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炮灰呢?怎么我成主角了》 第1章 祝听池死后穿书了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把云隐山的夜晚击碎,随着一束束闪电分裂夜空,祝听池吐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往某个方向看去。 原本休息的众人此刻也被惊醒,走出房门不住地朝那处看着—— 山顶谒星殿,是祝听池闭关的地方。 “患者心率极速下降,血氧饱和度严重不足,通知血库准备o型血,心脏起搏器…”医院手术室内气氛紧张。 祝听池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鲜血染红了他的双眼,眨一下都痛的无以复加。 巨大的爆炸声音还在回响着,眼前顿时漆黑一片,耳边延长的电子声涌入脑海,他已经无力思考着什么了,只觉得好累,好冷… 要死了吗?他想着。 周围的声音逐渐消失,世界仿佛在一点点碎裂,化作星星点点的尘埃从他手边飞速扬去,就这么死去的话其实也行。 祝听池认为自己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谬误,二十年前那场爆炸,不该只留下他一个人,已经够久了… 所以这是对多活二十年惩罚吗?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去看过父母了,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会想自己吗?会不会怪自己? 又或许是奖励吧,让我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他彻底放松,任由意识带着自己奔跑,跑到眼前的出口。 待到睁开双眼,祝听池感觉有些晕厥,双眼聚焦之后,看清了自己衣服上的血,下意识的擦了一下嘴角。 他环视四周,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装饰精简,房内有些古朴空旷。自己不应该已经死了吗?记忆停留在那个实验室的爆炸上,滚滚热浪朝他袭来,感觉很痛,像是被烤焦了一样。 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正好奇着,门外的吵嚷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听池怎么了,这雷是怎么回事。” “掌门不是在闭关吗?别是出来什么问题吧…” “云邑,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一众长老听到动静之后从各个山峰往云隐主峰赶来,现在站在门前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云邑,祝听池的亲传弟子。 云邑站在那里,因为着急连衣服都没能穿好,此刻显得有些凌乱,他皱着眉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的谈论声在那扇门从里面被推开之时暂停,祝听池从殿内走出,走了两步隔着距离定定望向他们,眼神有些茫然。 在看清来人之后,他们急忙上前,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看着祝听池。 这让他更加迷茫了,而就在此刻,一大堆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从“祝听池”被师父捡回家,在修炼上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再到师尊退隐,祝听池接管云隐山上下,最后是祝听池闭关修炼提升境界,最后一刻所有灵力聚集在一起,不设防之时遭人攻击,直接殒命… 自己这是…穿越了?? 或许是这个认知带来的刺激太大,又或许是刚刚涌入的记忆太多,站稳没多久的祝听池又一次腿软晕了过去。 云邑离得最近,眼疾手快地冲上前去扶住了他,双唇紧闭,不知在思考什么。 “诸位长老先去休息吧,也嘱咐师弟师妹们好生休息。” “可听池怎么办?” “师尊有我照料,醒来了之后会立刻向长老们传讯。” “可…”一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另一个长老拦下了,他微微点头,而后上前拍了拍云邑,“云邑啊,好生照料你师尊。” “必然竭尽全力。” 众人散去,云邑扶着祝听池躺在谒星台主卧的床榻上,双目紧闭的祝听池此刻幽幽转醒,嗓子里面的血腥味让他说出的话都带着一丝沙哑:“…这是哪?” “师尊,您醒了。”云邑倒上一盏茶水递到祝听池嘴边。 祝听池下意识低头抿了一口,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师尊,这是云隐山谒星殿,您居住的地方。”云邑虽然感觉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到。 一瞬间,死亡、记忆、晕倒…各个关键词在他脑海之中拼凑重组,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自己穿越了。 “宿主您醒了。”一个声音蓦地在他脑内响起。 祝听池环顾四周,又用眼神向云邑确认除了他没人听到那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 “宿主,您在原世界确实已经死了,但是现在您穿越到了这里,再次以祝听池的身份活一次”顿了顿,它又继续说,“我是039,希望以后能帮到您。” “云……云邑,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祝听池屏退云邑,打算好好问一下039情况。 “是,”云邑走到门口又回头问他,“可要告知众位长老?他们很担心您。” “随意吧。” 现在四下无人,祝听池正思忖着要从哪里开始问起,039看穿了他的心思,道:“宿主,这是书中世界,原书名为《不入轮回,我以身躯断九天》,是一篇大男主无cp的文章,而您现在的身份是男主的炮灰师尊,嫉妒男主的天赋与魅力,对他百般刁难,下场是被变成反派的男主虐杀。” “……意思是我在原来的世界死了,现在又要跑这里来再死一次?” “理论上来说,是的。” 祝听池气笑了:“那要是我不死呢?” 039:“改变剧情当然也会改变您自己的命运,但是这种做法太冒险,不建议尝试。” “怎么个冒险法?” “您可能会死的更早。”039言简意赅地回答。 ……神经病,祝听池咽下脏话:“如果我对男主好点后果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最后可能会被别人杀掉,比如男主的一些心腹或爱慕者。” 祝听池语塞,他是真没招了。 他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一个现代唯物主义者,名牌大学研究生导师,年轻有为,在自己就要走上学业巅峰之时被炸死就算了,现在竟然穿到了一本书中,被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告知还得再死一次? “那我摆烂什么都不干不好了。”祝听池自暴自弃到。 “但您会被惩罚再次经历心中最恐惧的事。”039又补充道,“比如那次爆炸。” 祝听池闻言脸色变了变,须臾又说:“原主不应该很厉害吗?按你来说怎么什么人都能杀了我?”祝听池满腹疑惑,却迟迟得不到回答,“039?” 回音在空旷的室内不断响着,可那声音却再没有出现。 祝听池感受着手心中灵力的流动,十分新鲜,他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背,右手正中有一颗黑色的小痣,突然想起了什么。 自己穿过来了,就等于原书的祝听池死而复生了,不会有人发现端倪吗?而且退一万步来说,自己没有穿过来,那祝听池就已经死了,接下来的剧情是怎么出现的? “嘶——”祝听池头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根本没办法去思考过深。 他索性不再想这些,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就行了。推开房门走出去,天上原本聚集起来的乌云已经散开,此刻虫鸣阵阵,夜空朗朗。 “云邑?你怎么没回去?” “师尊您刚出关,状态不稳定,弟子担心您出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你原来的师尊被掉包了而已。 “那您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挺好的…”祝听池总觉得这徒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担忧之中还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但他并未多想,“你也别站着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待会。” 云邑躬身答道:“是,师尊。” 春夜里,山顶的风有着丝丝的寒意,风中夹杂着花香,他寻找着那独特的香气,最终找到了香味的源头,是一丛白色的花骨朵。 他催动灵力使其中一朵绽放,样子很奇怪,是自己原先没见过的。 祝听池抬头,透过树叶的罅隙看天上高悬的一轮明月,其实他也说不上是那种对家太过留恋的人,只是此刻突然有些想家,不知道自己养的小狗柚子怎么样了。 小可怜儿,变成孤儿了。他心里发酸。 自己现在对接下来的剧情知之甚少,只知道自己的结局,连男主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但想来原主“宗师”的身份也并非凭空捏造,那为什么会变成结局那样? 他在记忆之中搜寻着,这本书中与他实力相当的不过两人,天灵宗风序剑和清音阁商虞,两人都是祝听池的故交好友。 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天雷的动静那么大,那些人或许都看到了,他在谒星殿前蹲下,坐在台阶上。 “039,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祝听池出声问道,他并不指望会有人回答,可039竟然开口说话了。 “不知道。” “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祝听池打断他。 “您…事业有成,天之骄子。” 这些祝听池听过很多遍,此刻再次听到却觉得有些讽刺的意味,可偏偏他又反驳不出什么来,这些话都是对的。 父母去世之后,小小的他经历了近两年的低沉,后来在家人面前展现出物理方面极高的天赋,才终于得到了祖父母的一句夸赞。从此就把自己泡到实验室里,祖母让自己去大学当了教授,这才让他稍微“活过来了”一点。 所以那个世界的他看似什么都有,实际上身边空无一物,整个人都是孤立于世界的,像个空旷的躯壳。 他没再说话,默默地看着东方渐渐变红,一轮旭日缓缓升起,黑夜总是会过去的。 云卷云舒,既来之,则安之,祝听池别无所求,只希望自己能在这个世界里安稳度日。 “师尊今日为何总是发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休息不好有些疲惫罢了。”祝听池揉了揉太阳穴,自己这徒弟天刚蒙蒙亮就迫不及待的冲到自己这里来,跟不知道累似的。 “师尊,您出关的事…是否需要放消息出去?” “嗯?不急,再过两天吧,两日后才是正式出关的日子。” “可是昨日的天雷…他们都传言…”云邑欲言又止的,只不过过了一个晚上,山上山下的人都开始传祝听池闭关修炼突破失败,被天雷劈死了。 祝听池轻笑,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无事,不必过多在意,现下稳住山内众人的心,其余的不用管。”他们站在那丛白花前。 “云邑,这花叫什么,怎么我之前从未见过?”祝听池淡淡开口。 云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道:“回师尊,此为碧海峰的灵修们最新研制,名为‘芙砚’,可装饰也可药用,有阵痛之效,特地赠予主峰,师尊刚出关,未曾见过也正常。” 碧海峰隶属于云隐山,主要为草药修,平时除了下山采药外,就喜欢捣鼓研发一些新鲜物件。 “好,多栽一些,这花闻着挺舒服。”祝听池吩咐他。 或许祝听池也想不到,此后年年,牵绊自己的也只剩这朵花了。 第2章 祝听池救下男主 云隐山山顶处,高耸的山峰上飞鸟时而掠过时而停留,倒春寒的料峭打在祝听池脸上,冻的他手指有些僵。 “哈嚏!”打了个喷嚏后祝听池才发觉这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都那么厉害了怎么还会感觉到冷啊.... “因为您是人,所以会冷。”039的声音出现得突兀,让祝听池觉得有些无语。到底谁问这个人工智障了? 039:“宿主,我还能听到。” “我闭关这些年宗门可有发生什么变故?”祝听池选择不去理039,低头对着那片芙砚施着灵力。花朵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扭动着枝身,抽条的更加繁茂。 “回师尊,并未,”云邑拱手,“弟子谨遵师命,在您闭关期间一直有好好带领师弟师妹们修炼,未生事端。” “好...”祝听池暗自思忖着主角会什么时候登场以及自己该如何辨认,不知不觉中发起了呆,身旁的云邑连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一个没注意灵力过多,几乎让整片山顶的花全部绽放。 修仙者干扰事物生长,是一大忌。 云邑的担忧快要溢出来,师尊自从出关后就变得很奇怪,眼神中流露出的怅然,好似在望向世界之外的某一点。 “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切记,我出关的事现在莫要声张。” 两日后才是祝听池正式出关的日子,届时五大宗门及其他各个地方都会派人来道贺,039告诉他,男主会在那时出现,至于怎么出现以什么身份出现,他对此一无所知,只希望到时不会出现什么差错才好。 祝听池趁着这两日无人打扰,将记忆梳理了个遍,又隐去气息视察了一遍宗门中各个山峰,弟子们谈论的大都是他即将出关的事。 无聊地度过了两天,到了他正式出关的那日,云隐山问渠殿内热闹非凡,云邑很早就放出了消息:师尊有命,出关那日不论贫富与否,不论资历宗派,皆可来此一同庆贺。 