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成废物了,就不要折腾了》 第1章 第1章 五德宗地界—— 无边无际的幽幽重云覆压在山头上,天边渐渐蒙上一层淡淡的黄。 这就是苦役山的日出。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只有太阳在层云上印出的枯黄日影可以勉强照明。 数十苦役拿着铁镐,在嶙峋山石间开采矿洞。铁镐在岩体上发出叮叮声响。 “动作快点!” 一旁监管的修士手里拿着碗口粗细的灵鞭跃跃欲试。 苦役都是四处抓来的凡人,在修士面前形如蝼蚁,想活就要不停地干活,没日没夜地再这鬼地方敲石头、搬石头。 “听不懂话吗!我让你们快点!” 监管的修士挥动灵鞭,狠狠打在一个苦役身上。 灵鞭刀刃似地割破本就不堪的布衣,在苦役背上留下一道骇人的红痕,从肩部延至腰背。 痛苦的一声在叮当声中惊起,那苦役一下倒地不起。 敢装死? 又是几道淬毒般的灵鞭落下。地上的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一声未出。 真的死了。 “真是废物。”修士骂道,“你们两个,把尸体扔了。”他随手指了两人。 老张和另一人放下铁镐,头也不敢抬,颤颤巍巍地过去,把尸体拖走。 尸体还流着新鲜的血液。地上又的岩石板上又多了道长长的血迹。 老张记得这人是和自己同一天被抓过来的。苦役日夜不息地劳作,鲜少有时间交流,关于这人再多的事,老张也不清楚了。 “可惜了。” 老张叹道。 与他同行的人也难免哀叹,可是自己有好到哪里去呢?还不如死了。 到了一处恶臭冲天的山崖,遇到从别的方向来的苦役,他们也托着尸体。 人、尸,都不知其名。 崖边,和老张同行的那人发现手上的人死不瞑目,把遗体扔下山崖前阖上了他的眼睛。 “兄弟,就算是解脱了。”他说。 五具尸体被一齐抛下,除了开始时尸体撞上崖木的声音,其余一片寂静。 山崖有多高,尸山堆多高,一无所知——应当是很高的。 他们对这该死的苦役山也知之甚少,只知此处是五德宗地界,苦役被逼着开山采石,也不知在挖什么。 山崖上的十人面面相觑。 他们可以在送尸体时偷片刻的宁静。 “你们想离开这儿吗?” 老张在最近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坐下,掸掸身上的灰尘,看上去有些老神在在。 “想!怎么不想!”那人欲言又止,压低了声音,“可……我们还能回去吗?” 凡人在修士面前不过草芥,凡人怎斗得过修士?又怎么才能出去?苦役,就是两条腿的牛马,甚至比牛马还要低贱。 老张从怀里拿出一块薄薄的石片。 “你们把手伸出来。”他道。 “你要干什么?” “想要有转机就按我说的做。” 老张在一众苦役中还算有些名头,曾经是个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会写袪邪的本事。山中瘴气深重,凡人身躯在里面待久了呼吸不畅,祛瘴便是袪邪。 老张也不是白给人袪邪,他要人一滴血,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 现在似乎是知道了。可是凡人的血能干什么? 几人相视。在这里横竖是死,早晚的事,不如信一回这个神神秘秘的神棍。 第一人将手心亮出,第二人、第三人…… 最后一人迟疑道:“凡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修士?你想要干什么?”苦役里总有些被逼疯发病的,老张疯了也不无可能。况且,若是被发现,那些神通广大的修士凭血找到了他头上怎么办? 老张神色未露,回道:“对你们而言不是坏事。” 那人后退半步,面色难看,“我不掺合。” 神棍,还不是个凡人,都是徒劳罢了,他不冒险。 “随你。”老张道,于是向几位入伙的人使了个眼神。 那未入伙的外人顿感不妙。 只见另外八人已将他密不透风地围住。 “谋反”这种事被外人知道很危险。 老张用身上穿着的破布擦了擦石碗上的血渍,脸上依旧如老者那样平常,眼底却多了几分犀利,“年轻人,你可要想清楚。” 这是逼人造反,但反的是这苦役山、反的是这五德宗,顺心顺意。 那人也不敢想象现在拒绝会是怎样的下场,去跟方才的尸体作伴吗? 