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忘本,易如反掌》 第1章 人生如履薄冰 艳阳高照,京市仿佛在太阳的毒打下失了生机,连蝉都叫得有气无力,半死不活。 一如宿云微此刻的心情。 就在昨天,他收到了心仪美院录取通知书,被学院国画专业录取。发小拉他彻夜征战召唤师峡谷。 结果征战进了医院。 还是三年后的医院。 宿云微盯着手机显示屏上硕大的“2028.8.5”,耳边仿佛回荡着发小强撑眼皮、奋勇杀敌的热血宣言。 “不睡!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多闭几次,暑假就过去了。” 也没人说,一闭一睁,三年就过去了啊? 难道车祸失忆这种狗血剧情降临到他身上了? 哆哆。 门被轻轻敲响。 护士推门而入:“宿先生,日常检查。” 病床上的人茫然看着手机,脸至敞开的一小片胸膛都苍白如雪,稍长黑发柔软落在肩上,只有锁骨下方一点红痣增添了些别的颜色。 他听到声音,转过头。 回神:“好,麻烦了。” 护士心头一动,声音温柔许多:“指标稳定的话,这几天就能出院。” 宿云微配合着检查,薄唇微抿。 手机是面容解锁,能轻易翻看所有APP,但联系人一栏却没有几个眼熟名字,甚至连他亲哥宿钰都不在其中。 置顶联系人是一个很陌生的备注——沈慎。 要不是能解锁,他都要怀疑拿错了别人的手机。 宿云微忽然问道:“我家人来过吗?” 护士一愣:“没有。” 他头疼地抓了抓头发,凭着记忆摁下大哥的电话号码。 嘟嘟几声忙音后—— “你好,我是宿钰,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留言,我会在稍后回复。” 宿钰这个工作狂魔,打不通正常。 宿云微安慰自己,却不禁回想起小时候,自己发烧住院,宿钰不眠不休照顾的场景。 而现在,床头桌上没有任何人探视看望留下的东西。 大哥太忙了吧。 宿云微抱着手机调整好情绪,拨出了唯二记得的另一个号码。 这次,对面很快接了起来。 “喂?” 宿云微一喜:“儿子,你爸爸要出院了,过来接驾。” “……”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一瞬,不确认般问道:“……宿云微?”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是爸爸给你的爱太安静?” “你在医院?” “我不在医院能在哪儿?殡仪馆?” “有病就去治病,别来我这儿发疯。” 愣神的功夫,电话已经被毫不留情挂断。 宿云微不敢置信地盯着“通话已结束”界面。 “贺闻星!” 他的死党,他的发小,37度的体温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开玩笑也得有个底线吧! 他气得狠狠捶了一下床。 护士:“宿先生,怎么了?” 宿云微:“没、没事,我今天能出院吗?” 护士:“检查没问题,您去一楼缴完费就能走啦。” 他收拾了一番,顺手打开支付软件。 刺目的三位数字将他狠狠钉在原地—— 3.88。 甚至不是388。 宿云微不敢置信,翻遍其他支付软件和信用卡。 好,倒欠银行五千。 宿少爷盯着账单,笑出了声。 两位护士面面相觑。 “他怎么了?” “不知道,看上去快碎了的样子。”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宿云微花一个上午拼好自己,靠花呗缴了住院费,又地铁转11路公交回家。 远远看见自家标志性的别墅建筑后,尸斑都淡了些。 现在情况太过奇幻,他急需见到家人,才能将萦绕心头的恐慌驱散。 宿云微上身仅有一件皱巴巴的单薄衬衫,幸而八月天,天气炎热干爽。 门口栽的长青树仍旧挺立,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上前摁响门铃。 等了会儿,铁门那儿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还拿着浇水壶。 宿云微咧开嘴笑得阳光,朝他挥手。 “陈伯,我回来了!” 啪嗒。 水壶直直摔在地上,陈伯瞪大了眼睛。 宿云微:“惊喜吧,不用太高兴,老人家心情平和点对身体好。” 陈伯用力摆手:“快走快走,先生要回来了!” 他口中的先生,自然是宿云微的大哥宿钰。 宿云微:“大哥回就回呗,我为什么要走?陈伯你老花镜是不是该换了。” 他握着铁门栅栏凑近:“我是宿云微,你仔细看看?” 陈伯扶了扶老花眼镜:“我知道。” “那就让我进去啊。” “不行。” “我是宿云微!” “我知道。” “知道你还不放我进去?!” “不行。” “……” 他想砸了这倒霉复读机。 如果是玩笑,这玩笑也太过火,陈伯向来很有分寸,再说,现在都八月份,愚人节早过了。 宿云微皱了皱眉:“陈伯,我现在不舒服,快点开门,不然我告诉大哥了。” 陈伯总算分了个眼神,“就是先生不让你进门的,小少爷,你一只脚踏进这里,我们全部要扣工资啊。” “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快走吧。”他几乎是哀求。 打工人的命也是命! “不可能!”宿云微脱口反驳。 虽然宿钰又封建又严厉,兄弟俩不时会吵架,但决不至于闹到把他扫地出门。 更何况,他都车祸躺病床上了,宿钰生再大气都该消了。 陈伯却在这时眼前一亮,仿佛见到了救世主。 身后,伴随着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黑色迈巴赫平稳停下。 从车后座走下一个高挑男人,缓缓站定在宿云微身后。 低沉嗓音于头顶响起: “陈伯,开门。” “好嘞。” 陈伯一刻也不敢耽搁,麻溜跑去开门。 宿云微侧身,宿钰目不斜视越过了他。 穿件单衣刚好的温度,这人将西服衬衣扣到了最上方,领带一丝不苟系着,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眼见宿钰走远,宿云微急忙迈开步子跟上。 一个没看住,就被敌方偷了塔。陈伯哀嚎出声:“哎呦喂,小祖宗您真的不能进去!” “我哥都没说什么。”宿云微三两步靠近宿钰,“来都来了,你工资也扣了,咱们把这页翻过行不行?” “过不去!先生,您……” 宿钰停步。 他将脱下的外套递给陈伯,修长指节扯了扯领带:“请他出去。” 陈伯挡在宿云微面前,叹气:“小少爷,走吧,您这次啊真的伤了先生的心,做得太过分了。” “我伤他的心?” 宿云微面露惊恐。 