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只剩两魔[心尖]》 第1章 边境篇1 腐臭的雾气从地缝里渗出,缠绕着半埋在泥里的骷髅—— 那些空洞的眼窝里,竟还闪烁着几点幽绿的磷火,恍若亡魂未熄的恨意。 传说这片天地乃是上古魔界战场。 魔族与古神族大战三万三千三百回合,无休无止整整一万年。 最后以魔族取胜,古神族从此销声匿迹。而最底下的骨骸有最纯粹的怨念。 仙气和魔气常年混在地底,融二为一形成混沌之气。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气团充斥在这片土地之上,以至于这里终年穷山恶水寸草不生杳无人烟——当然没人,因为这里是魔界边境。 不要想得太美,这可不是人间与魔界的边境,而是魔界和混沌天的边界。 传说……也就是大爷说的,过了这边界就是虚无缥缈的异空间,那里如同上古世纪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而且有去无回。 大爷这些夸张骗小孩的话自然吓不到我,但天大命大还是不去为妙。 虽说我们这物资匮乏人才凋零,但民风淳(biao)朴(han)没有小偷。 虽然常年难见天日,但是也见不到月光,乌烟瘴气的时日居多。 总而言之,能来别来,能走就走。 “爷,你怎么不一走了之?” “因为老夫是戍边兵!哪里能说走就走!而且……” 想走也得等外界开门,因为这里与混沌天近,空间不稳定,随时有异兽袭击。 所以,魔界高层大佬在这里开了一个结界,每五百年打开一次,换魔戍守边疆。 他老人家自称已经连干了两届,少说也有一千来岁。 至于我,一百年前大爷在一个山洞里捡到我。 又是据说,那时的我别说化形,大概是刚从蛋里爬出来,在他们没来的时候太饿把蛋壳给吃光了,那时一副瘦骨嶙峋的骨架子,干瘪嵌入骨肉的双翼,以及还没有指甲盖大的魔角……还以为是碰到鬼或是新品种的异兽崽。 要不是周身新鲜的魔气在运转证明我是个同类,大爷和大爷的兄弟们都打算商量要么一锅煮了我,要么把我扔进混沌天。 只能说,好险! 差点尸骨无存了! 离下一次结界大开还有一百年,届时我定要出去闯荡,才不在这小破地方守一辈子。 我问大爷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每每这时大爷总看着火堆发愣,半响才道,兄弟们都留在这了,我出去能干什么…… 果然不知变通,那些大爷们肯定也想出去啊,与其都出不去,还不如你替他们活下去。就算你不在这还有后人会守着这里。 大爷拍了拍我的脑袋,力气过大害得我脸蹭到地上的灰。他说:“就你最懂,怎么不来继承老夫后尘。” 我连忙起身跑开,非常抗拒:“那不行!我必须出去!” “哪有那么多必须!你还必须把今晚这顿留给老夫!” “更不行!”我什么也不顾,冲上去抢。 都说了这鸟不了拉屎(根本没鸟)的地方物资匮乏,一天一顿都算生活美满。还好这里吃饭的嘴不多,挨不了饿的都死了。 挨下饿的也都瘦包骨。 除了东林外的那些魔影士兵(他们可能不是活物),我真的没有见到过一个身体强壮的魔族。 戍边的魔族大都是老弱病残,年轻魔不干这行。 像我这样的小魔很受欢迎,他们看见我都想咬一口,命悬一线都是被大爷捞回来的。 大爷在这里有点威望,但他们也抵挡不了我这行走瘦肉的诱惑。 “在这里没有同类,要么变强,要么被吃。” 化形是化成人形,人我没见过。但大爷说学了有用,就只交了我这个。 我会变人了。大爷死了。 我学着话本里给大爷把他埋起来,立了一块碑。忘了问大爷名字。 其他魔好像都叫他老东西、老不死……不大雅观哪,这种事情必须正式。我就用话本里我最喜欢的一个名字命名吧。 认字我大都会,但写字有点难。歪歪扭扭写了三个字这么看这么怪。 但,也算圆满了。 梁山伯。 满足感退下,一层薄薄的伤感落下。死后还要用别人的名字。 虽然大爷也说自己最喜欢的就是梁山伯,可惜大爷没有祝英台,死后更不可能化成蝴蝶。 为了提高识别度,我还是打算加上“大爷”两个字。 翻了几本,没找着,不会写。 算了。 大爷的遗产不多,除却一个山洞一口锅,就只有他曾经从人间带来的一本诗集几本杂书。都是他的宝贝,连给我看都小气吝啬。他死后,也就我乐意继承。 回山洞,空荡荡。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想吟诗一首。 这是大爷以前最喜欢干的事,我总嫌他胡言乱语乱讲鸟话。 第二天,我再去看看他。碑倒了,坟被挖了。我藏得很深,但也挡不住饿兽的鼻子,我把坑填起来,碑立回去。 报仇雪恨? 我没学这个,大爷也没教我这个。就算话本里有,大爷也说不要学。不学就不学吧,我也没空学这些。 离结界开还有五十年,这五十年里再没有大爷的庇护,大爷的那些战友们也老的老死,意外杀死。我学会自己觅食,无论同族还是异兽都不好打交道。 魔族有喜欢抱团取暖,也有喜欢独居。我是后者,报团的不欢迎我,独居者漠视我。 天地不大,想活着就要小心翼翼,东躲西藏。 除非我变强。 我花了五十年变成这里最能跑的,也变成最能打的。除了那些不像活物的暗影士兵,能打的都交过手了。 毕竟食物有限,不想被魔抢走食物或变成食物,该得罪的就得得罪。 我的魔生准则——能揍赢就揍,打不赢就跑。 五十年对我来说,既漫长又紧迫。 终于……终于熬到了出去的时刻! 激动魔心!出去以后我一定要去人间,什么魔界他一点也不想待! 因为大爷曾说,魔界和这里好不到哪去,人间才是神仙地方。 我找出我最干净的衣服,收拾了一番,书上说在人间要穿着得体。外面的男子二十岁束冠。我试着把我草棚似的头发扎起来,多次尝试失败后,一头扎进水里。不管了,就这样。散发就散发吧。 怀着忐忑和欢喜撒野似的跑到结界附近,却看见这里早已经围满了魔,恐怕都是要走的。我本躲在后面,但又想起自己已经把这群魔都揍过一遍。不躲着藏着,大摇大摆挤进入魔群里,结果众魔给自己腾出一条大道来,可谓非常有眼力见。 我清了清嗓子,随口一问:“这门还要多久开?” 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有魔回应。 “开了又能怎样!” 我眨眼,理所当然说:“当然是出去啊。” 几只魔拉拉扯扯,拧巴得很。一种不安烦闷的猜测在脑海一晃而过。没意思,懒得理会他们。 今日难得拨开云雾见天日,我仰头睁大眼睛,感受不到一点阳光的温度,呼吸中依旧满是腐朽气。 天,不可逾越。 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是听说来的、或是从书里识来的。对于我来说,那是个一无所知的世界。光是一天能吃三顿饭就不可思议了。 那个唯一的通道似乎位于天地中间,漂浮在半空之中。我来个很多次,唯独这次空中多出一道黑色的裂隙。魔界的暗影士兵守卫在周围,即使他们无悲无喜,我也能感觉得出这个交接的怪异。 是不是太紧张了?我下意识躲在最近的一棵枯树下,刚好是结界的正下方。 此时氛围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即将爆发的静默。天上号角骤然撕裂沉寂,铜音如血,泼向大地。 那个裂隙如血嘴慢慢张开,真正地骚动才开始。 就是现在! 我借枯枝之力飞踏而上,一脚一个士兵。还好我的魔族原型有对翅膀,不然再能跳跃也不可能跃这么高。 果然如我所料,这些家伙没有打算让我走。 明明出去的日子快到了,其他魔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奇怪才有问题。 对废物的一个族群才能让老弱病残来守着边境,还是这么危险的边境。 我暗自咬牙怒骂——老家伙那厮又骗我! 但我必须出去! 刀枪无眼,我被这些带着魔气的武器伤中,闷哼一声,反手拧爆了他们的脑袋,这是我才发现这些鬼东西里面竟然是空的,除了手中掠过一丝阴风,什么感觉也没有。但却让我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觉。 我不再恋战,甩开这些魔影兵团,用我此生最快的速度朝那个罅隙飞去,那个洞口里面血红一片,没有我想象中的天堂,但也肯定比这里好。 自由,我来了! 什么都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这宛如新生的一刻。如果不是突然被一个乌漆麻黑的东西砸得头昏眼花,我可能潇洒地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做了两百年轻飘飘的梦,这时候砸到地上又疼又沉。 只差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 美梦摔得粉身碎骨。 我看着天空,一颗刚刚破碎的心咔嚓咔嚓往黑暗深渊里掉。 太阳还没有被乌云遮去,但我的视线被一个黑色的小玩意挡住了。 我听到魔群那边吵吵嚷嚷,收敛起悲伤的情绪,把散得乱七八糟的四肢强扭拼接回去。 顺带观察了一下这个黑色的小东西。呈拱形,隆起。规则的六边形甲片紧密排列,双面刻有看不懂的符文。 书上有过类似描写。 是乌龟? 也不像。不是活物。 我咬了一口,意外没有咬碎。 太难得了,连皮糙肉厚的巨型大蟒蛇我都能咬下一块肉来。这小破玩意我竟然咬不动。 那边越来越吵,本想趁机离开,毕竟我树敌颇多。但转念一想,收起乌龟壳又转回去,一瘸一拐朝那边走去。 他们的话题聚焦在一只魔身上。他昏迷不醒。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他。 初步猜测他就是刚刚砸到我的那个外界混蛋。 清蒸还是红烧,这是一个问题。 周围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 “你们看,他身上的魔气……” 很浓烈。这个魔身上的魔纹也比其他魔要深邃复杂。大爷曾说,魔纹越精致说明魔族血统越尊贵纯正,也越强大。碰到这只魔,打不过绕着走,打的过也不要招惹。 周围的讨论声越来越杂乱。 我又注意到他身上的穿着和打扮。确实……有模有样。有魔猜测他是魔界贵族,再不济至少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我管他呢。我要饿死了。 他们讨论来讨论去,没有一个正常的结论。有的说把他供起来养等变强了冲出去如果真的是大人物出去还有魔照着,有的说分尸吃了。 我肯定支持后者,前面那个太怂包了。 有眼见的突然动手,一看就是想独吞食物的。 眼疾手快将刚刚从魔影兵团里抢来的刀叉在那只魔爪上,那只爪当场血崩不止。 爪子的主人愤怒说:“喂!你干什么!” 我:“这是我打下来的,当然是我的。” 后面想都不要想——干架。局势很快从一对一,变成一对多。混乱不堪的群架。我把他们都收拾了一遍,拖着我的战利品(晚饭)回老巢。 一对多果然太勉强,刚拼好的骨头又像散了架。等我回到山洞,血已经流干了。一大早收拾的衣服也变成血衣一件。 点火夹锅,为了防止昏迷的晚餐在找柴的时候跑路,还拿出两根绳子绑起来。 傍晚,洞穴外升起浓浓黑雾。这时候不适合出门,对于要捕猎异兽的猎人除外。我已经有晚饭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火光舔舐着潮湿的岩壁,火堆里爆开的火星被黑暗吞没。一口锅正煮着水。 我背对着火光,打量着今夜的晚饭。还有气息,要不先卸下左右两胳膊其他留着明天吃新鲜的。 刀尖下落又上移,游离在这张人脸上。 是张少年脸庞,年纪和我相当。非常精致。虽说我有点脸盲,也看不出人脸有什么不同之处,但光看皮肤和骨相就知道这魔化形水平比我高出一筹。 正想着可惜了,刀已经砍在那魔的肩膀上。刚打算使力,一双眼睛忽而睁开。 赤红色,和他的魔纹一样,惊心动魄。 非要说我从眼睛里看到什么。 大爷最喜欢念叨地一句——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相对友好的微笑。 “你醒了!” 那魔:“嗯。你在做什么?” 我说:“准备晚饭。” 魔:“哦。” 这么实话实说有点太客气了,而且这对话过于和谐,再说下去我怕我下不去手。 最后,我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魔想了一下,说:“没有。” 我什么时候如此婆婆妈妈过,我砍了一半停下问:“你不疼吗?” “疼……” 魔微微皱眉头,似乎在思索,顺着我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这是疼吧?” 他恍然大悟的表情像是第一次接触到“疼痛”。害得我不得不感慨,外面的年轻魔就是不一样。 现在这个怪胎在我眼里和话本里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画上等号。 忽然,我停下来,从衣服里摸出今天砸我脸上的龟壳。 “这是你的?” “好像是。” “上面写得什么!” 我对稀奇古怪的文字不敢兴趣,但我对故事感兴趣。大爷去了五十年再也没有新鲜故事,我都快无聊死了。 魔仔细看过后,说:“不认识。” “……” 今天碎掉的梦够多了。 不留到明天了,我今晚就要吃一整只。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我需要直接杀了他。 边动手,边询问:“讲故事会吗?” “不会。” “捕猎呢?做饭总会吧?” 对方摇头。 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废物,真不知道我问这么多干嘛?难道是想给他机会? 给他机会活,谁来给我机会活? 我更加火冒三丈,声音大了些,不耐烦道:“那你会什么?” 他没说话,安静地眨眼。我快气得晕眩了。 不会是美色吧。 开文大吉! 是的,又是一篇同人文。 这是我第三次尝试写这部同人啦~(前两次失败)加油! 承认吧!小云你就是一见钟情下不去手找借口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边境篇1 第2章 边境篇2 他想了想,说:“我会……戏法……” 此时,我正从背后掐住他脖子,准备给他个了断。 听到“戏法”这个结果,有点兴趣。双手放松了一点。 盯着他的眼睛,难耐住好奇问:“什么样的,你表演一个看看。” 「离」 烈焰如瀑倾泻,在岩壁上发出爆裂嘶鸣。整个洞穴几乎瞬间化作熔炉。 大火呼啦呼啦席卷整个山洞,热浪扭曲空气,千年钟乳石如蜡泪般融化坠落,又热又亮。 自己的老巢被一把火烧干净了,拼死拼活抢救出几本脆皮的书。 身上的衣服烧没了,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也烧成黑碳色。 今天唯一的收获怕不是学到了四个字——祸不单行。 熊熊燃烧的烈焰骤然分开,一道魔影踏火而出。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火焰便凝固示弱。 翻卷的火舌温顺地缠绕在他周身,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边。 烧红的锁链在他脚下铿锵作响,在岩地上拖出深深焦痕。 所以戏法就是看这位从外面来的公子哥耍帅? 我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吃饭。 他走到我面前停住,我观察到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他手里还拿着我刚刚用来砍他的刀。 糟糕。 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倒成了今天的晚餐。 我退一步,还好老巢建在半山腰,等他出招我就跳下去。 正所谓,留住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反正先跑为妙! 突然,他抬手说:“你的刀。” 