他垂下头,喃喃道:“我、我加入。” 老张忽然笑了,不像个稳重的老者,是个疯子。 “早这样不就好了。” 几人亮出手掌,石片割开愿者掌心,鲜血滴滴流出,落在老张准备的凹面石块上。 老张拿着石碗,起身走远几步,背过身去。 几人看着老人家的背影晃动,听上去还有些模糊的经文。 法毕—— 老张独坐在山石上,望着远处的山巅。 山巅上有一座宫殿,那是五德宗使者住的地方。枯黄的层云笼罩,不时落下霹雳雷电。 “五德宗……”老张默念道,眼中说不上是什么。 他转向列成一排的几人。 众人感觉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直直地站在原地。 面前的老张给他们的感觉和平日不一样,平日的老张抠门、神神叨叨,没有这般威势。 老张见几人杵着,笑道:“不必紧张,现在还反不了。” “你们几个!!!” 有修士发现几人迟迟不归前来查看,话语间,灵鞭已经举过头顶,将落。 众人这时怕的不是那要人命的长鞭,而是想这修士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见刚才的“反话”。一顿教训总好过没命。 他们立马用手臂护住头部,闭眼不敢多看。 灵鞭腾空,半晌没有动静。 有人甚至早已捂上耳朵,不去听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是并没有派上用场。 一片安静,来自山崖下的恶臭味都淡了几分。 有人只眼小心翼翼地眯出一条缝,只见那灵鞭还悬在空中,那修士也被定格在挥鞭的那一刻。 ——怎么回事? 老张轻笑,将石片上的血渍也擦擦干净,把它和小石碗都揣在怀里。 众人从惊吓恐惧中缓过神来,纷纷看向那个深藏不露的人,眼中又惊又喜。 老张缓缓站起,似乎真有几分仙人模样。 “巧合而已。”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老张走向那雕塑般的修士,将他挥鞭的那条胳膊拨开一个难以察觉的角度。 “这样就不是巧合了。” 那修士忽地恢复动作,蟒蛇般的灵鞭正好打在两位苦役之间。 修士倏地转头看着身侧的那人——他怎么会在这儿? 修士正欲挥鞭抽向老张,动作毫厘再次停住。 时机一到,他竟散去灵鞭,径直向众人走去。 众人被吓得自觉让出一条道。 只见那修士双目无神,穿过众人让出的那条道,又走几步踏入悬崖。 血肉之躯撞上崖木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修士就这样草草地自我了结了。 在这里,生命终结不足为奇,修士也一样。 众人看着愣在原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修士坠崖的那一刻被打破了。 “你、你是修士……” 有人结巴地说出一句,老张却让他噤声。 “我只是个凡人。”他道。 老张背着手远去,背影悠哉,“还不跟上?”他向身后几人道。 说完,他轻咳几声。这里的灵气污浊,光是待在这里就觉得胸闷气短,何况他方才还用了些灵气。他只觉得胸口有一片蚂蚁盘踞。 咳嗽? 与老张一道来的那苦役忽然想起来什么——与他同镇的大夫白砚便是个痨病鬼,他向来和老张交好。这些日子都没见到白砚。镇子被毁,白砚应该也被卷来了苦役山才对。 他望着老张的背影,心中有疑却不敢多言。 各回各的采石场。 与老张一道的那苦役一路都未说话。 忽然他瞪大了双眼。 ——一位“老张”迎面而来。 怎么会有两个老张?! 老张们四目相对。 迎面来的老张呵呵笑道,“被人发现了啊。 白砚觉得老张故意得不要太明显。 但是时候也差不多了,被人发现也无所谓。 老张指着白砚旁边的苦役,“这是新人?” 那苦役瞬间站直身子。 “你们在这里废什么话!” 监管的修士发现了三人,灵鞭不由分说地抽向几人。 下一息,他便像先前的修士那般静止在原地。 “事情办得怎么了?” 白砚若无其事地走向老张。 苦役也立马跟上,生怕出什么事。 老张从怀里拿出一只指节大小的瓶子,交给白砚,“六个人的血。” 白砚东西塞在腰封。 “就在这几天了,你让大家都小心点,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张点头应下。“就会使唤我这把老骨头。” 