他回忆这十八年人生,干过最出格的就是忘写作业,早自习脑子一丢手速点满,把贺闻星风骚的“B”抄成13,被老师发现罚了份检讨。 宿钰的小心脏这么脆弱吗? 更何况,他哥生气一般都直接训斥,现在不让进门是什么意思啊。 宿云微脾气有几分娇纵,从没被身边人这么对待。 憋屈许久,冲前方的宿钰喊道:“宿钰,你敢遗弃我,我就去爸妈坟前骂你,让他们半夜找你谈心,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我还要把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发到网上,标题我都想好了:豪门恩怨!宿氏集团继承人将车祸弟弟逐出家门,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骂着骂着,面前陡然投下一片阴影。 宿钰竟然笑了声。 不过是冷笑。 熟悉的人知道,这是他发怒才有的征兆。 宿云微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只见宿钰面色沉冷,轻声道:“宿云微,我遗弃你?” “你跟着沈慎别的没学,倒打一耙的本领倒是突飞猛进。” 沈……慎? 那个置顶的陌生名字…… “我、我不认识他啊。” 宿钰听了却轻嘲开口:“现在认错未免太晚了。陈伯,送客。” “小少爷,请吧,别让我们为难。” 宿家的保镖围了上来。 宿云微看着宿钰转身离开,一步也没有回头。 “哥……”他站在原地,眼眶慢慢变红:“你真的不要我了?” 宿钰的步子微微一顿,站定在门口,随后,他毫不犹豫关上了门。 天色渐暗,晚风吹在身上带起一阵凉意。陈伯到底是看着两兄弟长大的,缓下语气劝道:“小少爷,回去吧,穿这么少会生病的。” 宿云微扯扯嘴角:“我回哪儿去啊。” “是跟沈慎闹别扭了?” 又是沈慎,宿云微压着眼眶的湿意:“我跟那个沈慎根本没有交情,你们怎么一个个的……” 陈伯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摇了摇头:“小少爷,认错可不是让你不承认错误。当初是你自己跟着沈总离开,搬出宿家。”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三年前,您说要和沈家联姻,嫁给沈慎。先生不同意,不让你出门。” 他叹气道:“你便利用先生的信任,盗取集团机密,威胁先生放你走,并且约了记者指控先生非法监禁。” “那段时间,宿氏集团股价大跌,先生不眠不休,几乎住在公司才勉强稳住局势,就因为这件事,先生的胃病一直没好过。” “您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吗?” 宿云微几乎站不住,微微踉跄一下,听见自己轻声开口:“我……三年前?” 他听着陈伯的话。 那些令人大跌眼镜的行为他连想都不会想,可在被遗忘的三年里,他仿佛被人下了降头,将混账事做了个遍。 他想争辩,自己不会做这种事。 可无论怎么回想,脑海里的18岁到21岁都像断了档,一片空白。 等他回过神,陈伯已经离开了。 宿云微望了眼黑暗中的沈家,抹抹眼睛,低头离去。 宿云微不知道该去哪儿。 父母在他十岁时因一场海难双双去世,祖辈远在离京市一千多公里的南城。 自幼记忆里,大哥是他最亲近,最依赖的人。 宿云微坐在公园长椅上自闭了会儿,双手搓搓脸颊,强打起精神。 至少先把住的地方解决,总不能真睡公园。 他点开手机聊天记录,从上往下一一翻看。 谢天谢地,失忆的自己没把学历作没,他成功进入了京市美术学院,现在是一名准大四生。 好消息说完了,接下来是坏消息。 宿云微点开短信才发现,这手机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整个短信界面挤满了未读通知,整整十几页,全是陌生号码发送的辱骂、恐吓信息。 他微微皱眉,点开其中几条,大部分是骂他无耻小偷,盗用他人画作,仗着金主的权势欺压同学,剩下的则是威胁他公开道歉。 宿云微越看神情越麻木。 最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点开了和沈慎的聊天记录。 -“阿慎,我去公司找你,你怎么不见我?” -“我回去求宿钰,他一定会把明安区的项目让给你。” -“我大哥最宠我了。” -“你理理我嘛阿慎。” …… -“阿慎,他们都在骂我,怎么办?” …… -“沈慎!这件事你也帮忙了,为什么只把我推出来!” -“沈慎,接电话!” 大部分是宿云微单方面消息轰炸,沈慎的回信每次都很简短。 难道,那些骚扰短信里提到的金主就是沈慎? 宿云微继续往前翻,几乎复刻了“地铁老爷爷手机”的爆火表情包。 作为金主,沈慎从来没有送过他任何价值万元以上的物品,转账记录也都是他几万几十万地转给沈慎。 更大金额的转账在银行账单里。 他竟然给沈慎的初创公司投了三千万! 不要股份!只要沈慎陪他过一天生日!!过生日的钱还是他出!!!生日礼物是一条地摊上买的锁骨项链!!!! 某夕夕九块九一打的锁骨项链!还包邮!!!!! 宿云微捂住了脸。 锁骨项链呢?串成一串找棵树吊死吧。 滴—— 短促的机械音突兀划破寂静。 紧接着,耳边响起了一个欢快电子音。 宿云微怔了怔,这声音很像小时候,妈妈送给他的玩具机器小人。 “系统520号已连接,本着维护时空法则,杜绝偷渡客搅乱时空秩序的原则,系统将与您建立互助合作关系,驱逐偷渡客!” 那个电子音欢快明亮,他正怀疑自己被刺激得精神出了问题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块全息显示屏。 是否接收世界观介绍? -是 -必须是! 宿云微:“……” 第2章 赵行简 他的视线仅在选项上停留了几秒,一段文字流瞬间涌入脑海。 原来,这个世界竟是一本绿江纯爱频道小说,关键词:骨灰级火葬场、狗血泼天。 它花费整整一百万字描写主角受许若如何默默暗恋主角攻沈慎,陪他从一个家族私生子到人人敬畏的商界新贵。 然而沈慎从不领情,冷暴力加言语羞辱一条龙,甚至折断了主角受的手指,让他永远拿不起画笔,毁了他的梦想。 文章结尾,沈慎为了利益把他送给文中最有钱有势的大反派。主角受悲痛欲绝,彻底心灰意冷,在他们相识十年的纪念日那天一刀送沈慎上西天。 宿云微缓慢消化得到的信息,吐出两个字:“好癫。” “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里面都没出现我的名字。” 系统:“本来是没关系的,但这本书有一位读者,是沈慎的粉丝。” 