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亦是清闲》
1. 县太爷的日常1
天下四国并立——楚国,景国,舜国,越国。
三百年来,这四国争斗不休,争斗到现在,渐渐的,原本四国中最为强盛的楚国出现颓势,而本来弱势的舜国国力似乎强盛了不少,景国藏于西南,素来静默低调,越国在南海之滨,距离中原甚远。三百年来,四国之间大大小小的战役不少,但这十几年来倒是平静了不少。
而在楚国,舜国,景国的边境交界处,有一个叫天水县的县城。
此时,炎夏刚刚兴起,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心烦气躁。
天水县的街巷几乎没有什么人,县丞陈良寿站在府衙门口的值班房里,看着外头的炎日,低声问着身后正在拼命摇扇子的衙役,“老爷呢?”
“不知道咧,今天没看见人啊。”衙役说着,又凑上前,小声问着,“老县丞,你说说,这个老爷是不是很奇怪啊。天天不在县衙坐的,到处玩耍的,我昨儿个听王大刀说,这个老爷还特别喜欢吃西街的刀仔面!”
陈良寿皱起眉头,重重拍了一下衙役,瞪眼,“私下论议老爷的是非!想被打板子吗?!”
衙役呵呵傻笑,眉眼间却是藏着几分不屑。
陈良寿看着衙役傻笑的样子,又长叹了一声,估计衙役是真没有把老爷放心里了,但是,这事不能这么办!
“听着,老爷就是老爷!”陈良寿强调了一句,又威胁,“好好的办事!”
衙役耸耸肩,好吧,那就听老县丞的!
忽然安静的午后有些吵闹了。
陈良寿皱眉看去,不远处,有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正朝府衙而来,这群人还穿着麻衣,戴孝?怎么回事?
“嘿!老县丞!是大柳树村的郑大和郑二!他们肯定是为家产吵架来的!”
陈良寿皱着眉头,老爷不在府衙,这事……唉,算了,往常这样的事情也是他在处理。
陈良寿出去喊了几句,刚想把人叫进正堂旁边的厅堂来劝解一二,就有一人跑来了。
来人是一笑呵呵的老翁,身形瘦小,拱手做礼,开口说话很是客气有礼, “老县丞,公子说,有人告状了,那就请到正堂。”
陈良寿心头一跳,老爷今日在府衙里?
陈良寿忙拱手回礼,“是,小老头这就带人过去。”
****
天水县的县衙正堂里,跪着两人,旁侧站着两人,和一班衙役。
温煦然坐在府衙正堂的中间大书案的后头,他微微打了一个呵欠,扯了扯领子,这天气真是热啊。他一下一下的摇着扇子,看着下头跪着的两人。嗯,都是天水县下属的大柳树村的,郑姓是大柳树村的大姓。
书案下头站着的陈良寿朝温煦然恭敬拱手,“老爷,这两人都是大柳树村的,争执吵闹的都是无聊的事,老爷若是嫌烦,不若到后头歇息,这区区小事,小老头马上给您办妥了!”
温煦然看了眼陈良寿,微微一笑,笑容平和,“他们是大柳树村的大户郑员外的儿子吧,身上穿着孝服,可是郑员外已经仙逝?”说到此处,温煦然轻叹一声,前几天,他还和郑员外坐在大柳树村的那棵最大的柳树下闲谈喝茶,没想到啊。
陈良寿心里一惊,老爷怎么知道?等会,老爷难道要受理这个案子了?
眼前的这位老爷是刚刚到天水县任职的新任县令,来天水县虽然已经两个月了,但一直都是四处闲逛的,不爱理事的,看着惫懒得很,下头的衙役班头都暗自吐槽过,又来一个吃干饭的……不过人长得好看,脾气也挺好的。
“是的,老爷,郑员外已经在三天前仙逝了。”陈良寿心里头虽然很惊讶困惑,但面上恭恭敬敬的。
“那,你们孝期闹事所为何事?”大书案后头的温煦然摇着扇子,直接问着。
下头跪着的两人之一,忙拱手,“老爷!我,我要告郑大!他,他私吞了我爹给我的财产!”
温煦然微微点头,看向脸色已经愤怒涨红的郑大,“那你可是也要告郑二,说他私吞你爹的财产?”
“我没有!明明就是你!”
“是你!郑二!你这个没良心的!爹才死了多久啊,你就这么闹事,你也不怕爹九泉之下不瞑目吗?!”
“如果不是你私吞了爹给我的东西,我又为什么会来告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
陈良寿看着互相指责,越来越激动,眼看又要动手的两人,陈良寿眉头一跳,刚想喊人拉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忙转身,这一转身,刚好就对上了温煦然的眼睛,明亮干净的眼眸,似乎颇有趣味的看着他。
陈良寿心头一跳,随即急忙恭敬的朝大书案后头神色轻淡摇着扇子的温煦然拱手,“老爷,您看,他们这样子……”
温煦然微微点头,抬手示意,“一般这种情况,是要杖打一二吧,嗯,陆拾,你看着该打几下就打几下!”
陈良寿一愣,该打几下?陈良寿看向一旁的总捕陆拾,陆拾面无表情的拱手应下,抬手一扬,粗声粗气的开口,“拖下去,杖打二十!”
“啊?!老爷饶命啊!”
“啊!!老爷饶命啊啊,我错了!”
……
陈良寿看了眼陆拾,一般在府衙堂上吵吵闹闹的,就是打个五下,以往陆拾甚至懒得打,只是唾骂几句,喊人拉开而已,可是,陆拾这次居然按照府衙规矩,真打了二十下?!不对,这必定是老爷的意思!
陈良寿又偷偷看了眼大书案后头,正端着茶慢吞吞喝着的温煦然,这位老爷,好像,好像是故意的?然后,陆拾什么时候和这位老爷搭上关系了?居然能够领会老爷的意思?!
待打完,郑大和郑二哭天喊地的趴在公堂上,一声一声的喊着老爷饶命。
陈良寿瞅了眼两人,咳,打得真是够狠了……
“郑员外刚刚仙逝,你们还在孝期,就这么的闹上公堂,可是要已经仙逝的郑员外为你们担忧不安?这二十下杖打,就算是代你们的老父亲教训一二了。”书案后头的温煦然说着,声调不高,可这话语内容却是颇为严厉。
“是,是小的不孝!”郑大颤抖着拱手,“老爷恕罪!饶恕我等。”
“至于郑员外的财产,据我所知,郑员外仙逝的比较突然,尚未留下分配家中财物的单子,不若这样好了,若是你们无法理清,那就充作府衙财物如何?就当是郑员外捐资给天水县?”温煦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带着几分兴致勃勃的说着。
陈良寿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看向温煦然,这老爷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下头趴着的两人都吓了一跳,还是那郑大最先回过神来,“不,不用,我们能够理清!”
“哦?”温煦然表示很怀疑。
“对对对,能够理清,一定能。”郑二也结结巴巴的开口。
温煦然似乎有些失望,看向陈良寿,指了指下头跪着的两人,“给他们纸笔,让他们现在马上理清了。”
陈良寿忙应下。
午后炎热的府衙正堂里,就开始响起了磕磕碰碰的声音:
“这,这东村的十亩地是,是大哥你的?”
“你要?给你!”
“不不不,我就是问一下,问一下。”
“没事,给你,你孩子多,我这边就我和婆娘,小雪儿,这五亩地就够了。”
“好好好……”
“爹留下的布匹有十匹,给你五匹!”
“大,大哥,你那边有小雪儿,我,我三匹就够了。”
……
等下头跪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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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终于分配好了,抬头一看,书案后头的温煦然早已走了。
*****
府衙角门口,温煦然用扇子挡着烈烈炎日,微微皱眉,身后的老管事忙上前打起伞,一边说着,“公子,这太阳太大了,咱还是回去歇息歇息吧,等太阳落山了,我们再去看看?”
温煦然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摇头说着,“没事,我慢慢走过去就好。”说到这里,温煦然又转头对老管事低声说着,“俞伯,待会你记得拿点钱给郑大,就说我的一点心意就好。”
俞伯恭敬应下,看了眼外头,见陆拾已经在巷子头等候了,还带着两个衙役,就放心了,也不再说了。
“对了,俞伯,记得看看沈兄有没有好好吃药。”温煦然又想到了什么,忙开口交代。
俞伯笑着应下,只是又带着几分迟疑的开口,“公子,那沈公子的伤势看着也没有问题了……”
公子来天水县的路上,兜兜转转的四处游玩看风景,顺手救了几个人,这其中就有这沈公子,这沈公子的伤势重,似乎也有些特殊的来历?但公子心善,救人也不问来处,人救活了也不问报答,只是这沈公子说是已经无家可归,一路上跟着公子来了这天水县……
这沈公子看着也还好,寡言,冷淡,就是面貌丑陋了点,阴沉了点,他看着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渗人。
“还是熬药膳给沈兄吃吧。待过几日,沈兄心情好了,我再问问沈兄的意思。”温煦然说着,便慢步朝外头走去。
俞伯忙拱手应下,待看见温煦然已经朝外头走去了,就也忙回了府衙。
****
温煦然走在巷子里,天水县的巷子很多,弯弯绕绕,来天水县的两个月,他差不多已经熟悉。
他本来是已死之人,死后魂魄意外的去了一个很是奇妙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他待了很久,后来有位神奇的老人家,将他带了回来,回到他二十岁的时候,这一年,他参加楚国的科考,中了举,若是过去……用那位神奇的老人家的说法,就是他的上辈子,若是在上辈子的话,他会继续考下去,直至发现楚国的科考就是一场内定的游戏,他才会罢休,然后,那时候他早已家财两空……
于是这辈子,他决定走另外一条路,他直接花费钱财,找了关系,谋取了一个地方任职。只是他似乎花钱花得不太到位?
居然是最为落魄最为复杂的三叉戟之称的天水县。
但是也没有关系。至少俞伯还在,没有病重离去,他温家的家产还在,只是不多了,这一路从江州来到天水县,他走得很慢,绕了几个圈,对上辈子没有去看过的景色他很感兴趣,他一路走走停停,逛来逛去的,顺手救了几个人。
那位神奇的老人家说,让他回来是为了补这个世界的轮回,所以只要他好好活着,别在四十岁的时候死了就成。他对此很是疑惑不解,但神奇的老人家不肯多说,只说让他低调些,不可以随便改变历史什么的,其他随他啦。
老人家的话很是神秘,但他大概能够领会,就是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就是不要想着改变历史。而他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如今也只是区区一个天水县令,他又能够改变什么?
但是他还是郑重的应承了下来。
穿过巷子,转入大街,大街卖茶的店铺门前,一老者坐在台阶上,看见温煦然的时候,笑呵呵的打招呼,“老爷这是又要去逛街啊。”
“老伯,今日天热,不要坐太久了。”温煦然笑道。
老者眉眼慈爱的看着温煦然,笑呵呵的应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两颗烤板栗,“老爷,吃两个,好吃!”
“好,多谢老伯。”温煦然笑着接过,直接丢进嘴里咬着,一边笑眯眯的点头,含糊不清的开口,“嗯,好吃。”
2. 县太爷的日常2
跟老伯闲聊几句后,温煦然就继续朝前走着,转入了另外一条巷子。
“老爷,小心些!”陆拾忽然神色警惕了起来,挡在了温煦然跟前。
温煦然看了眼前方,忽然跳出来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手里还握着一把剑。青年神色懒懒的,对温煦然却是很恭敬的拱手,“大人,您要我去看的地方,我都看了一遍了。”
温煦然一笑,对着青年微微点头,上前一步,指着青年对陆拾说道,“这位是赵信,我们天水县的县尉,赵信,这是陆拾,天水县的总捕,你的下属。”
陆拾面上闪过意外,也有些不解,楚国的县尉和总捕本来就不算官,都是县令自己安排的,当然这每个月的俸禄自然也是老爷给的。而天水县一直都没有县尉,平常有什么需要动武的,都是他陆拾带着一众衙役……没想到新来的老爷直接就安插了一个县尉。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赵信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拾,“成!还不错。”
陆拾听着,朝赵信拱手问安。
温煦然在赵信和陆拾简单聊几句后,就慢悠悠的摇着扇子问道,“赵信,这天水县的风景如何?”
赵信立即开口说着,“还成,那茶山牢地是个不错的地,还有那两界山的走廊峡谷,啧啧啧,那可真是太热闹了!”
温煦然听着,侧头一笑,“哦,两界山的走廊峡谷热闹很好看?”
赵信嘿嘿一笑,比划了一下大拇指,“那盗匪呀,啧啧啧!”说完,赵信又立即眼睛灼灼发亮的看向温煦然,“老爷,我们什么时候去剿匪?”
温煦然失笑,“老爷我现在要做的是修路。”
“啊?修路?”赵信茫然的看向温煦然。
温煦然示意赵信看自己的脚,一边叹气,“这路太难走了。”
赵信低头一看,呀,老爷的鞋都已经脏污了,又瞅了自己的早就脏污的鞋子,又看了看着坑坑洼洼的路,咳,是难走,可这天下的路,也就只有国都,比如说景国的雾都,楚国的金城,舜国的上京,才拥有平坦好走的青石板路吧。
“赵信,这两日你得空和陆拾走一趟茶山牢地,跟看牢的周大生说一下,我要犯人的名册,要挑选一些犯人来干活。”
“是!”
*****
县衙里,陈良寿一边签字,一边对着擦着眼泪的郑大和郑二说着,“好了,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这份家产就这样的分配了。”说罢,陈良寿,又将一个白色荷包递给郑大,按照天水县的习俗,给逝者随礼,一般就是用白色的荷包。
“郑大啊,这个是老爷的心意,老爷说这是几日前和郑员外喝茶聊天的一点缘分。你们呀,收着吧。”陈良寿说着,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原来老爷几日前就去了大柳树村,还和郑员外喝茶聊天了……看来他们家老爷不是白白闲逛的……
郑大呆了呆,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问着,“老爷和我爹喝过茶?”