此时他端坐主位,旁观着殿中大宗小派间的推杯换盏,深感无趣,真没想到穿书了还是摆脱不了这种名利场, 不知道男主什么时候出来。又一杯酒下肚,祝听池心中暗到。 “祝师伯,晚辈清音阁大弟子,代替师尊前来道贺,献上寒鼎琴一架。” “晚辈黄泉观弟子,代师尊恭贺师伯突破化神期,特携薄礼望师伯勿嫌。” “在下天灵宗弟子,代师尊赠予修炼秘籍一本,祝贺师伯突破。” ..... 祝听池脸上挂着假笑,对那些向自己道贺的人一一致谢,他本就生的好看,今日一袭白衣素冠端坐堂中,颇有仙门大家的风范。 “诸位不必拘礼,今日舒心即可。”祝听池说完走下台阶,和那些心思各异的人或门派交涉了一会,便随意弄了个借口离开。 身旁跟着的云邑恭敬开口:“师尊可是疲累了?可要移步偏殿?” 祝听池不置可否,任由云邑领着自己。闭关的这些年,云邑将云隐山治理的井井有条,各个峰都或多或少地翻修了一下,添了许多记忆中没有的建筑。 “云邑,你做的很好,这几年辛苦你了。”祝听池做研究生导师时就毫不吝啬对学生的夸奖,只是原主貌似不会,只见云邑原本稳健的步伐突然混乱,好一会没敢说话。 “师尊言重了,我是云隐山大弟子,这些不过是徒儿分内之事。”云邑惶恐地说,“到了师尊,屋内已经点燃安神熏香。” “好,把周围守门的撤了就好,我三炷香之后回去。” “是,弟子告退。”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安神香作用下祝听池很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屋外的吵闹声吵醒。 祝听池休息时不喜别人打扰,不工作时手机都是静音的,此刻听着屋外小孩的叫喊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啧了一声,走下床榻打开房门,只见四五个人围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口中还一边说着肮脏难听的话。 “恭喜,解锁本书男主裴砚。”039的声音再度响起,祝听池看着地下蜷缩着的人,心中了然:这就是男主了。 “你们是哪派的,何故以多欺少?”祝听池皱着眉走过去。 那些小孩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接着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男生开口:“你又是谁,多管什么闲事,小心我让我爹罚你!”他加重了“罚”这个字,地上蜷缩着的人闻言颤抖的更加厉害。 祝听池眉头拧的更深了,刚想开口,便有人快步跑来蹲在那个男孩身前:“少主,切莫乱走动了!门主知道了可是要不悦的。”说罢并未多看,起身拿脚踢了一下地上的人命令道:“别装了,走。” “二师兄,有人多管闲事,你替我教育他一下!”那小孩扯住来人的袖子,那人才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透露出一种惊异,随即利索地跪下开口:“少主年幼无知,还望暶尘长老莫要怪罪!” 地上的人闻言放下护着头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祝听池,恰好和祝听池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旋即又别开了视线。 祝听池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这个孩子满脸都脏兮兮的,脸色发黄,嘴唇还在颤抖。身高和一行人相比要矮上很多,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一眼便能看出遭到了不少虐待。 祝听池认出了他们来自云隐山与清音阁中间的一个小门派,他站起身,并未让跪着的人起来,另外几个少年愣在那里不敢动,想必是听说过祝听池的名字。 “贵派真是教导有方,难道在你们那边只学了恃强凌弱以多欺少不成?”祝听池冷冷开口,那人头低的更狠了,还未开口狡辩,就听到清冷的声音继续道,“我会向贵门主如实相告,希望能正正门风。”说罢拉着那还在怔愣的小孩走进了屋内。 “师兄,我们是不是犯错了....”一个人哆嗦着开口。 “还不是怪你非要领着我们瞎跑!” “怎么又怪我了,明明就是那小子乱跑,我们追他才到这来的...!” “都闭嘴!闯多大祸心里没数吗?”跪着的人起身,眼见又要吵起来,马上开口训斥,默默祈祷门主可以轻点罚,几个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原地。 窗边趴着的男孩看见这一幕感到十分新奇,又回头望向正在打湿面巾的祝听池,墨色长发随着弯腰的动作微微下垂,白皙的皮肤透露着红润,浓密的睫毛耷拉着,用修长的指节轻轻打湿面巾.... “看什么?” 思绪被打断,少年有种偷看被抓包的感觉,结结巴巴的说着:“没...没...什么” 祝听池端着水盆走近,示意少年坐在凳子上,拉着他的手用面巾擦拭他脸上的脏污。 他轻微地挣扎着将身体往后撤,祝听池垂下手,盯着他的双眼问道:“害怕我吗?” 小孩立即摇了摇头:“我...我会把你弄脏的...”声音越来越轻,双手不安地揉搓着衣服下摆。 祝听池心中一软,揉了揉他的头发,朝他温和一笑:“没关系啊,我又不嫌弃你。” 男孩果真不再挣扎,任由祝听池擦拭自己脸颊。 “你叫什么名字?”擦完脸后祝听池感觉他放松了些许,轻声询问到。 “裴...裴厌。”男孩的手上都是细密的伤口,似是从未被如此温柔地对待,连热水给伤口带来的酸痛感也忽略掉了。 “多大了?” “快要十七了。” “疼不疼?”祝听池吹了一下小手上的伤口。心道这哪里是十七岁的个子。见人没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询问,“为什么不还手?” 祝听池松开他的手,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等待着回答。裴厌手指蜷缩了一下,热水的余温还在,他嗫嚅着:“我娘不让。” 房中安静了好一会,裴厌再次开口:“不疼了,已经...已经好了” 祝听池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站起身领着他到书案前:“会不会写字?”男孩摇了下头,他又问,“那你的‘yan’是哪个‘yan’” 裴厌思考了一会,小心地说:“但他们说我娘讨厌我,说我讨厌鬼,所以应该是‘讨厌’的‘厌’。” 祝听池的心颤了一下,用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砚”字,告诉他:“依我看那个字不好,应该是这个,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好在祝听池练过两年毛笔字,写出来的还算能看。 裴砚不知道,但他喜欢这个字。见他不说话,祝听池笑了一下,变戏法似的从另一只手中变出一朵白花,解释道:“就是这个。” “此花名曰‘芙砚’,很衬你。”说完把花塞到了裴砚手中。 裴砚低下头,看着在自己手中逐渐凋萎的花,斟酌着说:“您当真不讨厌我?” 祝听池放下笔,笑着反问他:“你很乖啊,我为什么要讨厌你?”他看到裴砚的嘴角上扬了些许,嘴角处一只浅浅的梨窝若隐若现,这才终于有了些少年人的样子。 “师尊?你在吗?”一道女声打破了屋内良好的氛围。 “在,何事?”祝听池正握着笔教裴砚写字,闻言松开了手。 “大师兄让我来找你,好像是前殿有人在闹事。” “行,退下吧,我这就回去。”祝听池看了看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早已超过了三炷香,想着应该快结束了,抬脚迈出门槛时,他听到裴砚喊:“仙长!我们还会见面吗?” 祝听池回头看了一眼不安的小朋友,问他:“你还想再见面吗?” “想见面就可以再见吗?”裴砚的声音又小了下来,不知祝听池有没有听到。 “当然了,想见面就会再见。”说罢快步移到问渠殿。 “我想的...”看着门口祝听池的身影消失后,裴砚自顾自地补充道,手上还残留着余温,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肯定是仙长用术法治好的,他的身上也好好闻。 裴砚脸颊发烫,回味着这几个时辰内的经历,好像在做梦一样,他小心翼翼地收好桌子上的几张纸,对待宝物一般揣到怀里,一路小跑着往前殿去。 祝听池到了门口,殿中央正围着一群人,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声“暶尘长老”,众人识趣地四散开来。云邑在看到祝听池来了之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明情况。 而那位年过半百的老头还在佯装愤怒,见祝听池来了,演的更加起劲,指着堂中跪着的一大几小,怒骂道:“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笑话闹到暶尘长老跟前,也不怕脏了长老的眼,今天他不开口赦免你们,打了你们之后回去也得给我滚出门派!” 老头此刻满脸皱纹挤在一起,本就不善的面相显得更为刻薄。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的,祝听池听了只觉得心烦,皱着眉道:“好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乔门主回去好好教导就是了。” 乔万满脸堆笑,踢了一脚旁边跪着的大的,命令道:“听到没,你们几个还不快滚回去!”又转头对祝听池赔笑,“真是让长老见笑了。” “诸位道友散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想必诸位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请自便。”祝听池说罢转头走向主位坐下,“乔门主请留步。” 乔万停住脚步,谄媚地看向抿嘴喝茶的人,用眼神询问着“还有何事” “不知乔门主门中可有一位名叫裴砚的?” 乔万思索了一会,道:“是有这么个人,不知仙长问他做什么?那个贱蹄子惹了什么事端?我就知道那贱人贯会给我惹事,回去我定好好罚....” “够了,”祝听池听到那个称呼心中顿感不悦,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不知门主可愿意将他托付给我,让我代为教导?” 乔万的脸色顿时五彩纷呈,明白过来后更像是吃了脏东西一样难看:“暶尘长老,那个贱蹄子不懂规矩,留在这怕是会污了长老您这片圣地,我那犬子....” “乔门主,你只管回答就好,莫要扯东扯西,只回答,愿,还是不愿?”旁边的云邑看着祝听池攥紧茶杯的手,在他生气前先一步开了口。 “自然..自然是愿意的,乔某求之不得。”乔万咬着牙应了下来。 “既然门主已经答应,便请回吧,师尊定会好生教导他的。”云邑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等到堂中客人都走完了,祝听池让还在殿中的弟子们去找裴砚,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裴砚从躲着的柱子后探出头来,小声地喊了一句:“仙长...” 殿中没人听到了这声轻唤,但祝听池却循声望去,眉头舒展开,朝柱子后面躲着的裴砚招了招手:“裴砚,来。” 裴砚缓步挪了过去,他看着面前的许多人感到十分紧张,站到祝听池身前,有些不知所措。 “你想再见到我的话我们就会再见,没有扯谎吧。”裴砚红着耳朵轻轻点头,祝听池又招呼旁边的一位女弟子,吩咐道,“去带他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找一个空房间让他住下。” “等等,”祝听池又突然叫住欲离开的女弟子,“在谒星殿内收拾出来一间房住下就好。” 众人:??? 祝听池回到房间,把自己目前所知道的一一写下,发现只有寥寥几字,不外乎就是他必死的结局。 “....我服了。”祝听池默默吐槽着这个剧情,一点都不把炮灰的命当命。 现在好好对他的话,以后就不用死了吧? 裴砚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个女生后面,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最终还是那个女生打破了沉默:“我是墨景,你喊我师姐就好,前面走到尽头右转就是你的房间了,里面有干净的衣服,你自己换上,师尊就住在冷池边的濯尘榭中,”她顿了顿又说,“师尊不许我们进他住的地方,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但是我劝你最好也别靠近冷池。” 裴砚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靠他近了些,心跳有一丝雀跃。 “听到了没?”墨景并未听到回答,转头又喊了几声,对方才回过神来似的用力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裴砚听到后松了口气,轻声道谢,还未完全放松,对方又从旁边冒了出来,“小师弟,叫声师姐听听。” 裴砚耳朵完全红了,像煮熟的虾一样,语气慌乱:“不...这不好...仙师还未说要收我为弟子...” 墨景也不再逗他,撂下一句早晚的事就消失不见。 房间的烛火已经熄了,黑暗之中只有月亮还在不知疲倦地亮着,躺在床上,裴砚的心狂跳不止,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今天一整天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祝听池,暶尘。 裴砚在心底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等以后自己能写出好看的字来了,一定会写一千遍的。 第3章 祝听池收男主为徒 祝听池睡不安稳,频繁地做着梦,梦里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鲜血一点点流尽,葬礼上那个小小的人哭得撕心裂肺,祖父母质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他冲过去抱住小小的自己,想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可刚一触碰,怀里的小人儿便消失不见。讥诮、嘲笑、侮辱的言语在四周不断循环播放。一滴泪顺着脸颊滴落,毫无波澜.... 醒时祝听池枕头上洇湿一片,水榭四周云雾缭绕,陈设简单,倒是符合原主的性情。外面天空已经亮了起来,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继续恪尽职守地演着“祝听池”。 