差差差点掉下去了!好险。 对方是个白痴没得跑了,看来外界的生活方式还真有点不一样啊。 我接住刀,把柄很烫,应该是刚才火烧的。 在看这少年,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材质竟然一点也没有烧坏,发型也没有乱。书上这么说来着,风度翩翩风流倜傥。 “你,把衣服脱了。”我试探道。 他顿了一下,没再犹豫,脱下黑色外衣。 我刚伸手,又警惕眯起眼:“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他实话道:“确实有。” 我一把抢过,随意套上。最为一个能认字会吟诗、有了两百年文凭的文明魔当然不能接受像野人一样光溜溜。先凑合凑合吧。 火光未灭,刀光又起。 开玩笑,他不杀我我就不杀了吗? 夜晚天气不错,奇观见罕景。 明明浓雾如铅,沉甸甸地压在天地间,忽而却裂开一道细缝。月光如银剑般刺入。 月光淡淡,雾便活了,翻涌不止却见月轮愈发明澈,将茫茫白霭照作流动的清泉。 雾气里浮动的尘埃都成了撒落的星屑。 两道影子在月光下纠缠,时而重叠成一道扭曲的鬼魅,时而被枯枝割裂成碎片。 刀光魔影,一个比一个快。 逃命者喘息喷出的白雾尚未消散,追逐者的刀光已刺穿雾霭,在地上拖出长长的银色疤痕。 我朝前方暗林大喊道:“你不是挺悠闲自得无所谓吗,还会戏法?跑什么?” 他在前面回应道:“我看出来了,你心情不好。” 循声刺去,扑了个空。暗骂真快,提紧速度。 “知道我心情不好难道不能老老实实地被我吃掉?” “不能。” 看来还没蠢透。 不能再跑了,今天体力是被我用得一干二净了。 “喂!我不追了!我投降,走了走了!” 前面停了。 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看来还是蠢的。 三十六计兵不厌诈之欲擒故纵。此乃大爷亲传神功,祝我出界后横扫人间。 对付这种养尊处优的富贵子弟简直不要太轻松! “!” 大话放早了! 一团流火朝我冲来。我还没来得及避开,明火就与我擦肩而过。在我身后哔哩啪啦爆裂炸开火花。 我决定了,这顿晚饭不吃就是了。 有时候放得下才能拿得起。践行我的魔生准则的时候到了。 空气里传出一阵滋滋的香味。是后面大火里传来的烤肉香。 我没有回头,刀背在身后。真相就是出魔意料,我暗骂自己没有警觉。 却朝他干巴巴地道:“谢谢啊。” 刚还想不讲武德的偷袭对方却被对方不计前嫌地救了。有种想钻地洞的冲动。 他从枯林里走出来,雾气如纱浮动,他便踏着微光。 月光晕开,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光,步履间搅起细碎的雾息。 “晚饭。”他指着我身后说。 我顿时懂了他的意思。 有烤肉吃了就不能吃我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发出焦香的这个死不瞑目的生物便是在片地方危险程度很高的幽冥魔蛛。 如名字一样,无声无息地接近,悄无声息地抹杀。只要进入它的领地,不死也伤。以前在这群蜘蛛手里吃过几次亏。味道不提,它们的肉真少得可怜。 第一次闻起来这么香……技术活。 我眼珠一转,回头瞬间大变脸,如果非要形容现在的我,可以参考皇帝身边阿谀奉承的奸臣。 我大咧咧假笑道:“你烧了我房子我砍了你肩膀,两清了。” 他看着我,似乎也想学着我这般笑。失败。 “这就清了?” 别说这个,说这我就来气! 我当没听见,继续阴(自)险(言)谄(自)媚(语)道:“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今天我们也算有缘魔了,不如趁着月光结拜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从今往后有你一块肉就分我一杯羹。有福一同享有难各自飞!” 说上头了,这话我一直就想对这个人(或魔)说,光看书里的歪没意思。 我见他忽而眼睛一亮,不由停下道:“你笑什么?” “月亮被遮住了。” “不妨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反正我们就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结拜成兄弟。 我是大哥,他是小弟,这是肯定的。 原先的山洞被烧光了,除了黑一点、焦一点凑合能用。 我从黑炭的岩石板上扣出来一块疙瘩。擦了几下,摸清楚了,是小弟的乌龟壳。 反正我也看不懂,直接抛给他让他自个儿慢慢研究。 西南角曾经是我的爱床栖息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我从四面八方搜刮来的草垛自然抵不过灼热的火焰。 要不是我皮糙肉厚,外加神速。我可能也要不幸殒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之中。 “喂,你除了会玩火,还会什么其他法术吗?” 小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龟壳,陷入沉思,半响才道:“算卦?” 我顿时失去兴趣,大爷曾说在巫师这个行业里最厉害的莫过于呼风唤雨大显神通,最没用的就是算卦占卜故弄玄虚。 那群神棍一口一个“天道不可泄露”,收钱一个比一个贵。不只大爷说的,我在看书的时候也嫌这些家伙麻烦。王八羔子,逮到就先揍一顿。 鉴于我已经和小弟拜过兄弟,那神棍的事情就不再追究。 还是搞张新床回来比较重要。 思来想去还是把我的宝贝书们揣在身上,跟他交代道:“你看家,我出去薅家具。不许再烧房子。”虽然真没得烧了。 瞧他乖巧点头,竟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这就是当大哥的排面,爽! 荒山野岭,寸草不生。枯藤老树死气沉沉。荒凉的边境只有一个地方生有萋萋野草。 只不过,这些看似无害的植物其实也是最隐蔽的猎杀者。 它们的普遍长度三丈有余,青青嫩嫩、整整齐齐、绵软如絮。从上往下看,犹如一片绿色汪洋。风扶而过,猎物走进去就如同走进温香软玉的温柔乡,神不知鬼不觉纠缠上猎物,等反映过来时野草早坚韧无比,让他们想跑都跑不了。最后把猎物们拖进泥土里成为它们的养料。 可幸亏它们只生长在这片林子,不然蔓延开来谁也没法活。因为这些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没有风也会生,一个晚上又能长回来。 我在空中徘徊,确定哪儿肥美从哪下手好。东南西北四角都可以,别从中间下手就行。 干这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回,我早就轻车熟路。何况如今还有钝刀伴身,削野草运斤成风游刃有余。 破草有点攻击性在身的,就比如它有剧毒,不过对我来说无关痛痒,顶多手麻一阵。 收割完毕,捆扎起来。不出半时辰,野草家族少了一角。 我提起刀,兴致盎然去祸害下一家。 魔族群居的地方在山谷之中,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三三两两的木房或泥巴房,形状各有不同,非要夸就有种粗糙狂野之美。 以前大爷也是生活在这个村子里,捡到我之后就搬到了山洞。 聚落的魔都认为我是不详的怪物,来历不详身份不详莫名其妙出现在普通的洞里,一看就会带来灾难。 如果不能杀不能吃就远离他,免得麻烦。 我在书里也看过类似怪胎的故事,大爷啐他们封建迷信,我倒觉得他们挺诚实的。 这是一个“诚实”的魔族年轻小伙从我眼前经过,看到我时目瞪口呆。 心情好,友好地打招呼:“嗨。” 年轻小伙瘦骨如柴,跑起来飞快如脱缰野马。跑时不忘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魔啦!!!” 我低头检查了一遍仪表,又在溪水旁凑了一眼仪容。很整齐很得体啊,跑什么跑?我又不是杀魔狂。 不急不慢追着小伙进了屋,那小子还在魂飞魄散,我推开这个碍眼的,朝草席上的魔打了个招呼。 “驴爷子,早安呐!” 他们父子俩几乎同款表情,驴爷伸出一只手一直指着我,也不说话,连连叹息三声,一次比一次拉得长唉得大。 这些,我早就习以为常,招呼完就去挑货。 都说这里老弱病残聚集所,小伙子算弱,营养不良加身体瘦弱。驴爷算残,以前是大爷的战友,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腿再也没法站起来。 不过曾经在中原和南疆习得一种技艺,谋个生难,消遣度日说得过去。 陶艺,俗称捏盘子。 我对上面花里胡哨的图文不感冒,主张实用主义。但漂亮的艺术品还是值得欣赏一下的。 “驴爷技术越来越好啦,这就是天青色?这么弄出来的!” 这五颜六色的,我在这待这么就一半的颜色都没见全。 驴爷捂住胸口,泫然欲泣:“你你你,实话实话,是不是杀了昨天那位大人!” 原来在说我小弟。 “哪有啊,我是对可爱的同胞下手的魔吗?”我脸不红心不跳地答。 驴爷似乎是被我漫不经心的语气气到了,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道:“那位大人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他看上去哪里像囚犯,肯定是哪个大家族里的王公贵族放出来历练,不小心误闯了这里。哎呦这可如何是好!你呀你吃了人家还穿着人家的衣服大摇大摆出来逛。” 我听乏了,不由呵笑:“所以说你们真的是囚犯,还骗我说什么戍边守卫。” 驴爷气势果然骤降,“我这不是……你可真会抓重点。” 我薅了两口新锅,让小伙记个账,头也不会地走了。 快到家门口,我又饿了。 正常现象,饿的时间多,饱的时候少,久而久之抗饿性就上去了。 然而快到洞口,我加快了脚步冲上去:“我回来啦!” 火团在山洞前摆好。 脂香野味萦绕口鼻,热风卷着动物油脂的浊香,沉甸甸扑在脸上。 我一下子联想到鸡腿。天上飞的,难得一见,也难得一吃,管他生熟甚是美味。 焦脆的表皮在高温下绽开,渗出第一缕原始的荤腥。 受不了香气的诱惑,我围坐在篝火旁,眼睛盯着肥美的烤肉眨都不眨。 烤好后我又盯上那双手,艰难地按压下反水独食的念头。生存的本能与书里学来的理智挣扎着。 “给。” 被我炽热的目光征服了? 立即啥也不挣扎了,欢欢喜喜地接过。咬下第一口前,注意到小弟的目光,虽然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止水,但我总觉得里面暗藏着不满、期待。 我们怎么立誓来着? 「有福一同享,有难各自飞」 我撕开半只给他。 道德什么的还是去绑架人族吧,我不客气了! 等我吃完,扭头却看见小弟咬了一口就没吃了。 这个场景非常之眼熟,昨晚他好像也没有吃。 我猜测道:“不好吃?” 小弟肯定道:“不好吃。” 现在就轮到大哥数落小弟,这种艰苦恶劣的环境下挑三拣四简直是自寻死路。可又想到,对方以前是富贵人间,美食佳肴都是摆在他面前任他挑的,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 我便问别的:“不是让你看家吗?” 小弟:“我没有离开过。” 我指着那只红眼飞鹰的骨头渣。这种鸟也是异兽,最大体型有成人体魔族原型那么大,速度快、力气也很惊人。而且睚眦必报,狡猾难抓。如果不是特别想吃,还是别抓。不然可能会被吃。 他回答:“它自己撞上来的。” 可信度不高。 但秉承了撞上来的食物一定要吃的原则,还是有点进步。 中国速度——第一章认识,第二章安巢。[菜狗] 补充一下: 这本文是《心尖儿上的病美人》和《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的同人文,因为同一世界观所以以前面那本命名排雷,其实本文的故事线是在第二本时间线上往后推一千年左右。所以在剧情和设定上和原著会有不同,大体不冲突,出场的人物大多也是新的。没看过原著的亲友也没有关系,影响不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边境篇2 第3章 边境篇3 脱掉衣服,检查周身。奇了怪了,明明昨天还满身是伤,黑色血疤遍布,今天一看竟然好得差不多了,连内伤也飞速好转。 放在平时这些伤少说也要调理三四天。如果不是自己又变强了,应该就是这件外衣的缘故。 这就是所谓的机关? “草都烘干了,放哪……” 我踢了踢脚下,重新套上衣服。干草火候很到位,到底是对方控火水平进步呢还是昨晚故意的有待考查。 屋子也收拾干净了,饭也吃痛快了。 可以开始研究这个魔了。但我对外界也不是很了解,只能从简单地开始问。书里是怎么问的来着? 我问:“你来自哪?” 他:“不知道。” “你爹娘呢?” “没有。” 真巧,我也没有。 “你这么来这的?” 我想到大爷他们,但看这只魔却四肢健全身强体壮魔气充足,也许真想驴爷所说的历练。 这个问题,他想的时间稍微有些长。之前的问题都是不知道,没一个准话。我看他这是失忆了,或者本来脑子就坏了。 “我来找人。被追杀。” 我抬头看着他,明白了他说的是两件事。 “你,”我指着他, “来这里,”又朝地上画了个圈, “找人。”凭空化了两笔,一撇一捺。 这哪有人啊!你路痴找错方向了吧。 我搭上他的肩膀,“我懂了,你想找人但被追杀误入这里。”这里根本不是你的目的地。 我调侃道:“没事的少爷,就算找不着人但你至少甩掉了仇家。” “至于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出去,你的人儿已经坟头绿草如茵了!” 人,一生一百年。短寿。 我把比划坟头草的手放下,幸灾乐祸了没有好果子吃。 “你别难过,”我不知道这么安慰魔才好,如果大爷在,直接在脑门上敲三下。没法做参考就只能学书上的技巧,“呃,咳。百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别说,感觉更幸灾乐祸了…… 他说:“我不难过。” 他又说:“但你按着我伤口了。” 哦哦哦,肩膀肩膀。 我仔细看,伤口没流血更没有伤疤,昨晚就愈合了。 削了一半跟快断了没有什么区别,但至少恢复能力强。 但我还是多此一举地问:“还疼吗?” “疼。” 更心虚了。 为了保证山洞良好的生活环境和生活质量,我与小弟约法三章。 “第一,不准烧房子。” “第二,不准碰我的书。” “第三,轮流狩猎。” 他似乎等后话,半响才道:“没了?” 我想不出别的,就道:“没了。” 但等都等了,我就再次强调不准烧房子更不准烧书。 至于威胁。 “烧房子就把你赶出去,烧我书就等着决一死战吧。” 其实我更偏向于和我的宝贝书们殉情。又出不去,又没有书,这日子根本没法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还算相处融洽。看小弟对我的书没有兴趣(他不识字),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带着他到村子里转悠了一圈,流口水的流口水,哭天抢地的哭天抢地,更有甚至当街举出自己的罪行并跪求放他们出去。 驴爷和年轻小伙又是同款见了鬼了的表情。 小伙子:“你,不会戒杀孽成和尚了吧!” 驴爷和大爷都是在人间久居客,同款爱好——讲故事(吹牛皮)。 以至于他们养出来的都是些张口就来胡说八道的家伙…… 我也跟着装模作样:“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我戒杀等于我自杀。我有病吗?” “那倒也是。”他转向我的小弟,“那他现在是孤魂野鬼喽!” 听出是在说他,小弟的目光从一堆陶陶罐罐里分出一丝给他,回道:“还活着。” 吵吵闹闹间,小伙家竟然大方地分了我一块腊制肉干。也就他们家会做这种食物,我学不来。太大方了,我还想讨要第二块就被那小子打掉爪子,说什么是个客人。 寻思着,指不定是哪家富贵少爷。我瞅了客人一眼,看陶罐看得出神入化哪有心思吃东西。 