“喝过,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你回去后可以问问,想来应该是有些人见过老爷和你爹喝茶的。”陈良寿说着,示意郑大接过荷包。
郑大接过荷包,郑二这时候也忙开口连连道谢。
待送走了郑氏兄弟,陈良寿就整理着桌上的公文册子,将需要老爷批阅的公文册子放到一边,整理好了,陈良寿就搬着公文册子去了府衙的后堂。
后堂里,俞伯正在小心的将药膳放到书案上,书案后头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戴着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面具,一身青衫,仪态很是端方,持笔正在写着什么。
“沈公子,该喝药膳了。”俞伯放下药膳,带着几分恭敬的低声说着。
高大男人写完了这最后一笔,才慢慢的放下笔,端起药膳喝着,很难喝的药膳,但男人很快就喝完了。
男人将药碗递给俞伯,一边开口说着,“多谢俞伯。”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似乎受过伤,说话有些费力的感觉。
俞伯忙开口,“沈公子客气了。”说罢,就带着不自觉的小心翼翼往后退了退。
男人淡淡的瞥了眼俞伯,将手上的账册慢慢的合上,放到一边,一边哑声开口,“大人可是还没有回来?”
“是,公子他出去了。”俞伯一边收拾着药膳的碗,一边整理着书案。
男人便低下头,随手拿过另一本册子,慢慢的打开,继续算着。
这时候陈良寿抱着一堆公文册子进来了。抬头看见坐在书案后头的男人,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忙垂眼,轻步进来。
“俞伯,这是今日的公文。”陈良寿放下公文册子,对着俞伯拱手说着,又朝坐在书案后头的男人恭敬拱手,“沈公子安好。”
书案后头的男人放下手里的笔,拱手点头,“老县丞安好。”
“沈公子今日看着气色好多了。”陈良寿讪笑说着。
男人淡淡点头,“都是大人的恩德。”
陈良寿忙点头应着,“说的是,说的是,都是大人的恩德啊。”
男人放下手里的册子,这本比较少,才三页,算完了,他便站起来,朝陈良寿微微拱手,“老县丞,俞伯,沈某先行退下了。”
“沈公子慢走,慢走。”陈良寿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殷勤笑着。
待送走了男人,陈良寿轻轻的吁出一口气,大人带来的这个沈公子,说是朋友,可是来的时候,似乎受了重伤,之前都在厢房里养伤,也没见他出来过,这几日才出来走动,但也就是到这个后堂正房里给大人算算帐什么的。
这个沈公子面容被毁了,之前一次他偶然看见沈公子摘下了面具,那张脸颇为狰狞,但大人似乎并不惧怕。说实在的,他也不惧怕,就是沈公子的眼睛……看着有些渗人啊。
俞伯瞅着陈良寿,心有余悸的开口,“老县丞是不是觉得沈公子不好靠近?没事,我也是有点,咳,敬畏,对,敬畏……用我家公子的话来说,沈公子就是气场强大的人。没事的,没事的,沈公子人挺好说话的。”
陈良寿心有戚戚焉的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
天水县的西街有一个别号“风月巷”,整个西街,最大的青楼叫红杏楼,最小的就是藏于各处的小窑子。
这会儿是午后,西街安静极了。
陆拾有些不明白的看着走在前头的温煦然,老爷大白天的来这里做什么?前几天晚上不是来逛过了吗?且若是要寻女子的话,那不是应该等到晚上吗?
陆拾看了看前头的温煦然,上前一步对赵信低声开口,“赵县尉,老爷到此做什么?”
赵信挑眉,“你问我,我也不知啊。跟着呗。”
陆拾摸摸鼻子,继续跟着温煦然前进。
而前头的温煦然过了两个窑子后,就在一处药铺跟前停了下来。
后头跟着的赵信和陆拾都齐齐抬眼看去,这是一间挂着“仁春堂”牌子的药铺。
“这药铺你可了解?”赵信低声问着陆拾。
“前几天有跟老爷来过。老爷跟孙大夫聊的很好。”陆拾小声说着。
“这个孙大夫挺好的,咱这天水县谁有个脑壳疼的什么的都找他看的。就是他脾气很怪,有时候有些疯疯癫癫的。”陆拾小声说着。
赵信若有所思的点头,瞅着前头的温煦然已经抬脚进了药铺,就忙跟着进去了。
陆拾没有跟进去,守在药铺门口了。
但不一会儿,里头的赵信出来了,摸出一个荷包扔给陆拾,扬了扬下巴,“大人说了,天气热,前头巷子里有卖冰水的,让兄弟们去那里喝点冰水,吃碗绿豆汤,对了,给我们也带几碗啊。”
陆拾忙拱手应着,就吆喝着跟着的几个衙役兄弟们去前头卖冰水绿豆汤的陈阿婆处了。
赵信看着陆拾带着衙役们高高兴兴的背影,又看了看里头笑脸盈盈和那叫孙大夫的老头聊天的温煦然,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居然是为姓沈的找大夫……真是……”
衙役都很高兴,本来在药铺门口晒太阳已经晒得很烦了,没想到老爷这么好,让他们去喝冰水吃绿豆汤!于是一众衙役都高高兴兴的去喝冰水吃绿豆汤了。
唯有陆拾有些犹豫的还是转头看了眼药铺,想了想,才继续走在最后去买绿豆汤了。
药铺里,温煦然看了看这药铺,药草众多,看似摆设凌乱,但这里头却是也有些秩序的,比如说这金虫子因着不能放在地面,必定是要放高处的,而九阴草喜欢阴凉,自然是放在暗处了。
“大人刚刚说要让我去给您的朋友看病?”说话的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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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瘦削老头,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是极为锐利。
“小老二就是一个走方郎中,医术浅薄,还请大人另请高明吧。”瘦削老头客气的冷淡说着。
温煦然走到放药草的地方,蹲下,捏起一株翠绿色的药草,说道,“我小时候多病,我父亲为我寻名医来为我诊治,曾经用过这种药草,说这是千机草,也叫玉种,因之翠绿如翠玉而得名。”
说到此处,温煦然侧头看向脸色有些微微变化的瘦削老头,微微一笑,“孙老伯不要担心,因着我那朋友随我一路颠簸来到天水县,路上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寻得大夫仔细为他看看,如今这天水县中,您是唯一的大夫了,还请您不要推辞,您给看看,需要什么药草,该给什么诊金您尽管说就是了。即便医治不好,我和我的朋友也不会怪责你半句。”
说到此处,温煦然站起身,躬身拱手,“老伯就不要推辞了。”
瘦削老头沉默了一会儿,躬身拱手,低声开口,“大人客气了,大人唤我孙千机吧。”
温煦然似乎有些意外,“哎,老伯您叫千机?”
上一世舜国名医孙千机??这会儿居然在天水县中?还给他碰上了?哎呀,他的运气真好!沈兄的脸有救了!
孙千机似乎叹息了一声,看向千机草,低声开口,“我师傅为我起的名字。大人,敢问幼时为您医治的大夫是哪位?
温煦然一笑,“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那位大夫背着的药箱上刻有一座山谷的图样。”
孙千机神色复杂了起来,看向温煦然,慢慢点头,“好,大人,那我们现在去?还是?”
“老伯,天气有些热,您先休息,待会喝碗绿豆汤,等晚些了太阳没有那么热了,我们再去府衙。”
******
天水县府衙。后院偏院中。
男人坐在床榻上,慢慢的翻着手里的书。男人脸上的面具已经摘下了,脸上满是狰狞的疤痕,但那疤痕又很是奇怪,似乎有什么在蠕动一样。
忽然一黑衣人闪现,恭敬跪地伏首,语调平稳中难掩几分激动,“十三该死!十三无用!到今日才寻得主子!请主子责罚!”
男人微微抬眼看了眼黑衣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十分冷静,“此番遭难,当日随我出行的十八卫士死伤多少?”
黑衣人的声音忽然有些压抑沙哑,“回主子的话,卫门十八位兄弟都已经死伤殆尽了……在主子失踪后,留守舜国上京的卫门也在一夜之间被屠戮,唯有庆云庆丰庆平庆安四位兄弟被时老强行赶走才得以保存性命!”
男人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冷静问道,“我沈家狱门三十六兄弟呢?”
黑衣人恭敬回话,“回主子的话,狱门三十六兄弟都平安!眼下和时老留守上京的有十人,随我出来寻主子的共有十人,十六人分散舜国各处!”
男人微微点头,抬眼看向黑衣人,低沉的声音慢慢的说着,“告知时老,保存自身。我眼下不适宜回去。十三,你带着兄弟们潜伏即可,你随我左右听我号令。”
黑衣人恭敬应下,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男人的脸孔,神色里透出几分难过和愤怒,“主子,您的脸……”
“中毒罢了。”男人说着,神色轻描淡写,他看向黑衣人,深幽的眼眸微微眯起,“这几封信,你送出去。”男人说着,递给黑衣人一叠信。
黑衣人恭敬接过,随后低声恭敬问着,“主子,十三已经在舜国边境落霞城买了一处房子,不若我们今日就搬过去?”
男人却是慢慢摇头,抬手示意狱十□□下,“我留在此处即可。”
狱十三很不解,但不敢违逆主子的意思,只能恭敬再次伏首磕头,随后快速消失。
男人看着狱十三消失后,便慢慢的往后靠了靠,微微闭目养神。
而狱十三离开厢房后,将几封信塞在怀里,不敢耽搁,但在离开前又不放心的看了眼这府衙,他们的主子本是舜国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想会被构陷追杀,如今藏在这天水县的府衙之中,他委实不放心!他和狱门的其他兄弟好不容易才找到主子!且主子的脸……主子似乎不在意,说是中毒?
狱十三忧心忡忡,但在看了眼府衙后,就立即瞬间消失,主子交代的事,他必须马上去完成!
3. 县太爷的日常3
西街仁春堂里。
温煦然端着一碗绿豆汤慢慢的喝着,对坐的孙千机就几口灌了下去,随后站起身,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对还喝着绿豆汤的温煦然拱手说道,“大人,这个天色没有那么热了,不若我们现在就去府衙?”
温煦然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微微点头,一口喝完了绿豆汤,站起身,一边将碗递给陆拾一边说道,“好,那我们现在去吧。”
随后孙千机拿起药箱,正要背起,就被陆拾接了过去,“孙大夫,我来背吧。”
孙千机忙说不必不必,但温煦然笑笑轻轻拉过孙千机,让孙千机跟着他一起走,孙千机也只好作罢。
“老伯,我们县里的大夫就你一个吧,有没有女医?”温煦然问着。
“有,有一个医婆子,就住在红杏楼里,专给那些女子看病的,县里的正经人家女子一般看病都还是去樊州那边,或者找人来我这里说说病情,我给开的药方。”
温煦然微微点头,看了眼这西街,低声问道,“这西街的女子有些应该不是天水县的吧。”
孙千机一愣,随即有些紧张的看着温煦然,“额,大人,这个,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
温煦然微笑,带着几分安抚柔和开口,“别怕,我只是问问,我也知道的,天水县地处三界,不可能都是天水县的本地人,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情况。”
孙千机听着,才讪笑一声,“的确如此,情况就是这样的,大人……额,其实她们也是很可怜的。”
——若不是有不得已的缘由,哪个好人家的女子愿意自甘堕落呢?
温煦然轻轻点头,看了看眼湛蓝的天空,转开了话题,“这天看起来真不错呀。”
等到了府衙,温煦然直接带人进了偏院厢房中。
已经起来写写画画的男人有些意外的看着温煦然带着一个瘦削老头进来。
“大人安好。”男人站起身,微微躬身拱手,动作不急不缓。
“沈兄,这是孙千机孙大夫,他来给你看病的。”温煦然笑眯眯的说着,指着男人对孙千机说道,“这是沈渊。”
男人有些意外也有些怔愣,但随即回过神来,朝孙千机躬身拱手,“麻烦孙大夫了。”
而这会儿的孙千机正十分惊讶的看着男人脸上那些似乎会蠕动的疤痕,喃喃开口说着,“是火色牵机!居然是火色牵机!”
男人听着,眉眼闪过一抹意外,眼前的这位大夫知道?
温煦然听着,就有些茫然了,“千机?是千机草?”
“不,不是,大人,这是一种剧毒,天下奇毒之一,我也只是听过,从未见过,沈公子,可否让老夫把把脉?”孙千机有些激动,搓了搓手,没想到能够遇到传说中的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火色牵机!
温煦然怔了一下,随即看向男人。
男人眉眼很平静的伸出手腕,“自然可以。有劳了。”
男人这般说着,目光却是深深的看向了温煦然。
温煦然回过神来,笑了,笑容透着几分释然和放心,眉眼间还有几分轻松,“孙大夫知道这种毒,定然就能为沈兄解毒了。孙大夫,沈兄就交给你了。”
孙千机正在放下药箱,拿出东西,听了这话,忙转身朝温煦然躬身拱手,“大人放心,小老儿定然会尽力而为。”
温煦然很高兴的又对着男人弯了弯眼,“沈兄,你要好好听孙大夫的话。咱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男人似乎有些默然无奈,微微点头。
温煦然又说了几句,在赵信前来禀报后,就离开去了前堂,走前又认真叮嘱着男人要好好的听大夫的话。
男人沉默的看着温煦然的背影,直至看不见温煦然的背影了,才抬眼看向已经把脉完毕正在拈起金针的孙千机,语调缓慢平静的开口,“火色牵机……只是让我面目全非,武技全失?。”
孙千机摇头,低声开口,“若是不及时解毒,只怕公子活不过一年,且会全身腐烂痛苦而死。”
男人听着,微微点头,又问道,“我中毒后,就立即服用了雪心丹,可有影响?”
孙千机有些怔然,重复了一遍,“可是千年雪莲做的雪心丹?”
男人——沈渊微微挑眉,“雪心丹难道还有两种?”
孙千机点头,“一种是普通雪莲做的,也做雪心丹,但颜色不够纯白。一种是真正的千年五彩雪莲做的,颜色有五彩斑斓之光,闻之芳香无比,天下……也就只有十颗而已。”
沈渊点头,“我服用的雪心丹颜色的确有五彩华光,也芳香好闻。”
孙千机点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所以沈公子现在行走自如,能够与人对话,要知道火焰牵机中毒后,除了让人面目全非,武技尽失外,还会让人一日一日的腿脚无力,舌僵唇硬。”
天下仅有的十颗千年雪心丹,眼前这个男人居然就有一颗?
