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到期,矜贵大佬求她别走》
6. 跟她
夏漪清刚才还只觉得疑惑,现在便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怎么可能,你斥巨资弄的这个地方属于我,未免有些可笑了,只不过因为女主人是我,你不好意思对外头宣布,不是我,所以这座园子的名字,才跟我有那么一点关系罢了。”
虽然的确习惯了住在这园子里,并且喜欢这里的一切设施,但夏漪清心里清楚,这终究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富丽堂皇,即使设施已经换过好几遍,却仍旧是她平时想都不敢想,见都见不着的。
比如在书房博古架里随便一个古董,说不定都能把整个夏氏集团买他个二分之一。
这种地方,她住的越久,越是得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能因为自己曾经是暂时的女主人,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角色。
看过无数恋爱脑小说,夏漪清深知,如果自己还是这么执迷不悔,那么估计等齐寒暮心中挚爱到来之后,她这种,只能被当成恶毒女二。
而到时候如果她还是不知分寸,女主一生气,齐寒暮说不定还会把夏氏集团都搞垮了。
夏漪清摇摇头,夏氏集团是父母的心血,也是她即将毕生守护的东西,怎能就这么轻易交代了。
见夏漪清目光平静,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齐寒暮只感觉呼吸一阵一阵,氧气却永远达不到肺部,只能浅浅在喉头走一轮。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可能需要旁边机器辅助,但若是不说话,夏漪清真走了,他没把握把人追回来。
靠在衣柜旁边缓了缓,齐寒暮终于接上自己的话头,“这座园子,自从三年前我们签协议那一刻,就已经属于你了,你若是不信,我叫律师把协议拿过来,给你瞧。”
齐寒暮声音很平稳,他眼神沉静,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泉。
仔细一看,又像是深夜里泛着蓝光的海。
说句漂亮不为过,简直能把人吸进去,再溺毙。
夏漪清却突然有点哽住,她知道齐寒暮一向说一不二,能说出来的,几乎都是事实,或者是他十有八九有把握的事。
可能是看出夏漪清有犹豫,齐寒暮手指轻动在屏幕上轻点几下,随即淡淡道一句。
“漪园所有权转让合同已经发给你了,你要不信,可以看一看。”
夏漪清仔细瞧了一遍,居然没发现什么纰漏。
但不得不说,对于漪园这个地方,她心里稍微有些抵触。
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这里处处都有生活痕迹,无论从进门处的屏风,底楼沙发,还是楼上这衣帽间,她都细细观察过。
仿若一个冷宫的妃子,被囚禁在自己的宫里面,只能数青石板,看着时间过去。
不过这么说倒也不确切,毕竟夏漪清有事情的时候,还是可以打个报告就出去的,比如说管理集团事务的时候。
“我知道了,”夏漪清早就在职场学会,情绪过度暴露是大忌,有问题,解决问题便是了,
“你想我留下来,可是我并不想留,这个房子是我的,那跟我留不留也没有关系,我并不只有这一套房,你说对吗?”
她面容平静,眼神是明亮的,明明脖颈处还有暧昧吻痕,不像是工作状态时的她,但齐暮寒心里却一抽。
她想跟他划清界限。
夏漪清见他脸色不太好,也就长话短说,“那”,之前她还没做过这种事,现今陡然一说还有点难,“你跟我一起搬过去吗?”
这句略低沉的话语像是一柄小刀,割开了原本绷紧的一条线,不过不知道结果是坠落,还是相拥。
可对于齐寒暮而言,不亚于寒夜中的一点星火,即使微小,但让人眼前一亮,从而心里燃起希望。
“去。”
他回答得言简意赅,但夏漪清却从他跃动的眼神中,察觉出这人好像有些不同寻常的兴奋。
“那我先说好了,那里条件不比这里,”夏漪清也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顺利,原本想的都是齐寒暮拒绝之后,她顺势跟他提出,两人之间斩断瓜葛,故而现在这番话不少是现编的,
“到时候齐总要是受不了,可不要怪我没提前提醒。”
“不会。”
还是很简洁,齐寒暮却靠了过来,双手交叠于膝上,静静看着她整理。
这个动作夏漪清不陌生。
在过去三年里,每一次齐寒暮出差,她为表忠心,会主动请缨整理他的行李,而每当那时,齐寒暮便会静静坐在床沿,看着她一件一件收,想插手,却被她嗔声阻拦。
如今两人身份转变,可夏漪清看那人沉稳的凤眸,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处于为了家族,不得不委曲求全的那些日子。
这么想着,她声音没带什么好气,“齐总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还想我帮你继续收东西么。”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给酬劳。
这句话她没说,因为她怕齐寒暮真的给。
毕竟这一座漪园属于她,就已经很让她意外了。
齐寒暮可能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嫌弃,也或许是故意忽略,他眨眨眼睛,漾出些许神采,“我跟你一起收拾,好不好,你是不是要回家拜访一趟,我也跟着回去,看一看岳父岳母行不行?”
她被他这自然而然的一句“岳父岳母”,堵得有点儿喘不上气。
但夏漪清又不得不承认,心里头,居然划过一丝窃喜,这是她未曾预料的。
“你……”夏漪清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艰涩,“我们的结婚协议既然都已经到期了,就不必要伪装这些了,不是吗?”
齐寒暮低下头没有反驳,想伸手去玩她的手指,却终究转向了旁边的床单,“可是你父母还不知道,他们一把年纪了,你也不想他们多操心,不是么?”
夏漪清垂下眸子,一时间没应话。
不得不说,这人的考虑很现实,也很实际。
今早妈妈才给她打了电话,问什么时候跟小齐一起回家吃个饭。
夏漪清不止一次跟她说过,齐寒暮比较冷漠,可能没法给夏家带来什么利益的现实。
但她的妈妈却自顾自认为,这都是夏漪清不够努力,毕竟这么多人都坐不上齐太太的位置,为什么就偏偏她的宝贝女儿坐上了,那肯定证明,齐寒暮对他的女儿有感情。
“你多低下身段,求一求他,说几句软话,他不肯定就听了吗?枕边人的话,还能有不听的理不成。”
听着昔日宠爱自己的母亲说出这般冷血的话,夏漪清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她原本打算解除离婚协议之后,回家,再慢慢让父母消化这个事实,但现在看起来,她的母亲貌似完全没有接受,而那个一向喜欢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父亲,就更不必说了。
夏氏原本也只是一个小集团,得了齐家的帮助之后,才青云直上,在江城有了一席之地。
故而江城现在对夏家的印象,也只不过是搭上了豪门齐家的暴发户罢了。
夏漪清的父母却不以为耻,觉得这是一种骄傲,齐家那么难搭上,为什么偏偏他们家搭上了呢。
对于父母这种言论,夏漪清不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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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尝试暗中告诉他们真相,说齐寒暮只不过想跟她玩玩而已,他们那种大家族的人,是不会对她这种女子付出真心的。
但没想到父母的态度也很洒脱,“这我们当然知道啊,你就趁着他对你还有感情的时候捞一笔呗。”
作为独女,夏漪清从小就一直很感激父母没有给自己生什么弟弟妹妹,也没有觉得女子和男子有什么不同。
原本她欲继承夏氏的衣钵,可没想到好不容易学了一番本事回来,居然遇上了变相的卖女求荣。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响起。
在齐寒暮沉沉眼光之中,夏漪清举起手机,给他看。
上面赫然显示一个字。
“妈。”
齐暮寒这才略抬下颚,示意她可以接。
走到旁边接通电话,夏漪清才懊恼自己伺候这位大爷伺候习惯了,居然忘了现在她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不需要这般小心翼翼了。
“喂——”
“清清啊,你今天不用回来吃饭啦,今天你哥哥来,就堂哥,你小时候见过那个。”
这番话如兜头一盆凉水,将夏漪清整个人浇了个浑身湿透,寒彻骨髓。
也是在她嫁给齐寒暮这些年,夏氏集团蒸蒸日上。
而那花天酒地又爱面子的父亲可能是受人挑唆,又动了别的心思,经常跟大伯家的堂哥走得很近,现在那个堂哥已经是夏氏一个副总,还是不久前,夏漪清的父亲一手提拔的。
当时夏漪清不是没问过为什么。
“哎呀,”她爸爸还是笑得一脸和气,拉着她堂哥的手,像是赔罪,又仿佛是通知,
“都是一家人嘛,分什么彼此,这夏氏集团,肯定是要夏家人传下去了,你说是不是,清清。”