宿云微大惊:“好独特的口味!” 系统:“粉丝不满意沈慎的结局,在评论区大骂主角受许若不知好歹,既然喜欢,为什么连这点委屈都不能忍受。” “他私信轰炸作者要求改写结局,怨气被偷渡系统检测到,将他的意识投放至书中世界。” “外来者夺舍了一个绝佳身份,相貌好家世高,能送钱送资源,嘘寒问暖,帮助沈慎比原文更快在京市站稳脚跟。” 这熟悉的大冤种描述,宿云微指了指自己:“我?” 系统:“嗯哼。” 宿云微:“夺舍……原来不是失忆,是夺舍。就为了……” 他紧紧攥起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荒谬、愤怒和不知向谁宣泄的憋闷,如决堤瀑布冲击着他的心脏。 一段记忆猝然闪现。 -“系统,我不要这个身份了!我要脱离!” -“给我换一个更有权势的,沈慎才不会抛弃我。” 意识脱离的一刹那,原本的灵魂将将苏醒,仍处于混沌之中。 他循着惯性往前走,一辆拐弯的轿车急踩刹车! 砰—— 宿云微回过神,惊出一身冷汗。 系统:“不要难过宝宝,我是来帮你的。我们有办法把外来者驱逐出去!” “什么办法?”他脸色苍白,轻声道:“还有啊,换个称呼,我都成年了。” 系统:“好的云云,首先,你需要完成我制订的新手任务。” 全息屏再次展开。 新手任务一:还清欠款; 新手任务二:获得毕业展览投展资格。 宿云微等了片刻,疑惑道:“完成任务没有金手指奖励吗?” “没有哦,任务只是我目前分析出,对你最有利的路线。” “命运馈赠的所有礼物都标好了价格,你的人生还是要靠你自己呀,云云。” 宿云微:“那,我怎么样才能赶走外来者?” 系统:“外来者待在异世界也是需要消耗偷渡系统能量的,据我测算,他的能量还剩下100,如果你能想办法清除他的能量,外来者就会被弹出,之后,我们的人才能实施抓捕行动。” “好啦,眼下最重要的是任务一”520敲黑板,“——还清欠款。” 宿小少爷长这么大从来没缺过钱,即使是最落魄的那段时间,宿钰依然支撑起了家里的一应花销。 短暂沮丧后,他站起身。 刚才翻看短信时,他发现了一条房东发来的催收信:再不交房租,三天内滚蛋。 不错了,至少有三天。 时间足够他搬出公寓,住进京美的学生宿舍。 得益于京美的规定,宿舍全年对学生开放,即使是暑假,也有不少学生选择留校。暂时不用为住处发愁。 ———— 公寓在大学附近的小区里,治安很好。 因此即使网上谩骂恐吓不断,线下却没受到多少骚扰。 宿云微打开灯,随后便嫌弃地啧了声。 沙发座椅圣诞树似的挂满了零散衣物,书本、笔电、零食乱得你中有我,更绝的是餐桌堆成小山的外卖盒。 宿云微转一圈,居然没找到半根画笔和一丁点儿颜料痕迹。 他挽起袖子,认命般收拾屋子。 系统:“叮咚,恭喜宿主获得任务关键性道具!” 全息屏放起了小烟花:“太厉害啦云云。” 宿云微手里是一只纸箱。 打开后,里面装着几本书和一个信封。 书是普通的美术图册,没拆封,随意扔在了这里。 而信封——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 他嗓音颤抖,带上了些哭腔,急忙检查信封里的东西。 那张泛黄信纸完好无损,只是银行卡不见了。 他抿着唇,珍而重之将信纸收好。 它是信封里最宝贵的东西。 系统的小烟花也熄了火,几分钟后才探出头:“ 云云,里面还有一张名片,你拿出来看看。” 名片? 他往里一摸,果真触到了一张薄薄卡片。 卡片通体全黑,泛着森冷金属光泽,内容十分简短,只用烫金字印了一串电话号码,号码上方—— 宿云微:“赵、行、简?” 他从记忆里搜寻许久,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影子。 系统:“云云记得他吗?” 良久,宿云微点头。 宿云微:“记得,哥哥说赵行简心黑手脏,不要和他接触。” 系统:“错,你的欠款目前只有赵行简有能力,并且愿意帮你解决。” 宿云微将名片反扣在桌上,不以为然。 “怎么可能,我算了,一万多而已,就算搬砖头多搬几个月也还完了。” 信誓旦旦:“我有手有脚,干嘛要去找陌生人帮忙。” 系统:“谁告诉你,欠款只有一万?” 宿云微:? 系统:“对,翻,往下翻,停停停就是这里。” 宿云微从眼花缭乱的骚扰短信里找出了一条格外清新不做作,简短干练的: -再不还钱,找人弄死你。 还不是正经欠款,是放高利贷的。 宿云微抹了把脸:“直说吧,欠多少。” 系统:“八……” “八万?” “不是。” “八十万?!” “不是……” 宿云微声音微弱,试探问道:“八百万?” 系统:“对啦,不过你别紧张,还是有希望还完的。” 他不紧张。 他人麻了。 如果八百万是存款,人会觉得不够多。 但如果八百万是欠款,人会觉得天塌了! 天塌地陷! 原本只要搬一年的砖,变成超级加倍八百年! 宿云微目光移向桌上的名片,重新拿起,金属卡片冰冷的触感压在指尖皮肤上。 他摸出手机,在冷白灯光下,对照着卡片上的数字,一个一个,缓慢输入。 宿云微手指悬在拨通键上,犹豫道:“赵行简,真的会帮我吗?” 系统语气平稳:“会的。” “可他都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帮我还钱?” 虽然八百万对赵家来说不值一提,但宿云微这个人,对他来说,恐怕比八百万更不值一提。 系统:“赵行简认识你的母亲。” 宿云微一愣。 系统:“我们有规定,不能透露太多未知信息,总之,他会帮你的。” 酝酿许久,宿云微在系统的打气声里眼一闭,心一横。 摁下通话键。 第3章 斯人若彩虹 嘟—— 嘟—— 几秒后,对面接通了。 宿云微手指抠着桌角。 不怕不怕,就当参加恶趣味真心话大冒险。 挑战向陌生人借八百万,成功奖励八百万! 他尽量克制心虚,礼貌开口:“赵先生您好,我是宿云微。”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微微顿了一下,随后,一个女声温柔笑道:“宿先生是吧?我是赵总的私人助理,我姓吴。” 艹。 刚开口就丢了个大的。 他们这种人名片留的都是工作电话,由助理负责接听。宿钰就有三个私人助理专门整合工作往来,更别提赵行简了。 宿云微耳垂泛红,手指不自在地揉搓两下:“吴小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拜托赵先生,请问赵先生近日是否得空?” 吴雪看了眼边上的人。 赵行简正在回复工作邮件,眼神都没朝这儿偏过。 手机一直是免提状态,话筒内,男生青涩的嗓音传出,她仿佛能看见电话后努力装大人模样的小孩儿。 赵总没指示,就是没时间。 