我转头跟驴爷说:“驴爷,你也别藏着掖着了。就告诉我这么出去吧。” 驴爷叹了口气,换了小伙一声大名,让他把自己扶正坐好。 淡淡的魔纹露出了。很淡,很破碎,几乎连不成一片完整的。 我看着驴爷的魔角不再说话。连小弟也看了过来。 “这是封印。被关进来的魔族世世代代都会被打上这种封印。不只是封住了我们的魔气,还有筋脉和修为。我们不可能再修炼,更不可能再出去。除了魔族本身的蛮力什么都做不了,不然那些没有脑子的魔影兵团怎么能困的住我们。” 原来不是伙食不好的缘故。 “但,我没有这种封印啊。” 驴爷哂笑:“所以老猫才决意将你养大,还说靠你飞黄腾达。” 没想到我竟然有如此重任,不过大爷却先一步去了。 我沉声道:“竟然我是全村的希望,为什么……” 我还没说完,驴爷就打断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小子。想想你怎么来的!这里是哪!” 被他这一提点,我的出生确实是个未解之谜。 “你是说,我不是魔。而是混沌天出来的。” “什么混沌天?肯定是老猫取得鬼名字。反正你很有可能来自那边。我们就算是囚犯,也还是魔族的战士,这是老一辈辛苦打出来的地盘。如果你真的是……孩子,我不能让你去那个世界。太冒险了。”驴爷垂下头。 这个剧情也很眼熟,不,能称得上老套。 我现在的身份是混世大魔王,只有我出去就会祸害三界,让外面生灵涂炭。 离开村子,我心沉沉。 真没想到我拿的是反派剧本。 我是当呢,还是不当呢…… 小弟再后面数着,快到家时忽而道:“你已经叹气了六次。” “我在面临人生抉择,多叹几次这么了?” 这可是非常重要的时刻,一代反派能不能诞生就看我一念之间。 失落吗?愤怒吗?有没有被背叛的感觉?可恶,为什么还会有兴奋? 一只手突然放在我的拳头上。 “你太激动了。”他说。 我抓住他的脖子摇:“我该怎么办!虽然反派也很有意思,但我更想喊主角的口号!”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那可多了去了。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戒杀等于自杀。” 我松开手,冷静下来,将一些奇观的东西挤出大脑。 相对无言,站了一会儿吹了会儿风,我才开口:“我得出去。” 我要重复了一遍。 “我必须出去。” 村子里的魔是不可能告诉我答案。不过,我也猜到了,竟然是结界突破了就可以了吧。 我花了点儿功夫研究结界。 什么也没看出来。连魔影兵团都懒得关注这里。 平常的结界跟没有一样,仿佛开结界那日才是特殊情况,撕裂开的第二空间。 观察了一个月,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看出来。除了混沌天的边境,其他地方的边缘大雾弥漫,往里面走根本就没有方向只能回到原点。 我把狩猎来的食材丢到山洞里,剩下的交给小弟处理。 他总嫌弃我做得东西不好吃,我懒得惯着他,不喜欢就让他自己做,全都交给他来管。后来他真的研究火候,味道反正比我做得好,也不知道从哪里挖掘出来的佐料,一次比一次娴熟。 有这么一位精益求精的大厨,我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 除了一点没法接受外。 上次回来之后,小弟看上驴爷的手艺,三番两次往外跑,开始我也没过多关注,反正他受村子里的魔欢迎。 后面,我发现家里的陶罐越来越多,叠罗汉一般累成山高。 而且他还开始在家里做陶器。 小弟喜欢玩泥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影响到我了! 我带回来的这么大一只食材给放到哪里去? “喂……” 我喊了几声,洞穴里安静得很,一点反应也没有。 郎大留不住,胳膊往外肘啦! 临近傍晚,暮色苍茫。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火光依次亮起。 驴爷家没有门,我直接走进去,果然看见小弟真在专心致志地……玩泥巴。 “喂!你怎么能这样!” 饭还做不做了!家还回不回了! 正当我要强行绑人,驴爷打断我道:“喂什么喂!人家没有名字吗?你这小鬼没大没小的!知不知道敲门?你反正中原就叫‘不速之客’!” 被他一顿轰炸,我的话到嘴边也咽了回去。 名字。 终于想起来忘了什么了。 我忘了问我小弟名字。主要是我自己的名字都没想好,完全不记得还要问别魔的名字。 我转身,规规矩矩(不成体统)地作揖,学着杂书里的书生,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惊得驴爷直捋胡须,小伙也是一副惊恐之状。 你们什么眼神?书上都这么写的好不好! “不记得。我不记得了。” 小弟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难受。 驴爷见状赶紧打住道:“不记得就不记得的,过去了都过去了。徒儿啊,为师赐你新名字。” “打住!”我喊停,“什么时候就收徒了!怎么就你给名字!我不同意!” 驴爷脖子都红了:“你有什么不同意的!老猫死前都没给你取名!现在就来管别人家的事!” 我也不甘示弱:“他是我家人,就归我管!你看什么看,有意见吗?” 有也不行!我的金牌大厨不能就这么让出去。 这时,小弟起身说:“驴师傅,多谢了。我不想要别的名字。” 我瞟了眼地上扭得有够丑的可怜的失败品。 我抱着这个小丑陶,和他一起回去。 小弟走在后面,我想让他快跟上,却不知道开头说些什么。 差个称谓真的这么重要吗? 换位思考,如果看话本这个叫喂,那个也叫喂,肯定云里雾里识别不出来。 行,放弃了。 放缓脚步,等他走近。 “不记得可以慢慢想。”我说。 他问:“你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吗?” 对牛弹琴,白费劲。 我又没有失忆,问我干嘛! “我很快就会取好的。关心你自己。” *** 反派的诞生x 书迷的发狂√ 东:实话,真不想安慰。 云:请让我当双面间谍! 为了名字而发愁,这也是我开头用第一人称滴原因。因为主角还没有名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边境篇3 第4章 边境篇4 「東」 山洞的干土上,几截焦黑的木炭散落着,划出一个歪斜的“東”字,笔划间的炭粉被风轻轻扬起,又簌簌落回干燥的地面。 “然后呢?”我期待地问。 在我看过的书里名字都是两个字或三个字组成,一个字还没见过。 “只记得这些。” 我教了他识一个月的字,就盼着能刺激到他的记忆,想起点什么。 拍了拍他肩膀:“也不错了,至少还有一个字。以后就叫你阿东吧。” 至于我自己,我还没想好。 魔族取名字都很随意,有些干脆懒得起。比如大爷。他自己就没名字。兄弟们有的叫他阿猫有的叫他阿狗,随便这么来都行。 到我自然也没有。二百年,还没有地方必须要用到名字,我更是没想起这茬。 叫什么好呢!必须威风凛凛,必须朗朗上口,必须富有诗意。 翻越了几百遍诗集,还是没有我满意的。 “喂……阿东,我问你。” 等对方看向自己,我斟酌片刻。 “这么不说了?” “你失忆了问也是白问。” 我不去理会阿东不满的眼神,叼着枯草埋进书里。 阿东知道我在烦恼什么,说道:“你要是实在想不出来就先取一个字,其它的慢慢想。” 篝火滋滋燃烧,岩壁上两道影子绰绰。我从书里一跃而起,拍手叫好。 我心情不错,真心赞道:“阿东,没想到你也有脑子好用的时候!” 阿东背对着我继续忙活,彻底不同我说话了。 冬天快来了。 也不能算冬天。就是寒潮。每年都会侵袭这里,所到之处冰天雪地凛冽刺骨。寒潮伴随兽潮,又是一次大丰收。只是身体不好年纪大了的魔可能熬不过去。 阿东刚来的时候烧过一次山洞,以前用来保暖的兽皮衣服一把火烧光了。 还好近月捕猎到的异兽皮毛都不错,不然等着冻死。 我活了两百年,生活经验说不上丰富,也谈不上丰衣足食,至少也是自立根生自给自足。 缝衣服这方面经验也还是有的。 只不过, “好丑。” “不穿你冻死。” 有魔不识好歹。 其实从阿东制作出来的陶罐就能看出他是一位有点美学深度的魔。 但,即使是颇好吟诗弄月的我也不得不在生活面前低头。 活着,实用主义才是王道! 又是一次山洞大分歧。 “不喜欢就自己来啊!” “自己来就自己来!” 美学深度加心灵手巧硬是给他造出来第三技能。 我憋着这口气,没地方吐,暗道:说好得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呢?他怎么干啥啥会!天道不公平! 话虽这么说,但兄弟一场要是真分我一件衣穿,我怎么能不接受呢。 这件衣服的原料来自成年的银月魔狼。 纯真的银白色,别看摸起来柔软。 那狼霜刃裁风,骨响铮铮,腥风犹存,余威犹烈。我一个魔还没能拿它,和阿东一起配合才搞定它。 杀死它的一刹那,我仿佛听见远古的一声长长哀鸣,倒下是才觉不过错觉。 在阿东的“纤纤巧手”下,我是一点也看不出它来自一匹魔狼。 月白长袍外罩银裘,领口雪毛细密如初霜,袖口银线密绣流云纹。阿东还顺带用雪蚕丝做了一条狼牙项链,狼牙用硝石打磨过,尖处仍泛着骨质的冷光。 “还行吧。” 我当然是口是心非,之前憋的气在穿上衣服的时候立马烟消云散。 越看阿东越贤惠,我真是好命! 于是又一次摸着良心诚恳地感叹道:“阿东,还好当时我没有一锅炖了你。” 阿东:“……” 倒反天罡被小弟赶出家后,我欢欢喜喜地跑村子里溜达炫耀。 所到之处村民必然自闭门户,视而不见。就算没有门的,也堵好通道谁也不见。 一片寂静,千里之地,第一场大雪纷飞而来。 我左拐右顺找到一家不起眼的矮屋,敲了敲不怎么牢靠的木门。 没有半点反应。寒风瑟瑟,门如一张薄片呼啦敞开,千万条银丝迎面而来,盖在身上如层层密网。 我的视野看不见一点东西。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感应到一点儿杀气,这么危险的举动我早就出手了。 “是谁?” 沙沙沙、 沙哑苍老的嗓音从漆黑如墨的房间里传出来,其气场与周围阴森可怖、鬼气森森的暗林有一拼。 纤细飘飘的银丝如触手伺机而动暗藏杀机随时可能致来者毙命。 “是我,阿婆。” 我撕开银网露出我的眼睛,不管这些银丝,踏门而入。 一颗火星咔擦闪烁,成为幽深莫测的空间里唯一的光亮。 沙沙沙…… 火光照亮了老妇人的半张脸庞,容貌没有声音那么苍老,也不似少女的年轻灵秀,而是经年留影的雍容沉静。 这是由魔纹生出来的火光,所以空气漂浮在一丝绵绵不断的魔气。 别看阿婆现在孑孓独身,曾经是这里最强的魔。在有强大终身封印在身的情况下依旧能使用简单的魔纹,可想而知,曾经的实力多么强大。 我没有和阿婆交过手,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可能也讨不到好处。 因为阿婆的眼神和村子里的所有魔都不一样。 寒霜下依旧是把锋利的刀。 “是小云儿啊,过来让我瞧瞧。”她开口说。 “云”便是我想到名字里的第一个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够飘逸,也够有诗意。 “阿婆,我来还东西了。” 我将打猎来的几只暗地巨鼠提起来。说是还,其实算一笔买卖。之前在阿婆这里拿了一些银蚕丝。 阿婆这里能有这么多的蚕丝,因为她养了三只雪蚕。每只大概有银狼脑袋那么大。现在发出沙沙声的就是这些在蚕丝上爬开爬去的大虫子。 这种雪蚕也是这里的异兽,野生的蚕也是凶残无比。 这些异兽只会疯狂攻击无论对方是同类还是什么,没有理智,如疯如狂。直到它们累死、或被杀死。死后内脏会立刻腐化融入地底。 沟通不可能,更何况是驯服。 但阿婆做到了。 每只雪蚕头顶都有一个淡蓝色的魔纹,与野生的异兽相比,它们简直能称得上温顺。 “衣服不错,阿东做的吧。”阿婆说。 “我的手艺也很好。”我不服道。 阿婆不咸不淡回道:“山里土匪和王侯将相是有区别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阿婆瞥了我一眼,道:“别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最近总来我眼前晃悠,扭扭捏捏的不成样。有话直说!” “阿婆,我想学。” 阿婆没有第一时间回我话,幽暗的房间除了火焰的烬燃声和沙沙声,静得可怕。 “不行。” 驴爷不愿意,阿婆也不愿意。大爷死前也是闭口不谈。 大家都形成共识了,我就是个异类。 “但阿婆你交阿东了。”偷偷摸摸的,还不是被我发现了。 阿婆哽噎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指,凝结出一个魔纹。我以为她终于肯教我了,没成想魔纹突然爆发出亮光,把我轰了出去。 我躺在地上一头雾水,情况发生的太快,几乎是一瞬间完成了所有,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我。阿婆说她用的只是普通的魔纹,所以那些高级的魔纹到底有多强悍? 阿婆从门里走出来,苍白的面庞依旧端详平静。 声音却带了一点愠怒,“老梁到底怎么教你?也是一个死脑筋。” “啊?” 回山洞的路上一直在琢磨阿婆的话。其间一只兔子张开獠牙想在背后袭击我,被我一拳击倒。 在杀它之前,我顺着回忆阿婆家里雪蚕脑门子上的魔纹,搓手平整记忆用魔气凝结出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个看似纯情的魔纹在触碰到兔子的一瞬间砰通炸了一声,消散开来。 这一声惊醒,兔子趁机咬了我一口,一飞速跑了。只留一脸疑惑的我在原地干蹲着。 不对呀,明明一模一样,怎么就不行了? 回到温暖的巢穴,阿东已经做好了晚饭。屋外暮雪霏霏,我抱着鲜美多汁的烤羊腿,思索着,静静吃。 可能是因为我今天太安静了,连阿东都察觉到不对,他放下他那只丑了吧唧的乌龟壳。跑来问我怎么了。 我停下嚼食物的动作,认真地说:“阿东,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个神棍。” 阿东伸手,不满地捏了捏我的脸:“你继续安静吧。” 原来出门在外,不能指着神棍说直呼其直。还好我能屈能伸,换了一个委婉的称呼。 “大师,你能教我修仙吗?” 阿东:“你是个魔,你修什么仙。” 那些修仙的都是凡人小说里面的。不能修仙有点惋惜,那修魔总行了吧? “我们魔族也有修炼吧。” 阿东:“有。” 我期待地看着他,明示道:“教我啊!” 阿东也认真地回答我:“我忘了。” 失忆…… 我讨厌失忆! “那你都会喷火!” “只记得这个。” “那算卦呢?” “天生的。” 我气得要把羊腿掀翻,但又想到还没吃完多浪费,于是狂咬了几口,平复一下心情。 “有了。”我又是灵机一转,“你算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阿东回得很快:“算了。不可能。” “那你再算算以前是个什么魔?” “也算了。天机不可泄露。” 我讨厌这六个字! 我抓狂得顾不上吃东西,暴跳如雷。 “还说你不是神棍!”等我出去了,一定见一个打一个! 我强大的气场波及到了阿东,让这个白痴也懂了什么叫做审时度势灵活变通。 阿东:“我能算出你什么时候开始修炼。” 气,去也匆匆。 我又盘坐着等他下一句话。 只见他稍微装模作样,眯了一会儿眼。然后开口道:“现在。” “你觉得我很好玩吗?” 不要以为我把你当兄弟就不揍你了。 揍完果然很舒坦,连吃饭也更有力气了。 打闹过后,我还是没有放弃,阿东也在我的真诚(胁迫)下不得不认真起来。 他伸出两指放在我的手腕上,肉眼可见一股黑气轻巧地钻进我的体内。 我在修真话本里见过这个场景,心里有点小激动按耐不住,但此刻却不能乱动,否则黑气可能会走错位。 和画本里的灵气不同,这股黑色的气是魔气。一般来说,灵气和魔气是相互排斥的。就算要强行转发,也是很费力的。不过我和阿东身上都是魔气,探寻起来也不会费力气。 