白砚懒得理,自己咳了两声。 几人走远,被控住的修士回过神,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对着空气抽,疑惑地环视四周。 自己怎么到这儿来了? 苦役山山巅,使者大殿内—— 朱红幔帐轻轻摇曳,几位婀娜美人藏在帐后。 “大人,快来抓我啊。” 声如淙淙泉水。 那使者只披着外袍,眼上蒙这红绫,一脸豺狼之相。他一下扑向声音来处。 “小美人,抓到你了。” 那美人半推半就,其余姑娘纷纷拥上。 “我在这儿呢。”有姑娘道。 那美人趁机挣了出来,退至姑娘身后。 姑娘们又作蝴蝶四散,声音轻若蝶颤幻梦。 “我在这儿呢。” …… 一道流光穿过大殿,传入使者耳中。 那使者忽地顿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咬牙切齿。 他一把扯下红绫,对周遭姑娘们吼道:“都给我滚!” 姑娘们躲在帐后去,也不知道使者在发什么疯,彼此相视后便无声退下。 她们恨不得再也不要回来。 使者使灵力理正衣冠,对着铜镜,脑中全是传音的内容。 上面吩咐开采的进度要加快,三宗的人快有所察觉了。 呵,还能怎么快,叫人都打死吗?一帮老不死没屁本事就会指使手下的人。 他想着心里愈发烦躁。 立侍的人见此,上前道:“大人,要是对这几位姑娘不满意,小人这里倒有个不错的人。” 使者听了,斜睨向那人。 他当然知道那群女人什么心思。 “说来听听。”使者道。 那人谄态毕露,说道:“原来清水镇的大夫白砚,传闻丰神俊朗,身若白玉,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丰神俊朗?男人?” “正是。” 使者忽然发笑,男人的滋味他已经很久没尝过了。 “让他过来,侍殿。”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白砚这天还顶着老张爬满皱纹的脸,在采石场框框砸石头。 “你们谁是白砚?”有修士持这灵鞭来问。 “在下便是。”白砚放下铁镐,回道。 那修士和监管的修士相觑,使者要这一把年纪的人侍殿?搞错了吧,路上随便拉一个人都比这人硬朗。但是清水镇还还活着的人都在这儿了。 周遭的苦役默然。 此人是老张还是白砚,知道的人不敢吱声,不知道的人也被知道的人按了回去。 修士拿不定主意,看向那天和“老张”送尸体的苦役。 那苦役更是连连点头。 “白砚,白大夫,正是。”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敢和这里修士说话。 可能是因为他们要找的是白砚。 那修士也不管了,他把人带到就是。 “你跟我走。” 白砚被带到了山巅的大殿内。 大殿整个都是由深褐色的山石砌成,笨拙的石块在此是雕梁画栋,无不精美异常。 这个满身褴褛的苦役显得格格不入。 修士让几个姑娘把人洗干净,便离开。 几位姑娘将人带到汤池。 半亩大的汤池水汽氤氲,温暖的水汽沁人肺腑。这水比苦役们平日喝的水不知干净上多少倍。 一位姑娘乘人不注意将一只小瓶给了白砚。 “姑娘们的血都在这里面了。”她轻声道。 “多谢。等会你带着姑娘们远离大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进来。” 姑娘应下,接着便抬手,要替他沐浴更衣。 白砚不露声色地后退一步,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劳烦姑娘。” 那姑娘收回纤纤玉手,白砚的真容她没有见过,可是透过这张满是皱纹的面皮,她能感觉到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她将两手缓缓放至身前,低头几许,“白大哥一切小心。”便退下了。 白砚脱去身上的破布,将自己没入汤池之中。 洗去身上的污垢。 那皮肤当真如玉般剔透细腻,无半点瑕疵,线条流畅自然,不见丝毫斧凿痕迹,俨然是块浑然天成的美玉。 乳白的汤水从他胸口滚落,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水痕。 观其背影,腰身劲瘦,长发披垂,朦胧水汽间人影绰绰。清晨雾中观莲,挺水白莲,不过如此。 