但孙千机不敢多问,只是又认真的把脉,细细的问着病情,随后孙千机就说要与男人扎针,而服用的药,得回去后仔细的配了药草才可以。
“……这其中有一种药,比较难找,我还得写一个药方也要把这种药草跟大人说说……”孙千机一边写着方子一边说着。
沈渊点头,低声开口,“理当如此。”
孙千机写完了药方,就站起身,看向沈渊,“公子可是要看看小老儿所写的药方?
沈渊摇头,站起身对着孙千机拱手,“辛苦大夫了。”
孙千机忙谦辞几句,随后就拿着药方去了前堂。
沈渊坐在书案后,继续写写画画,没想到,当年被楚国覆灭的药王谷居然还有传承人活着……还被大人找到了……
前堂里,赵信正在一边翻着册子一边对坐在书案后头批阅公文的温煦然嘀咕着,“那个沈渊我看着都没事了,大人你又给他请大夫来看!”
“沈兄的脸,我总觉得不像是病,果然,孙大夫一看就说是中毒。”温煦然说着,看向赵信,笑道,“赵信,你别总是觉得沈兄不好,沈兄遭此不幸,人不爱说话比较消沉也是常事,他不是坏人。”
赵信翻了翻个白眼,“是,不是坏人!”那个沈渊,他瞅着就不是个简单的!
他和沈渊都是被大人偶然救下的,不过他比沈渊要早两个月遇到大人。那时候他被人追杀,狼狈逃进了大人的马车,大人帮忙给他遮掩,他才逃过一劫。而那沈渊是在破庙里被大人救起的,那时候大雨磅礴,大人不顾大雨下去救人,后来还受了寒,咳嗽了一个月……
“好了,你拿着这本茶山牢地的册子,还有我这签字的字条,和陆拾一起,去点点人,我要十五人来天水县修路,你看着挑。”温煦然转开话题,放下手里的笔,温和说着。
“是!”赵信拱手应下。
待赵信退下后,温煦然看了看外头的湛蓝的天空,走到回廊上,抬头看着天空,神色开始一点点的凝重了起来,恰好这时候俞伯端着茶来了。
温煦然便轻声问着,“俞伯,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
俞伯一愣,随即抬头看天,想了想,点点头,“公子,打从我们来到天水县,好像就没有看到下雨的时候。”
温煦然微微凝眉,恰好这时候孙天机拿着药方过来了。
“大人,这是我为沈公子开的药方,请过目。”孙天机恭恭敬敬的说着。
温煦然抬手轻轻推回,一边说着,“孙老伯,既然我请你来为沈兄治病,自然就是相信你的。且术业有专攻,医术上你说了才算的。”
孙天机听着,愣了愣,心头有些复杂,有些酸涩,在楚国,医者与商籍一样都是不入流的,没想到……大人会这般尊重信任于他。
孙天机有些无措也有些酸涩的强笑了一下,收起了药方。
温煦然又关切的问着,“沈兄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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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天机忙说道,“沈公子体质好,我推断,只要针灸一个月,再加上药浴,两个月就应该能好了。”
“面上的疤痕能够消失吗?”温煦然又追问了一句。
“大人放心,病好了,脸上的也会好起来了。”孙天机忙说着。
温煦然听着,微微松了口气,“如此就好。”
孙天机看着温煦然迟疑了一下,低声开口,“大人……那个火焰天机不是一般人能够中的。”
温煦然先是一怔,但见孙天机欲言又止的又很是复杂的神色,便心头有些了然,微微一笑说道,“我救下沈兄的时候,沈兄情况很不好,很多大夫都说没有救了,但是沈兄一直都撑着一口气,后来,沈兄活下来了……你看,他还有幸遇到了你孙大夫……这就是沈兄的运气了。所以,大概,那个不是一般人能中的毒,沈兄中了,那也是沈兄的不太好的运气。还好,否极泰来了。”
说到最后,温煦然眼睛弯了弯,“孙大夫,你救的只是一个运气不太好,现在否极泰来的病人。这没有什么。”
孙天机听着,渐渐有些恍然,便也笑了起来,朝温煦然恭敬躬身拱手,“是,大人说的是,多谢大人提点。那这里头的有两种药草,怕是天水县没有的,不知道大人这边可有法子?”
温煦然点头,扬手示意一旁的俞伯过来,指着俞伯说道,“孙大夫,这是我的管家俞伯,你需要什么,跟俞伯说,俞伯会安排好的。”
俞伯上前笑呵呵的跟着孙千机说了几句,便扬手请孙千机去一旁的偏房里,商讨一下药草和其他所需的东西。
偏房里,俞伯仔仔细细的反复确认了药草的名字,还有其他所需的东西后,就点头对着孙千机说着,“孙大夫你放心,这些东西虽然有些难找,但是我温家的商线遍布大江南北,不出十天,就能够送到,额,十天,可以吗?会不会太晚?”俞伯说到最后,又有些紧张了。
孙千机忙摆手,“十天刚好,这两种药草也是要十五天后才要用的。没事,没事,俞管事辛苦了。”
俞伯这才放松了下来,笑呵呵道,“不辛苦,不辛苦,我们都是为公子办事。”
孙千机笑了笑,带着几分局促,对的,都是为大人办事。
“孙大夫,我家公子心善。沈公子也是可怜人啊。”说到此处,俞伯长长叹息一声,“你不知道,沈公子是我家公子在途径江州的时候遇上的,当时雨势很大,沈公子一个人躺在破庙里,奄奄一息,浑身血污,面容如若恶鬼……我,我说句不怕您笑话的,我当时看了都怕!后来呀,公子和我,还有赵信赵公子,将沈公子搬上了马车,带到了江州的丰镇,寻了好多大夫郎中来,都说沈公子没有救了,是后来,有位郎中说距离丰镇一百里外的静安寺的方丈是杏林高手,或许可以试一试……”
“当时的沈公子真的是没有什么气息了,赵公子说人没了,让公子不要再费心了。公子不准我们将沈公子下葬,说是要再试试。公子呀,还趴在沈公子的耳边说——要活下去。说来也是神奇,公子说了那句话后,沈公子慢慢的就有了呼吸,随后我们日夜兼程赶到静安寺,这个静安寺的方丈也是厉害,扎了金针后,沈公子就慢慢的好了起来,就是这个脸啊,还是那个样子,当时的方丈说,得找到药王谷的传人,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唉,药王谷都被覆灭了,哪里还有传人啊。不过呀,现在有了孙大夫了……”
俞伯说到这里,又笑呵呵开口,“就跟我家公子说的,这是沈公子否极泰来了。哈哈哈。”
孙千机也笑着点头,“对对对……”,随后又感慨了一句,“真的是幸好有大人啊。”
那千年雪心丹虽然护住了沈公子的心脉,但如果没有大人一直坚持找大夫医治的话,只怕现在要来解毒也不容易啊。应该是静安寺的那位方丈用金针疏通了被牵机封住了的血脉,激发了沈公子自身的生机,才能现在行走自如……
4. 县太爷的日常4
温煦然慢步走向偏院,路上看见抱着册子的陈良寿,便唤住了陈良寿,“老县丞,烦劳为我寻天水县的地图来。”
陈良寿一愣,随即恭敬应下,“是,只是天水县的地图已经好几年没有重新勘正了,怕是有些不准确。”
“没事,我随便看看的。”温煦然微笑说着。
随后,温煦然背负双手,慢步走向了偏房。
偏房里,沈渊正靠着卧榻看书,这房间看似不大,但却是样样齐全,布置得很是周到仔细。
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沈渊立即抬头看去,随后站起身,拱手,低沉沙哑的声音开口,“大人安好。”
“沈兄,你年长于我,我们私下见面,你唤我一句煦然即可。”温煦然有些无奈的说着。
之前唤他公子,如今唤他大人。
但温煦然也只是这么一说,随即转开话题,神色认真的说着,“沈兄,孙大夫的医术很厉害的,你要好好的听他的话,尽快把病治好。”
沈渊拱手应下,“是。”
“还有,不要太劳累了,我那些账本不急的。”温煦然说罢,就笑着转身,“外头事忙,我先去忙了。晚膳记得要用完。”
沈渊微微拧眉,看着温煦然匆匆离去的背影,忙?忙什么?小小的天水县有什么可忙?
“主子!”狱十三瞬间闪现,跪地伏首做礼。
“大人今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沈渊声音平静的问道。
狱十三先是一愣,他来此可是要禀报其他事的,但是主子发问了,他自然是要恭敬回禀,于是,狱十三仔仔细细的禀报着,“回主子的话,大人今日去了天水县下属的小柳树村,周村,去了茶山牢地,还去了西街仁春堂,为主子请回了孙大夫。”
禀报完,狱十三心头偷偷的松了口气,还好之前他有让人盯着温大人。
沈渊微微皱眉,大人来天水县两个多月,天天出门天天去四处闲逛,天水县的每个地方,大人都已经看了一遍了吧?
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今日起,你亲自跟着大人,大人身边有昔日景国大元帅赵成斌之子赵信,小心些。”
狱十三心头一凛,随即恭敬应下,又低声禀报了送信的情况后,就转身瞬间消失。
沈渊慢慢的回到卧榻上,看着手里的书,这是大人送的史论……
“沈兄,一个人待着怕是会有些无聊,我有些账本,还有几本书,沈兄得空看看如何?”
“能为公子效劳是沈某的荣幸。”
“喊我煦然就好,沈兄客气了。”
……
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他的照顾可谓是十分细心,待人温和有礼,既尊重于他,又不会过分干涉他,或者要求他去做些什么。
可这也是因为在他温煦然的眼里,他沈渊就是他随手搭救的一个人而已。
与那些被人所救的猫猫狗狗,有何区别?
沈渊的眼眸,黑色如同墨汁一般,一点点的阴沉下来。
******
温煦然回到府衙正堂,恰好陈良寿找出天水县的堪舆图。
“……大人,这是我们天水县的堪舆图,大概有十年没有重新修整过了,额,恐怕有些不太准确了。”陈良寿说着。
“没事,我就是看看。”温煦然摊开地图,仔细的看了起来。
陈良寿伸出头看了看,眼前的这个青年俊秀沉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地图,似乎都是在划水道?
“老县丞,我们天水县的水道就只有这一条明河吗?”温煦然盯着地图,若有所思的问道。
陈良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明河的确就是我们天水县的河道,不过我们有落霞山,也有两界山,这两座山里都有山泉,还有溪流……”说到这里,老县丞顿了顿,迟疑的开口,“老爷,这是……”
“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下雨了。我也只是有些杞人忧天,随便看看,问问。”温煦然笑笑说着,一边温和开口,“老县丞,我要修路,接下来你要负责此事。”
陈良寿呆了呆,啊,修,修路?不是啊,刚刚不是说水道的事情,怎么就跑到水路上去了?
温煦然拿过书案上的册子,递给陈良寿,一边说道,“这是我写的关于修路的方法和流程,老县丞拿去看看,不懂的尽管来问。”
陈良寿忙应下来,看着温煦然又低头盯着地图研究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开口,“老爷,往年若是遇到旱年……我们也是这般过的。”
温煦然一愣,抬眼看向陈良寿,这般过的?随即,温煦然反应过来,笑笑开口,“啊,我大概知道一些,老县丞不必担忧什么,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陈良寿只好恭敬拱手应下。他虽然很想问问好端端的干嘛修路,如果担忧干旱,难道不是应该准备旱情后的救灾问题?然后修路的这个费用,人手要怎么办?但眼前的这个年轻的老爷似乎和往常来这里走一圈的老爷们都不太一样,陈良寿不敢随意发问,便恭敬拱手,然后退下了。
而温煦然在琢磨着这份地图好久,还是皱起眉头了,他于水利这方面还是不太懂,哎,得找个懂行的人过来才好。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
俞伯送来了膳食,温煦然看了眼天色,便示意俞伯送到外头回廊上去吃,回廊外的院子里已经点起了烛火,还点起了驱蚊草,这是今天的孙千机走前留下的,说是夏日蚊虫多。
这驱蚊草跟以往他所知的不太一样,味道很好闻,且效果似乎很好,他坐在这个石桌上用膳,喝茶,都没有被蚊虫滋扰。
“公子,赵信公子还没有回来,他刚刚让人回来说了,说是茶山牢地那里还没有点好名单。”
“嗯,没事。”温煦然端起茶慢慢的喝着,看了看天空,想到了沈渊,便问道,“沈兄可用了晚膳和药?”
“用了,沈公子还问公子你是不是又忙着了?让你多歇息呢。”俞伯说着,忍不住唠叨了起来,“公子啊,您自打来到这个天水县,就天天忙呀忙的,也该歇息歇息了。”
温煦然听着,弯了弯眉眼,“没事,我好着呢。”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生活是一个神迹,他居然重生开始了,他忍不住想要做很多很多的事。
俞伯带着几分无奈的看着温煦然,公子真是的,唉。
“俞伯,今天有什么瓜果?”温煦然随意的问着,一边摊开手里的名册。
“有有有,是咱温家商线送来的白果子,很好吃的。公子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送来。”
“好,顺便给沈兄送一份。”温煦然说着,看着手里的名册,是天水县的户籍册,但是……好像不是很全?
温煦然一页一页的翻着,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停了下来,嘴角微微扬起,好像找到了。
*****
第二天,陈良寿打着呵欠,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出门了。他必须尽快召集相关的人员,成立老爷那本册子里说的,什么天水县道路休整小组?
哎,这个名字好奇怪。
昨晚他研究了大人给的册子,研究了一整晚,真的是好困。
可等陈良寿转出巷子口的时候,就见赵信双手环胸站在那里,身后还有陆拾等几个衙役,而这几个衙役后头还牵着一串犯人?等会!难道是茶山牢地里的那些犯人?!