稍纵片刻,阿东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我看穿他了,这平淡的眼神里其实是复杂、崇拜、以及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嫉妒。 我仰着脖子安慰:“我知道我天赋异禀,你也不要太灰心。” 不然为什么他们都不敢教我修炼呢? 阿东:“?” “我要说两件事。” 第一次听他语气这么严肃,我不由得坐直了身,刚才的插科打诨也全收敛起来。 “一,你有两股气。一股黑的,一股白的。黑气在外行,白气置于丹田。只要你不动,它们就不会变化。” 黑气我能理解,不就是魔气。白气是什么鬼?难不成我真来自混沌天?跟所有魔都不一样。 “二,你身上有一道很浅的封印。和村庄里的魔身上的不同。暂时的,它会随着时间流逝消磨掉,大概三四百年吧。而且封印的不是修为,而是气运。这应该就是封印你,不让你修行的关键。” 此时我最关心的是,“能解开吗?” “能。但是……” 我捂着脸痛思,“为什么还有‘但是’?” 到底是谁不想让我出去? 阿东补完他的话:“有点费劲。” 我又活了过来。 “你费点劲有什么关系呢?以后我飞黄腾达肯定第一个罩你!” “好吧。” 消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终于把那破封印也解开了。 阿东的眼睛缓缓睁开,眼底的金光还没有消散。 解开的过程没有那么轻松,一直都保持魔气在体内运行,但似乎每一处都受阻。那种无形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我站在那股力量面前就像是蚍蜉撼树。 解开后完全就像是劫后余生。 “太可怕了!” 我真怀疑我得罪了某个绝世大佬。竟然在我还没开始修炼前就如此提防着我。 我后仰着头,瘫坐在地,手肘撑着地面。边喘气、边问道:“你还好吧?” “嗯。” 阿东身上的金光散去,其实更像是藏匿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金色的纹理让我有点不舒服。 我问他那是什么,他也只是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 阿东帮我这么大的忙,作为大哥的我肯定要表示一下。 我按了按他的肩膀:“放心吧,等我出去了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那个人,还有拿回过去的记忆。‘什么不可能’都是假的。” “嗯。” 绯焰摄魂,绛珠映眸。 我只瞧见他的眼睛明亮,眸光流转间似有朱砂溶于清池。 再信誓旦旦也错开了眼。 第5章 边境篇5 我决定了我名字里的第二个字。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轻云。” 阿东沉吟了一遍我的新名字,没有评价好或坏。 我说:“有何不妥之处?” 阿东:“没有。” 我继续说:“你不说哪里不好,我这么反驳呢。” 阿东照着台词念:“不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都是形容女子姿态,用在你一个男子身上。此稍有未当之处。” 我说:“此有何不宜?贤弟实乃迂阔矣!此句状洛神之美,若隐若现,飘逸绝尘,其神韵早逾男女之界,实乃集万物之美于一身,可谓超凡脱俗,俨然仙人也。” 阿东想张嘴说点什么,见他神采奕奕眉飞色舞,还是放弃了。他放下刻着台词的石板,撑着下巴道:“你开心就行。” 就这几本书也看完,来回翻越几万遍也是这些故事。无聊到极致时偶尔念上几句台词过过瘾。但独角戏一人分多角,玩久了没有反响也很没意思。 阿东来后,我就和他玩对手戏,虽然他脑子不大好使也不认字,但记性还行至少我说一遍就能记住。 只是每次他念台词的时候都太过平静了,一点波澜也没有。故事里的悲欢离合爱恨嗔痴,在他的一颦一蹙间显现得淡乎寡味。 他是我带过最糟糕的徒弟,连从驴爷家拉来当群演的小伙都不如。 罢了罢了,要给新人提升自己的机会。我就创造(勉强)符合他人设的台词给他念,一来一回山洞里全是我写的字。 阿东说:“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去写书。” 我满意点头。正有此意! 我和阿东一起过的第一个寒潮。冷藏了足够多的食材,缩在山洞里。除却练功的时间,我们一个再石板上奋笔疾书,一个则玩泥巴雕魔纹。 我越写越好奇真正的人间到底是什么样,于是修炼的时候愈加刻苦,只想早日离开这里。 但阿东总是说急不得,因为修炼是一件很谨慎很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可能练气出岔走火入魔。又说我是个急性子,修炼的时候他必须在傍边监督。 有这么一个保镖看着有什么不好的。我嘴上抱怨两句,心里当然很开心。 但为了完成心愿,我夜里都不躺着睡了直接打坐,大周天小周天瞬息间运行,每次都是一宿不眠。 阿东也只能跟着不睡觉,我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老实发誓自己不会太急,让他休息不要管他。 阿东听进去了,到头就睡。 我摇了摇他:“你不挣扎一下?至少也推辞几句吧。” 他眼睛都挣不开,如呓语轻声道:“我相信你。” 声音轻飘飘似细雪落在耳畔。我也听不出是真是假,用手捂了一下耳朵,不再理会他。 结果,练到一半,气岔了。 阿东赤红的眼眸未消,嘴边还有血丝。想也不用想,走火入魔我干的。 阿东:“我以后白天睡。” 说不内疚是假的,我垂着头说:“还是我白天练吧。” 走火入魔的威力真大,阿东伤得不轻。还打碎了好几个新做的陶罐。 连续几天我都不再大声说话,怀着弥补的心态,碰了我最不想碰的泥巴。 成品出炉后。 “真丑。” 这是大实话。 “胡说,明明上相了。我照着我俩捏的。” 阿东显然不想承认这个一半脸黑一半脸红的大耳朵陶像是他。但我就是要硬塞给他,这可是大哥伟岸的心意。 五十年孑孓独行,本以为早已习惯独自一魔,可阿东的出现让我第二次感觉有人陪伴真好。冰冷的山洞也变得温馨。 “发什么愣?修炼了。” 被催了…… “知道了——” 寒潮过去,村里走了几个魔。正常现象,但生育慢死亡快,这只魔族早晚也要灭绝殆尽,只是时间问题。 我去看了眼阿婆,见她精神还不错便放心下来。大爷死前让我多多关照阿婆,其实他多虑了。 阿婆什么实力,这片天地谁能跟她一对一打,以前是我还没有修炼,不知自己份量。现在我是看清了,若阿婆要置我于死地我必然第一个跑。 阿婆:“终于脑袋机灵了?” 我笑着说:“阿婆良苦用心,我不识泰山。” 我又甜言蜜语地说了一通好话,说得阿婆也心情好起来。 离别前,阿婆叹气道:“小云儿,你出去后小心,外面不简单。人间也是……” 我点点头,忽而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过于不讨喜。 阿东又在观察他那破乌龟壳,他也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想起什么。但总说非常熟悉。 之前问过见多识广的阿婆,她说可能是魔族的古咒语,但太久远了就算真是辩识方法也遗失在历史长河里。 我绕到他身后,也蹲下观察他那龟壳。看了一会儿,不觉有何厉害之处。 “阿东。” 我唤他,让他看向我。 四目相对,才肯继续说。 “教我魔纹吧。” “筑建了?” 按着人修的标准看,我现在算练气七层。 都三个月了,修炼真慢。 话本里到处都是化神洞虚,连元婴都是烂大街满地跑。 看表面他们上天入地、呼风唤雨。但真正修炼起来却是枯燥乏味。 而他还在练气期? 那就是炮灰中的战五渣,一轰就散。 我趴在他背上,累着他脖颈,哀嚎道:“我想成仙。” 速成之法在哪里? 阿东突然问:“你知道邪修吗?” “不知道啊。”我顿了下反问道,“你不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忽然想起一点。”阿东含糊说。 “邪修也就是那些为了达到速成,不走正道而专走邪魔歪道的人。他们的灵气不再纯粹,变成这个。” 他抬手,黑气从指尖溢散出来。 “魔气?等等,难得我们走的是邪魔歪道?”我发现盲点,赶忙问。 “我们天生的。但我们的魔气修炼得快。” “我懂你意思了。那外面魔族不是更厉害喽?那人间是不是早在不在了?” 阿东摇摇头:“修炼得快,但更容易走火入魔。” 我叹了一声:“这样啊,也能理解。” 物极必反。踏踏实实修炼吧。 我放开他,兀自一旁打坐。 数数时间,我花了一年练到练气九层。从第一层到第七层只用了三月,第七层到第九层才却花了七个月。 练气期吸纳天地魔气入体化为元力,但这天地间灵气不灵、魔气不魔,什么气都混得要命。 还好我体内有两种气,阿东试着教我一套换气之法。天地之气入体时自动分散,调换自如,阴阳轮转。 两气转入丹田,黑气主外,白气主内,气海愈发凝炼,已具备神识,两种气也在丹田中形成稳定的循环。 每次修炼完身体筋脉都疏通了很多,对魔气的掌控度也比以前厉害了不少。最重要的事,我捕食受到伤都减少了。 “我变强了。” “还不够。” 我说:“为什么?我都快筑建了。” 阿东:“还没归元。” 练气有十层,还差一层。我看着他在陶罐上刻魔纹,再羡慕也只能悻悻看着。 “这刻了有什么用吗?” 阿婆都是直接用魔气凝结成的,可比这一刀一琢快多了。 “保存得久些。能上千年不散。” 我伸出一根手指碰了一下,却被这小玩意弹开了。只见它魔气流转,散发淡淡微光。 之前不小心杂碎的那几只底部也有魔纹,可见这个纹不能让陶器变得坚固无比。 那还有个什么鬼用? 问阿东。他则说道:“美观。” 算了,我还没发懂你们这些美学主义者。 “那么多魔纹你怎么就不画点有用的呢?比如变出烤鸡烧个热水,或者直接开出朵花。再不济,也要有攻击性吧。” 阿东:“如果有攻击性,这个山洞可能会炸。” 意思是我喜欢乱动这些陶罐,一不小心就会触发魔纹。 “哼。” 这不就是嫌弃我的意思吗? 宣誓这个山洞主权的时候到了! 出去酣畅淋漓的打完一架,又回到家里懒洋洋地窝着。伤口什么的,很快就会愈合。筋骨活动开来后,这个魔都疏坦畅快不少。 我躺在床上,翘着腿问道:“对了阿东,你是什么修为啊?” “不知道。” 我一边翻书一边哼唧:“不知道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真倒是一问三不知,神仙也没辙。” “云,我其实……” 我连忙打住他,用书遮住半张脸,“欸!我也不知道。” 阿东转而又说:“我给你做一个魔纹。” “嗨!我不要!” 贿赂我是没有用的。我对这些美学主义者的小玩意儿一点兴趣也没有。 当然啦,如果都做好了,放在我手心里,我还是遵循“不要白不要”的原则。 我把这个闪闪发光类似紫水晶的小东西和之前那条银狼牙项链串在一起。颇为满意。 哼着胡编乱造的小曲儿,枕着胳膊,暗想:那就原谅他吧。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虽然我既不是人,也没吃过樱桃见过芭蕉,但活了两百多岁的我终于结丹了。 两年练气,五年筑建,整整七年不分昼夜地打坐修炼,才到达金丹期初期。 “我这水平放外界这么样?” 阿婆不急不慢地说:“不上不下。” “那至少也中游偏上吧!” 我怎么也不相信我这么废。 阿婆闭眼说:“修行者最忌漫无边际的攀比。你是孤身独修,总萌生和别人相较的念头,会误入歧途。” “受教了。”我不敢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坐好织布。 阿婆似乎习惯了在黑暗的生活,连大半天也将屋子布置的乌漆麻黑。不过,我修为已不同往日,就算不低头看也能做到穿线不扎手的至高境界。 过了一会儿,我又觉无趣,偷偷看了一眼阿婆。她还捧着一个朴素精致的陶制茶杯喝着温水,那个茶杯是阿东帮阿婆做的。 “阿婆,我能斗胆一问吗?” 阿婆哼了声,说:“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说吧。” “我听说阿婆您在外面也是魔纹大师,您觉得阿东水平这么样?” 我暗暗期待地问,又怕她又来一句“不上不下”。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阿婆有回应。水都快喝到底了。 直到要我走时,才听阿婆轻声说了一句,“那孩子,看不透啊。” 看不透?那就先打个问号吧。 如果在山洞里找不到阿东,那他一定在混沌天附近的一个悬崖上面。几乎从没有失手过。 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好看的。除了一堆没有脑子如提线木偶的魔影兵团,就只剩一条通往混沌的路。 以前我调侃他道:“阿东,你不会是想进去吧?” 虽然大爷总是骗我,但唯独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那里,有去无回。 “去不了。”阿东说。 “封住了。” 每次他伤感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这么安慰他才好。 有一次做了一个非常可爱的精致便饭(反正符合我的审美标准),阿东他吃一口就不行了。 还是那个娇贵的胃。 我把它吃完。边吃边想,好吧确实没有熟…… 今日难得出太阳。 站在悬崖上远眺,落日圆得没有一丝缺憾,像被天工精心打磨的赤玉。 天空暮云如碎金,顷刻燃烧至灰烬。太阳落入混沌天,即使知道这只是视觉效果,还是令我毛骨悚然。随后而至的却是没由来的刺痛和伤感。 “阿东?” “嗯。” “回去吗?” “回去吧。” 甜甜的魔界日常要结束了,很快就要去人间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边境篇5 第6章 边境篇6 “黑云覆压四野,风雨将至之兆也。寒鸦栖于枯枝,恰似万骨将露之象。今日恐有血光之灾,实不宜外出。” “停停!”我摩挲着下巴,兀自思忖。念的台词不再那么生硬,但就是…… “明明照着神棍身份添的角儿,这么就没那味呢。” 阿东把面具放下,说:“台词长了。” “胡说。唱戏哪有不一长段一长段唱的。” 我虽没正儿八经听过,但大爷听过,四舍五入就是我听过半场。 “要不直接上打戏,更接地气。”阿东说。 那非常符合我们魔族特色了,弄不好台上一尽兴,假打变真打,台下还得纷纷叫好。 但这么一来哪有文人雅士气,先不说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至少也得是有艺术价值的表演吧。 打架谁不会?我现在就能拖着阿东去外面先切磋个三百回合。 “我第一次写戏本,能不能别拆我台。”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绞尽脑汁地去改写。文学水平不够,狗血剧情来凑。 艺术嘛就是要大胆。 “云哥!”山下,驴爷家的小伙叫唤道。声音洪亮在山谷间回荡。 我的群演来了。 这小伙叫“耗球”,驴爷亲自取的名字,大名“好逑”。取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我怀疑驴爷其实只记得后一句,君子好求。 还好当初阿东在驴爷那学艺的时候没有让驴爷取名字,不然现在可能叫“东球”,寓意为“东方求败”……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耗球被魔当成免费劳动力还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到处忙前忙后。 “云哥!东师兄!我把戏台都搭好了,你们去就行啦!还有我什么事吗?有没有我的台词啊——” 耗球也算是继承了他父亲驴爷的“艺人风骨”,对三教九流文人墨客这些外界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只是他也是从小生活在边境之地,对于外界的认识也来自于上一辈人的口口相传。 