当时夏漪清盯着她父亲的脸,一字一句道,“可这个集团分明就是父亲你亲手创立起来的,你说过这个集团会是我的。”
这番话出口,连夏漪清自己都有些讶异。
她瞳孔一缩,找到了话中的漏洞。
父亲的确只是很宠她,这些年来几乎是有求必应,但确实没有说过,夏氏集团,最终会归于她夏漪清这些话。
看到堂哥在父亲旁边笑得得意,夏漪清只感觉浑身发冷。
果不其然,她父亲这么皱眉,或许是觉得她现在是齐寒暮的夫人,不好跟她起争执,只笑了笑,便想把这件事儿岔过去。
“哎呀,那是当然的,你堂哥只不过是进来协助协助你嘛,这么大一个集团,一个女人家怎么管得来呢,加上比起这个夏氏集团,齐总更重要啊,
“女儿啊,你既然成家了,就得跟着齐总才是,毕竟只有抱稳了齐总这条大腿,才能给我们夏氏带来长长久久的利益呀,而能给夏氏打牢根基的人,只会是你啊,女儿。”
父亲当时的笑很开怀,就像是很多年前夏氏集团刚创立时那般。
夏漪清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她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那堂哥开口了。
“叔叔说得在理呀,清清,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哥哥只不过是带着你做事罢了,哥哥都在为你打工啊,你怕什么。”
再后来,夏漪清的母亲走了过来,也开始劝。
说爸爸和哥哥都在为她考虑,她有什么好说的,夏漪清嫁出去,已经是外人了,他们能让她管理公司,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当时夏漪清就觉得浑身发冷,夺路而逃,回到漪园大哭一场。
而正当她抱着自己,不断抹泪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8. 咳嗽
看到那一双隐隐有流光的凤眸,夏漪清怔愣一瞬。
她知道男人皮相很好,但忘了他是这种绝色。
阳光倾落,透着车窗洒在男人瓷白肌肤上,给他多添了几分生机,又像是天神下凡,整个人柔和得不像话,周围仿佛都起了一层虚光。
夏漪清眨眨眼,感觉自己的车跟他好像不是一个图层内的。
“醒了,”她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蓦地想起齐寒暮现在听不见,干脆把助听器往他手里一塞,抬手指指自己的耳朵,又点一下车外边,
“戴上,下车,你要是走得慢,我就不等你了。”
女孩腮帮子略微鼓,可能是气的,齐寒暮却忍不住轻笑,这么鲜活的她,他好像已经有些时间没见过了。
因着两人此前,只因一份结婚协议书被捆在一起,夏漪清虽然能在他身边,但终归束手束脚。
齐寒暮当时知道,也心焦,但没办法让更好适应,想不到一朝协议到期,身份转换,他变成在她后面追着那一个,她反倒愿意使小性子给他看了。
夏漪清已经先他一步下了车,抬腿就往前走,也没有回头看他跟不跟得上。
“清清,”夏漪清快速往后边转一下头,就见男人半靠在车旁边,嘴角噙着一抹笑,脸色是病态的苍白,
“我拿不动。”
他修长漂亮的指节点一下后备箱。
夏漪清瞧过去,才发现男人眼神无辜,那双平日里看不透的凤眸此刻清澈无比。
“你……”夏漪清嘴角抽了抽,她背上还有自己的双肩包,“你就不会带个人来,帮你拎个箱子么,加上箱子不是只需要推?”
虽然嘴上嫌弃,但她还是好脾气地开了后备箱,准备伸手,把齐寒暮的行李箱提出来。
刚拎起来,夏漪清忍不住身子就往前倾,小声叫了一句“哎呦”。
好家伙,这东西真的不轻,都快有小半个她那么沉了。
正当夏漪清呲牙咧嘴,想着怎么对付这么个行李箱时,一双手略过她,径直握住行李箱旁边的握把,轻轻一提,手上肌肉发力,将那行李箱拎了起来。
那双手上青筋微露,略微扩张,没入漂亮的袖扣内,显露出淡淡诱人意味。
她算是有点明白,病中和虚弱好像不太一样。
“……你都拿得动,为什么要叫我?”
“刚刚没力气。”
夏漪清瞪一眼过去,男人原本还平淡的眉眼突然间弯了弯,随即笑起来,像是春季到来之时,山间冰雪融化,叮叮咚咚,顺流而下的溪水,清澈而撩人。
以至于她原本想说出来的话堵到喉咙间,只能哼一声,“那你现在力气恢复得挺快。”
“嗯,”齐寒暮也没多逞强,推着行李箱走到她左侧,步伐漫不经心,
“只要是在清清旁边,我的病一向好得很快。”
对他这一句话,夏漪清装作没听见,只问了一句,“我等下去公司处理点事务,齐总也可以去忙你的,晚上我不回来,要跟朋友出去玩。”
“最近没什么事需要忙,”齐寒暮跟着夏漪清坐电梯来到六楼,可能是第一次来这种平价小区,他的眼中莫名带了一丝探究和好奇,
“现在只想跟在你旁边,夏总要是愿意的话,去公司的时候把我捎上吧,我别的不会,磨一磨咖啡,递递文件这些小事儿,还是懂的。
“还有,清清可是答应了我,今晚要带我一起去玩来着,怎么,想不认账?”
夏漪清面无表情出电梯,按密码,打开门。
在密码锁“Duang”一声提示之后,门咔嚓一下开了,夏漪清没急着迈进去,而是皱皱眉头,从外面开始打量。
这间房子她有些年头没住了,也没想着这样来打扫,原以为关好门窗不会有很多灰尘,想不到一开门儿,灰会这么多,连鞋架上都积了一层黑。
“咳咳咳……”
夏漪清还在想着从里打扫到外,还是外打到里,身边就爆发出一阵轻咳,听得出加了抑制,但貌似效果不大。
那咳嗽声压抑,反倒更让人容易心生怜惜,至少夏漪清心里边有点揪着。
她转过头去,发现男人不知何时脸上已经覆盖了一个口罩,但露出来的上半张脸仍旧面色发白。
他此时身子微微向前倾,手放在心口处,一下一下,咳得小心翼翼,在夏漪清看过来时,那双凤眸也抬起来,瞄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人眼底深处竟然划过一丝惶恐。
属实是有点令人震惊,夏漪清愣了一瞬,才勉强接受以不近人情出名的大佬齐寒暮居然愿意收敛爪牙,不要人跟着,待在她身边,没名没分。
几股情感交织,夏漪清只能憋出一句,“你要是难受的话,在外面找地方站着吧,我打扫好了再叫你。”
“需不需要……我叫人过来帮忙?”齐寒暮声音带着些喘,不过吐字倒还清楚。
夏漪清原本想拿打扫工具的手顿了一下。
她可耻地想,好像也并非不行,反正公司里事务那么多,早点儿去也好,于是她抬起眼,真真正正给齐寒暮笑了一个,“行,那这里就拜托齐总让人收拾收拾了,我先去公司。”
“你……”
夏漪清他叫住,回眸,问了一句“怎么?”
齐寒暮看着夏漪清那双闪着光的眼眸,那一句“怎么不带我一起去公司”堵在喉咙不上不下,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或许是有点别扭,这句话说出来,怎么着都有点哀怨的味道。
“没事那我就先走啦,”夏漪清倒是没有太过纠结,她放下自己的双肩包,指了指,又朝齐寒暮努了努嘴,
“记得等一下打扫好之后,把我这个包放进去哈,里面的东西你要不知道怎么摆,就放那里,等我回来。”
语毕,夏漪清没有再给齐寒暮说话的机会,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按电梯,进电梯,关门,一气呵成。
电梯楼层闪烁,缓缓下降,而站在旁边的男人嘴角轻勾,凤眸中流露出些许落寞。
他就这么见不得人,宁愿让他留在家里面打扫卫生,也不愿带他去公司里面逛逛。
等等,齐寒暮眼底缓缓又焕发光芒,家里肯定比公司重要,清清愿意把家里的卫生交给他,那肯定证明,清清信得过他。
或许是一激动,又吸入一些粉尘,齐寒暮喉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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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动了好几轮,没遮住,又捂嘴咳了起来。
强撑着留下来监督别人打扫卫生的结果,就是齐寒暮不得不再一次,叫自己的私人医生秦绯过来。
“唔……”
一张干净的床上,齐寒暮躺在上面,旁边的被单是淡黄色,上面还有小花装饰,跟随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但幅度却不大,让人不禁怀疑下一秒会不会就不会再动了。
秦绯站在旁边给他调点滴的流速,还忍不住多嘴几句,“不是我说,你怎么好好的又把自己折腾病了,
“才从医院出来没几天啊,怎么突然间又发烧又哮喘复发,怎么着,命不想要了。”
虽然知道秦绯更多是调侃,齐寒暮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慢慢抬起眼帘。
“那你说,我还能活多久?如果不折腾的话,能跟她一起白头偕老么。”
“嘿,我说为啥,原来又是为了她,这个夏漪清怎么就有这么大魅力,能让我们江城的冷面三爷为了她,把自己折腾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别多嘴。”
齐寒暮面上一派平静,左手手背上挂着针,因心肺不好,他不能平躺,故而身后多塞了几个抱枕,甚至还有几个玩偶,事出紧急,只能把夏漪清放到沙发上那些都抱过来,一并用了。
“行行行,还是齐总,您行,”秦绯撅一下嘴,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他眼神往外看,眉稍挑一下,
“但我可说好了,这个水至少得挂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吧,你不怕夏漪清回来,看到你这样?”