大人在册子里可是说了,修路的人员就是茶山牢地的这些犯人!
茶山牢地虽然是他们天水县衙在管着,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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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犯人都是重犯,十恶不赦的那种,大人居然让这些犯人出来修路?
唉……他有些发愁,这些犯人他得好好盯着才行。
“老县丞,这些是大人特批从茶山牢地带出来的犯人,接下来他们会在天水县做修路的事。大人说,这些犯人要交由你来安排。请签收。”赵信说着,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册子,摊开,又递了一支炭笔给有些茫然的陈良寿,扬了扬眉眼,“签字吧。老县丞。”
陈良寿听完,呆了好一会儿,才急急忙忙的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大人给他的册子,翻了翻,最后停在某页看了好一会儿,又跑到后头衙役牵着的那串神色木然蓬头垢面的犯人那里数了数,确定了数字,才吁出一口气,点点头,手持炭笔,签名。
——那位老爷的规矩,凡公事来往交接什么的,都要签名确认!
唉,这也是奇怪的规矩。
“那老县丞,人交给你了,赵某告辞了。”赵信说着,拱手告辞。
*****
而此时的温煦然正穿行在东街石头巷子里,真有意思,这天水县的巷道都各有特色,如此处,是用石头垒成的墙面。
“大,大人……这个,这个好像是这里了?”后头说话有些结巴的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是县衙主簿谢南云。
温煦然听了,就倒退了回来,看着门牌号,皱起眉头,这大门可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啊。
谢南云似乎也发现了这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户籍册,呐呐开口,“大,大人,应该,应该是了。”
温煦然回过神来,看向谢南云,微微笑着点头,“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待推门进去,果然,里头早已无人居住,灰尘都那么厚了,温煦然随手抹了一下,皱起眉头,看向了谢南云,“回去后怕是要重新清点我们的户籍册了。”
谢南云忙开口应着,“是的,大人。”
温煦然又轻叹了一声,好不容易从户籍册找到了似乎懂水利的,可如今看来这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走吧。”温煦然说着,摇着手里的扇子走了出去。
“不,不知道大人是,是要找谁?可,可否告知属下,属,属下或许知道?”谢南云局促又有些结巴的说着。
温煦然有些意外的侧头看向谢南云,谢南云来到天水县做主簿似乎也才三年?嗯,不过三年也比他认识的人多了。
“我想挖几口井。”温煦然说着,用扇子挡了挡阳光,好像越来越热了。
谢南云愣了愣,挖井?挖井做什么?
“谢主簿可知道我们县城里谁懂得找水源挖井的?”温煦然侧头问着。
谢南云回过神来,忙开口说着,“有,有人的,西街瓦子巷,郑阿伯。”
“好,我们去看看。”
*****
府衙偏院厢房里。
孙千机拔掉最后一根针,看着已经拔除出来的黑色腥臭的血液,不由笑道,“很好!我的方法是对的!沈公子,你再做七天的针灸,就可以把这些毒都引出来了,不过你的经脉被千机所腐蚀,需要再好好的治疗半个多月才能恢复。”
沈渊看了眼药碗里的毒血,微微点头,“辛苦孙大夫了。”
“沈公子客气了,这个也是你和大人都信任于我。”孙千机说着,笑容满面。
沈渊抬眼看了下孙千机,今日的孙千机和昨日的孙千机似乎有些不同,眉眼间精神振奋了好多,昨日的孙千机眉眼警惕,颓废,毫无生机的感觉。
沈渊垂下眼,看着孙千机捣鼓药草,准备给他敷脸,孙千机的变化……是因为被大人委托来给他治病?
“孙大夫来的时候,可有看见大人?”沈渊似乎漫不经心的问着。
5. 县太爷的日常5
“有有有……在西街那边,大人和老郑头,额,老郑头就是专挖水井造房子的,还有陈县丞,谢主簿,陆拾,赵县尉等人正在西街那边说着要修路和挖水井的事。”
挖水井?沈渊思索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窗外的蓝蓝天空,似乎已经多日没有看见下雨了?
孙千机将药泥给沈渊涂抹上,又仔细的叮嘱了一会儿,就去外头处理药草,熬煮中药了。
俞伯来送点心,就和孙千机一起摘着药草一边闲聊:
“这天太热了,俞管事,我待会给大人熬点解暑的,你今天有买绿豆或者冬瓜吗?下一点,会很好喝。”
“有有有,我待会去拿过来。”
“不用不用,我待会给沈公子弄好了,我去厨房那边,我们一起熬煮,大人让我给沈公子治好了,就熬煮一大锅解暑的药剂,给西街那边干活的犯人喝。”
“哎呦,这可是个大活,孙大夫,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待会帮你……”
“那就先谢过俞管事啦……”
……
屋子里的沈渊闭着眼,听着外头的闲聊,手指微微搓了一下,果然是为了接下来的干旱吗?
天水县这个地方若是干旱,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人何必这么劳师动众?借着修路的名头来挖水井?
沈渊微微皱眉,那个人是想做什么?
他跟着那个人从江州来到天水县,也有大半年了,可是,他还是有些看不透那个人,那个人待人和善,亲和,心软良善,一路救了不少人,可是救人就似乎是随手为之,救人后,也不求回报,想离去的,那个人就赠银,想留下,他也好好的照顾着。
如他,如赵信。
且,最有趣的是,这个人不问他和赵信的来处,也不问他们为何落难,只专注于他们现在是否好好的,如他,那个人只关心他的病情,似乎理解他脸容毁后恶劣的心情,他不喜出门,他也不说什么,只搬来好多书,还有他们温家的账本,让他无聊的时候看看,算算。
那个赵信怀疑他,几次三番的在那个人面前说他的坏话,他每次都是安静听着,也不生气,也不会因此质疑他什么,依然如故……
沈渊微微眯眼,但不管如何,是那个人救了他,让他活了下来,又让他能够安静的养伤,筹谋布局。
那个人给他的,是至今谁都无法比拟的莫大的恩德。
*****
温煦然直至夜色降临了,才慢悠悠和赵信回了府衙。
一进后院堂屋,就见沈渊坐在堂屋里翻着书册。
温煦然有些意外,赵信也有些惊讶,以往这个沈渊不都是躲在偏院里的嘛!
“沈兄,可是有哪里不适?”温煦然有些担心的上前问道。
沈渊先是一默,随即拱手,低沉沙哑的声音慢慢说着,“大人和赵县尉一直都没有回来,我和俞伯都很担心,便出来等候了。”
温煦然听着,松了口气,不是身体不适就好,随即带着几分歉然的开口,“西街那边刚刚开始,有些事要盯着,便回来晚了。”
说话间,俞伯已经端着晚膳出来了,一边带着几分无奈的开口,“公子啊,您下次不要这么晚回来了,刚刚沈公子要出去寻你们,我不让,说你们定然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沈公子的这个脸现在可不能吹了夜风。”
温煦然听着,更是歉然,朝沈渊再次拱手,“让沈兄担忧,是煦然的不是。”
沈渊摆摆手,“大人客气了。”
一旁的赵信朝沈渊撇了撇嘴,就招呼着大家赶紧用膳。
于是,堂屋的圆桌旁,温煦然坐在正位,左右两侧分别是沈渊和赵信,俞伯将饭菜都送上来后,就退到后头厨房区了。
在楚国,商人之家素来不会特别重视礼仪。他们一路前来天水县的路上,早已知道大人的规矩了。
于是,在温煦然举起筷子后,沈渊和赵信就也开始用膳了。
“沈兄以后不用出来等我了,孙大夫说你的脸暂时不能吹风,我若是晚归,我就让人回来说一声。”温煦然说着,语气里还是有几分歉然和尴尬。
沈渊夹着菜,微微点头,看向温煦然的碗里,只有烧肉,没有菜,便将夹起来的菜顺手放到温煦然的碗里,“大人,吃菜。”
这个人平时温和有礼,但实则十分挑食。
温煦然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碗里菜,额,这是沈兄给他夹的?葫芦丝瓜?他不喜欢……可他不好意思夹出来,就默默的低头吃了起来。
一旁的赵信瞅着,扬眉笑道,“大人不喜吃菜的话,那就别吃。来,大人,吃肉。”说罢,夹了温煦然最喜欢的烧肉放到了温煦然的碗里。
一旁的沈渊淡淡的瞥了眼赵信。
赵信挑眉,带着几分挑衅的扯了扯嘴角。
沈渊微微皱眉,看了眼神色有些尴尬的温煦然,就低头继续用膳。
温煦然倒是有些尴尬的对着赵信说着,“赵信,你自己吃,我自己会夹的。”
赵信一笑,“没事,对了,大人,明日我想去茶山牢地把其他犯人都对应一下,啧,那个周大生就是个不干活的,问他现在茶山牢地都有哪些人,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好。但是,你不可以去两界山的走廊,只能在茶山牢地。”温煦然带着几分认真的警告。
赵信讪笑一声,他还真是存了几分去两界山的走廊转转的心思。
“你明日带谢主簿一起去。他的记忆力好。既然要对应一下册子上的犯人名单,那就干脆重新再做一份犯人名册。你明日要配合好谢主簿把这事做好。”
赵信抓了抓头,点头,“好,大人你放心,我会做好的。”
温煦然用完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菜,就默默站起身了。哎,这个葫芦丝瓜真不好吃!
*****
在后堂里批阅完今日的册子,温煦然就走回后院,俞伯忙着去准备明日饭菜所需的食材,还有解暑的药剂。
温煦然慢悠悠的穿行在回廊上,想着俞伯手里的事情也是多,也该找个人来帮忙才是,至少后厨这方面,也不能总是让俞伯做饭……又想着今日的沈渊眉眼精神气好多了,果然不愧是未来的舜国神医孙千机!
在要转到自己的正院的时候,温煦然停下脚步,看着前方不远处正静默盯着他的沈渊。
温煦然先是怔了怔,随即扬起浅淡的笑,“沈兄夤夜来寻我,可是有要事?”
沈渊朝前走了两步,在温煦然跟前站定,先是拱手,随后低声开口,“大人今日修路,是为了打水井?”
温煦然讶异了一下,看着眼前的沈渊,忽然发现原来沈渊比他高大得多,身形也挺拔,他得仰着头才能看见沈渊的眉眼。之前沈渊在他跟前的时候,阴沉沉的,整个人都是缩着的,腰也没有挺直。
不过,最为讶异的是,沈渊怎么知道?虽然他跟谢主簿和老县丞都提到了打水井的事,但这两人和沈渊不熟,也都忙着,应该不会告知沈渊才是。是俞伯说的?
“沈兄怎么知道?”温煦然好奇问道。
“是孙大夫提到了大人您跟西街擅长于打水井的郑阿伯在说打水井的事。”且讨论了好久,久到都忘记回来用膳!
温煦然轻轻点头,“嗯,我是在打水井。”
当然,路也是要修的!
“大人认为接下来会发生干旱?”沈渊问道,声音低沉,隐隐透着几分锐利。
“我不知道会不会,但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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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煦然说着,侧头看向外头星星铺满的夜空,夜风吹来,还有些热意。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记得很清楚,大楚发生了一场非常严重的干旱,紧跟着便是饥荒,饥民遍野,温家商线几次赈灾,可赈灾的银两和粮食却都是被官员贪污去了。
“我只是想着,如果接下来干旱的话,天水县要怎么做,才能保存更多的人?”温煦然轻声说着,在他死后去的神奇世界里,有一种叫做预设,预案的,他现在就是在做这样的一种预设,然后开始准备预案。
“修路也是要修的,天水县的路太难走了,今日还看到有个老人家摔倒了。”温煦然说着,微微皱起眉头,但又很快扬起浅笑,“既然如此,那修路,挖井就同时进行好了。”
“大人是未雨绸缪,做得很好。”沈渊目光幽深的看着温煦然脸上的浅笑,微微垂下眼,声音低沉沙哑,“但大人为何要用茶山牢地的犯人来修路挖井,?此举是否存在风险?若是有犯人趁机逃脱?大人该如何做?将来大人此举是否会被落下口实?”
温煦然一笑,看着沈渊,柔和干净的眉眼亮亮的,“沈兄,你说得对,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想过,但眼下时间紧,茶山牢地的犯人我一一翻过名单,我也翻过案例,也去过茶山牢地了。”说到这里,温煦然忍不住轻叹一声。
“沈兄不是楚国人吧?”突兀的,温煦然问着。
沈渊心头一突,随即垂下眼,低沉的声音慢慢说着,“我的确不是楚国人。”
“嗯,我猜也是。”温煦然说着,笑了笑,又慢慢的收起笑容,低声说着,“若是楚国人,沈兄就会知道茶山牢地关的都是什么人了。”
沈渊一怔。
“茶山牢地共有犯人一百五十人,其中,男犯八十人,女犯六十五人,孩童五人。”温煦然低声说着。
沈渊皱起眉头,“孩童?”
“男犯八十人里,只有十人二十岁左右,其余的都是三十以上。最老的犯人已经七十八岁了。”温煦然继续说着,声音有些轻轻的,“沈兄……你可曾听闻二十年前的桃源村叛逆案?”
桃源村案?原来如此……沈渊默然。
见沈渊沉默,温煦然就继续轻声说着,“二十年前,楚国宰相宇文琏发现了隐匿于桃山的桃源村人,便想让他们服兵役,交赋税,桃源村人是从千年前就隐匿于桃山的,岂肯答应?整个村,一百五十人就都被抓入了茶山牢地之中。”
说到此处,温煦然忍不住叹了一声。
沈渊沉默,宇文琏不单单是想将桃源村人变为奴役,还想抢桃源村中的一件异宝!
不过……大人不知道?也是,这是楚国的秘闻。
“天水县,三叉戟之地,贫瘠穷苦之地,关在茶山牢地的能是什么人?”温煦然说着,抬眼看向沈渊,“我去茶山牢地翻查名册的时候,最后一个犯人是十八年前送来的,在逃的桃源村犯人。”
沈渊看着温煦然,沉声开口,“虽然是桃源村的犯人,但是,大人可曾想过,被关了二十年的桃源村之人,心头藏着的那些恨意会有多少?”