她正要委婉拒绝,突然,她的上司伸手,关掉了免提。 赵行简:“宿家的?” 吴雪:“嗯,宿家的小儿子,您要见吗?” 电话里忽然没了声音,宿云微心情七上八下,正要开口询问时,吴雪终于回复了。 她依然是温和口吻:“抱歉宿先生,刚才在查赵总的行程,赵总明天上午十点刚好有空,您可以去办公室找他。” 宿云微双眼一亮:“好、好的,谢谢。” 通话断开,系统见缝插针鼓励:“好好好,我们已经成功一半了,还清欠款指日可待!” 宿云微一听,心觉不对劲:“也没还清啊,只是从欠高利贷的,变成欠赵行简的。” 系统:“往好处想,赵行简至少不会让你利滚利对不?” 宿云微捏着名片,“妈妈的朋友……应该也没有哥哥说的那么可怕。” 520说得对,至少比欠高利贷好。 再怎么样,赵行简又不会吃了他。 第二天,宿云微起了个大早。 他提前查过导航,从小区到赵行简的公司要转地铁公交,最后一段路只能步行。 宿云微本来想打车,但一看京市高昂的打车费用,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坐公共交通。 出师不利,原本还晴朗的天下起了小雨,再步行个二十分钟才能到目的地。 赵氏集团的办公大楼是这一块儿标志性建筑之一,名家设计,地理位置优越,四面八方无论从哪儿过来,都能一眼看见楼顶巨大的集团logo。 宿云微不免有一丝紧张,沿着人行道边走边打腹稿。 他想了想,决定先给吴雪去一个电话,说自己快到了。 系统:“云云,快走。” 他刚拨通电话,闻言愣了愣,疑惑道:“怎么了?” 系统:“后面好像有人跟着你,鬼鬼祟祟的。” 宿云微步履未停,转弯的时候小幅度侧身,朝后方一瞥。 就在不足十米处,一伙人从面包车上下来,眼神凶恶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宿云微拔腿就跑,见状,那伙人也不装了,几个高大的青年男人提速冲了上来,包围着,把他逼进无人巷口。 为首混混:“先把手机砸了,再好好跟小弟弟讲讲规矩。” 后方是条封闭死胡同,宿云微将手机熄屏,放进口袋。他可没闲钱换个新的。 混混以为他在主动服软,吹了声口哨:“很识时务嘛小弟弟。” “不过你小子挺会躲啊,哥几个找你费半天劲儿,怎么着,以为躲起来钱就不用还了?” “得得,就当你机灵,拖这么些天,利滚利,数目可不是那点零头了,懂吗?” 宿云微的黑发被细小雨丝濡湿,水珠从发梢滚落,顺着脸颊蜿蜒出一道清晰水痕。 高挑清瘦的身影站在雨中,像被狼群环伺的羔羊。 无助又可怜。 宿云微:“八百万是吗?我今天能还。” 混混冷笑:“昨个儿是八百万,今天——一千万!少一个子儿,折你一根手指头!” 他身后的混混附和:“疤哥,别跟这小子废话,看他那样,又挤地铁又坐公交,零头都拿不出来吧。” 其他人也大笑起来:“还不上怎么办呢?” “疤哥,我认识一哥们儿,开会所的,他这样的小白脸去了,干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就攒回本了!” 疤哥粘腻的目光扫在宿云微脸上,啧啧称奇:“别说,老子头一回见长这样的男人,比那些个明星好看多了。” “怪不得有钱人喜欢玩,老子也喜欢,真他大爷的就是**养的——” 他话没说完,被人一脚踹到墙上,鼻子重重磕在墙面,发出杀猪般惨叫。 笑声戛然而止。 那个漂亮得像从油画中走出来的少年,往上卷了卷袖子,左右看看,抢先捡起疤哥掉下的木棍,在手里掂量两下。 他冷冷瞥一眼捂着鼻子哀嚎的混混,“狗嘴吐不出象牙。” 系统紧张道:“云云……” 宿云微:“没事。” 自从父母不在,宿钰对他的安全问题尤其看重,专门聘请了名师教他格斗防身术。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系统叹气:“电话一直开着呢,拖到人来就好啦,那么冲动。” 到底是小孩。 宿云微:“没忍住。” 他骂了不该骂的话。 震惊过后,混混回过神,抄起家伙一拥而上。 雨势渐急,一辆深黑库里南平稳行驶在雨中道路。吴雪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动静,心惊肉跳。 吴雪:“他们好像动手了。这么多人为难一个学生,简直……” 车辆横停巷子口,率先走下几名保镖。 赵行简下车,撑开伞,突然站定不动了。 杂乱的巷子里横七竖八躺了几个蜷缩惨叫的男人。 雨幕中,少年抓着混混的头发朝地面用力一撞,另一只手握着腕粗的木棍,威胁般悬在那人脑门上。 宿云微:“还喜欢吗?” 疤哥连连摇头,这小子打人挺狠。 正要求饶,巷口处悄无声息多出了一辆车,陆陆续续下来几个高大男人。 宿云微拨开湿漉漉的额发,抬眼一看。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相貌尤为出众,肩膀宽阔,身量修长,上身是件裁剪合身的黑色衬衫,没系领带,松松解了两颗顶扣。 他撑着一把伞,皮鞋踩过坑洼水面,停在了事故现场。 宿云微目光向上,看清了他的脸。 是很标准的浓颜长相,眉目深邃俊朗,轮廓分明。 宿云微手指动了动,如果把人拉去当雕塑模特,一定能拿到名列前茅的好名次。 疤哥震惊了。 “你居然还叫帮手!” 活像被催债的人是他。 宿云微迅速站起身,下意识把棍子往身后藏了藏,小声争辩:“他先骂人的。” 吴雪上前,拉过宿云微的手。 “有没有受伤?要去医院吗?” 宿云微眨眨眼,摇头:“不用不用,小伤。” 疤哥哎哟哎哟扶墙爬起来,满脸晦气:“我哥儿几个才要去医院吧!” “那么委屈,我帮你报警?” 低磁嗓音带了点笑意,提议道。 疤哥混迹市井多年,一眼看出这位是得罪不起的,捂着鼻梁骨,皮笑肉不笑。 疤哥:“看您是个大老板,晓得欠债还钱的道理。您朋友欠了我们一千万,这可不是小数目,对吧?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咱兄弟还要养家糊口,哪里都缺钱。” 赵行简道:“宿云微。” 宿云微一怔,抬起头。 赵行简微微垂眸,目光相触,他停顿片刻,才淡声道:“你找我是为了这个?” 不知为何,宿云微被他看得一阵心虚,解释道:“原本没有那么多的,一开始说八百万。利滚利滚成一千万了。” 说到最后,他语气有点委屈。 赵行简收回目光,“吴雪,把钱转给他。” 说完,他转身回到车内。 疤哥喜笑颜开:“哎呀,老板敞亮。” 吴雪公事公办,从赵行简的私人账户划出一千万,再次询问宿云微需不需要去医院,对方谢绝后,才跟着离开。 宽敞后座,赵行简指尖夹着支钢笔,正在审阅一份方案书。 见吴雪上了车,随口道:“我记得老徐那儿在打放贷的,回头给他去个电话,送他份业绩。” “吞下去多少,十倍吐出来。” 