或许真的是说什么来什么。
密码锁叫了一下,门咔嚓一声,密码锁被打开,门往里边挪,有人要回来了。
齐寒暮真恨不得给秦绯一个大嘴巴子,不知道他那张嘴有多灵吗?特别是说不好的事情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说。
秦绯眼珠子也快瞪出眼眶了,他也没想到自己这张嘴灵到这个地步了,言出法随啊,刚说完门就开,属实是有点意外在的。
而外头的夏漪清不知道两个男人心中所想。
她推开门,换鞋的时候敏锐发现鞋柜上边儿已经打扫过一遍,别说是灰尘了,就是蚊子跑上去,都会打滑。
再把视线挪到地板,那原本平平无奇的地砖被抹得光洁发亮,外头夕阳照进来,简直能反射出余晖,刺亮人的眼。
窗户都是开着的,风自纱窗溜进来,将淡蓝色的窗纱吹起,又慢慢落下。
夕阳西下,一切都看得那么美好,屋里头笼了一层金光,如果忽略站在次卧门口的一个不知名男人的话。
“你是谁?”
夏漪清强迫自己镇定。
齐寒暮是一个比较有责任心的人,自己既然把房子托给了他,那他应该不会随随便便放人进来,换言之,这个男人跟齐寒暮一定有关系,但怎么看着也不像齐寒暮的助理。
“想必这位就是夏漪清夏小姐吧?”高高瘦瘦的儒雅男子轻轻一笑,跟齐寒暮是两种风格,
“抱歉,事出紧急,来得匆忙,齐寒暮也没来得及通知你,毕竟现在他人还躺里头呢。”
说时迟那时快,里间蓦地传来几声猛烈咳嗽。
9. 隐瞒
那几声猛烈的咳嗽就像是暗夜中吹响的冲锋号角,让夏漪清原本放松下去的神经霎时间紧绷起来。
她足尖一立,差点就要跑进去,但又强行止住了自己向里冲的动作,反而是看向秦绯。
“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样,我可以进去看吗?还是需要隔离什么的。”
秦绯一挑眉,意外于夏漪清此刻的镇定,不过到底还是点了头,不忍心多戏弄她,“进去吧,夏小姐,他估计现在最想看的人是你,还有,我是他的私人医生秦绯,再次抱歉,没经你允许,进了你家。”
匆忙应了一声,夏漪清便听取了自己最内心深处的直觉,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次卧那一间并不大的床上,好几床薄被拢着一个虚虚的身影。
或许是察觉门开,他立即背过身去,只给夏漪清留下不断颤抖的肩膀,貌似过于单薄了。
“咳咳……”
这一回再咳起来,声音明显小了很多,而夏漪清站在他身后,又开了灯,男人双手捂在口鼻,强迫自己不要咳出声的行为被她毫无保留收之眼底。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齐寒暮的身子不好,这是她一向知道的。
只不过之前迫于结婚协议,她也没想这么多,就想着赶快解决夏氏的危机,跟他熬过那三年就算了。
可没想到今日去到公司,不仅堂哥在,那仅有一点经常天赋的父亲也大摇大摆闯进总裁办公室。
她现在都记得父亲脸上那得意又志在必得的的笑,“清清啊,你不是跟齐总关系最好了吗?齐总身体不好,估计活不了多久了,你别说,这寡妇一般人不能当,但是有钱人家的寡妇,那可是求都求不来呀。”
那个堂哥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就是,清清,集团最近有好几个项目资金不太够了,你跟他说几句,套点钱出来给我们渡过难关吧。”
或许是约好了,她的父亲也跟着一唱一和,“清清啊,你别觉得这点钱太多,对齐总那种人来讲,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他手指底下漏点东西,都够我们夏氏安安稳稳好几十年了。”
夏漪清也回忆不起自己当时是茫然,还是愤怒,她只是指着门口,让他们俩出去。
“哎呦,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你要等着齐总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一命呜呼之后还能多分点他的家产吗?
“别多想啦,你又没怀他的孩子,是外姓人,齐总就算对你有再多感情,那终究也不可能把家底全交给你呀,听爸爸的话吧,爸爸不会害你的,还是从他手里把钱拿过来,救活夏氏,那才是最紧要的。”
夏漪清没有理门外叫嚷的两个人,而是拿起桌上的一些报告,看着看着,一颗心沉了下去,像是石头坠入海底。
“我不是说了,这个项目不能进行,不会升值,反而会赔,为什么你们还要启动这个项目?”
“诶,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那可是你王伯伯给我们争取来的合作,你爸爸跟你王伯伯这么老交情了,他能害我们吗!”
夏漪清吐出一口气,坐回老板椅,平静看着他们。
她曲起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扣着,一双眼却是薄凉得吓人,“这个王先生有没有害你们,”夏漪清嘴角勾起一个笑,把报告啪一下扔在堂哥和父亲之间,“你们看看这份报告不就清楚了么,不过,你们应该早就看过了吧?就是因为发现这个姓王的把你们卖了,这才求到我头上。”
“你,”父亲那张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已经变成了夏漪清不熟悉的模样,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王伯伯都说了,就是缺一点资金,等资金到位了,都会回本的,一定会赚的。”
没有再理他们,夏漪清转头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保安,来一趟总裁办,把那两个男的接走。”
这句话无疑将那两个男人原本就脆弱的神经彻底点燃。
被拖出去的时候,他们还在大叫。
“清清,你不帮自己人,你会后悔的,到时候齐寒暮没了,别求着我们帮你!”
两人一路走一路喊,惊扰了不少原本在工位里认真干活的人,他们相互交换眼神,不少是惊诧和探究,却在夏漪清现身之时低下头去,装作老实干起活来。
被赶到门口,夏漪清的父亲还在叫,“真是个白眼狼啊,把股份全部转换给你,你就要把你老子赶出公司了!”
闻言,夏漪清几不可查皱皱眉。
还有这种事儿,为何她不清楚。
叫了她自己在公司的小助理来,小助理也是一脸茫然。
思来想去,这事儿应该跟齐寒暮脱不了干系,夏漪清这才在去酒吧前,抽空回了一趟家。
外头蝉鸣声愈发鼓噪,从窗外看过去,满眼都是绿,一片片绿叶挤挤挨挨,拥在一起,遮挡了天光,却撑起了整个夏季。
原本现在天已经比较热了,穿短袖夏漪清都会因为走几步路出全身汗,可齐寒暮躺床上,还穿了长袖。
夏漪清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冰凉。
她身子轻轻一颤,蓦地想起父亲说齐寒暮命不久矣的那些话来。
而这时,躺在床上那个人却慢慢睁开眼。
他见夏漪清眼底划过一抹暗色,还以为她会嫌弃自己,他原本就不太安分的心脏没有规律地跳动起来,人却是撑着满脑门汗,压着床板,要慢慢起身。
“哎呦我的祖宗爷啊,”秦绯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的,他三两步走到床旁边,作势要把齐寒暮按下去,
“您还输液呢,能不能别乱动啊。”
秦绯顺着齐寒暮的眼光望去,果不其然,人家正看着他心中的白月光,夏漪清呢。
心中的无语到达极值,秦绯莫名想起自己那一些硬要装,结果不沟通不交流,去送人头的队友。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白月光杀伤力可真大呀,让人命都不要了。”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因为屋子里头没什么别的声音,故而轻松落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夏漪清略怔,抬头一看,正好见齐寒暮瞪了秦绯一眼,她心中那股不安和苦涩,好像又有了一点去处。
看来,齐寒暮心中还要白月光的存在,不过既然如此,他为何会来招惹自己。
看夏漪清神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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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对,秦绯还当她不满自己进来,打扰了他们俩小情侣的交流,哼一声,把齐寒暮按回床上,又准备出门口了。
齐寒暮因为姿势的变化,头脑一阵发昏,好不容易缓过一阵心悸,再睁开眼,面前已经没了夏漪清的身影。
“清清……”
这句无声的呢喃缓缓没入枕头被子里,无声无息,却又莫名有一份沉重。
门外,秦绯看着自己面前的夏漪清,有些意外,“你找我?”