温煦然一愣,随即点点头,“沈兄之意我明白,这也正是我想看一看的。”
想看一看?看什么?沈渊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温和淡笑的青年,他三十年来阅人无数,自认从未看错过,但是眼前这人他却似乎有些看不懂了?从被救了后,他就一直无法推测眼前这人的行动。
“是沈某多虑了,时候不早了,沈某先行告退了。”沈渊拱手,低沉的声音说道。
温煦然笑笑点头,“好,沈兄早点休息。”
待沈渊离去,温煦然看了眼繁星点点的天空,朝自己的厢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打着呵欠,明天还是要早点去看看。
6. 县太爷的日常6
天刚刚拂晓,总捕陆拾已经走向西街,西街和东街之间有一个很大的空地,那些犯人昨晚就是夜宿在此。
空地上,简单搭建的一间一间小木屋,没有木门,但铺着被褥,昨日其实这些犯人没有怎么干活,都是在搭他们自己睡觉休息的地方。
陆拾刚刚走到空地,就见里头的犯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起来了,这些犯人,最大的六十岁,最小的二十岁,都是男犯,此刻神色都有些木然的站在一旁,排队等着洗漱,昨晚轮值看守的衙役刘小源见陆拾来了,就马上快步过来了。
“头!你起的可真早!”衙役刘小源笑嘻嘻的蹭过来打招呼。
陆拾点头,扫了一眼犯人,见这些犯人虽然神色木然的,安安静静的,但是神色间似乎没有了昨日的警惕压抑?
“都听话?”陆拾问道。
“都听话,也没有怎么说话。”刘小源说着,又神秘兮兮的靠近陆拾,小声问着,“我瞅着他们也没有什么凶煞之气,头,他们都是什么犯人啊?”
什么犯人?
陆拾沉下脸来,瞪了刘小源一眼,粗声粗气的开口,“好好干活!别在老爷面前给我丢脸!”
刘小源缩了缩头,忙讨好一笑,“是是是……”
陆拾又看了眼那些已经排队洗漱快好了的犯人,都还是规规矩矩的站着,便对刘小源说道,“去,看看黄婆子那边的饭菜做好了没有?做好了,就帮着送过来!”
刘小源忙应着,一边又忍不住小声问着,“还有饭菜?”
茶山牢地那边不都是一个馒头打发了嘛!
但刘小源见陆拾又瞪眼看过来了,忙笑嘻嘻的跑去找西街的黄婆子了。
陆拾就从怀里摸出大人昨日晚间回去的时候塞给他的册子,让他登记。
陆拾走到排队站好的犯人跟前,面无表情的开口,“名字?”
“陶七。”
“昨天搭了几个木屋?干到什么时辰?”
“三个,时辰不知道,天黑了。”
陆拾点点头,一一记下。
……
刘小源跑到西街黄婆子处——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里头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刘小源竖起耳朵听了听:
“哎呦,五娘子哎,这个菜要再切细碎点!”
“黄婆子,这个包子好了!”
“好好好,每人两个包子放到盘子里哈,再加上菜粥!对对对……”
“啊?干嘛要这样?大人的册子里说的啊,这个菜我可是要写了单子给陆拾捕头啊!”
“……你们每天干多少活都是要计数的,也是要给大人知道的,这样才能跟府衙领钱!”
……
刘小源正听得热闹,忽然门开了,黄婆子正招呼着人要端菜,见刘小源,就忙吆喝,“哎呦,刘衙役快来帮忙啊!”
“哎!来了!来了!”刘小源忙说着,目光却忍不住在黄婆子身后的那些妖娆妩媚的女子身上打转,但没有打转多久,刘小源就不敢再看了,脸红耳赤的低着头端着盘子,跟着黄婆子去送饭食。
自然也错过了那些个妖娆妩媚女子捂嘴偷笑的样子。
“刘衙役可真是嫩~”
“嘘,大人说过的,不许生事。”
“哎呀,知道知道,姐姐放心啦。”
……
*****
清晨,府衙偏院厢房里。
沈渊坐在书案后执笔写字,书案前,狱十三正在低声禀报着今日天色未明,西街修路那边的情况:
“……主子,就是这样,温大人让那些窑子里的女人去做饭,饭食很不错,两个包子一碗菜粥,还有些肉……这些犯人住自己建的简陋的小木屋里,衙役排成两班,轮流看守,但也没有怎么呵斥,这些茶山牢地的犯人也都规矩,现在已经开始干活了……”
沈渊皱眉,放下手里的笔,“他去见了窑子里的女人?”
“额,这个属下不清楚,但是昨日听那黄婆子说话的意思,之前大人四处闲逛的时候,曾经去过窑子和她们喝过茶,聊过天……”
沈渊若有所思,是之前大人来天水县后四处闲逛,还去了窑子这些地方?
“主子,时老已经传信过来,遵主子的吩咐,已经让崔大人他们按照天一阁章程行事,不可在此时再起风波,动摇朝廷柱石!但是葛太傅他们直接将奏章折子呈递慈宁宫……”
“嗯。”沈渊淡淡点头,“朝政顺利进行,其他不必理会,太皇太后在一日,舜国就会安稳一日,告知黑甲军,继续按照之前的行军章程练兵,朝廷政令,若非太皇太后和葛太傅的手信,其他人都不必理会。”
狱十三恭敬应下,又双手呈递一份折子,“主子,这是葛太傅写的折子,拜托时老转交给主子。”
沈渊接过,翻了翻,就递还给狱十三,说道,“送回葛太傅,就说我已不是舜国摄政王了。”
狱十三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应下。
“告知时老,若是庆云庆丰庆平庆安他们要来寻我,就让两人前来即可,剩下两人留守云雾山庄。”
“是!”狱十三恭敬应下。
沈渊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天色泛白了,这个时候,那个人应该是已经起来了吧?可用过早膳?应该没有,那个人的早膳向来都是与他同时进行,尽管那个人用早膳的地方是在正院花厅,而他是在偏院。
那个人,素来都是如此,有意无意的与他保持着似近非近的距离,不只是他,还有赵信,被他所救的人都是如此。
*****
坐在牛车上的温煦然用扇子挡着已经开始照射下来的阳光,看了眼前方,大柳树村就在不远处了。
驾驶着牛车的郑大还是穿着麻衣,本来今日想送些新鲜的蔬果给县令老爷的,没想到刚好遇上老爷出门,要来他们大柳树村,然后还笑笑的问着能否坐他的牛车?
这让郑大有些受宠若惊,心头还有一丝激动!
他的牛车也是载过官老爷的啦!
“郑大,你们的蔬果是在山里摘的?”温煦然说着,一边慢慢的剥着一颗果子,剥完,咬一口,额,有点酸涩。
“是在山里的,菜是自家种的,不过这两个月没有下雨了,菜长得不咋样。老爷见笑了。”郑大憨憨的说着,说完,又有些愁苦,这两个月没有下雨了,接下来的农活可就麻烦了。
“没有下雨了……”温煦然低低说着,看向郑大,“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郑大有些茫然,啊?什么怎么办?
温煦然继续咬着酸涩的果子,一边继续斟酌着字词问道,“就是往年,你们遇到这样的,你们会怎么做?”
郑大听懂了,一脸恍然大悟的憨憨一笑,带着几分无奈的开口,“还能怎么办啊,我们这些农家的……我家里还好,我爹给我们两兄弟留了足够的吃食,但是……唉,希望不要太久,希望老天爷发发慈悲,能够快点下雨吧。”
温煦然看了看天,天已经非常蓝了。
*****
府衙,偏院里,脸上敷着药泥的沈渊翻着账册算账。
外头的孙千机正在摘着药草,一边和来帮忙的俞伯闲聊:
“大人一个人去了大柳树村?哎,这样不好。大人怎么不带赵县尉一起啊?虽然说咱最近也太平无事的,可这里到底是三叉戟之地,那落霞山有一半可是那景国的!”孙千机说着,就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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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了,“俞伯,是不是跟赵县尉说一声,让人过去看看?或者跟老县丞说一声?”
“哎,我早上就说了,要带着人一起去,可是……哎,孙大夫你不知道啊……”俞伯说着,又无奈叹了口气,“我家公子看似好说话,可有时候固执得很!”
孙千机听着,还是劝了一句,“那就让一个衙役跟着也好啊。之前不是有让陆拾捕头他们跟着嘛。”
“那时候我家公子对这里的情况不熟,自然是要陆拾捕头跟着,不过我待会就去找我家公子。孙大夫,待会黄婆子,就是西街的那个黄婆子,她会来帮忙熬煮药剂。”
“好好好,要不你现在去?这些药草我自己可以搞定。”孙千机忙说道。
“好,那孙大夫你要是饿了,厨房里有吃的。”
“哎呀,我自己会找吃的,快去快去。”
……
厢房里的沈渊,放下手里的账册,看了眼窗外,窗外一条影子瞬间闪现,朝沈渊拱手,就瞬间消失。
沈渊就低头继续慢慢的算了起来。
*****
大柳树村里。
温煦然先是在郑家给郑员外上香,随后就和赶来的村长和里正一起在大柳树村逛了起来。
大柳树村的住屋如同一条蜿蜒的曲线从落霞山脚蔓延了下来,住屋旁边定然是有农田,或者大,或者小,这些农田只有极少数是大柳树村民自己拥有的,大部分是朝县府租借,而租借五年一期。
村长搓着双手有些为难的呐呐开口,“老爷……这个,这个租借的银两可否暂缓一个月牙,您,您看,这两个月的收成不好……”
温煦然正盯着已经有些干的田地思索着,此时听了村长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回过神来,看向带着几分局促和恳求的村长,还有一旁的里正讪笑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不知所措。
温煦然便微微一笑,“我来就是要来看看情况,打算将这次的租借延长两年,两年后,大家再来府衙续借。”
村长一听,激动了,碰的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头,“多谢老爷!小老儿代大家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里正也忙跪下,带着几分哽咽的开口,“真的是……老爷英明!老爷英明!”
温煦然忙搀扶起两人,一边温和说着,“两位老人家起来,不必如此。对了,我们还得写一张延长租借的公告,来来来,我们去屋里写。”
村长和里正也怕眼前这好看的老爷会突然间改变主意,忙急急带着温煦然去了屋里,研墨,写字,温煦然亲笔写下,又笑眯眯的盖了印信。
里正认字,这会儿看了一遍又一遍,欢喜不已。
天水县附近的四个村里,大柳树村是最穷的一个了,再加上最近没有下雨,田地已经有些干了,收成也不好,又偏偏租借到此,整个村,凑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凑不够租借的钱,他们正发愁得不得了,村里也商量着要卖掉牛来凑一凑……
没想到!
村长和里正看着眼前不嫌弃他们的茶水难喝的温煦然,眼睛都闪闪发亮了,这位老爷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天上的神仙!
温煦然不知道此时他已经从老爷上升到神仙了,他正研究着里正给他画的落霞山的图纸。
“老人家,你说山里的泉水是在山腰,离你们的村非常近?”温煦然若有所思。
“是的,是的。”里正忙上前说着,“我们村里往年干旱的时候,都是跑着山里挑泉水喝的,哎,就是没有办法灌溉农田,每次只能挑一个桶……太少了,太少了!”
“可有挖井?”
“挖了,但是我们这里的水源不够啊。”
温煦然听着,若有所思。
7. 县太爷的日常7
温煦然离开大柳树村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午时了。
来的时候坐着牛车,回去的时候就是俞伯亲自驾着马车了。
马车里的温煦然吃着绿豆汤,一边对俞伯说话,“我没事的啊,大柳树村的人都很好。”
“就算是很好,公子,你也不能一个人跑这么远啊,唉,公子哎,下次你出来身边带个衙役吧。”俞伯碎碎念着。
温煦然弯了弯嘴角,“好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下次会小心的。”说到这里,温煦然转开了话题,“沈兄今日如何?孙大夫给他用针了吗?”
“用了,用了,公子你就放心吧。对了,黄婆子也拿着单子来给我对了,按照公子的吩咐,一日一结,今日的饭菜钱都已经算给她了,她很高兴,说是窑子里的姑娘们也很高兴,说是明日是不是继续用今日的菜,还是换一下?她说姑娘们还会做别的饭菜呢。”俞伯说着,又认真问着,“公子,我看她们手脚勤快,厨房里的活做得也不错。”
温煦然一笑,“那俞伯你回去就跟黄婆子说,饭菜要是能够变一变就更好,要换别的什么菜,她们自己安排,另外,我们府衙的一日用膳也让她辛苦来煮一煮。”
俞伯一愣,随即不解,“公子,这是为何啊。厨房里的活不都是我做的嘛!”说罢,又有些急了,“公子你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
温煦然无奈一笑,“俞伯你做得非常好,是你要忙我们温家商线的事,接下来有些事都要你去做的,你要做比厨房的活更加重要的事!”
说到最后,温煦然重重强调了一句,“非常重要的!”
俞伯这才高兴起来,“好好好,公子你吩咐,俞伯定然给您办得妥妥的!”
马车里的温煦然无奈摇头,又轻轻笑了起来,浅淡欢喜。
*****
回到天水县,温煦然先是回府衙用了午膳,一碗好吃的杂肉面,黄婆子的手艺,不错。又去沐浴洗漱了一番,刚刚换好衣服,老县丞来了。
“老爷,今日已经修了西街的十分之一了,按照老爷的指示,井也挖了两个,都有水源。”老县丞陈良寿恭敬的禀报。
温煦然示意老县丞坐下,就在前堂花厅里,一边翻着老县丞递交的册子,翻了一下,就放到一边,问道,“犯人们做事如何?”