吴雪毫不意外,点开备忘录记下。 车辆徐徐驶出小巷,赵行简从方案书抬头,往车窗外一瞥。 少年把外套一脱,顶头上飞快奔跑起来,逐渐模糊成雨中一个小点。 他转了圈笔,低笑声。 “还是小时候可爱点。” —— 宿云微抹开雨水,气喘吁吁停在公交车站下。 身后已经见不到那辆黑色轿车的影子了。 雨点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宿云微记起,这并不是他和赵行简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十岁时。 宿家夫妇遇难,剩下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大的十六岁,小的只有十岁。 为了父母留下的公司和年幼的弟弟,宿钰毅然放弃出国,留在了京市。 周围人盯着宿家虎视眈眈,寻觅良机,要咬下一块肉来。面上却都挂着和善笑容,或同情、或惋惜,真真假假,混杂难分。 当时的宿云微并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见宿钰每天强打起精神应付诸多事务,操办葬礼,很懂事地从不在他面前哭闹。 虽然他很想念爸爸妈妈。 葬礼当天来了很多人,宿云微仰头,看着黑白相片里熟悉的人,忍不住偷偷跑到花坛后面,躲起来抹眼泪。 花丛很高,能将他的身体完全遮挡住。 空中下了点毛毛细雨,雨丝轻飘飘的,还没他眼泪多。 他怕被发现,压抑着抽泣声,呜呜咽咽。 宿云微自以为藏得很好,不料等他流着泪抬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他呜一声,惊得把哭泣咽了回去。 对面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一身深黑色西装,撑着把黑伞,显得沉重又肃穆。 见他看过来,男人干脆动了动腿,几步来到他面前。 宿云微手忙脚乱擦眼泪:“你干嘛偷看我!” 闻言,他好笑般弯起唇,彬彬有礼点头:“不好意思,不知道花园被你包场了。” “我绝对不是故意偷看你哭鼻子的,别生气啊小朋友。” 宿云微:“……”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坏得很!!! 他眼眶通红,别过脸去,重重哼了一声。 一方手帕递到眼前。 男人见宿云微没反应,又往前递了递:“擦擦,不是不想别人看见吗?” “顶着张花猫脸出去,人人都知道你偷偷哭鼻子了。” 宿云微回心转意,看了他一眼,接过手帕,胡乱往脸上擦。 好吧,也不是特别坏。 “还想哭吗?要不再哭会儿?我帮你放哨。” 语气格外的善解人意,温和可亲。 宿云微:“……” 他收回这句话! 见宿云微瞪着猫一般又圆又亮的眼睛,男人终于捡起了为数不多的羞耻心,停止逗小孩儿。 他想起来这儿之前,叔伯家的小辈硬塞了一小袋子糖果给他,说这糖很甜,送给他吃。 “伸手。” 宿云微疑惑抬起头,就见一袋子亮晶晶的彩色糖果从天而降,落在了他掌心。 那天,所有人都穿着庄重严肃的黑色服装,面前这个男人也是,黑伞黑西装,似乎所有一切都褪去原本的色彩,变得阴郁沉闷。 然后,他掌心出现了一团彩虹。 第4章 毕业展 暑假的京美不算空旷,就业难,大批学生考研考公卷生卷死,图书馆和画室每天能占满大半。 宿云微身份上荣升学长,实际和刚踏入校园的新生没两样,连宿舍楼都是靠着导航找到的。 本科生宿舍是四人间,他到的时候,寝室里只有一位室友,听见门开,头也不回道:“小许,你先去食堂啊,别等我。这狗作业哪哪都不对劲。” 说话的是个卷毛头男生,正和一幅山水画深情对视。 “你说,画就不能成个精,自己变好看吗?” 一张纸忽地垂下,接在画板边缘。 宿云微:“留白少了,树枝伸展显局促,你把主体往旁边挪一点试试?” 卷毛头猛一拍桌:“哎呀我这脑子!素描练走火入魔没转过弯来。” 片刻,他弹射起飞:“你谁谁谁谁啊——小许呢?” 宿云微被他给逗笑了,拉过行李箱,到唯一的空床位:“被我吃了。” 卷毛头反应过来,“哦,新室友?宿云微终于要退学了?” 宿云微:“……” 他摘下帽子,“还没退,我争取坚持到毕业。” 看清“新室友”的脸,卷毛头大囧,挠头讪笑:“哥们儿不好意思,我开玩笑的。你要搬回宿舍住?” 宿云微应了声,将行李一件件放好。 卷毛头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松口气,暗自纳闷。 这位少爷从开学第一天就把宿舍贬得一无是处,扬言死都不会住棺材房,平时更是眼睛长头顶,今天居然主动和他说话了。 果然任谁被生活扇了个**兜,都会变老实。 宿云微整理好床铺桌椅,终于有空隙坐下歇息。 他摆好笔电,登上了校园网。 昨天拿到电脑,进入邮箱后,他才搞清楚那些谩骂从何而来。 还是和沈慎有关。 沈慎的公司主营艺术投资,名下控股多家画廊。 穿书者对美术一窍不通,便求沈慎帮忙牵线搭桥,找上了一位年轻画家,包圆他所有的作业和比赛。 据520补充,穿书者可以消耗能量暂时获得绘画能力,以应付关键的现场考核。 但为节省能量,大部分非即时性的画都交给了这位“代笔”。 直到前两个月,宿钰忍无可忍,切断他所有经济来源。 沈慎也因榨取不到任何价值,转头把他踹开。 穿书者付不起每年五十万的代笔费用,被画家挂上网。 而画家一通添油加醋,把自己包装成了受豪门少爷欺压、抢走作品的可怜艺术家,大赚一波流量。 简单概括就是,狗咬狗,聪明点的狗咬死了另一只。 系统:“一名画家如果背上请代笔的罪名,只有转行一条路了。” 宿云微浏览完代笔的所有画作,“所以我要让这个罪名不成立。” “嗯?细说。” 他调出代笔画家发在网上的证据点。 “你看啊,他展示了自己的作品和穿书者的大作业、比赛作品,证明两人风格、笔法和作画细节都相同。但实际上,他的技法并不成熟,模仿痕迹严重,初学者里十个有八个会这么画。” “所以这个证据其实很站不住脚。” 宿云微笑了笑:“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都很聪明地没签合同,由沈慎当中间人,而沈慎为了公司名誉,必然不会曝出这桩事。” “穿书者之所以被动,是因为他在该回应的时候没有回应,而是寄希望于沈慎来拯救他。” “破局办法也很简单,只要我参加一场公平公开的展会或者比赛,证明我自己的水平达到了学院要求,那些所谓证据就是假的。” 宿云微在学校官网找到了毕业展的入口,点击报名。 “系统,你给的新手任务太合适了。” 京美的毕业展和其他学校不太一样。 