“嗯,能跟我详细说说他的病吗?”
“哟,难得,想不到有朝一日你也会关心他,相信有你在,他肯定还能多撑几年的,这就是白月光的魅力呀。”
秦绯还在啧啧赞叹,夏漪清皱皱眉,“什么白月光?”
夕阳余辉在外头落下,懒懒散散,将屋里面照得满室发光,看着秦绯揶揄的神情,夏漪清心间一动,有了个大胆的设想。
“你不会是想说,他心中的白月光,是我吧?”
秦绯没有摇头,反而是含着笑点头,“你知道就好啊,你有自知之明的话,那他应该会很开心的,你们俩终于算是历经万难修成正果了?”
想不到夏漪清表现很平静,说的话也宛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生生把秦绯心中八卦的火苗熄灭了。
“你估计是想多了,他对我,没那方面的意思,他亲口承认没有给过我名分,至于你不想跟我说他的病情,那就不用说了,我也不必听。”
秦绯莫名心虚,抬手捏着鼻梁,低头只敢看地板,脚趾都快把地面抠出洞。
哪是他不想说,分明是齐寒暮吩咐过他,不准把他的病情告诉夏漪清,要不然以他这个大嘴巴的性格,那不早说了。
“你,”秦绯想想里头躺着的那个人苍白的脸色,终究还是鼓起勇气,为他说了一句话,
“你要是真想知道,也可以去问齐总啊,他自小就病弱,从小病到现在,估计也快成半个良医了,对他自己情况的了解,也不比我少。”
夏漪清点了下头,好整以暇看着他,“所以是他不让你告诉我。”
这并非一个疑问句,反而是很肯定的陈述语气,把秦绯都吓了一跳,有这么明显么?他认为自己还是装了一下的。
“没……没有,夏小姐,你想多了。”
倒不是秦绯不想喊夏漪清夫人,只不过齐寒暮把两人现在关系对调,自己跟着夏漪清的事情如实告诉了他,要不然,秦绯也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一边摸鼻梁,秦绯心里一开始骂齐寒暮。
明明在商界上大杀四方,为什么一到追人就追成这样,都拖快三年了,人还没有追到手,害得他这个兄弟也得跟着低声下气。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夏漪清推开房门,看到男人苍白又焦急的脸色,心里头还是像被投了一块石头一样,慢慢荡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你这个输液要输多久?”她终究还是别扭关心了一句。
见夏漪清脸上没有责怪的意思,齐寒暮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嘴角含起一抹笑,那双凤眼迷离,宛如含情春水,“你要想走的话,现在也可以拔。”
10. 茶言
夏漪清站在门口,见落日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但照在男人脸上时,她还是不由感慨,上天对他不薄。
在这种暖黄灯光下,就算化了妆,人家也会被照得黄三分,但这光对齐寒暮而言,却是正好,能将他苍白脸色遮掩,又衬得眼眸更加含情。
就连他身上那件白衬衫都跟着一起富贵起来,袖口处钻石熠熠生辉,亮得让人有点不敢直视。
“你敢现在拔试试?”
秦绯没好气从夏漪清后头探出来,面上愤愤不平。
而齐寒暮即使病骨支离,也依旧好看的,他半倚在床旁边,任由衬衫顶上的扣子解了两颗,露出小半截锁骨,一粒喉结毫不遮掩,略微滑动,轻轻鼓动一下,都让人有点移不开眼。
秦绯被他怼回去,嘴角撇了撇,“祖宗,你知不知道你还在发烧啊,高烧虽然不一定能烧死人,但有可能会烧坏脑子的。”
夏漪清后退一步,给秦绯留出空间。
她的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响了。
嗡嗡震动加上铃声,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对齐寒暮霎时间投过来的眼神,夏漪清置若未闻,背对他,走到外边去,顺便关上门。
“咔嚓”一下,明明是一道薄薄的木板,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唔……”
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齐寒暮也不再挣扎,缓缓倒回床上,却还在一抽一抽呼吸,嘴唇慢慢爬上紫绀。
秦绯见状立刻不敢大意,连忙从随身带医疗箱里面摸出听诊器,皱着眉头听了许久之后,掏出制氧机,尝试给这人戴上氧气面罩。
“不……”
想不到都这样了,这位祖宗还能拒绝,即使脸颊旁全是冷汗,还是想尽力推开他的手,眼神直愣愣盯着外边,仿佛要把门看出一个洞来。
“嘿,我说你何必呢,”秦绯对于自己这个好朋友的态度也是几经转变,刚开始还气得不行,到后面慢慢麻木,现在已经开始平静发飙,
“人家有人家的生活,你现在都已经是贴着人家的了,这么关注她,不怕她把你哪天把你抛弃了呀?”
想不到这番话还算有用。
刚才还挣扎的人慢慢力气小了下去,随即倒那一堆抱枕上,面色惨白,但终究肯戴上了氧气面罩。
这里的隔音不算好,齐寒暮竖起耳朵,不想漏过外边的一丝动静。
看他这样,秦绯直接闭嘴不说话,这些年劝也没用,说了不要吊死一棵树上,非不听。
不过或许对于齐寒暮而言,爱,实在是一个无解的命题,或许是因为从没得到,所以面对所爱之人时,总是小心翼翼,说他怯懦吧,又实实在在把人捆在身边,说他勇敢吧,又现在都没把人追到手,不敢表明心意。
秦绯摇摇头,算了,他俩的事他不掺和,免得到时候追到怨他,追不到也怪他。
他正儿八经拿听诊器又诊了一回,眉头紧紧皱起来,“三爷,有时间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这东西拖不得,早点解决,也方便你把人追回来啊。”
齐寒暮这时候又跟一个被抽了灵魂的瓷娃娃一样。
他躺在垫高的床上,随着呼吸,氧气照上炸开一朵朵雾花,而他一双凤眸没有聚焦,望着虚空,让人不敢多看,却又莫名透出一股破碎感。
秦绯问都不用问,他刚才说的话,肯定说与空气听了。
齐三爷九成九没听到,还有剩下的那零点一成,是他不想听。
“咚咚……”
夏漪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我可以进来么?”
见床上躺着的那人又要摘氧气罩回答,秦绯连忙一手制止住他,又对外头喊,“可以,可以,快进,快进。”
笑话,他再不让人进,他们三爷要把氧气罩都摘了。
外头光线已经暗下去,卧房里头开了灯,夏漪清巴掌大的脸也终于被这灯光修改的有些许柔和。
“齐总,看你不太方便,要不今晚酒吧,我自己去吧,反正也是跟朋友玩,没大事儿。”
一番话说完,夏漪清自己都有点想咬自己的舌尖。
明明说好不会再把心神牵到他身上,为何自己就是忍不住想跟他报告,夏漪清眉头略皱,又很快松开,怕他胡思乱想罢了,人家是病人,心情一激动就有个好歹,她还是事先报告的好,免得到时候人出事儿了,她得担责。
想不到这话音刚落,那人就挣扎着要起身。
见这人实在戴不住氧气面罩,呼吸又顺畅了些,秦绯主动给他摘了,免得到时候他动作不规范,又伤到他自己。
好吧,三爷也是栽了在一个女人身上了,浪费了三年时间,现在为了她,命都不要了,跟他那个花萝卜爹不一样,真真情种一个。
“别走,”解下两次面罩之后,齐寒暮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说好带上我,不准赖账。”
秦绯皱皱眉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疑惑在两人之间逡巡,“我没听错吧?那个,你要去哪儿?你去酒吧?”