他走在路上对向自己问好的一一点头致意,主峰大都是其他山峰中的佼佼者,只有很小一部分是宗主的亲传弟子。 祝听池的亲传弟子目前只有两个,一个云邑另一个是下山历练的南泗。 裴砚早早的便起床去了练武场,在去找裴砚的路上,他还担心裴砚会不习惯,到了那里看到他周围围了一群人,而他双手不断扯弄衣袖,眼睛看着地面不发一言,那是他紧张时下意识的表现。 祝听池站到一旁,众人在看清来人后一哄而散,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小裴砚。他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祝听池发冠换了个款式,穿的衣服与之相搭配,整个人平添几分柔和。 “仙师晨安。” “怎么起的这么早?”他示意裴砚跟自己走,领着裴砚到了大殿,小孩却显得更为局促,不敢抬头看祝听池。 “昨晚睡得还好吗?” “谢仙师关心,一切都好。”裴砚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 “好,衣服穿起来很好看,头发是谁帮你梳的?” “我自己弄的…” “想不到你还会梳发呢。”祝听池有些意外,说完就没了声音。良久,殿下的人才抬起头看看座上的祝听池,他低头翻看着手里的书,羽睫轻轻扇动,举动都透露着“仙气”。 这个男主是不是太内向了些,难道真要我先开口收他为徒?祝听池腹诽,正对着这本风序剑送来的“剑谱”发呆,翻到某一页之时却被电了一下,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 算了,珍爱生命。 他起身捡起书,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下,唤了声裴砚的名字:“裴砚,你可愿拜入我的门下?” 突如其来的话语把裴砚砸懵了,甚至脑子都停止了思考,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便被殿外传来的爽朗的笑声打断:“阿池,三年了,别来无恙啊,这就是昨天你亲自开口留下的小孩?”说着走近扯了下裴砚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的脸,“看起来资质挺一般啊....” 来人是天灵宗宗主风序剑。 两人在墟境中不打不相识,风序剑败了之后就一直缠着他,化神之后才消停下来不再整天“找揍”,自认高祝听池一级,最近正因祝听池突破修为而拼命修炼,不愿意外出见人。 祝听池瞥了他一眼贱兮兮的模样,本不想多理,见他还想继续对裴砚上下其手,祝听池走下来把他的手打下去,无奈开口:“别吓着人家。” “护犊子...”风序剑翻了个白眼,“之前不是说云邑是关门弟子吗?跟哥说说,这小孩开了什么条件能让暶尘长老反悔?”说着揽住了祝听池的肩膀。 “再唠叨你就回天灵宗去。” “你这人…咱俩都多久没见了,这一见面就赶我,想当初…”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风序剑继续说下去的话头,“仙师...我先行告退了。” 两人同时看着裴砚,祝听池这才想起了正事,拍开风序剑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蹲下身来语气和缓:“我同你说的那件事你认真考虑,别因为冲动而后悔。”再不见方才对着风序剑的咄咄逼人。 裴砚回了声是便转头走出大殿。 “阿池,双标可不行。”风序剑颇有些吃味地说。 “你先一步找上门来倒省了我的力气,”祝听池说着站起身,微微抬手,躺在地上的书就到了他的手里,他将书扔向风序剑,满脸嫌弃,“我出关你就托人给我带了个这玩意,风序剑,你当真是脸皮厚。” 书籍掉落在地,翻开的那一页恰好是几个大字:祝阿池此后再无精进。又十分欠揍地画了一个笑脸,不用说也知道出自谁手,除了风序剑,恐怕再找不到第二个敢同他如此玩笑的人了。 风序剑嬉皮笑脸地道着歉,与祝听池并肩朝着殿外走,还一直嚷嚷着要同祝听池比试,聒噪得要死。 “闭嘴,不比。” “你莫非是怕了?无妨,唤我一声哥哥我让你三分就是了。” 祝听池鄙夷的上下扫视了他一眼,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一整天吊儿郎当,嘴闲不了一会。 “不比,是因为你打不过我。”祝听池撂下一句话后就加快脚步甩掉了那人,跳脚声消失之后方才慢下来。 他正出神思考着那个039出现的规律,还没理清头绪,云邑就用传音告诉他山北五十里外的李后村出现几个邪修伤人事件,甚至村民有些被控制心智伤害邻居,已经有人闹到了门派,问他是否要派人去处理。 “你先探听对方人数,然后带几个人去解决就好,这种事以后你自己决定,不必上报,多加历练。” 祝听池专心回音之时,一个人撞到了他的后背,对方立即上前,利索地道了个歉:“掌门抱歉,弟子不该在路中央发呆,请掌门责罚!” “无事,往后小心些就好。”这个女孩有些面生,看穿着是云隐山的弟子没错,但记忆中从未见过,莫非是哪峰的新弟子? 那女孩逃也似的离开了视线,祝听池暗自想着找个时间举办个宗门内部比试什么的,自己也好认认脸。 凭借记忆来到自己昨天休息的偏殿,房门紧闭着,屋内的陈设与别的房间不同,祝听池进去后在书架之间走动,旁边凸出来的墙面仔细一看和整间书房都格格不入,他没多想,坐在旁边的榻上闭目养神。 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他引出一缕识魂查看,发现来人是裴砚,小孩做贼似的溜进来,坐在窗边书案前的椅子上。 裴砚将怀中揣着的纸小心翼翼地铺平,又拿出一张干净的纸一遍遍地临摹那个祝听池写下来的“砚”字,歪歪扭扭,横歪竖斜。 一阵风拂过,那张字被吹了下去,裴砚跳下椅子慌忙追着那页纸,在祝听池脚边撞了一下,他抬头看清人后变得更加慌乱:“我并非有意闯入,仙师恕罪。” 祝听池悄悄收回识魂,蹲下身仰头看着他:“你以后若是想要习字,只管来找我便是。” 裴砚心中惶恐和欣喜掺半,他思考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那位暶尘长老,外人口中高高在上的人为何要待自己如此的好,一边又想享受这温柔。 “仙师,为何待我如此...特殊”裴砚将自己被祝听池拉着的手收回来,但是问出口的一瞬间便意识到自己的冒犯。 为什么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因为想多活几年。祝听池内心吐槽,面上仍然挂着温和的笑容。“因为我喜欢小孩子,尤其是你这么乖的。” 裴砚低头思考了一会,须臾抬头笑得更开心了些,语气带着些雀跃:“那我以后会更乖的。” 祝听池说着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我同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好了吗?” “嗯,”裴砚收起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变得和仙师一样厉害,还请仙师收我为徒。” “当真想好了?若是我变成你师父,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他们可都说我严厉得很呢。”祝听池莞尔。 “仙师,我会努力修炼的。”裴砚的双眸发亮,像是两颗黑曜石一般,祝听池没由来的觉得他和自己的柚子有些像。 “好,我择日便昭告门中,必要的礼数不可少。” 祝听池起身拉着裴砚往外走,前方飘渺的云雾遮挡山头,身后余下的空旷不断回响着“我想像仙师一样厉害”,那是少年人最热切的愿望。 身后万千事,而前方未可知。 祝听池感到奇怪,明明是自己拉着裴砚,怎么现在好似是他在用力扯着自己往前走。 “小子裴砚,品性端天资卓,今日众位在此见证,授予其云隐山弟子身份,允其拜入师长暶尘门下,望其不忘初心,不负师命,除奸惩恶,永怀云隐大义。” 裴砚身着藏蓝色衣衫,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几日吃食又好,和刚来这里相比,小孩好像长高了些,身上也长了些肉,现在被衣服衬得更加出挑了。 肃穆之中,裴砚直直地看向眼前的信物,看向逆光中的祝听池,恭敬又庄重地行了个拜师礼,用尚显稚嫩的嗓音回答:“多谢师尊,弟子定当谨记教诲,勤学苦练。” “上前,敬茶,赐予信物—” 在礼仪官的声音中,裴砚一步一步,虔诚地朝着站在台阶最上方的人走去,水杯中氤氲的热气让裴砚眼前变得模糊,直到被接过茶水,他才敢抬起头看一眼祝听池,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能看出对方如远山青黛一般的眉目,那双生得极为漂亮的丹凤眼中满是温柔,长长的眼睫弯出好看的弧度。肤若凝脂,白衣胜雪,恍如天人。 看入迷了,直到祝听池蹲下身子给他系玉佩,身上淡淡的木檀香闯入他的脑海,裴砚方才回神。 “发什么呆?”祝听池问他。 “师尊...您好漂亮。” 祝听池心中疑惑,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恍然大悟,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小孩,嘴没个把门的,系完玉佩摸了摸裴砚的头,告诉他:“不能用‘漂亮’夸一个男人。” 庄严的环节结束,众人一窝蜂的围上来逗弄这位小师弟,像是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捏捏手摸摸头,挺身比划着身高,嘴里说着“个子窜得真快”什么的。 如此热闹的场景裴砚不太能应付的来,心有灵犀一般,祝听池开口让众人散去修炼,又叮嘱云邑好生照料裴砚。 云邑倒也算不上不痛快,毕竟在各个门派中,门主单独收徒不都是热闹盛大,今日种种甚至算得上简洁,只是心里对自己这个小师弟有种说不出来的....嫉妒。 师尊对他,是否太过温柔了些? “谢谢师兄。”裴砚走到他跟前,声音甜甜的。 .....卖乖弄俏,云邑内心评价道。 一切都忙完了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祝听池没功夫关心裴砚,今天那些个门主长老一个接一个的来信问他徒弟。不过也是,今天贸然反悔收徒的举措实在过于突兀。 这时候闲了下来,才分心思考裴砚现在怎么样。 他探出识魂查看,房屋内的裴砚坐在桌子旁边,怀中抱着一盘茉莉糖糕,时不时拿起来一块送到嘴里。 喜欢吃甜食? 祝听池收回识魂,坐在书案边细致地给裴砚分好接下来的几节课程,列好之后放在书案上,躺回了床榻上。 “恭喜您完成剧情,希望您继续努力。” 祝听池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那个讨厌的039再度响起,烦的他想骂人,下意识摸向床边,想找到手机看时间,身下坚硬的触感却让他清醒,更想骂人了。 无力。 “下次出来之前能不能提前给个信。” 039不语。 “完成剧情没有什么奖励吗?” “没有。” “……那你之前说让我下山,男主呢,就这样就不管了?”祝听池坐起身来捏着眉心。 “云邑会照顾他,宿主不必太过在意。” “……原主就是这样漠不关心最后把自己送进去的。”祝听池无语,他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问,继续道,“所以你出现的规律是什么,想说话了就冒个泡?” 长久的沉默,得,又不说话了。 祝听池叹了口气,正想躺回床上继续睡,039再度开口:“宿主,039不能剧透过多,但去幻梧岭是一个剧情触发点。” ……有毛病吧。祝听池嘴角抽搐,在心里骂这个039。 幻梧岭,为什么之前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想着想着,祝听池有了些睡意,许是太累的缘故,乱七八糟的梦竟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一早,祝听池把自己亲手拟订的课程交给了云邑,叮嘱他按照步骤引导裴砚。经过他的探查,裴砚并不像别的男主一样天赋异禀,甚至算得上是毫无潜力。 或许以后会觉醒什么通天代之类的。 “师尊保重,注意安全。”云邑在山门口躬身拜别。 “好,若有急事传音给我。”祝听池象征性的嘱咐了几句便离开,刚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人叫住。 “师尊留步!”裴砚跑的太急,到祝听池跟前还差点摔了一跤,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师尊,可否请你将这封信带给我娘,告诉她我一切都好。” 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娘亲启”三个字,信中的字体也可见一斑了。 “你怎知我要去哪,万一不顺路呢?” “我在师兄那里得知您要去幻梧岭,正好路过那里。” 祝听池心中疑惑,他竟然知道那个鬼地方,于是询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里的?” “之前我娘…心情好的时候带我去过,记得比较清楚。”裴砚似乎在斟酌用词。 “裴砚!不可胡闹!”云邑从后面一边喊一边向二人走近,“…跟我回去,先完成今日课程我再带你玩。” “多谢师尊…师尊保重。” “等等!”祝听池叫停了他们离开的脚步,“阿砚可愿一同前往?” 这下二人都愣住了,云邑是因为震惊祝听池的一反常态,毕竟他从前说要下山,除了是陪弟子下山历练,其他任何时候都没有说要带过谁;裴砚是因为受宠若惊,师尊刚刚竟然叫他“阿砚”! 祝听池突然想起来昨夜039告诉他幻梧岭是剧情“触发点”,决定要带着裴砚去。 “师尊…我呢?”云邑的表情很是受伤,师尊还从未单独带自己去过哪里呢。 “回去帮为师照料好偏殿中的花,我们很快回来。”祝听池一本正经地回答。 裴砚低下头偷笑,被云邑瞪了一下后往祝听池身后缩了缩。 ……工于心计。云邑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内心默默评价。 第4章 祝听池心生恐惧 两人走了大半天,祝听池怕小孩累着,于是打算在附近的一家旅店中休息一晚。 “你们可曾听说山上那位前两天又收了个徒弟?” “啊?男的女的?他之前不是说不收了吗?我以为那个云什么的是他的关门弟子呢。” “我还听说那是个小孩呢,乔万门中一个打杂的。” “啊?云隐山很缺人吗?” “那不知道了,这世界上最难猜的就是天家和仙家的心了,说不准…” “什么什么?” 见众人都很期待,那个粗犷的男人反倒卖起了关子,在众人的催促声中说出了后半句,“说不准那是个小美人坯子,咱们暶尘长老看上了呢?” 