洗净,白砚穿上姑娘们给他准备的衣物。 还算姑娘们有心,备了件轻薄里衣,红纱外披,不至于一下被那色魔使者享用殆尽。 有人领路去内殿。 白砚还顶着老张的脸。带路的人只觉得使者真是饥不择食。 内殿空阔,红帐漫天,随风摇曳。 领路之人将白砚带到后便让他进殿,自己将大门紧闭,离开了。 殿中有流水、小径,不见半点绿色,石块深沉的颜色显得压抑异常。 白砚走上面前最宽的那条路,方才踏入一步,一道声音从深处传来:“白砚?你胆子还真不小。” 白砚忽然被一股灵力裹挟,他似小叶般被那股力量拎起,直直拉入深处。 只见高台的榻上,使者衣裳半敞,面上不悦。 白砚被扔在阶下,红纱似花瓣绽开。 “在下不敢。”白砚支起手臂稳住身体。 “你这张人皮做的还真不错,可惜只是凡人手法。” 凡人手法骗过所有监管修士,这便够了。 至于这使者,他修为是筑基中期,比那些炼气的修士敏锐得多,凡人手法再怎么精美绝伦也难以骗过。 他也没想着骗过。 那使者催动灵力。 一团赤红的火焰在白砚面上燃起,将那张黝黑的面皮焚烧殆尽。 火焰烧着,白砚泰然处之。 再抬头,只见那张黝黑的画皮蜕去,下面藏着的可是张玉质般的俊秀面庞,美得不似真的,更像是一张画皮。 只是画这张皮的人手法高明更甚,处处精雕细琢,处处浑然自成。 一块纯白无暇的玉就该是这副模样。 那使者看得愣神,这出尘不染的容颜比他见过的所有的人都要诱人。 世间怎会有此等姿容? 此等绝色就落在唯他掌控的苦役山。 使者豺狼般的笑容毫不掩饰,催动灵力,直接将人横放在床榻上。 红纱衣摆轻轻展开。 其实白砚来之前还拿不定这使者是喜欢烈性的还是温柔的,想着如何引诱他。现在发现,根本用不着。 那些灵力绸带般牢牢绑住白砚的双手。 他就这样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 这样的距离,这个筑基修士已经中蛊了。 使者迫不及待地跨在人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美味。 他伸手要去撕开白砚身上的红纱。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瞬,他双目瞬间失神,动作停在半空。 让白砚没想到的是,一柄剑刺入了那人和胸膛。 那一剑干净利落,未带出一星半点的污血。 白砚能感觉到这使者失去了生机。 能一剑抹杀筑基修士,要么剑非凡品,要么境界远高于筑基,何况白砚竟然没发现第三人——来者可不简单。 剑刃倏地抽出。 只见那使者向前倒去。 白砚喉中干涩轻咳两声,下意识将这斯向后蹬去。 见尸体向自己而来,第三者未见犹豫地一掌将人劈到一边。 尸体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地滚到石板地上。 白砚看着来者,他穿着一身用于隐匿的黑衣,手中的剑还未收鞘,面上带着张白虎相的半面面具,一双渊渟般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白砚发现对方耳尖点红。 他眉头微锁,这人耳红什么? 他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红纱制的衣摆大敞,琼枝般的双腿一曲一伸,只一点便见花色。 那人默默转过身去。 这下白砚更能看清那人绯红的耳尖了。 白砚莫名恼火,有一种想杀了此人的冲动。 真是可恶,差点被这斯看光。而且他耳红什么?我还没说什么呢! 使者身死,他用来束缚白砚双手的灵力也自行散开。 白砚起身活动活动手腕,而那人却侧着身将剑横在了他颈边。 白砚本就恼,嘴角扬着,眼底却含愠,问道:“兄台这是何意?” “你若安分,我不杀你。”那人的声音隔着面具有些低沉。 “都听仙长的。”白砚纤长的手指捏住剑身,将剑移开几寸。其实他说得没什么好气,但他是个天生带笑的人,话中听不出怨怒,面上也看不出来。 那人也没看。 那人步下台阶,手中捏诀。 筑基修士多多少少也有些保命的手段。 清泉般清澈纯净的灵力从诀中涌出,与此处的污浊之气截然相反。白砚喉中干涩,轻咳两声,觉得调用此处的空气就是委屈自己。 一只银铃从使者尸体的腰际飞出。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法,那使者躲在铃中的元神被逼了出来。 