在秦绯眼睛瞪出来之前,夏漪清首先把头转向他,询问。
“他的身体,是不是不适合去这些地方。”
秦绯急得团团转,跟个炮仗一样,随便一点火,就要原地起飞了,“当然啦,完全不适合,他要是去那岂不是自讨苦……算了,他硬要想去,你,还是带着他吧。”
夏漪清还在疑惑他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快,指尖突然多一点冰凉,她转头过去,那冰凉消失,刚才拽了她一下的人,是齐寒暮。
“清清,扶一下,没力气。”
齐寒暮半慵懒靠在床上,黑色丝绸长袖睡衣上头两个扣子没扣,露出大片瓷白皮肤,跟脸一个色,锁骨稍微向内凹陷,两条横在那里,粗略估计,可以养小金鱼。
夏漪清还没到估计好一边锁骨能养几条鱼,指尖再次被勾了勾。
还是那一双摄人心魄的凤眸对她眨了眨,满眼无辜,“清清。”
看他这样,夏漪清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之前好像没这么叫过自己吧,怎么突然间变性了一样。
“你,”她咽了咽口水,发现喉咙略微肿痛,可能是之前叫太狠了,
“你为啥叫我清清,之前不都叫我夏小姐么,怎么着,你没名没分跟在我身边之后,想要的反而变多了?”
这番话着实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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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半点没有影响眉目苍白的齐寒暮,他只是笑了笑,握着她的指尖慢慢松开,滑落到床上,白到几乎能看清里面的血管。
齐寒暮慢慢垂下头去,细碎黑发遮住前额,夏漪清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声音都听得出几分强装镇定,“没事的,清清不喜欢我这么叫,只喜欢别人这么叫你,我都可以接受的。”
夏漪清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不喜欢他这么叫她,只不过问了一嘴罢了。
她不回话,齐寒暮慢慢收紧手指,手背上的青筋委委屈屈挤在一起,他把手放在心口,呼吸又紊乱了一点。
“是不是讨厌我了?别人叫你清清,没见你说不喜欢,那我叫你清清,你……就要抛弃我了吗?”
这话语后边都带着颤,齐寒暮慢慢抬起脸,那双凤眸中隐隐有水光闪烁,但却倔强在眼眶里面打了几个转,就是没落下来。
他现在整个人就差在脑门上写两个大字。
“硬撑。”
夏漪清双手僵在空中,她眼睛都忘了眨,只愣愣睁着,看着面前的齐寒暮,我仿佛在瞧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认识了三年的矜贵上位者,怎么就变成在她面前哭唧唧的委屈包了。
一股负罪感涌上心头,夏漪清看他又要发紫的唇角,告诫自己,怎么着都不能跟病人计较,只能硬着头皮接上自己的话,“我也没说你不能叫我清清,只是你这么叫,我有点不太适应,我多适应,适应就好了,没事儿啊。”
齐寒暮的头早就低了下去,他眼帘垂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人看到的地方,他眼底划过一抹得意,他的清清啊,果然是个很好的人,很容易心软,对他也一样呢。
“那,二位,没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就先走了。”
秦绯已经开始麻溜收拾药箱,他知道齐寒暮那针不会再打了,干脆直接给他拔出来,处理好一切,这才离开了。
一出门,秦绯对没人看到的地方吐了吐舌头,天,三爷的眼神没这么恐怖过,他相信,要是自己敢说三爷的身体不适合去酒吧,三爷能当场把他撕了。
室内。
夏漪清出发前,还是跟他确认了一下,“这次我们要去灯火阑珊,可能会比较乱,你……”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就已经垂下眼帘,一副丧气样。
“我知道了,清清不想带我出去,嫌弃我老,跟你们年轻人玩不到一起。”
夏漪清也不知道他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怎么突然间就这么自卑了,只能挠挠头,咬牙把自己后面的话都吞了下去,硬生生改成,“行,那你小心点,有不舒服要叫……”
看着那一双满含期待的凤眸,夏漪清接下来的话就跟石头一样堵在喉咙里,又硬又疼,还硌人。
“咳,”她五指攥成拳,抵在唇边,撇过头,咳了一声,故意不看齐寒暮,
“不舒服叫你的私人医生,我不是医生,不会治病,叫我没用。”
想不到这一回男人没有再茶言茶语,反倒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苍白病态的脸上好像有一点血色,就像是精心浇灌的花朵,有一点生命力,格外令人移不开视线。
13. 男模
男人耳尖扣着的那枚助听器很尽职尽责,把女人每一个字都清晰传到了他的耳中,震得鼓膜生疼。
而他一直抵着门框的手也缓缓收了回去。
没有舍不得,清清,三年的相处,你好狠的心。
不,你没有心,齐寒暮慢慢垂下眼帘,趁着这里光线昏暗,他额头狠狠撞下墙,即使有手背垫着,仍旧疼,痛彻心扉。
一丝暴戾自男人眼底生起,他用力拽下助听器,冷冷回身,看向低头缩肩站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的经理。
经理旁边,猛哥跪着,右边眼角高高凸起,肿一块,左边脸颊青紫,像是被打的。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他带着经理来,原本想让经理撑腰,想不到经理看一眼这位,差点吓尿了,连连让他跟这位赔罪。
他只听到经理在求饶的时候,颤颤巍巍叫了一声“齐三爷”。
“经理,”猛哥当时脸色就变了,还以为这个男人只是在灯火阑珊消费多,他昂着脖子跟经理争辩,
“你问问你的良心,我猛哥在这消费有多少,我兄弟们一大帮,他就一个人,算得了什么爷,那我还说我是猛爷呢!”
想不到话刚放完,报应就来了。
一个拳头砸在他脸上,猛哥还来不及挡,就见这小小的灯火阑珊已经被一群黑衣保镖团团包围,打自己的正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毫无特色的一个。
而一个头发梳起,戴着金框眼镜的读书人模样的人,则是低头在那齐三爷身边,像在请示。
而经理在猛哥旁边,刚开始还叫了一句“三爷饶命”,见那齐三爷一个眼刀扫过来,经理哑巴了。
拳头揍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痛,猛哥挨了七拳,没等来经理的维护,只能哀哀跪下求饶,大嚷饶命,他想试探性喊一句“齐三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可还没来得及,就见齐三爷竖起一只手,手侧面对他们,修长而又有力。
明显是嫌他们吵了。
这下,猛哥只能也哑火了,他悄悄跪得笔直了点,等候发落,希望这位爷能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下手轻些。
而猛哥还没等到,就见三爷背对着他们,头缓缓靠在了墙边,他身上手工西装笔挺,钻石袖扣熠熠生辉,皮鞋锃亮,整个人却混上了莫名的孤寂和强大威压。
猛哥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三爷冷冷音调传过来,带着点沙哑。
“都处理了。”
没人敢反抗,而灯火阑珊不知何时已经被清场,外头早就空无一人,只一些里面的包厢仍歌舞升平,投射出一片光怪陆离。
“饶……”猛哥刚开口,身后就有人给他塞上布条,他眼睛骤然瞪大,被拖走的那一刻,终于心如死灰。
这次,他碰上硬骨头了。
经理还在一旁,不敢抬头看这位爷,又担心不看表情没法伺候好,急出满脑门汗,大脑放空,好在舌头没打结,“三爷,这人不懂事,冲撞了您,您看,要不您随便玩,玩多久都行,我跟老板说一声,老板不记账,不收您钱,您看,成么?”
“打扰了三爷的雅兴,你们以为这点就赔得起么。”
齐寒暮旁边那个读书人模样的助理骆淼哼一声,语气听不出来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经理却是不敢抬头,鹌鹑似的,小声补一句,“那依您看,这事,应如何处置?”
经理心中把老板骂了千万遍,老板不敢来面对祁三爷,就让他来顶着压力见魔头,不怕他把事干砸了,店来不成么。
好吧,他还真不敢。
在江城,有胆子得罪齐三爷的人,还不存在。
骆淼见自家三爷不说话,眼珠一转,先咳了一声,“别在这碍眼了,下去。”
说不定主子自有打算。
骆淼发誓,自己才冒出这个想法没一秒,就听三爷那边传来声音。
“烟。”
“好好,”骆淼当即掏出来,见伸到自己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迟疑收了回去,“爷,秦医生说您现在不能碰烟。”
齐寒暮凤眸乌黑,好似一团搅不散的墨,他眼帘垂下去,遮住多余情绪,只白皙喉结滚一下,“话多。”
骆淼不敢说话了,手僵在半空,想收,又被三爷那一只净白又带着些薄茧的手镇住。
那可是三爷啊,他敢忤逆?