作为投资额遥遥领先的TOP1美术院校,除去六、七月份的大四毕业生毕设展览,校方还会在新生入学的九月份之前增加一个全校匿名投票环节,投票人和作者全部匿名。 这个环节大二、大三的学生也能参加,名次进入前十会由几名校董、资方高层和受邀著名艺术家选出最好的三个作品。 前三奖金丰厚,更重要的是,进入前三,相当于拿到了京美的保研通行证。 卷毛从身后路过,见宿云微在琢磨毕业展,忍不住提醒:“你要报名?别看上面写的八月份投稿,其实大家老早把作品交上去了。” 宿云微愣了一下:“啊?” 卷毛顺势拉过椅子,坐在旁边给他掰扯:“我们能留校,老师不愿意啊,今年负责初审的是方教授,人都七八十了,刚放假就被他孙子接回家了。” 宿云微:“方教授?是方衡教授吗?” 卷毛:“哎,对,就是他。特别严肃一老头,挂科的时候铁石心肠。不过其他方面挺好说话的,你可以试试联系他。” 宿云微跟着方衡学习过一段时间。 印象里老人家爱板着脸,要求严格,每年暑假宿云微都会去他家学一个月。后来上了高中,学业繁忙,无法接受现场教学,他也会把自己近期的练习作品寄给老人,不出三日,就会收到老人批注的修改意见,偶尔有几句夸赞和鼓励。 宿云微笑着拍了拍卷毛的肩膀:“谢啦,等我挣到钱请你喝奶茶。” 然后卷毛就看见这位少爷报名完毕业展,无缝衔接地报了个勤工俭学岗。 目瞪口呆:“你家真破产了?” 宿云微:“没有啊,暂时缺钱,要买画具。” 天杀的他快把公寓犁了一遍,愣是连墨水都没看见一滴。 卷毛心说连画具都没买您省省力气别投稿了。 但瞧见这张漂亮的脸上露出郁闷表情,心一软,“哥给你指条明路,咱学校画室有免费提供的笔墨纸,就是质量不咋样,那纸比我脸还糙,你要是急用,凑合试试吧。” 于是宿云微就去凑合了。 他检查一番画具。下笔滞涩,勉强能用,没得挑。 几天后,勤工俭学岗位也批了下来,宿云微白天打工,晚上画画,只有夜深睡觉才回寝室,第二天一早又出门,忙得连轴转。 这天,宿云微忘带饭卡,下班后没有去食堂,拐道回了宿舍。 卷毛头贺林探出个脑袋:“云微,有空帮我看看配色吗?” “好。” 他拿了饭卡,略扫一眼,斟酌给出几句建议。 贺林情绪价值拉满:“太厉害了,京美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是你!” 对面床帘突然拉开,露出一张愤怒的脸。 “有人睡觉鬼吼鬼叫什么!要吵滚出去吵!” 宿云微下意识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 他正要理论几句,被贺林拉住,比个手势,示意他噤声。 那人眼神从贺林身上移开,盯着宿云微。 “贺林,有空别捧着你那几张破画,上上网吧。” “还新星,我看是找人代笔代出来的谐星,笑死人。” 贺林小声反驳:“网上风言风语什么都有,也未必是真。都是同学,没必要闹不愉快吧杜哥。” 他一开始也觉得代笔这事**不离十,但接触下来发现,宿云微确实有点水平,没必要请代笔啊。 杜哥“切”一声,拉上床帘。 等出了寝室,贺林才解释道:“那个是我们上一届的学长,叫杜浩,延毕了。” “他们大四要给新生挪位置,正好咱们寝室空个人,就把他调来这儿。” 贺林仿佛找到发泄口,一阵抱怨:“他刚来就支使我给他带了一星期饭,动不动发脾气,要不是老子尊老爱幼让着他,哼。” 宿云微挑眉:“真假,这你都忍?” 贺林:“唉,临近毕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一个寝室的,万一他存心报复给我们画做点手脚,还得陪他一起延毕。” 说到这,贺林想起件好笑的事,压低声音:“你知道他为什么毕设没过吗?听说杜学长酷爱大杂烩风,刚好又碰上系里出了名严厉的老师,被老师锐评:这是国画,不是网页填色小游戏哈哈哈哈。” 贺林吐槽了一路,到食堂才消停。 两人挑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吃到一半,贺林旁边坐下一个男生,冲他们友好微笑。 “林哥,好巧啊。” 又朝你点点头:“你是宿云微吧,我也是你的室友,叫许若。” 宿云微礼貌回应,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转过一圈。 等等。 你说你叫什么? 作者非专业人士,通篇胡扯,请多包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毕业展 第5章 赵行简? 眼前的男生面容白净,眼眸明亮,气质温润平和。 宿云微很难把他和小说里自我贬低,卑微讨好沈慎的主角受联系起来。 贺林:“哎,你不是和朋友出去吃吗?怎么回学校了?” 许若眼底黯然一瞬,语气如常:“他临时有事,来不了。” 贺林:“啊?画也没送出去?我看你画了两个月。” 许若长长叹一口气:“没办法啊,他整天都忙,我总不好去打扰他工作。” 见许若心情低落,贺林急忙换了个话题。 吃完午饭,三人正好同路去画室。 贺林:“云微,你下午不用上班吗?” 宿云微:“老板放了我半天假,而且我的画还差一点点收尾,趁今天结束,明天上交。” “这么快——印刷机啊!” 许若笑着打趣:“你和云微一样每天画四个小时,也能当印刷机。” “那我还是选印钞机,身价上亿不是梦。” 说笑间到了画室,宿云微照常去货架上取毛笔墨水,手一伸,却摸了个空。 他踮起脚看向最高处的架子格,原本放画具的地方空空荡荡。 这些东西属于囤积物,没人特意取用,正常情况到毕业不一定能用完,怎么今天半点不剩了? 他正要去别的地方找找,身后有人拿腔拿调开口: “画室的东西是公共资源,不是专门供给某个同学的,自觉点行不行?” 宿云微转头,就见杜浩把一小箱画具踢到墙角,管理员似的宣布:“大家有需要可以来拿,应急用,但别连着七八天一直拿啊,扣扣搜搜,占小便宜上瘾了。” 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又了无兴趣低头看画。 这些东西拿了都嫌占地方,只有大一的贫困生会将就用,等助学补贴或者勤工俭学工资下发,再换上自己的画具。 “杜浩,画室的画具约定俗成就是给有需要的学生用,你这样搞针对有意思吗?”许若拉宿云微到他座位旁:“你先用我的,别理他。” 宿云微涌上来的火气消了点,仔细一想挺幼稚的,对许若笑笑:“好,谢谢。” 他花半小时添完最后几笔,取下画纸,路过杜浩时敲了敲他的桌子。 杜浩臭着张脸:“干嘛?” “我反省了一下,确实是我太扣扣搜搜。”宿云微语气真诚:“但我真的很穷,没颜料玩填色小游戏。” “你大爷——”杜浩气得脸红脖子粗,拍桌站起。 