那使者也是个丈夫,当即对那黑衣修士不停跪拜磕头。“前辈,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吧!我只是个给五德宗打杂的!一切都是五德宗那群老东西让干的!” 修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修士不得干扰凡人生活。五德宗逼凡为奴,可是犯了大忌。 那人的剑架在使者脖子上,冷声问道:“你们在挖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啊,上面让我挖我就挖了,具体挖哪儿,都是上面传信下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白砚不禁笑了出来。 那使者向白砚看过去。 红纱下脂玉般的双腿因为角度的原因若隐若现,只见的半截身子坐在榻上。现在换作这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了。 大概是因为现在的情形太过危险,那使者没有被白砚的色相迷惑,忽然想起自己被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似乎失了神智。 ——是这人?可白砚身上毫无灵力波动。莫非自己真的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面具人的剑更近一寸,就贴着使者元神的脖颈。 使者吓得虎躯一震。 面具人道:“解开此地的护山大阵,我可以不灭你元神。” “前辈,此地大阵只有破坏三处阵眼才能打开,小人无权开阵啊!”破坏阵眼,五德宗上面必有察觉,到时宗门出面,可有生路。 一道传音飞入面具人耳中。他忽然收剑,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张灵符。 那三张灵符落在白砚手中。 白砚看着手中的符纸,那些纹路横竖曲直,他一概看不懂。 面具人向那使者命令道:“你带他去破阵眼。” 使者连连点头。快破吧,破得越早越好。 白砚来这使者殿就是想破阵,自然没有异议。如果有异议,可能剑已经架在脖颈上了。 “苦役山有的地方没有使者令牌去不得。”白砚道。 使者闻声,直接指着地上自己的尸体道:“令牌,就挂在我腰上。”可能尸体还是热乎的。 面具人一剑挑开系着令牌的绳结,又催动灵力,把使者的元神收回银铃之中,将令牌和银铃都交给了白砚。 “三天时间。”那人对白砚说道。 白砚已有打算,点头应下。 那人抬手,面前出现一处灵力通道。他方要离开,白砚却拦道:“等等。” 那人驻足,静静看着白砚。 “仙人可否留身衣物再走?” 白砚现在这一身衣裳行动很是不便。他也不行想这样出去。 那人无声撇过头去。 白砚:“……” 一身白底、淡蓝色纹路的衣物落在白砚面前。 “多谢。” 也不晓得那人听见没,白砚再往阶下时看人已经走了。 “这人还真是来去自如。”白砚想着,又看了看那身干净的衣服,“还算是个君子。”虽然那人背后捅刀,剑还架人脖子上。 [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 第3章 第3章 白砚换上衣物。 这人的衣裳要大一圈,白砚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原本挺俊的样式在他身上变得慵慵懒懒,像是刚刚睡醒时的模样。 衣服上还有些纯净灵气的味道,在这肮脏之气遍地的苦役山,白砚觉得这味道很好闻。 他在镇子里就一直穿的白衣。现下这件白中带蓝,像是清澈泉水当做丝线织就纹路,要比自己的那件素色衣裳精致不少。 他看了看换下的红。红衣太艳,年纪大了,受不起。 挂上令牌和银铃,白砚到了大门前。 石门徐徐打开。 殿外立侍的人本发着呆,见门有动静立马精神。使者这次怎么只用了半个时辰?莫非是这几日纵欲过度? 他已经准备行见礼了,却见来者不是使者,而是位身穿蓝白睡衣、周身气质懒散的俊俏美人。 此人是谁? 石门关闭,白砚亮出使者令牌,命令道:“没有召见,谁都不许进内殿。” 内殿里使者的尸体还没处理,白砚可以让蛊虫把尸体吃了,连渣都不会剩。