实在不敢,骆淼认怂了,任凭那只手伸过来,拨开烟盒,抽出一根。
“火机。”男人声音淡淡。
“啊?”骆淼当真害怕了,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口袋,眉毛皱成一团,“这,这……”
看他这般急,齐寒暮狭长淡漠的眸子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很快,如流星般闪过,转瞬即逝,又只留下一片暗色,好似没存在过。
齐寒暮嘴边叼烟,眉眼疏离,深邃眼窝再次恢复平静,他右手撑着墙,左手拍一下骆淼肩膀,“这次算了。”
骆淼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们家主子身子不好,别说是吸烟了,连烟味都闻不得,还好这回主子没有一意孤行,要不他一个小助理,也拦不住啊。
“咳咳咳……”齐寒暮往前两步,蓦地低头,捂住口鼻。
骆淼两步上前,想伸手扶住,却没人接,他犹豫一瞬,还是收回去了,他们三爷只要不是病到不行,一向不会接受他们的帮助。
这么想着,骆淼眼神缓缓向一侧包厢偏,要是夫人在就好了,她一定能劝住三爷,但是,好像,现在是他家三爷没名没分跟在人家后面。
骆淼发出一声单身狗的叹息,看不懂啊看不透。
包厢内。
苏欢欢跟夏漪清干杯,“不愧是姐的好闺蜜,男人算什么,有什么舍不得的,大不了就换一个,三爷也一样!”
夏漪清抬手,两人酒杯边缘磕一下,发出清脆声响,光影在两杯酒中被模糊,好似变成了光阴,晃晃荡荡将两人这些年没交流的岁月填满。
酒入喉间,夏漪清几不可察皱皱眉,她方才饮过酒,现在又碰酒液,胃腹间翻得有点厉害。
苏欢欢也有所觉察,笑呵呵放下酒杯,拉她去吃小吃垫肚子,“是我做得不对了,让你没有一点准备就喝酒,来来来,快多多少少吃一点,起码到时候不那么难受。”
“诶,”夏漪清捻起一块爱心状的苹果,又看苏欢欢挑了一边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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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和三爷这算是,彻底断了?此生不复相见那种?”
酒精冲击着大脑,夏漪清勉强勾了勾嘴角,“我也不知道……他倒是追过来了。”
苏欢欢大为好奇,缠着夏漪清把前因后果讲清楚,便开始破口大骂,说三爷不愧叱咤商界,就他那个铁血手腕,想也知道是无情的,果不其然,连没给过名分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还是个男人吗,敢做不敢当,当年可是他用结婚协议把夏漪清拴在身边,整整三年的。
“三爷真是狠心,清清,那可是三年啊,女人能有几个青春的三年?”
夏漪清晃晃酒杯,里边酒液跟着滚动,海浪一般,却毫无章法,一下拍在左侧杯壁,随即又悠到另一边。
就像她到人生,看似规行矩步,又实实在在杂乱无章。
苏欢欢见夏漪清右手摇晃着酒杯,眼神空空落在虚处,当她是还没走出来,龇牙笑一下,拍夏漪清肩膀,“好啦,三爷既然看不上咱,那咱找别人去啊,姐给你点男模咋样?”
瞧夏漪清只是皱眉,没回应,苏欢欢大手一挥,就要叫人喊男模来。
“别了吧……”
夏漪清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想要男模,可能是心里那个空缺并非他人能堵上。
苏欢欢原本还坚持,可男模进门之后,夏漪清一眼不看,只扶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苏欢欢也无奈,想了想,估计三爷还在外头,她叹一口气,只得给钱,把那些个男模打发了。
“不想看男模,那咱唱歌总行吧?”
夏漪清拿起话筒。
这是一首婉转悱恻的情歌,歌词细腻,大意为感慨七年之痒,两个原本情投意合之人抵不过岁月漫长,感情破裂,却在分开之后对对方念念不忘,可惜谁都不肯放下自尊,只得就这么错过。
原本看歌词平平淡淡,可真唱起来,夏漪清却多了几分人在其中的茫然。
屏幕上歌词闪过,在她眼前化作齐寒暮跟她曾有过的点点滴滴。
齐寒暮其实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丈夫。
他没有限制她工作,只要他在家,每天雷打不动送水果,睡前捧一杯温牛奶,还打一盆泡脚水,搬小板凳坐她前边,给她按摩。
歌曲迎来副歌,鼓点一阵阵响,夏漪清却悄悄收了声音,任喧嚣伴奏遮住她的泪水和颤抖。
齐寒暮那般人物,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在人前他冷漠不近人情,人后对她又关怀备至,对有特别的独占欲,为她折腰,甚至心甘情愿跟着她。
她何德何能。
一门之隔,骆淼小心翼翼劝他们三爷,“三爷,夫人……夏小姐就在里头,需要我请她回漪园么?”
齐寒暮面色大部分是苍白,脸颊却因为低烧多了些绯红,薄薄眼睑垂下去,上边青青延着纹路。
两个人的结婚协议这件事瞒得很深,除了两位当事人,就只有拟定协议的私人律师知晓,是以骆淼并不知齐三爷和夫人在搞什么,还当两人之间闹了矛盾,而结婚关系仍存续。
齐寒暮单手撑着墙,低烧让他呼吸有些沉,头脑却是愈加清醒,心里头对她的渴望也蠢蠢欲动。
毕竟两人,就一门之隔。
14. 初恋
而骆淼原地待命,候了许久,他们三爷才缓缓哑声道。
“别去打扰她,叫秦绯来。”
现在清清还没对他动心,不到时候。
若是被她太多次看到他的孱弱,估计会
嫌弃大于心疼吧。
齐寒暮缓缓向一间包厢去,手工皮鞋踏在地毯,几乎没声。
他抬步往暗处去,毅然决然,却只希望他的小姑娘永远留在光明里。
她只要时不时看他一眼,就够了。
他现在只是她身边没名没分的一个人,不应该肖想太多。
想得明白,齐寒暮眼底暗色风暴却消不下去。
软求不得,可以硬抢,这是他自小就懂的道理。
骆淼见他们三爷回眸,疑惑歪头,三爷这是舍不得夫人?
可见三爷又转身大步向前,骆淼咬咬嘴唇,有些懵,三爷这是,在希望夫人看看他么,可是,三爷不让他说,夫人又怎会知道呢。
要不要,帮三爷一把。
骆淼意意思思停住脚步,想趁齐寒暮不注意叫人去请夫人来,却听前头,一句“骆淼”威严传过来。
抬起头,骆淼不得已接受了来自他家三爷的死亡凝视,他着急忙慌咽口水,声音也颤手也抖,“三爷,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寒暮眼神很沉静,如夜般漆黑的凤眸里一片暗沉,是骆淼看不懂的神色,可骆淼能感觉到,他们三爷好似不太爽。
见三爷久久不发话,骆淼低下头去,冷汗不停淌,简直感觉自己要见太奶了,“三爷我错了,我不应该让人去请夫人,这,还没请呢,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回吧。”
经理在远处装木头,他想走,但是老板硬要他留,说怕照顾不好贵客,回头三爷怪罪,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①。
骆淼看自家爷没动静,又瞥了一眼远处贼头贼脑探头的经理,手指微抬,让经理过来。
“哎,您说。”
经理这回像是底下生了脚的木头,小碎步跑过来,但那脚好似刚长出来不久,不太好用,差点一个绊住另一个,要摔,还好经理双手画圆,勉强稳住。
他脸上一阵热,缩头缩脑抬眼,发现人家齐三爷根本没奉欠一个眼神。
松了口气之余,经理没来由心里空落落,“三爷,您有何吩咐?”
骆淼接话,“开个包厢来,就在这个旁边,”他指一下夏漪清所在包厢。
“好嘞好嘞,”活一派过来,经理腰杆子都挺直了,要知道那可是给齐三爷办事,可不得紧着,“您二位稍候。”
不多时,经理亲自带路,恭恭敬敬把齐三爷一行请进包厢,他眼尖,发现多了一个戴金丝眼镜,提着医疗箱。
经理开了门,便低下头去,装作没看到,毕竟有些东西,不能问。
来这里的人很多有秘密,而灯火阑珊之所以能长盛不衰,除了服务周到,很大一部分,还有嘴巴闭得紧。
秦绯现在见到齐寒暮都想叹气,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苦逼的自己,“我说三爷,您又是怎么折腾自己了?”
