡说什么呢?”盛时渊被她笑得心痒,直接吻下来,吃了不少陈雨的口红,“我只是怕你看见她会不开心。”
“没什么的呀。”陈雨摇摇头,双手放到盛时渊的肩上,眨了眨眼睛,“反正我知道你爱我,我就不会生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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