但这可不像个凡人。 他估计那个面具人还会再来,到时候让他把尸体烧了。 立侍的人见使者令牌,规规矩矩地行礼,低头应下。他又问:“敢问您是?” “姓白。” 那人瞬间愣住,又不敢多说。白砚进殿前和进殿后简直就是两个人。又想,他竟是这副玉质模样,难怪有所传言,连阅色无数的使者都一下把令牌给他了。 白砚离开使者殿。 殿外一如既往地晦暗不明,枯黄的云层依旧笼罩,日光不定。 他碰响腰际的银铃,问道:“阵眼在何处?” 那使者的元神被唤醒,他道:“大殿后的山巅。” “山巅?如此费力?” “就在山巅,不想爬也得爬。破不开阵,就等着那人用剑抹脖子吧。” 白砚觉得这使者还真是个人物,面具人在的时候还哭爹喊娘,一口一个前辈的,人一走,就原形毕露。 “你元神现在可在我手上。”白砚笑着警告。 一介凡人而已,就算修士只剩下元神,也能捏死他。但是使者现在被封在铃铛中,必须要靠这个凡人来破开阵眼。 “在你手上又如何?你还能灭了修士元神不成?” 灭了,当然不成。 于是白砚解下银铃,绕在指上不停地转。 那使者元神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一阵难受。 正当时,几位巡查的修士经过殿前,见位气度不凡的人立在门口玩铃铛,正要诘问,却见那人腰际挂着使者令牌,立马改了容色。 “拜见大人。”他们恭敬拜道。 来的正是时候,白砚想。 “你。”白砚指了指第一个人,“御剑带我上山。” 那人想,此人身上毫无灵力波动,要人替他御剑,莫非并不是隐藏修为,而当真是个凡人。 那人犹豫之际,第二人立马上前拜道:“大人,在下可同时御两柄飞剑,愿为大人效劳。” 两柄飞剑,倒是舒服。“那就你吧。”白砚道。 第二人瞟了一眼第一人,径直上前。 两柄飞剑载上两人稳稳当当地直上山巅。 第一人只恨自己的犹豫,错失机会。如此绝色无双的人怎可能普通? 看大人乘剑的背影,衣诀冽冽,甚有风采。 在银铃中将一切目睹的使者,只觉得自己的手下都是群无药可救的蠢货。 那巡查修士将人带到了山巅,被一层结界拦住。 白砚下剑,走到结界前。 那修士就自觉地站在一边。 “只有戴了令牌的人可以进。”使者在铃铛里说。 白砚无阻地踏入结界内部,左右环视,问道:“机关呢?”没有机关,让他觉得奇怪。 好歹是个阵眼,只有一层结界未免太过寒碜。 使者道:“你都有令牌了,还怕什么机关。” 有令牌就可以避开机关?白砚觉得自己高看五德宗了。 他一路通畅,观察左右,山石丛林中确实有机关的影子,但是都未触发。 “你以后要是还有命活着,就建议五德宗的那几位把阵眼处的保护改改。” 使者气得牙痒。 继续走,不久便见一处高台,灵力翻涌。白砚拾级而上,中间台石刻着几圈繁复的阵法纹路,上面悬空亮着一圈圈灵力阵纹。 这应当不是什么高级的阵法,因为白砚觉得自己能看懂几分阵法运转的原理。 他将符纸贴在自己所想的关键位置。没有反应。他眉梢轻挑,算了,也算在意料之中。 于是白砚又摇了摇铃铛,使者还没从天旋地转中缓过神来。 白砚问:“阵眼怎么破?” “停、停!把符放石台中间就行了。” 中间?如此简单?世间竟然有如此简单的阵法?! 带着些诧异,白砚照做了。 只见原本悬着的灵力阵纹逐渐下落,最终与石刻重合,失去光彩。符纸缓缓上升,将阵眼取而代之。一切发生得顺其自然。白砚有些沉默。 使者忽然意识到不对,将阵眼取而代之,宗门还怎么发现阵法出事了!这究竟是什么符! 第一处已经破开,白砚问:“第二处的位置在哪?” 使者装死,他已经不想再说一个字。事情暴露,阵法破损,就算回到宗门也没有活路了。那就带着这个凡人一起,死在那蒙面人手上吧。 就知道这使者不安分,白砚也懒得和他纠缠,挂着银铃不管。 他手中忽然出现一只通体漆黑的小虫,身体看上去柔软异常。白砚叫它“乖乖听话虫”。 其实在使者中蛊的那一刻,白砚就可以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无阻。只是面具人那一剑来得突然。 如果面具人不来,可能现在苦役山已经易主了。 可是那面具人已经来了,而且修为难测,白砚觉得稳妥为上。虽然那人确实让事情麻烦了不少。 “乖乖听话虫”安安静静地在白砚手心。片刻,白砚就知道了关于阵眼的所有事情。这使者确实没安好心,但是被五德宗发现了也无所谓。他想那个面具人会兜着。 