宿云微早已到门口,朝贺林许若挥挥手:“走啦,晚上见。” 就幼稚。 京市有一块未规划老城区,院墙挨挨挤挤,围出几条交错小路。车辆难以通行,行人也不爱往这儿钻,只有几只橘猫,圆球一样,懒懒趴在槐树底下乘凉。 八月初,正是槐花的尾巴。 小路少人清扫,白色小花堆堆叠叠,被来人跑起的风吹散,打着旋落到橘猫鼻尖。 橘猫伸爪一挠,滚两圈,继续睡了。 宿云微停在那扇古朴大门口,敲门。 很快有佣人出来,听完来意,说方教授在楼上看书,请等几分钟,礼貌请人进了客厅。 门后是一座宽敞院落,院子里那棵树比主人年纪还要大得多,几年光阴没在它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仍和宿云微记忆里一般无二。 宿云微握着纸筒,来到客厅坐下。 对面窗户旁,男人闻声看了过来。 宿云微一愣。 赵行简?他怎么会在方教授家? 和那天商界精英的打扮截然不同,这人今天一身休闲装,懒散靠在单人沙发里,双腿微微曲起,一本图册平摊在膝盖,看厚度没翻几页。 宿云微扬起笑,主动和他打招呼:“赵先生,好巧。” “嗯。” 赵行简显然没兴趣多做寒暄,一个字把宿云微酝酿的高情商聊天技巧憋回肚子。 strong哥。 毕竟是债主,宿云微保持微笑,闭了嘴。 横竖无聊,宿云微向520打探:“赵行简也认识方教授?” “何止——”系统冒头:“方教授是赵行简的外公。” “啊?怎么从来没听方老师提过?” “这就要从赵行简的父母辈说起了。” 即便当事人听不见,520的声音还是低了几度,开始八卦:“这事在圈子里稍微打听就能扒到,不算违规,我给你好好讲讲。” 宿云微来了精神:“哦?细说。” “方家是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这你听过吧。方教授为人清正,但有点刻板,看不起商人,所以当女儿铁了心要嫁给当时纵横京市商界的赵家二少时,方教授极力反对——” “但是没用?” “嗯呐,显而易见,赵行简都出生了嘛。” “所以方教授一气之下,和女儿女婿疏远了?” “那倒没有,方教授嘴上不饶人,其实最疼女儿,但是女儿嫁去赵家没几年,就因赵家家族纷争,和丈夫远走国外。直到赵行简长大,把他几个叔伯兄弟拉下马,彻底控制赵氏,一家人才重新回了京市。” 系统老神在在:“所以你哥才会说,赵行简心黑手脏,可怕得很。” 宿云微后知后觉:“那你还让我去找他?” “没事啦云云,他多大人了,和你一个学生计较什么。” 也是。 赵行简根本不带搭理他的。 两人这样相对无言静坐几分钟后,方教授下了楼。 几年过去,老人依旧精神矍铄,仪容端整,开口就骂: “坐没坐相!” 宿云微下意识挺直腰,才发现这句骂的是赵行简。 平心而论,赵行简的坐姿在年轻人里已经算端正了。方教授像个恨铁不成钢,对孩子哪哪看不顺眼的长辈,拿过图册,眉头一皱:“一个小时才看两页,你平常看文件也乌龟似的爬?” 赵行简弯唇,不反驳也不回答,“消消气啊,外公,客人在。” 方衡:“用你提醒。” 再迟钝,宿云微也察觉到方衡的态度不对劲。 难道方老师也看到了网上的指控视频? 方衡摆明要晾着他,让他知难而退。宿云微两手攥住装画的纸筒,咬牙僵持。 忽然,赵行简站起身。 他随手点了点画册上一张宋代山水画:“这个看起来不错。” 方衡满意点头:“嗯,看来下了功夫,这幅是公认评价最有代表性的宋朝山水图。” 赵行简便很轻地笑了:“能卖多少?” 空气突然安静。 宿云微咋舌。 别的不提,气人这件事上,赵行简实在是天赋异禀。 在方衡怒火烧过来之前,他人已到门口:“外公,您招待客人吧,我不碍您老人家眼了。” 老人家朝他背影痛骂:“真是随了他爹,一家子掉钱眼里!” 他转向宿云微,或许是有了对比,看他顺眼了那么一点:“回去吧,你的画我不收。” 宿云微急忙起身,“方老师,学院规定截止日期在九月一,现在交作品虽然比同学晚一个月,但不算违规。” 方衡收起了疾言厉色,语气平静:“学画,不止要技巧,更要品行,何况你连技巧都没了。宿云微,你这几年在学校里是怎么学的,我一清二楚。” 宿云微动了动唇,方衡摆手:“走吧,把你的画也带回去。” 宿云微盯着桌上,被赵行简随手扔下的图册,打开纸筒取出里面的画作,慢慢展开,平铺,盖住图册。 宿云微:“不管结果怎么样,请您看一看我的画。如果真的不合格,我无话可说。” 他向方衡鞠了一躬,离开院落。 等人走远,方衡才转过身,轻叹。 这学生天赋极好,可惜了,全败在大学三年的游手好闲里。 他低下头,随意扫过那张画,忽然,目光定住不动了。 这是一幅水墨写意。 峰峦递次而上,流水潺潺,到极远处,山峰突起。 立仞绝壁,山如斧削,孤耸破云。 却有一棵劲松攀缘咬定,盘根错节,迎风而立。 旁有题字:孤松。 方衡一瞬间震惊不已。 这根本不像宿云微画出来的。 风格、笔法,甚至意境,都相去甚远。 不,不对。 这是宿云微。 是当年,只有十八岁的宿云微。 第6章 挺漂亮 出门后,宿云微绷着的背脊放松下来,垂头丧气,形象也不要了,嗷呜一声扑过去捉住橘猫一顿rua。 橘猫哼唧几声,翻出肚皮,舒服得眯起眼。 “咪咪,要不我们俩换换吧,当人太难了我要当猫。” 猫主子高贵冷艳,懒得搭理奇怪的人类,叼着块被人投喂的小鱼干,尾巴一晃一晃,扫过宿云微手腕。 “鱼干还挺香。”宿云微吸吸鼻子:“好吃吗?” “我这有,别抢它的。” 宿云微一个激灵跳起。 背后,赵行简单手拎了只塑料袋,里面赫然装着上供给猫主子的小鱼干。 他不止嘴上客气,指尖挑着塑料袋,欠欠递了过来。 “喏,很多。” 宿云微皮肤很白,脸红的时候就格外明显,从耳后根开始,滚烫烧到脸颊。 “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啊?” “不客气。”见人快要炸毛,赵行简把明晃晃的笑收了收。 他把鱼干倒进橘猫的专属饭碗里,然后拍拍手,没回小院,反而往胡同外走了。 这一带车难进,宿云微猜他得先拐出胡同,再开车回家,理所当然跟着人走。 结果路越走越偏,左拐右绕,原先的小院彻底不见踪影,他人还在胡同里瞎转。 宿云微拿出手机看了眼定位——没来过。 这哪儿? 他快走几步,和赵行简并排。 “等一下,这边出不去。” 赵行简脚步不停,“嗯,怎么?” 要不是相信他的经济水平,宿云微几乎要怀疑,他故意把自己引到偏僻的角落卖掉。 他!根本!不打算!出去! 跟错人了! 偏偏这时,赵行简一改高冷,多嘴问道:“你这样真的没被拐过吗?” 宿云微:“……” 绷着张脸:“你误会了,我不是跟着你,我本来也要来这里。” 话音落下,尽头出现一家绿竹拥绕、幽静雅致的小饭馆。 宿云微惊讶看了他一眼。 赵行简这种人居然会来小饭店吃饭? 