“都很规矩,其中的年轻人干活很卖力。”老县丞一脸严肃认真的禀报,“上了年纪的,有两个似乎也懂得挖井,郑伯说他们打井的方式比他的好,我就擅自做主,让这两个上了年纪的跟着老郑去挖井了。”
温煦然点头笑道,“辛苦老县丞了,就按照我给的册子上的方法去做,老县丞每日一次汇报就好。”
“是!老县丞恭敬应下。
“接下来,我们要为可能到来的干旱做些准备,修路,挖井是其中之一,我今日去了大柳树村,落霞山山里有山泉,村长跟我说,若是干旱之年,天水县的下属四村,都是靠着这山泉活命。而大柳树村距离这山泉最近,只是可惜这山泉无法流到他们村里,他们也试过打井,可惜水源极少。”说到这里,温煦然叹了一声。
老县丞听着,眉眼间有着几分木然,他低声开口,“老爷……这些事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知道。”温煦然轻声开口,“但我一直以为,尽人事,听天命,才是正理。如今我们尚未做到尽人事,就不该说没有办法。”
老县丞心头一震,尽人事?听天命?
“除了挖井,寻找水源,还有最重要的粮食,我们府库中的官粮不够,我温家商线接下来会想办法筹借粮食过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摸清我们天水县的百姓到底有多少,需要大概多少的救助?农户那边,要尽量帮助他们度过难关——”温煦然一件一件仔细的说着。
但尚未说完,老县丞猛然站起来,让温煦然吓了一跳。
突然站起来的老县丞弯腰拱手,姿态极为恭敬,他声音沙哑的说着,“老爷,我会和谢主簿尽快摸清我们天水县的情况,老爷放心!”
温煦然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弯弯的高兴点头,“好,那就拜托老县丞和谢主簿了,不过谢主簿和赵信还在茶山牢地,待他回来了,我让他去寻你。”
“是!”老县丞再次深深躬身拱手。
温煦然有些困惑老县丞突然间的这么恭敬,但也只是困惑了一下,就扔一边了,老县丞退下了,他也看起了册子。
*****
此时的天水县外的落霞山中。
一黑一篮的两条影子,如鬼魅一般掠过山林,很快就落在了山腰的溪流旁!
“狱十六!你作甚!”身着蓝色劲装衣服的青年怒瞪黑衣人。
狱十六脸色冷凝的开口,“主子未曾下达命令,庆云,你和庆丰两人都不得进入天水县!”
“主子受伤了!身为主子的贴身侍从,我和庆丰前往照顾有何不对!”庆云不解开口,“你为什么要阻拦我!”
狱十六依然冷声开口,“主子的命令,谁敢不从!庆云,你莫要忘记,你是主子的侍从,可不是沈家的家奴!”
“狱十六,你什么意思!我和庆丰他们都只听主子的号令,你莫要污辱我!”庆云气得脸色通红!
这时候,忽然半空落下两人,狱十三和另一蓝色劲装男子!
“好了!吵什么!”狱十三沉声开口。
狱十三一出现,狱十六就立即拱手做礼,随后退到一边,垂下眼沉默不语。
庆云也朝狱十三拱手,带着几分不甘的问着,“主子还是不肯召见我们?”
蓝色劲装男子率先笑着开口,“主子说了,我们可以进天水县,但我们四人只能去两个,我和你去主子身边伺候,庆平和庆安就回云雾山庄协助时老,眼下主子的身份必须保密,我们必须小心行事!”
庆云一听,松了好大口气,“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去伺候主子了。”
“但你们要记住两件事。”狱十三沉声开口。
庆云和另一蓝色劲装男子——庆丰立即躬身拱手,“首领请吩咐。”
“天水县县令温煦然温大人是救了主子的人,也是温大人请了药谷传人为主子医治,对主子来说,是主子的大恩人,也是我们的大恩人!你们必须敬重温大人!”
“是!”
“第二件事,主子似乎另有打算,你们做事千万小心!不可莽撞行事,坏了主子的大事!”
“是!”
庆丰这个时候低声开口,带着几分不甘和恨意,“首领,主子他对舜国那边的沈家,真的是打算什么都不做吗?”
狱十三皱眉,“主子的打算不可揣测!你们莫要忘记了,主子是舜国的摄政王!天一阁的阁主!沈家内斗不可动摇舜国根基!这是主子当时定下的规矩!也是我们要遵守的规矩!听明白了吗?!”说到最后,狱十三语气极为狠厉,“若是你们四人敢仗着主子的信任肆意妄为!莫要怪狱门无情!”
庆云忙躬身拱手,“是!我等明白!”
庆丰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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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躬身拱手,“是!首领放心!”
狱十三这次挥手,“去吧!”
待庆云庆丰离去,狱十六瞥了眼庆云的背影,上前一步对狱十三低声开口,“首领,主子真的不打算追究吗?卫门十八位兄弟惨死,其中一人还是庆丰的哥哥……”
狱十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你觉得可能吗?”
狱十六一愣,下意识回答,“那是自然不可能的——”
狱十六有些恍然。
狱十三想到最近主子的各种布置,低声开口,“你们且看着就是了。”
从沈家旁系庶子一步一步爬升到如今舜国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的手握舜国天一阁和黑甲军,主子又岂是那种良善温和之人?主子的布置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天一阁的下阁重臣们已经绕过龙椅上的那位,直接向太皇太后呈上奏折了,而黑甲军已经坐镇舜国西南,云雾山庄的虎豹营也已经出发前来两界山了。舜国上京那边的日子想来一定会很精彩了。
狱十六又低声奏报,“如此,那么泄露主子行踪的那个人,要如何处置?”
狱十三冷笑一声,“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狱十六微微眯眼,眼底掠过一抹凶狠,“首领,可否让我亲自手刃了他?”
“到底是沈家贵子,若无主子的命令,你切不可擅自行动!”狱十三低声警告。
狱十六躬身拱手应下,可眉眼间还有几分不甘。
狱十三抬手轻轻拍了拍狱十六的肩膀,也是,卫门十八位兄弟战死,主子差点命陨,都是那个人泄露了主子的行踪,以至于让龙椅上的那位有机可乘!……那个人是主子的同胞兄弟,舜国的瑞王爷!
若没有主子,舜国第一美男子瑞王爷哪里有如今的风光!而这位瑞王爷却是辜负了主子的信任!
*****
县衙里。后堂回廊上。
沈渊慢步走来,待来到后堂门口,却是顿住了脚步。
后堂的大书案背后,俊秀的青年正专注的翻着册子,一边执笔写写画画,午后的阳光洒落下来,如洒落淡淡的金粉,涂抹在青年的侧脸上,也带来些许热意,青年的额头上有些薄汗了,但青年似乎没有留意,只是抬手随意的抹了抹,就继续写写画画。
沈渊目光幽深难辨,他沉默的凝视着青年。
许久,直至后堂执笔写写画画的青年终于感受到了专注的目光凝视,才抬眼看了过来,随即弯了嘴角,站起身,快步走来。
“沈兄,怎的过来了?”
温煦然笑着问道,抬手示意,“进来说话。”
沈渊垂了垂眼,先拱手,才随着温煦然走进堂屋。
俞伯去忙了,而这县衙里并没有什么伺候的奴仆侍女,沈渊就看着温煦然自己动手斟茶,倒茶,又给他端茶……
沈渊,“……”
温煦然端着茶喝了好几口,刚刚忙着整理官粮的册子,都不记得喝水了,现在口渴得很。
沈渊看着温煦然大口喝茶,一副口渴的模样,微微颦眉,“大人身份贵重,事务繁忙,应多找几个侍从奴仆才是。”沈渊低声说着。
“哦,等得空了找几个。我习惯了自己亲力亲为了。”温煦然说着,微微一笑。
上辈子他家财两空,身边唯一的管事俞伯为他而死,他颠沛流离,早已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而有幸去往那个神奇的世界,他所见的,大家也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嗯,没啥稀奇,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8. 县太爷的日常8
沈渊听着,默然了一会儿,低声开口,“大人,我有两个旧仆来寻我了。”
温煦然一愣,随即关切问着,“可是信任之人?”
沈渊一怔,信任之人?他有些意外,大人第一句问的,是否是可以信任的人?
沈渊怔然过后,深邃幽深的眉眼慢慢的柔和了下来,甚至带上了几分笑意,“是信任的人,我有一些仆从,对我颇为忠心,此番也是暗地里寻我好久,才找到我的。”
温煦然心头放心了,笑了笑,“那沈兄可是要回家了?”说罢,又有些迟疑,“可是,孙大夫说的你脸还需要再针灸一些时日,还有药泥也要敷上一段时日的。”
沈渊微微皱眉,“大人是想赶我走?”
温煦然讶异,“那自然不是!”
沈渊听了,眉眼舒展,站起身微微点头,“大人,我那两个旧仆,叫庆云庆丰,待他们明日到来,我让他们给大人请安,之后,大人尽管使唤他们。”
温煦然听着,笑了起来,“如此,今后有他们来照顾沈兄,我也放心了。请安就不必了,跟俞伯说一声,也好安排一下住处等杂事。”
沈渊沉默,看着温煦然脸上的浅淡温和的笑,大人这是没有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装作没有听到?
罢了!
沈渊转开话题,“大人,这是我写的一点东西,还望大人赐教。”
说罢,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册子双手递给温煦然。
温煦然忙双手接过,笑道,“沈兄亲笔所写,定然是要拜读一二。不敢说赐教。”
*****
赵信和主簿谢南云直至黄昏爬上了天空才匆匆回到县衙。
县衙前堂的大圆桌坐满了人,温煦然坐在首位上,左侧沈渊,右侧赵信,紧跟着便是谢南云,陈良寿,陆拾。
今晚的这桌晚膳菜式不多,但烧肉一大盘,肉包子两大碟,还有一锅炖菜,素炒青菜,炖汤。
黄婆子笑呵呵的和俞伯送上了最后的两大盘炸丸子,一边说着,“大人,这是我们姑娘的一道家传菜,是鱼肉和猪油,还有莲藕粉做的,您试试。”
温煦然笑着道谢。
随后黄婆子和俞伯退下了,温煦然就举起筷子示意众人吃饭,一边说着,“今儿个就没有酒了,等下雨了,我们再好好喝上几杯!”
“大人客气了。”陈良寿说着,恭敬拱手。
“哎呀,就别客气了,快吃,快吃,吃完还得去干活呢!陆拾你吃快点啊。”赵信说着,带着几分不耐烦,忙死了!吃完还得带着那些犯人回茶山牢地,还得去茶山牢地那边盯着!
陆拾粗声粗气的应着,筷子就不客气的直奔那盘烧肉了!
温煦然有些心虚的干笑了一声,赵信最近手里的事的确多了一些。咳。
一旁的沈渊瞥了眼赵信,夹起一颗炸丸子放到温煦然的碗里,一边平静开口,“能为大人分忧是我们的荣幸。”
赵信哼了一声,随手夹起一块烧肉放到温煦然的碗里,阴阳怪气的开口,“那是!大人所想便是赵某所往!”
温煦然轻咳一声,干笑开口,“吃饭,吃饭,大家都吃。”
“大人,那茶山牢地的犯人我们都登记的差不多了!明日开始轮换犯人来修路,不过,大人,作甚要轮换啊,这忒麻烦了。”赵信说着,一边大口大口的扒拉着饭。
沈渊皱眉,堂堂景国大将军的儿子,居然吃饭如此不雅!
“轮换也是为了安定。”温煦然轻声说着,一边给沈渊夹了一个肉包子,给赵信夹了一个炸丸子,又给谢南云和陈良寿分别夹菜。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陈良寿似有所悟,随即笑道,“大人,今日修路进行得很顺利,我明日就先前往北街那边跟大伙儿说说修路挖井的事。”
“好,辛苦老县丞了。”温煦然说着,笑着端起汤碗,“大家辛苦了,辛苦了。”
“不敢不敢……”
“哎,大人,说辛苦就见外了!”
“吃饭!吃饭!”
……
沈渊看着桌上的人,这边赵信又跟陆拾说着那茶山牢地犯人押送回去的问题,这边陈良寿和谢南云说着天水县整理百姓户籍的事……
而他身边的这个人,又偷偷的将他夹过去的鱼肉给扔到旁边赵信的碗里了。而那赵信毫无察觉,大口大口的吃饭。
沈渊,“……”
就这么不爱吃鱼??
****
待用完了晚膳,众人喝了茶,就很快匆匆各自办事去了。
温煦然喝着茶,看着还没有离开的沈渊,便拿过一旁大书案上的一卷册子,对沈渊开口笑道,“沈兄这篇《旱灾六议》写得真好!”
沈渊看着温煦然,拿过册子,低声开口,“可是对大人有所帮助?”
“有!”温煦然认真开口,“多谢沈兄,我发现我现在做的事有很多不足,比如说,我应该提前和县里的富户们提前聊聊,还有周边的村镇也应该摸查一下,我做得还不够。”
沈渊慢慢摇头,“大人年方二十,如今能够这般处事已经极为难得了。”
至少在他所知的那些人里,能够在大人这般年岁就这样冷静周全的做事的,极少,且大人所做之事还有一个新奇的点——预设。
大人是基于预设旱灾的情况下提前安排,布置。他从未见过这样的。
温煦然却是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那是因为他重活了一次,还因为他曾经去过一个神奇的世界。
“大人,天水县中,除了富户,村镇的那些员外,还有德高望重的乡绅,颇受敬重的老先生们,大人这几日可带人前去拜访,不必多说什么。”沈渊低沉的声音慢慢的说着,“想来这两个月,大人的作为,他们也是看在眼里。”
温煦然专注听着,不时点头。
见温煦然听得认真,沈渊心头有些难言的愉悦,便又慢慢的多说了几句,“在舜国,景国,越国,地方县令第一日到任,地方乡绅和德高望重的地方氏族都会宴请县令大人,一来表示欢迎,二来也是探探县令的虚实,了解县令的行事风光。但大人来到天水县这么久了,地方富户,乡绅们却没有什么动静,这也许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既然他们不来见大人,那大人就去见见他们,也是为了以后的方便行事。”
温煦然认真点头,“沈兄说的是,我待明日问问一下老县丞,看看过去的县令是怎么做的。”
“但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忧,对这些地方乡绅富户们,大人谨记有礼二字即可。”
温煦然听着,哦了一声,有礼?