我当然给他准备了词,别看耗球面相一般但演技卓越,激情澎湃、热情似火,演什么像什么。 我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板塞到他手里,语重心长地说:“倒是你就仰天长啸,大喊‘大胆贼人!伤我亲朋,害我兄弟!还想让我下跪!左右是死,我选择战死!’” 耗球眼睛明亮,殷切期待,忙道:“然后呢哥?” 我简明道:“没了。” “这就没了?才一句话!” “你懂不懂群演的魅力啊!出场虽短,但字句深入人心!这才是经典永不磨灭的原因。” 耗球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演的是个战士?” “你演的是个小厮。” 耗球差点暴走,还好我用两拳稳住了。他说:“真的就只有这点?” “还有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戏,你要不要?”我随口道。 耗球闭眼,艰难地伸手:“给我吧!” 为了提高村民的文学素养,顺便解解闷。我跟阿婆商量在村子里开一个戏台。毕竟演戏嘛还是想要有观众看到的。 阿婆说可以是可以,但村子不会出魔出力,顶多我自个儿玩玩。其他魔也就看个热闹。 我知道她是答应了。虽然不会给我添加演员,但如果硬是要来,那也没有办法。 我和耗球先去村子一趟,阿东还要留下来刻几张面具。没有太多的戏服就只能用不同的面具代表各种人物。 不过我一口气创作了一堆人,面具一下子又不过来,阿东又是个对艺术非常苛刻且追求极致的家伙,当然不会答应随便糊弄。 他有这样的精神我很是感动,毕竟这对我一个新手来说也是非常具有特殊意义。 村子里的魔早聚集起来了,虽然还是有些魔不待见我,但好的也是乐意赏个脸来看一眼。 忙前忙后,这群家伙也是不把我当外人,当初呼唤招呼来招呼去的,今天是我的重要日子,明天再挨个揍一顿。 “阿婆,你怎么了?” 我看角落里的阿婆依旧抱着茶壶沉默不语,忍不住凑过去问。 “天黑了。”她抬着头,轻声说了三个字。 “天确实很黑。” 我也跟着抬头。这里常年大雾弥漫,抬头不见天,偶尔能见几次太阳,但今日这样黑云密布确实少见。 “不祥之兆。”她接着说。 我怀疑她被阿东传染了,也学着那些算命的神棍疑神疑鬼。 但对方身为前辈,怎么说都有自己的道理,我当然不能指责什么。 “您说的对,我去叫他们收衣服!” 我飞溜烟的跑了,继续做我的戏前总指挥。 阿婆还是站在那个角落,安静地看着所有的一切。 一滴不起眼的水珠落在我的眉间,霎时间我忘了刚才要干的事,痴愣愣地抬头看天。黑沉沉,死寂寂,如一块棺材板。 下雨了? 一个不可置信的种子悄悄萌芽。 这么多年来,有下过雨吗? 当真无误,又一滴水珠砸在我身上,这次是手心里。 扑腾扑腾扑腾! 心脏毫无征兆地狂跳! “哎呀!这么热闹?看来我们来的还不算迟!” 这个声音是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我从没有听过。 更加没有察觉到。 他是这么可能…… 一双黑色的魔爪骤然出现在我的肩膀上。我的瞳孔立刻微缩,全身血液凝固,瞬间动弹不得。 没有什么不可能!他的修为在我之上! 霄壤之别。 “面具?哦!你就是唱戏的?要不你先唱段听听?” 他的手臂搭在我肩上,举动过于狎昵,而语调过于轻佻。几乎自动和登徒子挂上等号。 反应过来后,我立即将全部魔力聚集在一掌之上,用尽全力拍在他身上。对方没有一点儿反应,依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而我却震飞了出去! 不过,这就是我想要的,拉开距离。 我一边大喘着气,一边劫后余生。 差距……一点胜算也没有! 那个不请自来的魔眯了眯眼:“这是个机灵的小老鼠,有点不可爱呢。” “废话真多。” 等等,又是一个! 一位女魔出这个魔身后走出来,面无表情环视一周,“杀了快走。” 此时,村里周围的魔也聚集起来,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他们自己的差距自然都能感受到,却没有一个魔离开或露出退缩的神情。 阿婆从众魔之中走出来,看着两个外来者,缓缓开口:“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男魔伸出脖子手叉腰,动作有些放肆无理,神经质地道:“这位老太婆,你又谁啊?” 身边的女魔拍开他的手臂,冰冷地说:“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曾经号称魔界魔纹第一手的‘千魔圣手’玉溪灵前辈。晚辈久仰大名。”随着,还抱手行了个相当随意的礼。 “知道还敢来。”阿婆说。 女魔无声地冷笑了下,继续说:“晚辈乃是北域魔神教第十六教主司空卿。今日前来是想请前辈出山,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男魔见女魔报上了名号,自己也不甘示弱,“我我我,第十七,星燎之。” 阿婆显然没有在意这个不讲礼貌的男魔,语气依旧不急不慢说:“司空?我记得司空家族在北域也算是名门大家,守卫北域千年之久。不知姑娘你是不是出自……” “正是!”女魔莞尔而笑,还是没有温度。 “好好的世家不当,跑去当什么邪教的教主……也是挺有意思。” 阿婆显然有嘲笑之意,对方不可能没有听出来。 结果女魔笑容不减:“能为魔神大人效令,乃我辈之荣幸!” 这乱七八糟都是些什么呀?我从没提大爷提到过魔族还是有神论信仰群体。千年沧桑,变得也太快了吧。 男魔厌倦了你一言我一句的放狠话环节,催促道:“好了!别跟老太婆废话了,快杀快杀,我等不及了!” 女魔点头,不再废话:“我教今日愿招揽前辈,至于其他人一律格杀。没有异议的话,他就开始了。” 男魔早就等不及了,第一个挑中离他较远的我,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哪怕我瞬间催动全部内力也没有第一时间躲过。 一只黑色的魔爪刺穿我的胸膛!我瞪大眼睛,完全躲不开。 男魔却挑眉,略微不爽道:“竟然没刺中!真烦!” 他指的是心脏,他就是冲着我的心脏来的!我用尽全力的躲闪也只能偏离一点点距离,也是这一点距离让我暂且活着。 就在他打算第二次出手,阿婆闪现轰开了他。 白光一乍,我瞧见阿婆手心冒着黑烟,在封印下强行运功,阿婆现在恐怕也是内伤在身。 如果不是她忽然出现,我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阿婆……我……” 我的声音都在颤抖,刚才那一击是我平生吃过最重的。不只是修为上的差距,那一击本身就带着致命的功力,我的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燃烧着,恐怕离死亡不远了。 “别说话了,孩子。” 我看到耗球的脸,驴爷的脸,还有其他村民的脸,平时待见我的、不待见我的都有。我又想到阿东,希望他躲起来,千万千万不要来…… 一股暖流如体,四通八达安抚我的内脏筋脉,我的视野又恢复了些。耗球撑住我的肩膀,看我清醒,眼泪都流出来了。 其他魔……在打架…… 女魔没有出手,男魔和村民们打得有来有回,我看见他们身上的魔纹明显了很多。 艰难地扭头看阿婆,她正在冥想催动更多的魔纹,银白色的魔光前所未有的亮,而脚底——她最喜欢的茶杯碎了一地。 女魔说:“前辈留在这里真是屈才,上任魔尊真是一点也不懂得用人。前辈还是不要反抗了,我们赶时间。如果真的闹不愉快,我们也不见意带您的尸体回去交差。” 阿婆呵斥道:“鼠辈聒噪!” “云儿!” 突然叫到我,我撇开耗球,咬牙站起来。 阿婆的声音忽而软下去,“小云儿,看到了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之后,你就不会再自持其高了吧。” 不骄不躁,稳扎稳打。这是阿婆最好挂在嘴边的。 “我知道了,弟子知道了……” 又是一束白光,最后一道魔纹。 阿东说,这是空间移动魔纹,算是一种复杂高级的魔纹,瞬发性、威力巨大,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断。至于移动距离,要看施法者本领。 我被轰到了三山之外的枯林里,胸口的伤上还残留着一道银白色的魔纹印记,就是这个东西保住我的性命。 走,还是不走! 曾经立下的魔生准则此刻在耳边轰然作响,“能揍赢就揍,打不赢就跑。” 我打不赢,完全没有胜算。 去,等于送死。 可是我明明是要死的,凭什么苟活。他们都留下了,就我一个跑了。 两个声音在脑海里拉扯。 一个说“人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你要当个懦夫吗!”,一个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着就有机会报仇!你要做个白痴吗!” 一阵阵刺痛袭来,我抱着脑袋却没有办法阻止两个声音继续争辩。 伤我亲朋,害我兄弟!还想让我下跪!左右是死,我选择战死! 这话是我说的? 好像是我说的。 我站起来,抬头。 拼命向前跑! 你们两个争了这么多年多没有个对错!我做出选择,那就是对的。 村子,一片死寂。 血色的尸体一具比一具累高,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他们的胸膛都空空如也。我看见驴爷躺在血泊中,另一条腿也不见了。阿婆闭眼躺在一旁,安详宁静如同睡着了一般。 耗球呢? “这个小子有点骨气啊!还不愿跪?战死?真给自己贴金。我让你给我磕头!” 耗球睁大眼睛,却没有了生机。七窍流血,却还要被这个混蛋当做玩具随意摆弄。我强忍着按耐下冲动,怒火早就烧透了我的心田。 “这边没问题了,走吧。”女魔冷酷无情地说着,“第九那边也控制住了,我们去汇合。” “控制住了?”男魔放开耗球的脑袋,两只眼睛里露出接近残忍的兴奋,手舞足蹈道,“太好了!又能见到王了!” 女魔斜眼轻瞥了一眼自己的同伴,道:“你最好快点,拖不了多久。” 男魔伸了个懒腰,目光一寒,邪笑道:“不急,下杀了某个躲在暗处里偷偷摸摸的老鼠。” 瞬息之间,又一次出现在我背后。 于此同时,一道金红色火花突然从我的身后炸开,如同困兽挣破牢笼。 火浪里冒出一道金星凛刃,男魔没有被伤到,伸出去的魔爪却扑了个空。 “很好,很好!你激怒我了——小老鼠!” 山谷里刺耳的笑声回荡,瑰丽的火焰疯狂燃烧,迟到的大雨也倾盆而下。 打戏真的太难啦TuT 还有一章就能去人间Happy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边境篇6 第7章 边境篇7 “阿东,我看你的紫珠子里好像有两种魔纹唉,不过这两种我都没见过。不会又是艺术品吧?” “……不是。” “其一名为「潜蛟」。积水成渊,蛟龙生焉。它能激发你体内潜藏的无限可能。” 雨越下越大,酣畅淋漓。雨鸣若渊啸回响,而枯林则瘴雾吞径。 敌人近在眼前,却如同隔着天然屏障,找不到目标方向。只能胡乱朝四面八方攻击,咆哮声一次比一次震耳欲聋,最终却依旧消逝在滂沱大雨中。 天时! 千山枯林,树影成囚;瘴雾缠腰,群山如尸。形成屏蔽一切感知的境地,外来者又进无回。而谙熟此地者则全凭一身经验,闭绝五感,而仅凭一己之直觉。 又是一击魔刃,这次没能避开,震腑裂胆,血流不止。另一个敌人也出手了。血肉模糊了视野,我闷哼一声,悄然无息退进深林之中。而两只魔又一次失去了,因为空气里没有新鲜的血气,只有万年徘徊不散的腐朽气。 地利! 嘴里咬着那颗救命的紫珠子,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它却是让我的修为大增,但还不够!差距依旧很大,我的攻击对他们产生的伤害不大,主要起到引导作用。 而且我必须小心再小心,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他们察觉。 许久前的对话又在我耳边响起。 “那要这么用啊?我注入了魔气它却依旧没有反应。” “放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告诉它,你需要力量。” “……我要变强我要变强我要变强!我试了!怎么没有用!” “只有你真正需要力量的时候才会有反应。” 我再次闭上眼。 凝夜紫色的魔纹疯狂地流转,却也和我一样低调得无声无息。 所以,我要变得更强,请给我力量! 不远不近的地方,那两只魔飞速跟上来。快要到下一个地点时,女魔却减慢了速度。 女魔:“不对劲。他在变强,前面肯定有问题。” 男魔疯狂道:“那更有意思了!我一定要亲手挖出他的心脏!” 女魔却一手拦住了他,“别玩了,那边……” 她没来得及说完,腰身就被缠住。这里是野草腹地,这些植物很久没有接触到这么新鲜强大的力量一时半会儿蜂拥而上。把两只魔包裹得紧紧的。 天时地利人和,优势在我。 我苦笑一声,时间紧迫。他们说得那边很有可能是阿东那边,如果他这次回不去,至少也要拖住这两个敌人。 阿东曾经说,他是被追杀才掉进这里。如今看来就是这群变态了。 还好只是那边“控制”还好,我只要再拖住一点时间,阿东一定能脱身离开。到时候我可能不知道尸首在哪。 但绝对绝对不允许又一场血灾在我眼前发生。 紫珠子已经在我的嘴里发烫,不能再悲观地想下去。 我催动体内魔气,将全身上下所有的筋脉血液全都调整到备战状态。同时还运转我体内从来没有用过的灵气,让其扩散护住我的内脏六腑。 也许是魔气消耗多了,身体里的灵气倒是运转得更加通畅坚韧。 野草阵果然拖不了太久,虽然这些草已经将他们拖进泥土里,但还是被两魔挣脱,而野草全部失去了生机。只是他们俩出来后却如狼狈不堪的丧家之犬。 我站在高处俯视,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你给我等着你……!”男魔骂到一半停住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一旁的女魔也是一样的神情。 震惊,愤怒,以及更浓烈的杀意。 “呵。” 男魔还没反应,而女魔却突然笑了,和之前的冷笑不一样,这次完完全全的是疯狂。 “原来是王族后裔!我说难怪,怎么突然这么厉害……原来,你们这些王族全都躲起来了!说得好听隐居山林,你们背叛了整个魔族!你们!!” 她的咆哮戛然而止,癫狂的笑容也消失殆尽,又变回冷酷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变得“正常”,让我感觉有种毛骨悚然的诡异。 “活捉带回去。献给魔神。” 男魔回神过来,也迎合道:“没错!带回去!” 我懒得陪他们发神经,转身就跑,疾走而行。他们果然再身后发疯地追。 我选择的路线很隐蔽,而到我真正的目的地也不远了。 他们都招式威力和先前大不一样,比之前更猛烈更疯狂。不能硬接只能闪。 「潜蛟」的上限已然到达,纵使我再怎么呼唤,也前进不了分文。 修行者,不可急于求成。 但我没有时间了。 几招几式下来,我的魔气也快消耗殆尽,我只能破釜沉舟调出灵气,用于攻击。 虽然我没有放松这股气的修炼,但在使用方面,我也确实对它很陌生。 那些修真小话本怎么就没有介绍那些修士神仙怎么用灵气法力的?! 须臾间女魔出现再我面前,带着汹涌魔气的一掌朝正面袭来,太近根本躲不开。死马当活马医,我也对掌而上,白气裹手。 虽然我被震出三里外,但手上的灵气却没有消散,依然充沛坚韧。 我好像有点懂了修仙小说里的阴柔阳刚。我修炼两种不同的气,以阴阳而分,灵气主阳,魔气主阴。也难怪修炼时总一冷一热,原来是温度没有调节好。 女魔咬牙切齿,瞪了眼自己的手掌,转而又盯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魔飘过去也看了一眼手掌,大惊小怪说道:“仙不仙,魔不魔,也是个怪胎!” “闭嘴!” 