他们乐得谈论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情,编造出令他们喜闻乐见的故事。 祝听池不打算管,自顾自地喝着茶,想着赶紧带裴砚离开,别把小孩带坏了。 “胡说八道呢你们!”旁边的一个人拍桌而起,身边的佩剑随之出鞘,指向那个带头的男人。 “呦,又来个暶尘长老的狗腿子,”那男人阴阳道,“要我说,那个人都应该开个班,教教诸位到底是怎么训狗的,一个赛一个的听话!” 那人在哄笑声中憋红了脸,愤愤不平地把银子拍到桌子上后夺门而出。 祝听池依旧冷静地喝着茶水,抬眼却见对面的裴砚握着的手越来越紧,指甲似乎有刺破血肉的架势。 他拍了下裴砚的手,缓声道:“阿砚,吃饱了吧,我们上楼。” 裴砚紧绷着身体跟在祝听池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师尊,他们…为什么那么说?”裴砚终是忍不住,将话问了出来。 祝听池铺床的手一顿,随即说:“门派之争,挣得头破血流、面目全非,死去的那些人有父母妻儿,烧毁的那些土地也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他痛恨争夺算计,最终只会死的死死的死,留下一些无辜的人背负悲痛与怨恨,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祝听池脱下靴子上了床,招呼着傻站在那的裴砚,“多说无益,快些休息吧。” “……我和您睡一张床上吗?” “这屋子里有别的可以睡觉的地方?” “这…师尊您休息吧,我不累。”红晕顿时蔓延至裴砚全脸,但他始终没有动作。 这小孩才多大,就开始嫌弃大人了。祝听池腹诽。“快些上来,耽误休息了明日不好赶路。” “我真的不累的师尊,明日很早便能到达那里,不会耽误的。”裴砚还在挣扎。 “那你便回去吧,如此不听话,带着你也是多余。”祝听池佯装生气地背过身说到,哪知真的没声音了,过了一会,他扭头一看,裴砚竟站在那里默默地哭了起来。 小孩不敢发出声音,只好咬着嘴唇,眼眶泛红,还有一滴泪悬而未落。 “……”祝听池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自己方才话很重吗?他内心叹了一口气,下床拉着裴砚一同坐在了床沿,“为师并非那个意思…别哭了。” “呜…师尊…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别嫌弃我呜呜…我听您的话。” 哄小孩好麻烦。祝听池心中如是想着,一边用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泪,突然自己的手被裴砚握住,手帕还被抢走了。 “师尊…师尊呜…我不想让他们骂你。”裴砚一边哭诉一边自顾自地擦泪。 闻言祝听池却笑了,这小孩是可爱哈。自己还没生气呢他倒先气上了。 “为师没事,不用在意他们,嗯?” 裴砚扭过头去,擦干脸默默地脱下鞋子躺在了里面,面向墙壁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感受到身边有人躺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裴砚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从背面传来,他大着胆子扭过身,突然不受控制地开始用眼神描摹起祝听池安静的睡颜。 师尊的睫毛好长,鼻子也好看,皮肤也好白,怎么会那么漂亮,就是很漂亮啊…… 想着想着,裴砚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祝听池被门外的骚乱声吵醒,他心情极差地下床,打开门随意拉了一个人问话:“兄台,你们这是怎么了,何故如此慌乱?” 那人慌忙将祝听池的手拍开,一边跑一边喊:“她又来了,她又来杀人了!” 祝听池听得疑惑窦生,返回房间穿好衣服,把还在睡着的裴砚喊醒,二人走出房门后往楼下看了一眼,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一个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周围全是鲜血,四肢被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摆放着,双眼被挖,只剩下两个骇人的血洞,嘴巴被人用银线缝了起来,唇周的血肉都被撕裂,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拥有现代人的灵魂的祝听池,第一反应是害怕,第二反应就是逃跑,跑的越远越好。 于是他直接拉着裴砚从二楼的窗户处跳了下去,平稳了气息之后才问裴砚有没有被吓到。 “我没事,师尊…您还好吗?”裴砚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毕竟从前见过的尸体也不少,更惨烈的也见过,已经脱敏了。但祝听池此刻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飘忽脸色苍白,细看嘴唇还有些发抖,这才是真正害怕的样子吧。 “…无事,快些赶路吧,早去早回。”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到了幻梧岭。越靠近深处,雾气就越沉重,让他不得不拉紧裴砚的手,凭借掌心处传来的温度来确定裴砚是否还在自己身边。 裴砚的手被握的好痛,但是又不想松开,回应一般轻轻挠了挠祝听池的手背。师尊今天早上看见那具尸体之后就变得十分反常,他在害怕吗? 此想法一出裴砚就立马否认了,师尊怎么可能会害怕。 祝听池一言不发地往前走着,突然感觉自己被扯了一下,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师尊,我们去哪?” 祝听池这才停下脚步,稳了一下气息四下环顾,抛开浓重的雾不说,现在根本不是梧桐的花期,可如今四周的梧桐树却长的很是茂密。 “宿主,接下来的剧情是男主单独对抗魔物,原剧情中祝听池并未出手相助,所以您也不用帮他。” 不相助??难道让裴砚和一只魔打斗吗?他现在连打个人都费劲吧。 他并未答话,领着裴砚往更深处走去,突然一丝魔息从他身旁掠过,很轻,若非祝听池现在精神紧绷极易被忽略。他在一棵梧桐树下面安顿好裴砚,在他周围设了个结界。 “别乱动,四周不安全。” “师尊,您带我来这究竟是为何。”裴砚隔着雾气注视着他,祝听池的表情显得十分不真切。 祝听池还未开口,就被一阵阴冷的风止住了话语,他不断后退着,以防过会打起来了伤到裴砚。 他还是决定要帮裴砚,让他看着裴砚被伤,他做不到。 突然身后撞上了一个东西,祝听池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下一瞬间,一道森然的魔气蓦地朝他袭来,祝听池侧身躲避,身后的那棵粗壮梧桐树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玉壶。”祝听池召唤出神武,手中多了一只通体月白色的箫,他摸不清敌人的动向,只得站在原地让箫声往四周扩散,雾气很快散开,他这才能看清周围的环境:像是在一口锅里,丛生的树木围着他将他困于此地。 祝听池操控着玉壶,箫声变得急促,化作一缕缕线刃,不断朝着那只魔攻击着。 