齐寒暮肯定不会说,于是骆淼代劳。
但是骆淼毕竟跟蛔虫不是一个物种,猜不到他家主子的想法,故而只能实话实说,把他知道的、能说的细节都讲了,从他不久前看到齐三爷的第一眼细细说到现在。
“……又跟夏漪清闹矛盾了?”秦绯没来由问了一嘴。
齐寒暮任他给右手扎针,净白修长的左手搭在额间,遮住眉眼。
从秦绯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们三爷没有血色,并且紧绷的唇。
看三爷这般,秦绯只能又叹一口气,嘀咕,“孽缘哟孽缘。”
这边齐寒暮打上针,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那厢夏漪清在的包厢,则是又换了一首欢快的情歌。
跟上一曲的苦涩不同,这回歌词明快,曲调清新,唱起来,好似空气中都弥漫了恋爱的酸臭味,要把人硬生生拉回初恋时期。
初恋……
夏漪清手中的麦克风有些湿了,她自小被父母唬着,说家里的企业要她帮忙,不能早恋,将来的婚姻,只能是对夏氏有用的。
若是她擅自跟穷小子结了婚,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这也导致夏漪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敢跟班里的男生有半分接触。
即使她的美貌得到公认,多次被评为校花,夏漪清也从未接受任何男生的示好,甚至在男生表露情意时,她会冷静让老师来处理,最过分的一个,夏漪清主动约谈他的家长,言明自己不喜,这才让他父母满脸通红把人领回去了。
被人关注,难免会遭人嫉妒。
夏漪清读书时,不少女生背后说她假清高,不交男朋友不过是嘴上说说,背地里不知道玩多花。
对于这些言论,夏漪清制止过,没太大用,只能强忍,装作不在意,因为她知道,父母定不会向着她这边,他们只会觉得,她给家里添了麻烦,让夏氏股票再跌,留下丑闻。
后边那些女生见夏漪清好欺负,开始动手动脚,所幸苏欢欢来助,两个女孩共同逃出生天。
然而,那已经是很远之前的事情了。
歌曲进入尾声,夏漪清轻轻吟唱最后一句,发现包厢里只剩自己的声音,在偌大包厢里,无端显出几分空落落。
她正疑惑,一扭头,发现苏欢欢不在旁边位置。
再一瞧,苏欢欢站在门口,大声跟人争辩着什么。
夏漪清走过去,见一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苏欢欢对面,她身着水绿色旗袍,却因为配不上这个色,显得黑而低档,而在她身后,跟着七八个女人。
看样子,貌似是来挑事的。
夏漪清刚走过去,就听那浓妆女子笑着叫起来。
“哟,这不是清清妹妹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买醉啊,不怕你老公知道,问罪吗?”
不知战火为何会燃到自己身上,夏漪清几不可查皱皱眉,“我们认识?”
那浓妆女子脸色一变,语气多了几分咬牙切齿,“我是你堂姐!”
看着那张跟自己几乎没有一点相似的脸,夏漪清后退一步。
“什么人,都可以当我堂姐了?”
对面那旗袍女子狠狠跺了跺脚,又说出夏漪清父亲夏盛国和夏漪清大伯夏盛业的名字,这才叉腰,“这下你肯认了吧?”
盯着那张被浓厚粉底遮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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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漪清缓缓有了些印象。
这不是小时候什么都要和她抢,还故意装可怜,让爸妈请她吃了不少顿竹笋炒肉的夏洁么。
长大后,这个堂姐夏漪清就没有很多印象了,只知道她成绩不太好,高中没念完,就出国读书,可能在国外上预科班,又念了一个本科。
想不到现在又回来了,倒是也变成摇身一变,变成海龟,给她自己镀了一层金。
“哦,”夏漪清双手交叉,站定,好整以暇抬头,
“所以,你是来找我攀亲戚的?”
霎时间,现场气氛一瞬凝滞,苏欢欢倒拍手笑起来。
“怼得好!这女的莫名其妙,说是你堂姐,要进来包厢玩,还带着人,真是的,不知道灯火阑珊的包厢很贵么,还是会员制,
“我堂堂苏家大小姐,都只能有黄金卡,开最低档的包厢,她一个夏家旁支,怎么可能开得了包厢,不会是拉着朋友来玩,发现没有包厢,脸上挂不住,这才想蹭清清我们这个包厢吧?”
夏洁后面那些人小声说起话来,时不时看夏漪清和苏欢欢一眼,貌似不是什么好眼神。
夏洁有些挂不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高跟鞋踏在地上噔噔作响,“你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就是仗着那张脸,嫁了一个好丈夫吗,没有齐三爷,你什么都不是!”
或许是那水绿色旗袍很招笑,夏漪清肩膀颤了颤,只觉得她嘴角都快下不来了。
虽然不得不说,齐寒暮让她的身价直接上了好几个档次,但是,现在她跟齐寒暮之间,已经没有了关系,若是这夏洁知道她主动解除了结婚协议,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但这种事情,夏漪清也懒得跟外人道,或许也是给三爷留一份面子。
她耸耸肩,“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管不着,只不过你以为这些话能伤到我,那你就太幼稚了。”
夏洁瞪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之前不是最在意江城四大名媛的位子么,你要不是那江城四大名媛之首,三爷怎么会瞧上你!现在我把你在酒吧的事情传出去,对外说你脏了,看三爷还会不会要你!”
说着,夏洁脸上又多了几分志在必得,“真以为三爷对你有几分感情,”她嘴角一撇,眉梢一挑,大红眼影更明显,“想多了,只不过三爷吃惯山珍海味,偶尔拿你山野小菜开胃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三爷夫人了。”
“行啊,”夏漪清面色平静,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她站在那里,眉目镇定,身侧徐徐有幽香,好似迎风摇曳的银桂,清冷高洁,
“你说,看哪些新闻社敢报道。”
在江城,齐三爷就是天,没人敢在江城跟齐三爷谈生意,因为这片天都是三爷的。
同理,齐三爷一向睚眦必报,又手段了得,没有那个新闻社敢嚼三爷的舌根,除非不想在江城混了。
夏洁后退一步,呼吸急促,怎么会这样,小时候,夏漪清明明不是这样的,自己推她,抢她玩具,她一向逆来顺受,甚至不敢在二叔面前为她自己争辩。
怎么她长大了,嫁给齐三爷了,一切都变了?
“所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不想说,出门右拐,不见。”
17. 名分
这一道声音很熟悉,是夏漪清听惯了的。
对待外人,齐寒暮一向冷。
“三爷,”她抬起眼,声音软软,脸颊微鼓,还有尚未褪完的婴儿肥,一双杏眼中的期许落到男人带着霜雪的凤眸里,化开一摊春水,“是我。”
齐寒暮站在原地,漆黑如墨的眼一瞬不瞬,呼吸沉了些,立稳。
他缓缓抬眸,因站在暗处,又隔得较远,在场人大多瞧不清他的面容,只影影绰绰看到一个影子,孤寂肃立,仿佛带着寒霜,教人六月的天都不由打哆嗦。
可方才还满脸阴鸷的沈檀,却是看在夏漪清奔向男人之后,便暗暗松了力道。
是他小看欢欢的朋友了,想不到,夏氏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竟然真能与传闻中那位三爷搭上关系。
着实叫人稀奇。
那厢。
夏漪清缓缓把手从男人的袖口向上移,圆润杏眼也从刚开始的试探,变成大大方方瞅着男人。
想起不久之前才翻身,将两人的关系倒过来,夏漪清说话间多了几分底气。
她左手轻轻勾住齐寒暮的指尖,慢慢往她这边拉,右手屈指成拳,抵在唇边,总是漾着明媚的杏眼中多了几狡黠,小狐狸似的。
齐寒暮鲜少见她如此鲜活的模样,一时间竟是晃了眼。
印象里,小姑娘还是孩子的时候,那双圆圆杏眸便格外引人注目,总是飘散着几分懵懂和孩子天生的纯真,像是神赐予的明镜,望过去,能看到自己灵魂在那清澈湖底的倒影。
莫名的,齐寒暮眼底,一丝苦涩流星般划过。
若她那一双眼真是上天赐予洞察人心的东西,那估计在照到他那一刻,就已经映出他灵魂的丑恶了罢。
毕竟两人初遇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他,则是还没有被齐家认回去的私生子,在阴暗处苟且偷生。
一条小巷子,女孩穿着白色蓬蓬公主裙,撑一把浅蓝小洋伞,弯身子,食指好奇抵在唇边,问他,“小哥哥,你怎么了呀,为什么在这里?”