“大人是县官,而他们是民。”沈渊延长语调,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说道。
温煦然听着,似有所悟,点头,又站起身,朝沈渊躬身拱手,郑重开口,“多谢沈兄教我。”
沈渊站起身,抬手扶起温煦然,“大人客气了。”
温煦然被扶起,近距离的看见沈渊的脸,不由欢喜一笑,“沈兄,你脸上的那些疤痕都淡去了好多!”
已经可以看清沈兄的面容了,哇,沈兄的眉眼深邃,鼻梁挺直,五官组合起来甚是俊美,眉眼间隐隐还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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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不羁,一份坚韧。
温煦然歪头打量完,笑道,“想来心仪沈兄的女子定然不少了!”
沈渊面色平静的开口,“大人说笑了。”
温煦然打趣完,也就不再说了,转开话题,说起医治的事情,又见天色不早了,便催促沈渊早点回去歇息了。
沈渊,“……”
本来还想多说一些关于救灾的事情!罢!了!
******
待回到偏院厢房中,庆云庆丰二人已经恭敬跪拜在地,伏首做礼。
沈渊皱眉,“为何不明日从府衙正门进来?”
庆云忙磕头请罪,“主子恕罪!是小的和庆丰急于拜见主子!”
庆丰也忙开口请罪,“主子恕罪!”
沈渊越过庆云庆丰,走到一旁坐下,一边淡淡开口,“罢了。明日你们再从正门进来,拜见大人,此后,你们就负责这府衙中的杂事,做这府衙中的后院管事,照顾好大人。”
庆云庆丰有些一呆,啊,照顾好大人?
沈渊看向庆丰,声音低沉的开口,“你兄长庆余在此次劫难中牺牲,我已经将卫门十八勇士的名字一一铭刻与玉牌上,今后,他们将在云雾山庄中的沈家祠堂接受供奉。庆丰,你若有其他请求,便提出来,我尽我所能完成。”
庆丰眼眶红红的,磕头拜谢,“庆丰唯有亲手手刃仇人这一点请求!请主子成全!”
沈渊慢慢点头,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字的说着,“将来,我定然让你手刃仇敌!”
庆丰重重磕头,声音哽咽,“庆丰拜谢主子!”
随后,庆云伏首做礼,“主子,庆云斗胆,刚刚主子说要照顾好大人?可是县令温煦然温大人?”
“嗯。你们明日拜见大人,大人定然是让你们住在此处,照顾好我,你们尽管应承下来,但要帮忙大人的管事俞伯,一起照顾好大人。大人虽然很是聪明,但在自己的事上过于粗心,也不在意衣食住行,你们要在这方面照顾好大人。俞伯是大人的管事,有何不懂的可以请教俞伯,但不要刻意,自然一些。”
庆云庆丰恭敬应下,但还是有些疑惑,即便温大人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对主子来说有大恩,但也可以选择其他方面来加以回报,比如说完成什么愿望?达到这个人的目的,帮助他完成什么事等等,往常,主子都是这般处理的,为何这次却是这般奇怪?
庆云便直接问了。
他们庆云庆丰庆平庆安四人都是最早跟随主子的人,庆字头和狱门数字十以上的都是最早通过考核,最早来到主子身边的人!自然知道在主子跟前的规矩,其中一个便是,你有疑就问,但不可自作主张,背后妄为!
“为什么?”沈渊的目光幽深起来,自然是因为那个人,总是似近非近!
明明是救了他的人,却从不问他的来处,也不问他的家世,知道他不是楚国人,却也仅仅如此,也不追根究底!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关心他的安危,却不会靠近半步!
孙千机看到牵机毒,知道雪心丹,便推测他的身份不简单。孙千机此人的脾性,定然是会去隐晦告知大人的,可是大人是怎么说的?
——“沈兄中了牵机毒,运气不好,如今遇到孙千机便是否极泰来了。”
对他的来历身世不问不究,还隐晦的告知孙千机,治病救人就成,他在孙千机的眼里就该是一个病人,其他不必多问!
于他而言,大人什么都不问,才是对彼此最好,可他却是不悦,不悦什么?
“不必多问,好好做事。”沈渊淡淡说着。
9. 县太爷的日常9
翌日,俞伯拦住了要出门的温煦然,带着几分无奈的开口,“公子啊,您若是要去那个什么林员外的家里做客,那你也不能这般的去啊!”
温煦然一愣,带着几分茫然,“我不能这样去?为什么?”
“公子!按照规矩来说,您该下个名帖,然后再去的,而且你不能一个人去,您身边得带个人吧,您不想带我,那您就让赵县尉或者老县丞陪你一起啊。”俞伯有些头痛,他发现公子自打来到了天水县,就似乎对人情往来这些礼节规矩就不太在意了。
明明之前在温家读书的时候,公子的礼节都做得极好,人情往来的规矩也都记得呀。
“大人,小的愿陪大人前往。”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恭敬说着。
温煦然和俞伯都同时看了过去。
笑容可掬的神色非常恭敬的,做礼都做得非常严谨的青年——正在治病的沈兄的仆从之一庆云。
“大人,让庆云随你一起前往吧。”沈渊慢步走来,身后跟着庆丰。
“赵县尉此刻正在茶山牢地,老县丞也在忙着监督修路的事。”沈渊继续说着,看着温煦然,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大人是一县之长,身边须带着侍从才是。”顿了顿,见温煦然似乎想反驳,便加了一句,“这不是大人喜不喜欢,麻不麻烦的问题,这是天水县衙的脸面。”
温煦然听到最后一句有些恍然,县衙的脸面?哦,明白了。
于是温煦然便朝沈渊拱手笑道,“如此,就借沈兄的侍从一用了。”
沈渊看着温煦然,躬身拱手,“大人客气了。”
于是,温煦然带着庆云慢悠悠的出门了。庆丰就跟着俞伯去了后堂,说是必须要帮忙什么的。
沈渊就背负双手,慢步走向回廊,在回廊转弯处,看到和老县丞一起进来的谢南云,沈渊微微眯了眯眼。
****
温煦然带着庆云走出县衙,先是慢步走向西街,路上,温煦然看着庆云,笑道,“接下来几日,可能需要你和庆丰随我出门。”
庆云忙躬身,恭敬低声开口,“大人只要需要,随时都可以使唤我们。”
“之前说过的,你们是沈兄的侍从,好好伺候照顾沈兄才是,只是这几日需要你们帮忙。”温煦然轻声说着,语气里透着几分尴尬,他看来得去找两个侍从来装装门面了。
庆云还是低声恭敬躬身拱手,“主子说过,大人也是我等的主子。大人不必客气,尽管使唤我们!”
越使唤他们,主子就会越高兴!
虽然不太清楚这是为什么,但很明显的,主子对温大人十分看重就是了。温大人对主子有救命之恩,主子又看重温大人,如此,不说是跟随伺候,就是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那都没有问题!
温煦然听着,只是笑着点头,并没有在意,只是心里感慨,沈兄长得仪表堂堂,好看,这两个侍从庆云庆丰也长得好。最让人敬服的是,沈兄学识才华都是深不可测的,气度也是不凡,这两个侍从的言行也是不同于一般的侍从。
温煦然看着蓝色的天空,心头漫不经心的想着,如此人品才华,他上辈子所知的,只有他有幸拜读过文章的那位名震天下的舜国摄政王……不过,沈兄自然是无法比拟那位舜国摄政王的。
西街上,十几个犯人正在修路,铺青石板,搅拌泥土,看着都很认真努力的样子,旁侧郑伯和两名老犯人正在指着地图讨论着什么。
温煦然就慢步走了过去,庆云昨日傍晚来的时候,恰好遇上轮换犯人,这些茶山牢地的犯人似乎不是一般犯人,都非常规矩的样子?
这会儿见犯人认真干活,秩序井然,那些旁边看守的衙役也在帮忙搬着石头?
庆云心头有些惊讶也有些说不出的感触,看着前头身形文弱,背脊挺直的温煦然,心头有些复杂。
待温煦然走近,就听到郑阿伯和这两个老犯人,一个叫陶大,一个叫陶老九的讨论:
“可是东街那边的路况我去看了,不合适啊……这样子的话,将路修过去,那石板若是划开,再铺,是可以,可是这样子和广场那边就不搭了,这路也不够平啊。”
“对,对,对,就是这个问题……而且我听大人的意思是一个街至少要有一个水井,广场那边还要有一口井,东街不必西街啊,东街那边的水源不一定就有……”
“不若这个拐弯处,我们整一个小亭子?”
“小亭子?哎,这样也好像可以?”陶老九喃喃说着。
哎,不对,哪里来的声音?
陶老九和陶大,还有郑阿伯齐齐侧头看去,见笑眯眯的温煦然,忙都慌乱起来拱手做礼。
“大人安好!”陶老九和陶大恭敬问好。
郑阿伯也忙恭敬问好,“老爷安好!”
“三位老人家辛苦了。”温煦然蹲下来,看着他之前画的草图,已经被这三位老人家写满了字了。
“天气热,要多喝点水,下午我让黄婆子给大家送点绿豆汤,三位要记得喝啊。”温煦然笑眯眯的说着。
“大人有心了。”
“多谢大人!”
“哎,老爷也要喝啊,天气热啊。”
……
又闲聊了几句,温煦然就说要去其他地方逛逛,就走了。
庆云瞅着一堆忙着干活的犯人,又看了看躬身拱手做礼后又自顾自蹲下去讨论的三个人,庆云不解,跟着温煦然转个弯,踏上东街的路后,忍不住开口问着,“大人,那里好像没有看到谁在盯着。这样好吗?”
——也不怕会出事?
“嗯?没事,老县丞是忙着去住户百姓的事去了,不过有刘小源在那里盯着。”温煦然说着,带着几分随意,“他们都很认真的做事。没事的。”
庆云看着温煦然的背影,“……”,没见过哪个官是这样的。
“那大人你都不盯着?”庆云忍不住问着。
“我盯着做什么?我也不太懂修路挖井的事呀。”温煦然很疑惑。
庆云,“……”
说话间已经来到东街了,东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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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看见什么人,许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家家户户没有怎么开着门,温煦然看着,微微皱起眉头。而庆云就觉得这没有什么,他之前为了任务或者其他事情,偷偷进入过楚国,而从天水县进入楚国是常事,天水县也就那条西街人稍微有些人气而已。
而在楚国很多地方已经都是如此了,用主子的话来说,楚国的村镇县城已经在慢慢的死去了。
而也就是在这么安静的时候,女子的啜泣之声也就特别明显了。
温煦然顿住脚步,侧耳听了听,就转了个方向,朝巷子口冒出两三朵梨花的巷子走去。
庆云忙跟上,同时眉眼警惕了起来,这么安静的时候突然间出现女子的哭泣之声?!这不寻常!
巷子里的某户人家的门口,一女子坐在那里低声哭泣着,头发有些乱,身上的打着补丁的衣服掩不住女子身上的伤痕。
温煦然忽然顿住了脚步,想了想,转身又走了。
庆云一愣,啊?大人不过去看看?
但温煦然不过去对庆云来说则是太好了,他怕那个女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到时候大人受伤了可不好。
温煦然不过去了,却是又走回西街,庆云更加茫然了,这是做什么?
走回西街的温煦然直接走到刚好来送饭菜的黄婆子身边,低语了几句,黄婆子连连点头,随后温煦然就转身又走回了东街。
庆云继续疑惑的跟着。
随后就看到温煦然直接走向了东街五巷某个院子,庆云记忆力最好,一下子就想起来,东街五巷的这个院子住的是一名叫做方士儒的老先生,楚国南境这边的一位小有名气的儒士,很多年前曾经做过楚国的翰林,后来退隐了,不知去向。
庆云记得自家主子点评过方士儒的文章,说他是难得的清醒又学识渊博的大儒。
自家主子很少给这么高的评价的。
温煦然轻敲房门。很快有人出来了,是一名老嬷嬷,老嬷嬷看见温煦然,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对着温煦然微微一笑,恭敬躬身做礼,“大人安好。”
温煦然一愣,随即轻笑一声,“嬷嬷认识我?”
“几日前,老奴曾经在西街见过大人一面。”老嬷嬷说着,恭敬抬手示意温煦然进来,“大人请进。”
“老先生可是有在?”温煦然一边抬脚进来,一边温和问着。
“有,我家主人正在喝茶。”老嬷嬷说着,引着温煦然走向前方。
庆云打量了一下,这是一处两进的院落,只有前堂和后院,最多加一两个厢房,此时老嬷嬷正引着温煦然走向后院,后院很是开阔,两间厢房打通的书房很大,窗户也大,而一瘦高老者正背负双手看着温煦然走进。
待温煦然走进来,便朝温煦然躬身拱手,做了一个十分恭敬严谨的礼,“方士儒拜见大人,大人安好!”
温煦然忙上前抬手搀扶起方士儒,“老先生不必行此大礼。老先生请起。”
随后,温煦然朝方士儒拱手,“老先生安好,温煦然叨扰了。”
10. 县太爷的日常10
温煦然一进书房就看见两个大书架,满满的都是书。温煦然眼睛微微发亮,侧头看向方士儒,拱手问道,“老先生,这些书可否让在下借阅?”
方士儒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点头,眉眼温和了下来,“自然是可以的。”
温煦然就直接伸手拿了两本,方士儒上前一看,一本是《环游记》,一本是《一人事》,方士儒有些意外,这两本只能算是杂书,他以为大人借阅的应该是如《五经杂论》这样的书才是。
温煦然有些开心的翻了翻,带着几分腼腆的看向方士儒,说道,“我比较喜欢看杂书。”
方士儒听着,不由笑了笑,“大人喜欢就好。来,大人请坐。”随后,又抽下来一本书,“这本《种树记》,老朽近日刚刚看完,甚是有趣。”
温煦然接过,笑容更大了,“多谢老先生。”
落座后,闲聊几句,温煦然就直接开口了,“老先生,今日来此,是有两件事想拜托老人家。”
方士儒微微点头,“大人请说。”
“如今西街正在修路挖井,待西街完成,就轮到东街了,到时候,还请老先生能够帮忙管理一二。”
方士儒盯着温煦然,神色严肃了起来,拱手说道,“大人可否为老朽解惑?”