白砚也懒得管,径自离开这处阵眼。 他只要自由,带苦役离开这个鬼地方。 出了结界,那巡查修士还立在一边等着,见到人出来,又是一拜。使者的身份在这儿可真是个皇帝,白砚想。 三日的时间,白砚觉得不急。 白砚感应到这个巡查修士身上的蛊虫,但是不用“乖乖听话虫”这人也能乖乖听话,还省的白砚吐纳一口这里的污浊气——每次吐纳喉中如有火烧,胸前如有蚁行,甚是遭罪。 白砚就让这人带他御剑去了采石场。 采石场的总管正在巡视。白砚之前听过他的名字,直接喝了一声。 那人怒地回头,一脸凶相在见到令牌的一瞬飘散不见。“小人参见大人。” 白砚对此人没有好脸。 “我要每个苦役的血,给你两天时间。” 话正说着,白砚的余光注意到正在角落里敲石头的老张。他指着老张,道:“让他帮你。” 老张也注意到了白砚,故作无辜地左盼右顾,然后指着自己:“我?”其实他在思考白砚又要干什么。 白砚又嘱咐那总管道:“只取一滴。”乖乖听话虫一次喝不了多少。 “大人,山中苦役,若一一采血,恐怕会耽误采石时间。”不久前使者还催他们加快采石速度。 白砚哪儿管这些,两天时间,说不准苦役山已经被外界荡平了。“听我命令。”他说。 总管领命后就立马组织人手开始干活。 有人给白砚搭了凉篷,还奉了盏好茶。 白砚端着茶,有意无意地弹了一下银铃。 使者这下没有装死。自己手下那群人的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也懒得说。于是他按不住好奇,问出一个很有价值的问题:“你要血做什么?” 这里很快就会乱。白砚两个月前刚被抓来苦役山的时候一时冲动,干了件大事——他在水源中下蛊。 现在算得上是补救,也算是以防万一。 这事当然不能和使者说。 “修炼邪术。”白砚开始胡说八道。 他能和某个神棍打成一片不是没有原因。 白砚和老张忙活了一个多月就集了数百人的血。这群修士干活就很利索,半日就送上了数千人的血。 虽然每个人就取一滴,但是数千人的聚在一起也能装满一壶。“乖乖听话虫”从白砚手心一点点拱到壶边,咚地掉入血汤中。 这么多人它都要认一遍。 白砚觉得换作自己,一辈子也记不住这么多人。他也不知道“乖乖听话虫”要多久,可能一个晚上吧。 “乖乖听话虫”从鲜红的水面浮出,白砚用茶盖把它捞上来。 虫子在盖子里一动不动的。白砚觉得它应该是一下子吃太多要时间消化,不是淹死了。 使者就暗中看着这人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第一日夜,白砚回到使者殿休息。 内殿的石门闭着,白砚到门前时自动缓缓敞开。 殿内红帐仍然飘着。空气中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尸臭味,有姑娘们留下的胭脂味。 他不紧不慢地步入深处。 只见那个面具人立在高台之上,身姿挺拔,俨然是杆标尺。就算穿着一身不似正道的夜行衣,白砚也能在这人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亘古的正道风味。 台下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不用和尸体待在一处,白砚心情不错。 他眉眼舒展,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自觉的就弯了下去。他是在笑,似乎有淡淡的香味,应该是莲花清幽的花香。 那身白底蓝纹的衣物除了大小,一切都很适合。莲者不染,湖水漾之,就当如此。 白砚被那人静静看着,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人和那使者没什么两样。 他故意碰了碰银铃,那使者躲着不出来。 一股力道浪涌般把人裹起,他花瓣似的向台上飞去。凡人在修士眼里一直很轻。 那人把人放在台上站定。 白砚不知道这人要干什么,就问道:“仙长,这是何意?”他眉头微微皱起,却难掩面上笑意。他疑惑时嘴角也扬着,是天生的笑颜。 “等消息。”面具人说。 等什么消息?白砚听不懂,总之等着。可是等就等,离得这么近,白砚总觉得这人要拔剑。 [闭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