老板是个年轻男人,坐在门口竹椅上,翘起二郎腿嗑瓜子。 看见赵行简,笑容满面:“又来看方老爷子啊?” “哟,这是你弟弟?” 宿云微急忙否认:“不是。我们是……额。”债主和欠债人? 老板笑眯眯的:“好,来了就是客人。老样子吗?” 赵行简点头。 “你带的小朋友呢,吃不吃辣。” 宿云微听到这个称呼,一愣,被赵行简追问:“吃不吃辣?” 他摇头:“不吃。” 老板乐了:“咱俩说话还得配个传呼机。” 宿云微尴尬得差点儿掉头冲出去。 厨师动作很快,几道家常小菜被端上桌,卖相好看,味道也意外不错。 两人各占据方桌一边,临窗而坐。一模一样的菜式上了两份,愣是吃出了拼桌的感觉。 听说赵行简在国外长大,没想到口味和本地人也接近。 宿云微夹一筷子菜,就见对面的人顿了顿,接了通电话。 “嗯,在外面。” “他?” 赵行简抬眸,似乎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电话那头的人又说几句,他干脆点开免提,把手机搁在桌上。 里面传出方衡中气十足的声音:“吃完赶紧回来,记得带上宿云微,别把人弄丢了。” 宿云微一窘。 什么弄丢不弄丢的,好像赵行简是他爹。 方衡:“宿云微在旁边对吧?听见了吗?” 宿云微:“听见了,您怎么知道我在呀?” “我怎么不知道。”方老爷子哼了声:“人家小宋早告诉我,说我外孙带着个没见过的男生吃饭,两个人一张桌子。” “这小子上午那么帮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宿云微:“……” 赵行简:“……” 他横嬉皮笑脸的宋老板一眼,几句结束话题,挂断了电话。 饭后,宋老板又上了一壶茶,搁在赵行简手边。 “小朋友呢,要不要?” “哦,好。” 赵行简欲言又止看过来,没来得及说话,老板已经把茶端上桌。 “小朋友,好吃吗?” “嗯。”宿云微给自己倒了杯茶解腻。 “好吃就好,给你打个折,下次再来啊。” 宿云微点点头,接过账单—— “咳咳!” 他差点把茶喷老板脸上。 再仔细一瞧,一口茶保守估计一千,硬是咽回去了。 这里的菜贵就不说,好歹在接受范围内。 茶水能把今天点的菜买上一百个来回。 宿云微猛地抬头,盯赵行简。 “别看我,你喝太快了,没来得及说。” 小宋老板还在煽风点火:“哎呦,我以为赵行简请客呢,给你上的最贵的。” 老板晃晃账单:“怎么说,谁付?” “给我吧。”毫无疑问还是赵行简承担一切。 宿云微有点儿不好意思,朝他笑笑:“先欠着,我一定还。” “不用了。”他刷完卡,扯扯嘴角:“当给你的欠款抹个零。” 宿云微:“……” 回到小院,方衡就等在客厅,桌上摊开一幅画,正是宿云微留下的。他眉毛拧成一团,显得额头上皱纹更深了,被贺林看见准要吐槽:“完蛋,杀神出关,平时分片甲不留。” “坐吧。”方衡面带探究:“你这是什么时候画的?” “昨天画完的。”宿云微算算时间:“花了大概七八天。” “昨天?不是三年前?” 宿云微一怔,随即指着最后添上的几笔:“真是昨天,墨迹还是新的。” “好,你再画给我看看。”方衡指指一旁的纸笔:“主题随意,简单点。” 任何说辞都比不上眼见为实,宿云微画功究竟如何,他只稍看上几眼,心里便能有个大概的评判。 宿云微点头,立在桌边,垂眸思索片刻,提笔如风。 很快,一只灵巧雀鸟勾勒出雏形,扑扇翅膀,压低花枝。 春日一角,明媚可爱。 方衡深锁的眉头渐松,连连点头。 到这份上,他只能当宿云微是幡然醒悟,重求上进了。 他又问:“你真的找代笔替赛了?” 宿云微沉默一下,认真道:“这件事,我没有做过。” 他很想告诉所有人,这三年里控制这具身体的根本不是他,是穿书者。但不用想,下场肯定是被扭送精神病院,或者某个秘密实验室。系统也严肃提醒过,千万不要暴露穿书者的事。 有苦难言,默默背锅。 他正满怀感伤,老人宽厚的手掌落在少年人略单薄的肩膀上,拍了拍。 “这幅画不错,总算有点像样。” 宿云微睁大双眼:“您是说……” “但是,”方衡话锋一转,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到他眼皮底下:“你用的是什么鬼东西,树皮都比这好,还有这墨,一股子怪味儿,换墨换纸,重画!” “啊?” “啊什么。”方衡看他一脸为难,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别以为材料不重要,你这幅挪到宣纸、绢本上,显色能比现在好一大截,笔墨更是基础中的基础,明白么?” 宿云微倒也想用好的,可他的工资得下个月才能发,要不先问贺林、许若他们借? 方衡:“怎么,舍不得花钱?” 宿云微诚实点头:“没钱。” 方衡:“……” “我这儿有,你可以先用。”方衡不容反驳,把那堆毛笔、颜料通通打包,塞给宿云微。 被一大包画具扑了满怀,他有点儿发懵,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谢老师……” 这个年纪的人对恶意能大方反击,对待善意反而容易别扭害羞。 方衡摆摆手:“行了,抓紧时间,九月一之前把画稿交给我。” “行简是不是也要走?刚好顺路,把小宿捎上吧。” 赵行简:? 司机到时,就见自家老板身边多出一个男生。说关系好吧,两个人中间能塞下条银河,说关系不好吧——谁家关系不好还能蹭车的? 但作为打工人,他不好多问,尽职尽责地朝老板家开。 半路,老板突然开口:“先去京美。” 司机应了声。后视镜里,那男生已经睡着了,脑袋歪在靠椅边缘,抵着车窗,把自己缩成一团,怀里紧紧抱了只帆布袋。 这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让赵行简忍不住往他那里多看几眼。 似乎是连续几晚睡眠不足,他眼睛下方的皮肤泛出淡淡青影,头发也没仔细打理,脑后一小撮顽强翘了起来。 少年穿着简单白T,不知是不是人瘦了一圈,衣服在他身上有点松松垮垮,领口因睡姿歪下一截,能看见雪白脖颈下清瘦的锁骨。 宿云微长相精致,小时候像个瓷娃娃,长大一点,眉眼从幼态变成熟,美中便平添锋芒感,冷下脸时也挺能唬人。 赵行简想起那次,宿云微在雨中压着混混打,眼底戾气横生的模样。 第一反应居然是,挺漂亮。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突然,车辆通过减速带,轻微颠簸。 宿云微没靠住,往前栽倒。 动作先于思考,赵行简立刻伸出手,托住了他的脑袋。 柔软的侧脸压在掌心,发梢擦过指尖。 像被轻轻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