我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还会内讧,简直再好不过! 我的“陷阱”也快来了。一息之间,暗林就被魔影兵团重重包围住。控制这些士兵的魔纹早就设下,催动起来又不找多少魔气。多亏了他们两个家伙突然自个内部矛盾,给了我缓冲时间。 事实也证明信教的脑子都不大灵光。我没有跑几步路,就又被他们追上,这些魔影兵团还是不敌两大高手。 只是, 混沌天!到了! 几步之遥。 边境和混沌天的裂缝只有这一道,但其极不稳定。 大爷说在很久之前它是魔界魔界的第七道玄通巨门,那是巨门之中的环境也很恶劣,适合生存的地方非常少见。里面大多是异种巨兽和奇珍宝物同样多。 但就在千年之前,巨门内突然聚变,别说异种巨兽和奇珍宝物,就来正常的天空和陆地都没有。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远古混沌之时,而且天地灾祸不断,如一锅乱粥。进者,除了当年合道大能的魔尊,没有一个魔族回来。 他就不信,对面两魔能合道。 我的力气所剩无几,仅是强弩之末,此刻却哈哈大笑。 濒死之际,疼痛带了的竟然是快感和-欢颤。魔族就是这样,越是危险之境越是不怕死,反而要迎难而上。 置之死地而后生。 嘴里全是血腥味,滚烫的紫珠在冰冷的牙齿间流转,依旧散发出它的魔气。 最后一招了…… “其二名为「霸魁」。用法和前一个有点类似,但不是激发,而是借力。这种力量或源自未来,亦或发乎往昔。只有与你有关,就能为你所用。” 这个魔纹就有点逆天而行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修行者,当玉汝于成。 雨停了,虽然我不信,但要是能活下来,麻烦未来的我借我点力量吧。 我的视野模糊,只见到两道魔影一红一黑冲我而来,而我却连手都提不起来了。 「想学剑吗?」 「想啊。」 「为什么?」 「因为剑修很帅!尤其是话本里光风霁月的正道仙人扶大厦之将倾,顺便谈个恋爱。」 「……你要是有把剑,想取什么名?」 「方圆。方圆者,天地也。以一剑护四方。」 「你……以后少看点不正经的书。然后,抬手出剑吧。」 白光。 视野里出现了白光。我看着我的右手手心还残留着一丝深不可测的灵气。而嘴里的珠子早就已经破碎。 抬头,地上多出了一条笔直而深的裂痕。再往上天空中也多出了条空间罅隙。 剑气还没有消散,若碎星残雪留在缝隙中,而所过之处空间似有涟漪荡漾。 那两只魔虽然没有被砍中,但也在波及范围以内。都是面露震惊之色。 “你!不是,你耍我们呢!”男魔骂骂咧咧道,“这特么还是金丹吗?” 别问我我怎么知道! 我也只能出这一剑而已。 因为这一剑,空间出现了扭曲。 我和这两个魔脚下出现空洞,不必多说都掉了进去。 也好……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卸下了一身的力气,倒入深渊。 大爷,我已经学会报仇了。 我可以下去陪你们了。人间不是我的归处,这里才是。 阿东,大难临头各自飞。一定要活下去…… “……” 这些心理剖析本来可以当做遗言,如果不是第二次睁眼还能感觉到疼,我都以为自己下了地狱。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清浊不分,沉沉浮浮,像一锅煮了万年的粥。偶尔有雷声在深渊里翻身,吐出半口噎住的闪电。 还真是混沌天。 如果我没有死,那那俩魔族肯定也没有。可惜我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反正大家也出不去,都随便吧。 女魔愠声说:“现在这么办?被一个金丹虐成这样,就算是分身我也没法回去交差。直接杀了,当没看见。” 男魔兴奋地说:“主意不好!虽然我早想这么做!但他的力量真有点吸引人,要不也带回去让教主研究研究?” 女魔:“随便吧,我不插手了。” 听完他们都对话,我内心一片愁云惨淡。 大爷你坑死我了!老骗子死了还要骗我!说好有去无回呢!你把我的信任全还给我,没一句真话你! 咚———— 一声钟响轰鸣混沌天地间,恍若鎏金的佛光层层涟漪漫过所到之处。 两只魔立刻捂住耳朵,怒目圆睁,面露痛苦神色。 我看着他们的表情,一阵疑惑,我怎么没有感觉到痛苦。 男魔哭天喊地道:“靠靠靠!你快停下!” 女魔也说:“老九!别闹了!” 一声轻佻的阿弥陀佛,一张小白脸出现在视野中。可惜是个光头,没什么好看的。 光头摇了摇头说:“不是让你们不要来吗?又不听我的,只能忍耐一下了。” 女魔大骂道:“让你控制的人呢!” 我心一颤,猛然抬头。 光头委屈得又“阿弥陀佛”了一声,才解释道:“已然在钟里。” 我眼睛模糊,身后确实有一鼎金光四射的大钟在我眼里却像一座永远跨不去的金山。 悲愤交加,不知还能用什么办法救他。「潜蛟」与「霸魁」已碎,以我金丹修为,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他。 我太弱了……我太弱了…… 谁也保护不了…… 男魔突然说:“唉!光头,你又换了个钟里欸!” 光头语气颇为心疼,道:“哎,你们来之前碎了一个。这个也快撑不住了。千年才能修出一个万恶古刹啊!” 女魔:“撑不住!?还有多久!” “现在。”光头俏皮道。 果然他话音一落,佛光古钟上就出现了裂痕。随后不等众人反应,金光四分五裂炸开。 取而代之的是血红色的光芒,刹那间整个混沌天都染上了血红之色。 男魔欢呼雀跃道:“啊!是王!我来了!”没跑几步就被血海震飞。 我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起来,血色里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仿佛身在无间地狱里用不能脱身的残灵。 光头还在阿弥陀佛,念念叨:“万恶古刹本就是来抑制万千罪孽,但施主是在罪孽深重,连这千年佛光都压不住啊。罪过罪过……” “你闭嘴!”我怒喝道。 光头像才发现还有个魔族站在这里,“啊”了一声,缓缓道:“这位施主也要小心,别上火。你看上去很虚啊,命不久矣。” 你才虚!你全家都虚!你个和尚竟然好意思说我! 光头:“看来你与那位施主相识,要不要去问一下他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继续疯魔下去,大家都得死。” 我觉得你就很不正常。 我几乎是拼劲所剩全力翻了个白眼。 “原来你和王认识!”男魔不知从哪爬了回来,语气里喜悦的心情不减,“拿你要挟,王不就肯跟我们回去了吗?” 光头评价道:“其实这样更危险。施主觉得呢?” “除非我死。” 我绝对不做别人的累赘! 更不能害了阿东。 男魔做事都可能不喜欢带脑子的,说做就做。我则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成全你。 那只魔爪又一次穿透胸膛。 但这次不是我的…… “不……” 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 男魔的声音颤抖,似乎想兴奋却被恐惧占据了:“王,我只是手误……” “哦。我知道。” 阿东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没睡醒。 他站在我前面,我看不到男魔那边发生了什么,好像是……炸了…… 紧接着是女魔。 还有光头。 临别前,光头叹息说:“施主,这股力量太危险了。能少用就少用。” 我头靠在他背上,眼前一片黑暗。 所以,都结束了。 *** 我已经尽力了。 金丹VS洞虚2 战力全崩。 罢了罢了反正也不是正经修仙文,饶了我吧>.< 还有一个小小的通知,下一章就要第三人称写了。因为第一人称太刚了,虽然上手习惯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边境篇7 第8章 人间篇1 江轻云做了一个很长的很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的幼年时期被兽群欺负,大爷还在旁边嘲笑。梦到在山洞里捉弄阿东让他做不成陶器。梦到自己带着面具和阿东在村子里表演新戏。梦到他带着大伙儿一块来了人间离开了那个不毛之地。梦到…… 梦太多了,一个一个碎了;梦太美了,他不愿意醒了。 忽而一阵清甜的芬芳在鼻尖打转,还没等他抓住便散开,那香气极淡。却是他此生从没有嗅到过的。 也许过于想知道这浮动的暗香到底是什么,散去的意识一点一点地逐渐凝聚起来。 眉宇间几分挣扎,终于睫毛最后一次轻颤。眼睑掀开的刹那,天光如丝绸飘入瞳孔。 然而只呆愣了一瞬,他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环视周围的环境。 虫翼振翅嗡,鸟鸣拆冻笺。山风掠过三重奏,溪水击破浅冰响。还有绵绵细雨过后,露水在檐角嘀嗒声,春笋破土而出脆响。 这些再普通不过的自然之音,在江轻云的世界里却非常之陌生。 因为以他金丹期的修为,方圆百里里所有声音都逃不开他的感知。而他却真的沉迷于去他那些从没有听过的声音。 但很快听觉被近处的脚步声吸引而去。靴子陷进解冻的土壤,踩在落叶上咔擦脆裂。每一步不轻不重刚好落在心尖,只听见胸膛也跟着扑腾扑腾。 江轻云猛然起身,但痛感随之而来。旧伤未愈,如迟钝的刀锋席卷全身。但也只是隐隐作痛,不再是致命的伤害。 想起来了,他不是快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醒了?” 视线被一个少年占据,容貌俊朗出尘,气质卓然风雅,举步若松竹临风。玄色劲装勾勒出利落身形,外披银线绣纹的墨色披风。 江轻云坐回去,眯眼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少年走进也坐下,才徐徐而道:“我快不认识你了,到底是哪家贵公子,怎么跑我这来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佻,但少年并不介意,反而伸手去捏他的手腕。 江轻云没有动,自然是对方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身上的伤口全都用绷带包扎好了,因为按时换过、没有血迹,包扎干净清爽。 虽然手不动,但是江轻云的眼睛却到处瞟到处瞧。 古木横梁略显沧桑。褪色的壁画上,神女衣袂被岁月啃噬。供桌上烛泪凝霜,铜炉里积着冷灰。 左侧窗棂只剩半截,而屋外之境尽收眼前。 雨过天晴,微风轻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雨后的桃花绽放出明丽粉红色,结满露水的桃枝沉甸甸地弯下来。晴光下望桃树像是美人宿醉未醒,腮边沾着残妆。 不知不觉的,江轻云就站在了桃树之下。连自己是翻窗出来的还是走门出来的都不记得了。 他只是站在那,就激动得热泪盈眶。 两百年的夙愿,一场梦轻轻地落入现实。 一片湿漉漉的花瓣落在他的手指尖,风动而花未落。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他几乎脱口而出。 这句话他曾经仿佛苦吟过,再就味同嚼蜡毫无意思。然而真的站在货真价实的桃树之下,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汪伦兄你先一边去!这分明是不及阿东送我情!! 江轻云扯着阿东的衣袖,激动地说:“是桃花!是桃花!人间,我们来人间了!” 忍不住,他紧紧地抱住阿东。拥抱太急,撞落了两滴湿润的泪光。怕被看见当笑话,他把眼泪藏着阿东的肩上。 阿东轻轻地环住江轻云的腰,青丝碎发的轻柔感飘飘如一缕捉不住的云烟。 下一秒,江轻云从他怀里出来,转身到处跑,完全忘记自己还是有伤在身的病患。 江轻云的喜怒哀乐来如风去如烟,眼下四野狂奔,山上清泉山下沟渠,哪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一定要亲自看一遍。 这里是人烟稀少的山林地带,江轻云没有看见人族,到时看见了各种各样的动物,都是些胆子小的小家伙。完全没有异兽没有凶残厉害,但见到他这个冷酷凶悍的陌生魔族竟然没有扭头就跑。 外面的生物果然奇怪! 江轻云看着又怕自己又想靠近自己的小松鼠,忍不住抓起来直接往嘴里塞。 其他动物见状吓得纷纷散开了一些,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围过来。 江轻云觉得这些胆小鬼没有意思,便把松鼠吐了出来。 他拖着腮帮看这小松鼠慌忙而逃,自言自语道:“我才没有到嘴的食物不吃呢。阿东说食物一定要吃熟了的!是他不准我吃的。” 哼!娇贵的胃。 坐了一会儿,欣赏了山腰美景,江轻云心情极好。 一边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一边幻想未来的美好蓝图。想着想着却想起留在边境的众魔,好心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顿时愁云笼上心头。 “吱吱!”“吱吱!” 江轻云瞥目垂眸,这些小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拾来一堆山果,堆满在江轻云的面前。不止有果实,还有各种珍贵无比的山药,不过江轻云他不识货。 眼前又是那只松鼠它又悄悄地靠近过来。 江轻云把它拎起来,在吃掉它和煮熟了吃掉它之间,选择了挑个红果子尝尝。他到不怕果子里有毒,他活这么大什么蛇神牛鬼没吃过。只有吃不死那就都能吃。 咔擦脆响,味道还行。 于是一个又一个。 江轻云松开手,松鼠立刻跳到他手背,顺着手臂爬到他的肩膀上。过了片刻,其他动物见松鼠没有再被吃掉,纷纷嚷嚷围上来,一下子四周就水泄不通。 还有一些家伙扭头又去找果子讨好江轻云,忙前忙后勤勤恳恳。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当上了皇帝。 难道他们魔族在人间这么受小动物欢迎? 嗯——不错不错, 江轻云也不是个不领情的魔,万物生灵的善意虽然有些突如其来,但江轻云还是很高兴感动。 一高兴就忘乎所以,江轻云激情澎湃地发言,也不管它们听不听得懂,慷慨陈词道:“小的们,以后这片山本魔王就罩着了,你们有什么难处只管叫本魔王就是!谁要是欺负你们告诉我,我替你们收拾!” 小动物自然听不懂江轻云说的一大堆话,只知道他心情好转便也跟着欢呼雀跃。 一下子当了山大王,江轻云激动不已,立刻指点江山道:“走!我带你们去见我小弟!啊不!是我的二大王!” 江轻云就这么轻轻松松收获了一群忠心耿耿为他效劳的小弟们。小弟们一个一个在江轻云的指挥下排着队带着果子往山角去。 “阿东!我回来啦!”江轻云一个虎扑,围着阿东的脖子。 江轻云的动作之粗鲁,正在收拾家的阿东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阿东:“这么快回来了?” 看他样子比出去时还要开心,可能是见着什么好事了吧。 “你看!我小弟……们呢?” 江轻云扭头看去,哪有小弟们的影子啊,只有一路排着长队的山果证明刚在的一切不是梦。 “要么是果子成精,要么就是我在做梦……”江轻云沉思道,“阿东,你掐一下我,看看我醒着没?” 随后,江轻云大叫一声,后退道:“你碰到我伤口了!” 阿东说:“你也知道你伤势未愈。” 江轻云吐了吐舌头,继续道:“我刚刚真的收服了一大堆小弟。你等着看,我一定要让你见识!” 阿东抬眸晃了晃,表示他等着呢。 江轻云看着他的眼睛就走不动道,暗自下决心一定要让阿东亲自瞧见自己的威风。 他把外面的果子收拾进来,又围着山召集了好几次。终于在他的精心策划(不择手段地围剿)下,把这些小家伙一网打尽送进来山庙。 阿东盯着这些瑟瑟发抖的小动物,考虑一锅炖下应该就足够了,于是说道:“你去生火。” 江轻云:“???” “生什么火呀?” 难道也要给新小弟们表演烧房子?