裴砚焦急的在结界里等待,好在二人离得不算远,待雾气散开,他便看见了祝听池,一袭淡蓝色的长衫垂到脚踝,墨色长发只用了一个发簪简单地束了起来,手中的神武发着淡淡的光,长身玉立,仙人之姿。 祝听池看起来绰绰有余,甚至分了个眼神给裴砚,示意他别担心。那个妖物看靠近不了祝听池,转而去攻击那个结界。 终于出来了,祝听池迅速移动到结界处,阻断了妖物的攻击,一人一妖就这么打了起来。 祝听池有些害怕,这妖物会不会长的太猎奇,于是他变出一条缎带附在眼前,灵力在手中流转的感觉很奇特,即使闭着眼,他也能感知到它在耐心的引导自己。 妖物的武器是镰刀,弯曲的刀刃一次次和他擦身而过,又被祝听池用玉壶挡了回去,武器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魔根本不是祝听池的对手,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一脸认命地被祝听池捆了起来。 “就是为了它?”裴砚从结界出来,靠近那个妖物仔细瞅着,“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师尊何必亲自过来?” “…闭关久了出来活动一下。”祝听池敷衍道。然后他将遮着双眼的缎带摘下,看着它的样子,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只是皮肤发红,整张脸布满了红色的火纹,和自己想象中长了许多眼睛或者鼻子的妖怪不一样。 魔物似乎不满自己被忽略了,便开始大呼小叫:“臭修仙的,老子在这好好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做过,你凭什么抓老子!”见没人理它,它继续道,“龟儿子道士,你哑巴噻!” 祝听池被聒噪的心烦,不想跟它过多计较。自己借口再去河边探查一番,将裴砚与那个妖物单独留在了那,左右它被捆着,也伤不了裴砚。 刚刚交手之时,祝听池发觉那妖物修为不浅,原主就这么放任不管吗?那裴砚没被打残全靠主角光环撑着了吧… “?这一片哪来的河”魔物在嗓子里发出呜呜呜的疑问。 走远之后,祝听池才扶着一棵树缓缓蹲下,今天早上那具尸体在他的脑海中不断萦绕着,挥之不去,突然间,他有些犯恶心。 “039,我这样帮男主,应该没事吧。” “没事,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原书里面的剧情。” 祝听池闻言疑惑地抬起头:“不是原书剧情?那这算什么?” “算您能折腾。” “那你告诉我什么不相助,还有幻梧岭是剧情触发点什么的…” “前面的是我编的,反正已经偏离了,至于后面的…宿主,我说的是‘去’幻梧岭,所以就算在遇见那具尸体后直接被吓回去也没什么大碍。” 神经病吧!祝听池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 须臾之后,他返回原处,裴砚在原地蹲着,抬头看向他,他摸了摸裴砚的头表示安慰,接着越过裴砚走向那只魔。 祝听池抬手,指尖抵着那只妖怪的额头,周围霎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裴砚用手挡了一下,才不至于被强光伤到。 再睁眼那只魔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浮在空中的一把剑,剑身如青石一般通透,散发着柔和的光,剑柄处繁琐的云纹凸起使得这把剑的冷冽消失了几分,点缀着一颗蓝水晶。 祝听池握住剑柄,在空中挥了两下便把它放入剑鞘,他走向因为震惊而呆愣的裴砚,心中暗爽。 “喜欢吗,这把剑?”祝听池在他面前站定,把剑递给他。 裴砚表现得受宠若惊,缓缓抬手抚摸了一下剑鞘,那把白青色的剑在他的抚摸下发出很轻的嗡鸣声。他竟不知武器还能这样得来,以为都是器修所铸。 但在他想要拿在手中之时,那把剑开始挣扎,发出剧烈的抖动,吓得他收回了手。 “它不认你,”祝听池言简意赅地答到,把剑收到锦袋中,“没关系,总有一天它会是你的。” 裴砚一扫郁闷的心情,红着脸道了声谢。 “走吧,我们回去。”祝听池说着转身顺着原路返回。 “师…”裴砚还未说完祝听池就快步走远了,他只好止住话头跟上去,祝听池貌似真的在躲避什么。 原本三天的路程他们硬是缩短了一半,中途一刻也没休息。 到了云隐山已经是傍晚,祝听池远远的就看到山口处有一对老夫妇在与门中弟子纠缠。 走的近了些,他们才听清内容。 “仙师,算我老人家求你们了,帮帮我儿子吧,他还是个孩子啊。”老妇哭声悲怆十分,诉说着冤屈。 “我可怜的孩子,冤呐--”二人妇唱夫随,一边说一边磕头,额头都破了些皮,往外渗着滴滴血珠。 那几个弟子表情为难,想拉二人起身却被推开,只是一味地解释:“二位,我们掌门未归,这种事我们也没办法啊。” 二人闻言闹得更凶了,哭声更加凄厉。 那几个人一筹莫展之际,看到了祝听池带着裴砚往这边走,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到了救星一样一窝蜂围了上去,把身边的裴砚挤到了一边去。 “师尊!您终于回来了!”“对啊,您可算是回来了。”一行人乱糟糟的说着。 祝听池拨开众人走向那对望向他们这边的夫妇,扶着他们起身,一边问身后的众人:“嗯,发生什么了?” 妇人猜测这便是他们口中的“掌门”,识趣地顺势站了起来,抢先他们一步哭着回答:“仙长,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说着抬手抹了一把泪。 “别急,到里面慢慢说。”祝听池任由妇人用沾满泥土的手扯着自己,缓声安慰着,丝毫不在意自己衣服上被染上脏污。 “老婆子就不进去脏了这仙家圣地了,只希望仙长出手相助。”祝听池示意她继续,那妇人眼看有戏,语气慌忙地继续着,“我那孩子前两天出门赶集,第二天就被人给杀了,我俩就那么一个儿子啊,就只能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 情到深处,两行浊泪流出,祝听池并未多言,思考了一会道:“这种事应该报官,为何找我们?” “仙长,我知道你们仙人不管凡家事,可是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男人拍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妇,“那些个狗官根本不管这事,非说是白女过来杀的,我孩子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冤枉啊!”他恨恨地说。 “是啊,可怜我孩儿三日后就要成亲,这下我们该怎么办啊…”妇人边说边捶胸顿足。 祝听池头都大了,这俩人在表演二人转一样一句接一句,自己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好了……二位待我稍作休息,我们会前去查看的。” 听到这句话夫妇二人又要下跪,被祝听池扶住了,他们不住地道着谢,满意地往山下走去。 “阿砚,走了。”还在一旁发呆思考的裴砚听到祝听池的呼唤,匆匆赶上去,小心翼翼的开口:“师尊,您觉不觉得那个妇人很怪?” “?怎么说”祝听池自己倒没发现什么。 “她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失去了孩子的伤心母亲,像是即将解脱的…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