刚经历过齐家原配夫人一轮追杀的齐寒暮缩在巷子尽头,那里阴暗潮湿,青苔遍布,到处都是腐败的气息,而上天却同时给他带来了美好。
他听不到女孩的声音,刚才那一场逃杀让保护他的人悉数丧命,混乱中助听器也不知所踪,而他筋疲力竭,误将对女孩那独特的心动感当成受到了威胁,朝女孩瞪眼,还龇牙,企图用嘶哑吼声把她吓走。
穿着公主裙的小公主脸都白了,却没有做出回击,嘴唇颤抖两下,便挥着小胳膊小腿吧嗒吧嗒跑开了。
是吧,他就是天生坏种,盯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小小的齐寒暮第一次发出自嘲。
那般美好,他不配拥有。
大雨哗啦啦落下,淋湿小少年染血衬衣,他一下一下舔着嘴唇的裂口,只觉得血腥气过分苦涩,麻到眼角都热了,眼前一片模糊。
也是在滂沱暴雨中,一顶浅蓝色小伞摇摇晃晃,坚定向这里进发。
小少年正准备顾影自怜,头顶上的雨却骤然停歇。
似有所感,他抬头,见到了最明艳的彩虹。
女孩不仅没有怕他,还给他带了伞和吃食。
太饿,齐寒暮顾不得礼仪,狼吞虎咽,而女孩就在旁边看着他笑。
那笑容是纯真的,善意的,不掺杂其他情感的。
跟现在夏漪清有求于他时的故作委屈,当真是几乎没有半分相似了。
“什么事?”齐寒暮声音带了几分哑。
仔细听还能听到有点鼻音,他还在低烧。
那边,沈檀也软了态度,松开苏欢欢的手,快速看了一眼夏漪清,低头,“三爷。”
即使苏欢欢就在眼前,仿佛轻轻松松就能带走,但沈檀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沈家能有今日的光辉,很大程度是离不开齐家的帮扶。
江城人只知沈家是江城豪门,却不知晓,齐家,才是江城真正的操盘手,而齐三爷,更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早已在圈内传成神话,没人敢随便招惹。
面对沈檀、王少及夏洁一干人等的发旋或后脑勺,齐寒暮连看都没看。
他那双狭长深情的眸子只在夏漪清身上停留,“怎么了,宝宝。”
王少听到这句简直能苏到骨子里的声音,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就不应该相信夏洁这个无脑女人的话,什么三爷对夏漪清感情没了,分明就是好得很!
夏洁站在王少旁边,害怕之余,眼睛却黏在齐寒暮身上,挪不动道了。
这么好看又有权之人,就应该是她夏洁的。
想了想自己那张脸,夏洁眼中升起暗喜,她跟夏漪清是堂姐妹,再怎么说,两人也有五六分相似度。
而三爷最是不近女色的,玩夏漪清这么久,也该厌了,而她,夏洁可就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夏洁撩一下大波浪,身姿摇曳迈步,“三爷,人家有话跟你说。”
守在旁边正愁没事做的骆淼即刻拦住,“抱歉,这位小姐,你没有预约。”
“通融一下嘛,这位小哥哥。”夏洁眨眨眼,企图用老招抛媚眼来混蒙过关。
骆淼化身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抬手拦住,无论夏洁怎么说,都没有半分动摇。
笑话,三爷对夫人多上心他不知道?
要是把这女人放进去,夫人误会三爷,更不要三爷了怎么办,不行,这女人别想进,骆淼神情越发严肃,三爷和夫人的感情,由他来守护!
看夏洁吃瘪,王少灵机一动,眼睛咕噜噜转,正想告夏洁的状,就见那面容清丽的女孩凑到清冷男人耳边,小小声说了几句话。
她凑过来的时候,齐寒暮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轻微酒气。
女孩没有贪杯,但唇已经被酒液染成嫣红,远观惑人,近瞧乱心。
齐寒暮缓缓挪一下身位,遮住其他人看夏漪清的视线,又抬起一只手,横在女孩后面。
他的小姑娘,自是只能他一个人看。
“齐总,”女孩娇娇软软的声音就在耳边,带了几分狐狸似的狡猾,又更多是糯糯的撒娇,像是在故意讨好,
“人家欺负我,还想带走我的好朋友,你能帮帮我嘛?”
一直不安分的手爬上齐寒暮后颈,随即又来一只,触感略热,烫得齐寒暮呼吸都缓了一瞬。
看着她映着细碎光芒的眼,齐寒暮缓缓垂眸,葱白指尖捏住女孩耳垂,一下又一下。
她总是这样,在自己出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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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求助,却在朋友有难时,会好不犹豫摒弃前嫌,低身段撒娇让他帮忙。
耳垂被人捏着,夏漪清不太舒服,轻哼一声,就听男人带着沙哑的声音擦着她耳廓响起。
“宝宝,你叫我齐总,那你求我的事,就只能通过齐总这一条路解决了。”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漪清哪能不懂。
一直拧巴着的心此刻晃晃悠悠,见到男人眼底深深埋藏,不易被发现的脆弱时,仿佛漂泊很久,而终于能有了去处。
或许是齐寒暮眼角有些红,看上去莫名可怜,夏漪清想起小时候自己曾养过的一只狗,它被母亲强行送走的时候,眼角也是淌着泪的,嘴里嘤嘤呜呜,挣扎几下,看夏漪清被父亲制在角落,小狗便也明白了什么,不动了。
腰间那只大手缓缓往男人的方向收,男人身上木质调香水的味道钻进夏漪清鼻尖,她却几不可察皱皱眉。
这人身子一向不好,闻不得浓烈气味,先前他身上那股香气,她勉强自己装作闻不到,但现在两人近在咫尺,没能给她这个机会。
“三爷。”她抿抿唇,漂亮的眼角垂下来,不去看男人的眼,音调软软道。
夏漪清也不知道这招有没有用,毕竟撒娇给不爱你的人,从来都是白费功夫。
齐寒暮那只手从她腰间往上,滑到她耳边,轻轻将一缕青丝挂回耳后。
明明他动作很轻柔,但是话却不怎么中听,“清清,不会撒娇可以多学。”
一丝绯红爬上夏漪清脸颊,她其实对于撒娇算是无师自通的类型,毕竟父母并未给过机会,只一味要求她自立自强,长大后帮扶家庭,哪里会让她随意撒娇。
夏漪清这半吊子的撒娇水平,还是跟齐寒暮几次亲密之间,福至心灵,自己摸索出来的。
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夏漪清实在不想那般。
“三爷,”她羞得有些不敢抬头,左手指尖无意识摩挲衣角,刚刚受人欺负都没红的眼角此刻泛起点点湿润,像是晨起花瓣上的朝露,晶莹剔透,风拂过,花瓣微微摇曳,露珠儿也跟着起舞,惹人怜惜,
“现在还在外边。”
“嗯。”
齐寒暮的回应很简洁,就像他这个人,一直都站在云端之上,山峰之巅,静静观众生拾阶而上,气喘吁吁,相互指责,推诿,陷害,却又从不出手,只有人在事情闹大了会找他来评理,而来不来公正决断,还得看齐三爷的心情。
齐三爷常年没什么脾气,但这比那些暴躁之人更为恐怖些。
他就像一只静静巡视领地的雄狮,误入了食草动物之地,收敛爪牙,好似对任何事都不在乎,但江城人皆知,齐三爷想做的事、想要的人,没有做不到,拿不着的。
除了夏漪清本人和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表面清冷至极的齐三爷,会在情动时像小兽筑巢一样,将她的衣物尽数放到床上,细细嗅闻,才肯安然入睡——
这也是夏漪清衣物总是无缘无故失踪,无意间在齐寒暮床边经过,感觉有些眼熟,一揪,发现是自己的衣服,这才撞破他这般幼稚行径的。
知道不说些什么,男人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夏漪清贝齿轻咬红唇,努努嘴,附到男人耳边,“我,我给你名分,还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