这是他们山洞之家遗留下来的传统吗?他怎么不知道? “你生火我做饭啊。” 阿东怀疑江轻云离开边境时不小心撞了脑袋,以前的日子忘了一半。 “这就是我新收到小弟们!不是食材!”虽然他真的有点饿了吧。 眼看两个大王打了起来,战战兢兢的小弟们抱团都成筛糠。 考虑到江轻云有伤在身,这次新家第一战只是小打小闹。 一切误会都解开,江轻云注意到小弟们的不安情绪,几次实验后发现它们其实是在怕阿东。 江轻云自动解锁作为大王的自觉,挨个安抚好他的新臣民们,语重心长地劝说它们:“你们不要害怕!只要有我在,他不会伤害你们!别看他长得……丰神俊朗,其实他魔还不错。” 抱歉,他真的没法说这张脸不好看。整天看着这张脸,他的脸盲症都治好了。 阿东一边磨刀一边淡淡地说:“你不用替我说好话。” 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你的动作真的很危险哦! 最后还是把小弟们都送走了。 理由在他。 阿东说:“我不能跟一群食物共处一室。” 不对劲,阿东以前是这样的吗? 江轻云抽丝剥茧,终于在蛛丝马迹中发现一丝破绽。 “你吃醋了!” 原来是担心自己的地位被那些小家伙取而代之! 阿东不说话,也不看他。 江轻云立马就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即可围上去又哄又贴。 虽然小弟们很听话,但还是阿东更重要。如果江轻云真是个皇帝,必然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昏君。 哄得差不多,终于见美人抬眸,红瞳赤焰流转间,江轻云又是心花怒放。 昏君就昏君吧。 毕竟小弟们适合呼来唤去,但阿东是要和他过日子的! 阿东:“所以,你打算晚上吃什么?” 生存和江山也是一个问题。 虽然果子也很好吃!但他还没有打算改吃素啊! *** 作者有话说: 阿东——清冷禁欲(x),心机boy(√) 又是靠美貌上位的一天! 作者左手:终于到人间啦!苦尽甘来! 作者右手:还不是你没苦硬吃来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人间篇1 第9章 人间篇2 两只魔暂时在这深山老林里定居了下来。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也在几百里之外。这片地方也算是清闲安静。 江轻云来人间的第一个梦想是实现一日三餐吃饭自由,不过因为小弟们太多了,走到哪都要收获一笔,害得他很久都没有开过腥了。 他不吃也不准阿东吃,兄弟准则还是要继续遵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阿东抗议道:“不是说有难各自飞吗?” 江轻云条理清晰地解释道:“那是之前的政策,只在魔界遵循,我们都到人间了,要入乡随俗。” 其实就是不能让阿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因为他会一不小心将“有难同当”吃成“有福同享”。 就比方说上一周,江轻云亲眼看见被他亲封的山鸡大将军,被某位后宫嫔妃架在篝火上烤熟了。 “你!你!你!竟然谋杀我的大将!这只鸡为我开疆拓土,从红花山一起杀到了紫花山!你居然就这么杀了!”江轻云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古人云,后宫不能参政。 古人说的是对的,有先见之明。 不可避免的,新家第二战役又一次打响。这次两魔放开了些打,虽然没有波及到一花一草,但江轻云从明天就可以痊愈,硬生生还要再等一个周。 “我和你势不两立!” 说归说,但有烤鸡不吃那是大傻子! 江轻云一边悼念一边吃:“鸡君走好,一路顺风。爱妃虽然鲁莽了些,但味道确实不错。” 一周光阴在江轻云翻山越岭找乐子间转瞬而过。 江轻云终于可以进城了。 他没痊愈之前,周身的魔气没法收放自如,担心会被人间的修士察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轻云就没有去个人族聚集地。 但阿东去过,还带回来一些有意思的话本。新鲜的故事!跌宕起伏的人生!好精彩,好好看! 偷偷熬夜通宵更是不在话下。以至于阿东都幽幽说:“最近,你修炼有懈怠。” 啪嗒。 书掉地上。 “我不能懈怠,我要修炼。”江轻云喃喃自语。 阿东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他反应就这么大。 “没关系,伤还没好。别熬夜看就行。”阿东补道。 江轻云把书合上,摇头抱住他。 “我还太弱了。” 保不住他们,也保护不了你…… 俗话说得好,责任也大能力也要大上去。 后面,江轻云就变成了白天巡山修炼顺带看个话本,晚上看个话本后继续修炼。 第一次进城,江轻云仔仔细细打扮了一番,山里的小弟们和小弟的小弟们都来给他送行。 把山野都搜刮了一遍,什么好东西都带上。 阿东接过松鼠送来的:“又不是有去无回。” 经过江轻云的中间沟通,这些动物们终于不再那么怕阿东了,还能和平共处一室。 主要是阿东听得懂它们说的话,它们也听得懂阿东说的话。搞半天,只有江轻云他是个又聋又哑的大王。 松鼠在阿东肩膀上吱吱吱了好一会儿,江轻云不由好奇地问:“他说什么啦?” 阿东负责翻译:“听说离这里的白水镇上来了很厉害的道士,让我们小心点。” 江轻云警惕道:“很厉害吗?” 松鼠挠了挠脑袋,继续吱吱叫,而阿东继续充当翻译:“他们会飞,还会法术。听说东边的一个大妖精前段日子被他们收走了。” 江轻云低喃片刻,现在他的实力姑不准,总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间高手如云,如果被发现了…… 阿东看出江轻云的顾虑,说道:“发现了就跑,天下这么大,你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问心无愧就好。” “对哦,有道理。” 江轻云被点醒。人外有人又如何,如果走不出去闯荡,缩在山里当乌龟,一辈子也别想变得更强! “亏我还是魔族,竟然也是胆小鬼。” 江轻云浅浅一笑,如果大爷他们知道了肯定会笑话他的。 “轻云,往前走。” 江轻云顿了一下,又重重点头,旋即想到什么,严肃的氛围在他眉宇间融化为春水,只见他又笑道:“镇里最近真的来戏团了吗?演得什么呀!” 看他放下心结,阿东的心情也好转,“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同为艺术爱好者,江轻云和阿东各有各的路子走,两不交汇,各爱各的。 但江轻云还是很高兴,跟着阿东一起走了。 松鼠放心不下,也想跟着走。江轻云见他体型小巧又是自己的宠臣,便一块带上了。 其他小弟们就要闹了。 翻译官阿东又来了,江轻云一句他一句:“这位是朕的开国第一大臣,为朕的江山出谋划策,立下悍马功劳。现在又要不顾自身安危,和朕一同潜入危机四伏的人间险境。此去凶多吉少,结局多半一将功成万骨枯。各位爱卿难道不应该恭送朕的贤相?反而自个内部起哄,难道要朕一代而亡才甘心吗?” 翻译完,阿东评价了句:“少看点宫廷权谋文。” 江轻云自然无罪,理直道:“那还不是你带回来的都是这些!”他还以为阿东喜欢这个类型。 小弟们感动得五体投地,纷纷给松鼠送行。已经到难舍难分的境地,仿佛真的是又去无回。 江轻云就喜欢看这些小家伙叽叽喳喳,嗑着瓜子,问道:“阿东,他们在说什么呢?” 阿东简单概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江轻云满意地点头:“果然在我的细心教化下,众爱卿的文化水平一日千里突飞猛进。不错!” 松鼠背上行囊,摩挲眼泪,踏上异乡羁旅。 江轻云和阿东好歹也是一身修为半身,速度自然比普通人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可惜没法伸出翅膀飞不然还能再快一点。 松鼠就没这么好运了,它快要飞出去了! 江轻云随手将他塞进怀里,对阿东说:“我也想御剑飞行。到时候找把剑来练练。” 路上虽然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江轻云还是倍感无聊。跟阿东聊东聊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聊到了名字。 江轻云:“说到名字,你记起来了吗?” 阿东摇了摇头。 记忆的大门说开就开,江轻云很不经意问:“那要找的人呢?” 虽然不经意,但眼珠却偷偷盯紧了阿东的神色。 阿东没说什么,而是看了他一眼。 凭借江轻云看眼神的经验,应该是没有。 江轻云顿时松了一口气,又暗骂自己太小心眼,不就是再多个碗的事。 修行者要心胸开阔,圣人孔夫子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俗话也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还有什么来着…… 完了越想越危险。家里一个房间一张床,如果再来一个人。要么他分房出去睡,要么他们分房出去睡…… 不行!绝对不行! 那他不就没有爱妃了! “阿东!”江轻云突然叫住他。 “嗯?” 说什么呢?他们结的是兄弟,又不是拜得天地。 好像没有立场吧。 “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人的!一定!” 江轻云的心脏毫无征兆地乱跳。 三人行就三人行吧,他也有当圣人的一回。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失去阿东。 阿东也停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被江轻云怀里的松鼠打断了,但江轻云只能听懂他在吱吱吱地大声叫。 江轻云:“他说什么呢?” 阿东仔细听了一会儿,回道:“在骂我。” “啊?” “骂我红颜祸水。” “!!!”爱卿好胆量! “骂我朝秦暮楚。 ” “……” “骂我始乱终弃,薄情寡义。负心汉。” 江轻云又惊又悚,连忙捂住松鼠的嘴,以前口无遮拦在这群动物们面前天天称呼阿东是我的后宫正妃。不过是他演戏演上瘾!虽然他在阿东面前也玩笑提到过。这群家伙既然信以为真了! 他对阿东没有非分之想!虽然他的脸真的好看。但是,但是,但是! 找不到“但是”了,他不喜欢阿东他去喜欢谁? 江轻云天马行空马不停蹄地想好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不就是从一张床上睡到……不能这么说,他们本来就是一张床。 不就是从双人床睡到三人床吗?阿东喜欢的人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不会介意床上多一个我的。 才怪! 太艰难了。如果那个人不喜欢自己,他也不可能杀了那人,阿东会不高兴。他又不能把阿东让出去,因为他会不高兴。 谁都不高兴!三角恋就是麻烦! “云,你想完了吗?”阿东说道。 江轻云在放空思路的时候最忌讳被打断,阿东却每次都能在他结束之时再谈话,可以谓“灵魂相契”,又为自己今后巧取豪夺找了个不错的理由。 江轻云点头。 阿东先前一步:“我不是负心汉。” 江轻云却退了一步:“我信你。” 别这样,以后他会少一个强取豪夺的理由的。 “没有朝秦暮楚。” “我也信你……” “不会始乱终弃。” “我……信你!” “嗯……”最后一点阿东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是红颜祸水。” “你也知道你用美色勾引我!” 其实见到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我想你喜欢我,至少看着不会生厌,我的过去……” 心脏又一阵刺痛,江轻云的眼睛突然酸痛。是伤还没有好吗? 江轻云拍上他的肩膀,打断他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提过去了!都过去了。” 伤感,又是伤感。 这是江轻云最不喜欢在他眼睛里看到的情绪,这双眼睛太有感染力了。 江轻云为之心动,也为之心痛。 盯着江轻云变化极快的微表情,阿东问道:“你又想多了?” “我会想多了吗?”江轻云的刺痛随之一停,刹车太快,他下意识问,“你不难过了?” “我为什么要难过?” “我跟你在一起。”阿东说。 江轻云:“哦。”大脑有点转不过来了…… 也不对。 “你的人呢?” 阿东指着他。 江轻云把松鼠从怀里扔出去,左看右看没有人,非常确定。 三人行的梦咔擦碎掉,江轻云又一次春风得意。 “找上我,算你有眼光。”江轻云点点头,完全把前因后果抛之脑后。 他们走的速度变慢,松鼠后面跟着。 得意过后,江轻云才问:“我们,以前认识?” 阿东:“很多想不起来了。但肯定认识。” 光头的话还在旁边晃悠,江轻云不敢多问,委婉道:“可堪回首?” 阿东说:“我醒来之时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我必须找到你。找到你才能安心。” 意思在明白不过。 春风又回来了,尘埃落定终身大事就这么简单一锤定音。 那些话本你七七四十九难难舍难分都是骗人的! 哪有那么麻烦,说开了就行! 江轻云伸了个懒腰。刚想开个玩笑,但一个念头一晃而过,非常严肃认真地说;“回去后我们就拜天地。” “啊。” 阿东第一次跟不上江轻云的节奏,不过求之不得。 “好啊。” 江轻云继续说:“要日月星辰见证,要山灵万物亲睹。我,江轻云对你此情不渝,白首为约。” 阿东一字一字说:“我情亦然。” 江轻云高兴地点头:“小松呢?我的宰相呢?” “吱吱吱!”松鼠跑得累死了。 “不愧是我的爱卿,我要加封你为国师!” 我的终身大事就是这位松鼠大臣成全的,果然口下积德幸福美满! “回去告诉大伙,我们要成亲了!回去让他们准备准备迎接帝国的皇后!” “吱?” 又是一段长长的翻译。 阿东说:“他说路途遥远,陛下保重。他一去不知何时能回?” 江轻云觉得这文学熏陶过度了,他连松鼠的话都听不懂了。 不过,江轻云是一代大王,虚心求教也是一门贤君的必修课,“简单点说。” 阿东可以佐证,这松鼠已经不知道“简而言之”为何物了,和他大王一样沉迷于奇骏文学。 阿东替他简述:“路太远了,他回去必死。” “哦……” 江轻云完全没有注意到松鼠小巧的体型根本跑不远,翻山越岭野兽陷阱分分钟秒了它。 “那你继续跟着我们吧,也不急于一时。” “吱吱吱!” “叩谢龙恩。” *** 云:他的眼睛里满是淡淡的忧伤! 东:(放空)(发呆)(看云) 第九章就表白很快吗? …………………… 确实很快,连作者自己也没有料到!(我不会承认我其实根本没有打算让两小只在正文里表白) 不过,两人性格就是这样。长了嘴就是没法暧昧。 其实有七年的感情铺垫,加一见钟情,再加前世今生的羁绊。他们俩在一起简直天经地义。 感情线速成,但后面全是剧情向,不影响不影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人间篇2 第10章 人间篇3 白水镇是一座千年古镇,虽然远离州城,但是茶道的必经之地,水路交通便利,人来人往,城镇也比较富足繁华。 市井巷陌满街都是人,集市正值热闹时期,处处神采奕奕、生机勃勃。 江轻云在热闹的集市里到处逛,从东市奔到西市,有街头杂技表演的就挤进去叫好,有好吃的没吃过的就顺手牵羊拐一个。 以江轻云的速度,这些凡人自然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不过阿东还是在后面也消无声息地付了钱。 江轻云咬碎一颗冰糖葫芦,糖壳碎裂,甜津津的糖片在舌尖化开,紧接着是山楂的微酸,果肉绵软,酸甜交织,江轻云却像触电了一般,微微踮脚尖,旋即朝阿东跑去。 “尝尝尝尝!这个冰糖葫芦好好吃!”江轻云将糖葫芦抵到阿东的嘴边让他也咬一颗。 阿东试着照做,果酸在口腔里蔓延,但很快被外层的甜味中和,形成一种令人上瘾的酸甜平衡。 他睁大眼睛,等味道出嘴里化开,才缓缓开口:“酸的。” 看他这反应,江轻云一拍手,乐笑起来:“忘了,你不爱吃酸。” 哪里是忘了,分明是故意的。他们在山里吃了这么多天的果子,一咬到酸的,阿东就会眼睛微震、拧眉沉思。 即使这些表情很微妙,还是被江轻云发现了端倪,之后他总是想着捉弄他,屡试不爽。 白水镇每三年才能请到一个戏班到自己这来演出。据说那个戏班同样历史悠久,底蕴丰富,且非常受当地人的敬畏与喜爱。也不知白水镇,几乎在整个梁洲地区都受尽爱戴 。 他们表演的不是别的杂剧,而是傩戏,也是巴蜀地区的古戏。巴蜀盛行巫傩文化,傩戏则是驱邪禳灾祈福酬神的祭祀表演,几乎是渊源之久远被称为戏曲“活化石”也不为过。 江轻云虽然一直强调提高文学水平,但在内心里还是非常赞同雅俗共赏的观点,百鸟争鸣多姿多彩才有意思。 所以打听到表演傩戏后,江轻云非常兴奋,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 茶馆里说书先生娓娓道来这傩戏表演之精彩绝伦,说是人神对话的桥梁也不为过。只是听的人不多,店里的小厮跑过去要赶这个说书先生走。 说书的:“这是为什么啊?我说得好好的。” 小厮道:“你看看,有几个人再听?” 说书的指着江轻云一行人。小厮看了看这两人的穿着,掂量了一下,还是让说书先生再待一会儿。 说书先生放下惊堂木,边摇扇子边哀叹道:“以前都那么多人捧场,如今却只有几个外乡人。礼崩乐坏,文化衰败啊。” 突然和扇,扇如剑指江轻云,语气沉深道:“这位看官,你可知道?” 江轻云喝了一口苦茶就不再喝第二口,听见这家伙突然指着自己,于是道:“我不知道啊。” 说书先生满意地点点头:“想知道吗?” “想。”快说快说。 “这就是另外的价钱了。”说书先生挑明道。 最后,连最后的两位看客都离开了茶馆,这个欠债逾钱的说书人自然也被轰了出来。 傩戏演出明晚开始,连续举行三日。虽然举镇同庆,但镇里人眼看着没有兴趣,上前询问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完全没有说书先生说得那边爱戴,连“敬畏”中也只有畏不见敬。 夕阳西下,江轻云和阿东本想找一家客栈住下,但赶紧去就被赶出来。连续几家也是这样。 有的店委婉含蓄地说全都住满了,有的店直接开门见山说不让外地人住,有多远滚多远。 江轻云摸了摸自己的脸,感慨道:“原来我这么不受人族待见。” 阿东:“我感觉不是脸的原因。” 这点江轻云非信不可,这么能对自己的五官没有信心呢?他的化形术明明也是如火纯青。 他说道:“也是。小松不是说最近有道士出没镇子吗?还有那个傩戏……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到时候我们见情况不对就赶紧跑。” 方案很不错。 不过,他们今天晚上住哪呢? 要跑回自个山头去吗?虽然有点远,但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事。只是一来一回可能刚好错过很多有趣的事。 睡郊外的话,江轻云没有问题。小松也不可能有异议。阿东的话,江轻云早将他看作娇生惯养的贵公子,这个看法可谓根深蒂固。以前条件原因只能睡山洞,现在…… 江轻云瞟了他一眼,舍不得人家和自己将就。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如此寒酸的家境岂不是辜负美人。 正当他们打算打道回府,小松突然冒出来发言。依旧是阿东翻译。 阿东将一堆复杂繁琐的陈述通通省略,直言道:“他说,最东边有一座废弃的旧观,能挡风遮雨,我们可以去凑合一晚。” 江轻云一锤定音道:“好,就这么定了!不过,你怎么知道?” 阿东:“他这边有人脉。” 江轻云:“不错啊,身为我的臣子,外交能力也是一流。” 小松跳在阿东的肩膀上拍了拍胸膛。 说走就走。 这破观以前也不知道是供奉那位神仙的,现在外没字匾,内没神像,一片死寂惨淡。建筑也是一片沧桑巨变,陈旧不堪。和他们山里的小庙有的一拼。 唯一的生机在院子里,野草野花将路径全都掩盖住,院子一侧一棵桃花树开得真烂漫。 江轻云就喜欢桃花树,可能是因为醒了第一次见到的就是桃花吧。 他动了一个念头,在这里安第二个家。反正房子不嫌多,多家多福。以后进城里也方便。 阿东自然没有异议,他的老本行也要在镇上做,赚钱养家糊口自然越近越方便。 至于阿东的谋生手段,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算命当神棍。 他很久前就这么干了,江轻云没亲眼见着,今天刚来也没机会看到。 很是好奇当神棍真的能混口饭吃吗?不会被追着打? 江轻云担心市场不景气,问道:“当地的那些神……算命先生呢?” “跑了,”阿东面无表情地说,“他们算不过我,也打不过我。” 江轻云找个干净地儿坐下,打了个哈欠说道:“招摇撞骗地跑了也好。额,那我们这真不算骗子吗?” 江轻云当然相信阿东,但他一点也不相信算命真的能算得出什么货真价实的东西了。就是能,也不过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搪塞过去。 他以前就中过类似招。所以阿东从不在江轻云面前算。 从附近旮旯里找了些干木柴来,江轻云用灵气点了把火。 出门在外,不能使用魔气。不然即使不暴露魔族身份,也会被误认为魔修。但不管事魔修还是魔族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小松耳听八方消息灵通,身在山林里,却知天下事。 据说近几百年邪修猖獗壮大,而正道势微。每过几处就会有惨绝人寰的消息传出。那些正道弟子多避世离俗,而不避世视而不见,尽管些无关紧要的事,可谓散沙一盘。人间百姓都过的是兢兢战战,而人界的天家皇族本不该管仙家之事,如今也不得不千金散去广招散修,汇集力量保卫四方生民。 江轻云边听边感叹道:“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遥想他们魔界现在也都有自个的邪教组织了,只能说世道不太平到处都乱。 江轻云丢了颗松子给这位见少但识广的小松鼠,问道:“你的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懂这么多。” “我们山头唯一一个走出去的大妖精。他很厉害,现在在为凤凰神大人办事。” “凤凰神?”江轻云咬肉饼的动作一停,很感兴趣道,“真凤凰还是假凤凰啊?” 阿东说:“真的。” 小松:“吱!” “我以前也听大爷提过妖界。不是说四象丹炉已毁,妖界再也不能出真君了吗?” “因为世道变了呀!” 这句话不是阿东接的,也不是小松叽叽喳喳冒出人言。 而是从外面传来,只见一个布衣青年气定神闲地走进观中正殿,笑眯眯地看着两魔一松鼠。 “看官想知道?” 江轻云看了眼小松,只见这时小松摇头掉链子,从阿东那摸出三个铜板,扔出去。 铜板如射出去的飞箭,错开说书先生的侧脸,嵌进对面的墙里。 说书人倒是一点也没有吓到,嘿嘿一笑,把钱从墙上扣下来。理了理衣领,也盘坐在火堆旁。 他从衣袖里拿出醒木,没有桌子就敲地板,清干净嗓子便道:“话说这凤凰神呐乃一千年前横空出世,那时后妖族和人族的大战已经接近尾声。妖族没了两大真君,也没了圣物四象丹炉,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天道不怜,大势已去。眼看着妖族没落,要被人族赶尽杀绝,这是凤凰神从天而降!一出世便是妖皇级别,人族上下无一人能抵。” “如果就这么一个妖皇也就罢了,这凤凰啊,你们都知道的,能干什么呢?泥槃重生啊!不光他自己能泥槃,他能让别的妖也重生!太不可思议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来又一个四象丹炉,轻而易举造出来了个朱雀真君。欸,不能再叫真君了!得叫朱雀神!” “刚重生出来修为就直逼半步金仙,以前说好的真君不能突破洞虚境全成了空谈。一个妖皇,一个半步金仙,人族有什么胜算?捏着鼻子拍拍屁股从万灵宫退出去。” 江轻云听得出神入化,见得不讲了赶紧催促,只见说书先生搓了搓手指。 “给他钱。” “这就结束了吗?这么可能呢,人妖百年大战死伤惨重,积下的仇怨岂是能轻松化解的?更何况妖族今时不同往日不杀回去简直。” 江轻云点头说:“对呀,肯定要杀回去。” 说书人摇了摇头:“匪夷所思。妖族这时候提出谈和休战。” 江轻云认同道:“也好啊,和平万岁。” “可是啊这修真界却不领情!‘它们说打就打不打就不打’,修真界的脸往哪搁啊。那时修真界唯一出世的金仙老祖蓬莱仙尊刚刚逝世,除却隐世大能,没一人能战,讲和为最明智之举。修真界就是不答应。” “唉,眼看这拖拖塔塔踏三百年,虽然没有大战局部冲突也是不断绝。直到四象丹炉里出世了第二个半步金仙的白虎神。他们才勉强同意讲和。他们同意了,妖族就不那么乐意了,那可是相当于灭族之痛啊,要不是凤凰神以休养生息为主,谁能压的下这仇痛!” “何况白虎神主战,乃是西方武战神降世!哼哼,想在武神下求和,那不是做梦吗?于是啊只好割地赔款送仙丹灵药,求不要……” 他的话没有说完,手里的扇子震飞了,人也闪到一边,而他的惊堂木更是闪飞到了火堆里成了火柴。要不是说书人抬手一挡,刚刚那一击劈下的就是他的脑袋。避开这一击后,他也不嫌烫,扎进火堆里捞他的醒木。 与此同时,说书人刚才坐的地方多出一把灵剑,剑气凛然,余威还在。 江轻云估量了一下,是个筑建期修士,暂且按兵不动。 一个愤怒无比的声音从天而降,“姓楼的你王八蛋!长妖族志气灭我们人族威风!” 说书人见情况不妙,火急火燎绕到江轻云身后,说上却气势不减:“这位看官就是你的不是了!我都没有收你钱你就要杀我。我说得不是实话吗?” 一个紫衣少年从天而降,拔剑指着说书人:“当然不对!如果不是那妖皇一开始非要我们人界割去三洲给他们,还要我们以后见到妖族就绕着走,我们能不答应?” 说书人却道:“什么人界割地?不过是修真界失去那三洲气运管辖罢了,又没有不准你们走动,更没有对三洲百姓出手。人妖和平啊,到头来竟然要妖族做示范。” “这凤凰神还真是个厉害人物。”江轻云赞叹道。 紫衣少年立刻道:“胡说!不是!他们妖族都快骑到我们头上!” “唉,修真界现在就这样,谁来都可以欺负一下。”说书人作出可怜相,哀叹生不逢时。 紫衣服的追着说书的在破观里到处跑,江轻云和阿东一边烤红薯一边观看正道修士的打戏。 不一会儿,外面又跑进来了两个紫衣服的修士,一看就是后来人的同伙。还以为要看到三打一,结果最后一个背行囊的修士跑到一半被自己人的一掌打晕。三打一变成二打一也很有看头。 鸡飞狗跳了老半天,房子拆了一半,眼看要波及到屋外的桃树,江轻云立刻放下红薯,把这些没大没小不分轻重的修士们轰一边去。 终于在江轻云的一番慷慨陈词下,两方坐下好好谈。 “多谢前辈指点,不然在下刚刚就走火入魔了。”第一个打架的紫衣服说。 “是啊,少年心性,不留神很容易伤及无辜。”说书的说。 眼看又要打起来,江轻云使出一击自创功法“灵之小火花”,给他们脑门子都来了一下。连地上放倒的人都不放过。 江轻云说:“我们人……”卡住了。 “我们正道修士第一次见面难得不应该先虚与委蛇一下?相互装个模做个样,笑里藏刀吗?” 第二个打架紫衣服的揉了揉额头,“前辈真爱开玩笑。对这个正道叛徒不需要客气。直接杀。” 江轻云突然笑了:“你的意思是,外面魔修猖獗,妖族霸世,内部却要杀一个说闲话的书生。” “哎呦!我好惨啊!世道不公啊!怀才不遇啊!” 说书先生边抹眼泪边干嚎,离他最近的阿东被他吵到了,本来就烦他一直离江轻云坐得近,现在还有在他耳边大喊大叫,于是客气地在他后脑上送了一拳。 “闭嘴。” 江轻云瞧了眼,只是砸了个大包,没点事,便不管这人。 闹腾了老半天,众人终于记得进入自我介绍环节。 为首的紫衣服:“在下是幻剑派内门游仙道人门下大弟子岑隐。” 第二个紫衣服弟子道:“幻剑派游仙道人门下二弟子叶自心。” 江轻云顺着人头看,指着地上这个:“那他就是三弟子?” 岑隐面露尬色,仿佛觉得这小子有点儿丢人现眼,“他只是个外门弟子。路琼生,你到底还醒不醒?!” 被叫的这小子突然一跳,诈尸道:“是谁在叫小生!” 环视一周后才明白过来,殷勤道:“原来是大师兄啊!有何吩咐!” 岑隐眼里满是嫌弃,哼道:“你还是继续睡吧,没你什么事!” “啊?”路琼生不明所以,不过看大师兄脸色不佳,便自觉蹲到二师兄旁边。 叶自心笑了笑说,“门内事见笑见笑。、 说书先生眯了眯眼,嗅到新闻的气味,不过还是按耐下刨根问底的冲动,也自我介绍道:“小的不过一介散修,姓楼名清,仗着一张嘴行走江湖,没什么本领,一身修为也就够讨个饭吃。” 楼清还想说些什么,被岑隐打断:“行了行了,知道你没本事!” 他转向江轻云和阿东,语气缓和严肃了一些,拱手而道:“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江轻云头一回被人认为是前辈,刚刚出的招也都是用的灵气,这些人怕不是也把他当成了修真者。 他观察过了,这三个幻剑派弟子两个筑建一个练气,至于这散修书生也是个刚到筑建门槛的家伙。 那就胡说八道吧。 “谈不上高姓,更扯不上前辈。在下轻云,这位兄弟叫…不重要,称呼他为东兄吧。我和东兄不过是山野里的野道士,以前过着隐居日子。现下才出来走动,哪里知道外面沧桑巨变,真是……” 怎么说呢,反正接不上好话。江轻云觉得自己还要练一练,比如给自个安个响亮的道号。 “江前辈过谦了,您是金丹期的大修士,修为在我们之上,境界又比我们高。连院子一棵普通的桃树都愿意保护,心怀一草一木。我们自然比不得,自愧不如,愿意称呼您一声前辈。”叶自心调理清晰道。 江轻云想了想,如果按照年龄论辈,他确实可以当他们的爷爷的爷爷。至于护树,那桃花多好看哪,如果价值代换,江轻云不会觉得这群叽叽喳喳的人比桃树金贵。 前辈就前辈吧,前辈问这些小辈来白水镇干什么。 “我们是跟踪着一个傩戏班来的。他们有点古怪。”叶自心说。 楼清玩着扇子道:“有点古怪就跟上来了,雍州快被邪修屠城了,这么不去救?” “屠城?”江轻云惊讶了声,魔修真的很猖狂了。 岑隐不快道:“雍州本来就是座魔窟窿,他们魔修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什么关系!” 叶自心轻声说:“但屠城是真的。死了很多人。” 这氛围又紧张又冷,江轻云转移话题,回到正轨,道:“还是说说傩戏班吧。哪里古怪?” 叶自心:“只要他们唱过戏的地方,人都像丢了魂一样。虽然过几个月会好点,能正常生活,但精气神和以前大不一样。他们夜里还群居着唱戏,你们没见过,是有点瘆人。” 岑隐补充道:“我们用我派秘法幻梦之术进入过他们的神识,发现他们每一人的记忆都停留在演出那三天。再也没有变过了。” 说道这时,他有意无意瞟了眼叶师弟傍边的路琼生,看他什么也不在乎地只知道吃,恶狠狠地扭头。只可怜路琼生今天在外跑腿一整天到处打探消息,晚上连吃个饭也要被嫌弃。 楼清摸着下巴道:“听这样子是邪门了。” 叶自心垂头道:“是啊,他们身上没有妖气鬼气魔气,什么也没有。就是被困住心神,没法出来。我们也试过很多方法,但效果不理想。” “非妖非魔非鬼怪。那能是什么呢?”江轻云侧目望了一眼阿东,他现在的眼睛和人族一样的黑瞳,不过依旧好看。 四目相对,江轻云笑了下,“总不会是人吧。” “傩舞班里的人都是些不会法术的凡人。”叶自心解释道。 “不会法术就没法演出了吗?我记得楼道友说过,他们演的是神。请神,演神,送神,刚好三天。” 幻剑派的人静了一会儿,最后路琼生打破了沉寂:“师兄,我们看过戏吧。” 岑隐:“……”看过也没看懂! 江轻云又举手发问:“还有,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 又是一阵安静。 阿东接话说:“因为客栈不欢迎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