“老先生请说。”
“大人此时修路,挖井,可是为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旱灾做准备?”方士儒问道。
温煦然点头,“是。”
“大人怎知,旱灾很快会发生?”方士儒的神色更加严肃,语调里甚至透着几分尖锐,“大人无凭无据,却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做着各种准备,这是否有惑乱人心的嫌疑?!”
温煦然低声开口,“我来此第三天,就翻阅完三遍天水县的县志,根据县志记载,在过去,只要两个月没有下雨,就会发生旱情。我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走遍了天水县附近乡镇,根据老人家们所讲,天水县的旱情会持续的时间比较长,有时候甚至会整整一年。”
说到到此,温煦然抬眼看向对坐的神色严肃的方士儒,声音轻缓,眉眼认真的开口,“我并非无凭无据。”
“那么,即便大人说的这些是有些道理,可,若是旱灾没有到来,大人所做的这些将来可是会落入他人口舌!”方士儒语气依然十分尖锐,目光紧紧的盯着温煦然,“大人就不怕吗?”
“怕呀。”温煦然无奈一笑,带着几分叹息的开口,“我自然是怕的。”
“可大人还是做了……”方士儒听着温煦然的回答,神色倒是缓和了下来,“大人为何不停下来?”
“老先生,我不想赌那个万一。”温煦然说罢,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茶水淡黄色的,清清淡淡,可却让他想起了上辈子死去前所看到的那滔滔洪水……
“赌?”
“与其期盼旱情不会发生,倒不如先做好应对旱情的准备,若是不会发生,那就当我是杞人忧天。”温煦然说着,抬眼看向眼前的神色慢慢放松下来的方士儒,“我这般回答,老先生可满意?”
方士儒站起,朝温煦然深深躬身,拱手,哑声开口,“是老朽狭隘了。”
温煦然忙站起,拱手回礼,“老先生不必如此。”
“大人,东街修路挖井的事,我定然会协助管理,大人刚刚说还有一件事?”
温煦然一笑,“是,便是咱天水县的学房中有很多缺失之处,想劳烦老先生帮忙整理一下。”
学房?方士儒先是有些茫然,什么意思?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恍然,在很多年以前,地方县府中是有学房的,是地方府衙开设的公学,不收束脩,不问出身,任何人都可前往学房学习,只是后来渐渐的,府衙不再开设……
“老朽知道了。这几日老朽会前往府衙整理。”方士儒看着温煦然,心头有些复杂,深深躬身拱手说道。
温煦然很高兴,腼腆一笑。
*****
天水县县衙后堂正屋中,沈渊翻着账册,执笔算账。
此时的县衙中安静得很,狱十三瞬间闪现,恭敬跪地拱手,“主子!”
“说。”
“有人秘密接触了西街修路的犯人。”狱十三低声恭敬禀报。
沈渊执笔的手一顿,嗯?大人想看的终于出现了?
“什么人?想做什么?查清楚!”沈渊沉声说着,继续执笔写字。
“是!”
此时的西街。
陶七一边在青石板周围涂上泥土,一边头也不抬的低声开口,“你们不要冲动!”
蹲在陶七一旁的犯人冷冷开口,“那个狗官给你们一点好处,你们就忘记了我们宗庙被毁,村落被焚的仇恨了吗?!”
陶七顿了顿,继续压低声音开口,“我没忘,我也不怕死,但你们不能害了大家!”
蹲在陶七一旁的犯人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陶七眉头深深皱起。
在陶七对面不远处的刘小源哼着歌儿,微微眯眼看了一下陶七,就打了一个呵欠,哎呀哎呀,蹲了这么久,终于出现了吗?
东街的巷子里开始热闹了起来,有人来来往往,有小孩一旁嬉闹,看着似乎比西街那边有些活力。
庆云看了天色,天空越蓝了,可是这热意也大了。
“大人,我们回去?”庆云问着,一边摸出扇子给走在前头的温煦然扇风,“前头好像有卖水的?”
“嗯……我们去南巷看看。”温煦然说着。
南巷?也就比西街小一点,只有两条巷子,住户少,比西街更加安静。
这个天水县如果没有大人来修路挖井,怕是就是一个活死城了。
但南巷有一座废弃的庙宇,温煦然走到此处,先是好奇的看了眼四周,又在里头兜了一圈,还好,虽然废弃了,有些脏,但是没有什么臭味。
“庆云……”温煦然忽然想到了什么,唤了一声。
庆云找到了一张干净一点的凳子,正在擦拭。
“你说,那些个无家可归的……叫花子呀什么的,他们都去哪里了?”温煦然问着,他这两个多月走遍了天水县,这南巷他也来过,可因为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他也就是匆匆看了。
到今天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了,那些个叫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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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云一愣,随即有些惊讶的开口,“大人不知道吗?”
温煦然一呆,啊?
“楚国兵部今年下达了一个征兵令,乞丐,无家可归的,统统都要交人头税,交不了人头税就要服兵役啊。”庆云说着,有些疑惑的看着温煦然,“大人没听过?”
温煦然怔了怔,他是重生回来的,上辈子好像是有这么一条规矩,但因为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且他上辈子的时候已经在舜国……倒是没有记住这个什么征兵令……
温煦然挠头,尴尬一笑,“我不记得了,可能我自己没有注意……”
庆云了然的点头,看着温煦然笑道,“那大人现在是要找那些叫花子?”
温煦然摇头,“不用。”说罢,轻轻叹气一声。忽然间倒是想起了上辈子楚国与舜国的最后一战,楚国败了,非常耻辱的失败,楚国一万烈焰军中,百夫长以下的军士都齐齐阵前倒戈,投降舜国……
庆云擦拭好了凳子,便拱手恭敬的请温煦然坐下。
温煦然刚刚坐下,庆云忽然警惕的挡在了温煦然跟前,厉声开口,“什么人!出来!”
温煦然眨眼,疑惑的歪了歪身子,从庆云身后探头看了出去,不远处,赵信和陆拾刚好闪现,赵信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着庆云,身后的陆拾面无表情的看着庆云。
“呀,你们回来了?”温煦然笑眯眯的说着,站起身,拍了拍庆云的肩膀,温和说着,“那是赵信赵县尉,那是陆拾总捕。”
说罢,又笑呵呵的招手示意赵信和陆拾上前,“这是庆云,沈兄的侍从。”
赵信听到是“沈兄的侍从”时,就眯了眯眼,一边快步上前,伸手一拽,就将温煦然从庆云身后拽了出来,拽到一边!
温煦然疑惑,“赵信,怎么了?”
赵信咬牙切齿,“沈渊那个家伙居然有武技这么高的侍从!我和陆拾他都能发现!大人,你还是赶紧把那个沈渊赶走为好!”
温煦然一愣,随即失笑,“那上次陆拾不是也发现你了嘛。”
“那不一样!!!”赵信瞪眼,“陆拾的武技和我差不多!”而区区一个侍从居然武技跟他们差不多!
——那个沈渊越看越不像好人!
温煦然疑惑看向赵信,“赵信,你认识沈渊?”
赵信翻了翻白眼,“大人,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我不认识他!我就是觉得他不简单!他不像是一个好人!”
温煦然一笑,“那赵信你也不简单呀。”
赵信瞪眼,他可不是沈渊那个需要让人警惕的!
“我知道的,你和沈渊都来历不凡。我不问,因为救人不看来历出身。你们说你们无处可去,想留在我这里,那留下便是。”温煦然浅笑说着,语调温和,“所以赵信你和沈渊都是一样的。他从未说过你什么,你也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赵信张了张嘴,他想说,他和那沈渊不一样啊啊啊,那沈渊他直觉真的非常危险啊啊!
但大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信张了张嘴又憋屈的闭上,好吧,他不说了!!
哼,他一定会盯好大人,保护好大人!
11. 县太爷的日常11
庆云站在一旁,非常恭顺的模样。
一旁的陆拾面无表情的就站在庆云的左侧方,很好的挡住了庆云的目光。
庆云垂着眼,心头讶异,天水县的这个总捕看着很不简单啊。武技似乎可以和他相比,那赵信是景国大将军之子,武技能与他抗衡是自然的,但是这个小小天水县的总捕,居然也有这么好的武技?
庆云又偷偷瞥了眼那满脸气恼的赵信,心头哼了一声,区区景国大将军之子,不过如此!
说完话的温煦然背负双手走到凳子上坐下,看向一旁恭顺垂头低眼的庆云,开口安抚着,“不要在意,赵县尉和陆捕头只是担心我罢了。”
庆云恭敬拱手,“是。”
“说吧,可是发现了什么?”温煦然看向赵信,温和问道。
“如大人所料,茶山牢地里的确有一猫腻,谢主簿已经将茶山牢地的所有人口都造册完成。那些发现的猫腻,谢主簿说都在这里了。”赵信说着,摸出一本册子递给温煦然。
温煦然接过,放到了一旁,一边问道,“还有呢?”
“茶山牢地在这二十年中越狱出来的人,并没有走远,谢主簿说,因为时间横跨二十年,想要完全清理天水县的人口找出那些潜藏的人并不容易,而且也耗费非常多的时间。因为此前大人说过可以不清理,说是只要盯着那陶七,陶大就成,谢主簿就没有清理了,刚刚刘小源传信来,陶七动了!”
温煦然点头,“陶大呢?”
“没有。他今天一直跟着郑阿伯说打井的事情。”一旁的陆拾恭敬拱手低声禀报。
“好,今天晚上轮换犯人的时候,你们仔细看看,那些个没有参与的犯人在他们的身上做一下标记,黄婆子明天早上会拿腕带过来,你们到时候标记一下。”温煦然说着,神色慢慢的严肃起来,“我们天水县的衙役不多,茶山牢地那边的狱卒既不多也没有什么武技,所以我们要在风未起时,及时解决。”
赵信和陆拾齐齐拱手应下。
温煦然说着,站起身,看向湛蓝的天空,快午时了吧。
“好了,先回去用膳吧。”
赵信和陆拾就说要再去一趟茶山牢地和周大生说说,温煦然便挥手示意去吧。
温煦然就背负双手慢步走回县衙,身后的庆云就跟在他的身后,一边扇着风,“大人……回去后得先喝水,您这一早上也没有喝多少水!”庆云忍不住嘀咕着。
温煦然侧头一笑,“有啊。”
在方士儒老先生家的时候可是喝了不少茶水,老先生家的茶挺好喝的。
“那也不够啊。大人,这天气热,也是小的错,没有给您准备一个水葫芦。”庆云说着,脸上一片懊恼,回去后得去领罚!
温煦然一笑,看着庆云懊恼的神色,便放缓声音安抚说着,“无碍,回去后我也不会跟沈兄说的。”
庆云一愣,随即忙躬身拱手说道,“大人该说就说,是小的错!”
温煦然摇头,抬手示意庆云直起身,便慢步朝县衙走去,“你们今天早上刚刚来,很多事情都还不明白,没事,慢慢来就好了。”
庆云有些茫然,很多事情都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虽然他们是今天早上才出现在温大人面前的,但他们其实来到天水县已经有十几天了,这十几天里他们一面掌握天水县的信息,一边梳理眼下主子做的事情,为回到主子身边能够及时顺畅的做事做着各种准备……
所以对于这个天水县,他们知道得也不少,那个茶山牢地关押的是什么犯人,他们也清楚。
然后……庆云心头其实是很震惊的,眼前这位救了他们主子的大人,是出身商籍,是行商世家出来的读书人,身世普通,家世也不显,不过是区区商贾出身,连天水县这个官也是买来的,但好像和别的官不太一样?
居然知道放长线钓鱼?
*****
西街,修路的犯人每日中午都可以休息一两个时辰,今日天气太热,老县丞过来说,让大家伙都休息两个时辰。
这个时候,总捕陆拾来了,一边招呼着犯人们前来领取午膳,一边示意犯人戴上腕带。
“戴好,这是将来要计算分数的。”陆拾说着,皱着眉头一边大声吆喝,“丢了,没了,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陶七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蓝色腕带,他发现这个腕带上还有一颗红豆一样的小圆球,而有的人是两颗?他父亲陶大手腕上的是三颗?
“陆捕头,这个是计数的吗?”陶七低声问着,带着几分拘谨。
“嗯。”陆拾看了眼陶七,面无表情的说着,“你晚上可以再带一颗!
“那,那我爹他怎么有三颗?”陶七又讪笑问着。
——他爹不是跟他一样来了两天吗?
“陶大是老爷特典!陶大和郑阿伯都帮忙挖井,还帮忙想办法怎么修路修的更好。他是真正在干活的!”陆拾说着,微微眯眼,“你还不够认真!”
陶七闻言一窒,那,那倒也是,他爹的确是……
陶七忍不住看向自己的爹陶大,陶大正在和其他犯人一起比划着腕带,说说笑笑的,满是皱纹的脸上透着一股轻松惬意。
陶七沉默了,心头有些复杂,他爹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惬意。
陆拾盯着犯人们吃完午膳,又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吼着赶紧滚去躺一下,等时辰差不多了再起来干活!
随后陆拾叫来刘小源,让刘小源好好盯着,就又匆匆走了。
陶七看着陆拾走了,侧头看向自己的爹,见自己的爹闭目养神,便默默的伸手过去戳了一下。
陶大微微睁开眼,瞥了眼陶七,就又闭上了。
陶七无奈,手指伸过去,在陶大的手掌上慢慢的写字:爹,他们都已经来了。
陶大没有动。
陶七继续写着:怎么办?这两天他们要动手了!
陶大这才微微睁开眼,瞥了眼陶七,手指慢慢的写着:你想做什么?
陶七:爹,我总觉得现在的时机不对。
陶大:那你别管他们。他们做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
陶七有些着急:可是这样子不行?
陶大没有理会陶七,翻了个身,继续闭眼睡觉去了。
*****
温煦然回到县衙的时候,见沈渊正站在后堂正屋前的回廊上,便习惯性的扬了扬嘴角,一边快步上前,开口说着,“沈兄在等我?”
“时候不早了,大人也该回来用膳了。”沈渊低沉的声音慢慢的说着,目光在温煦然额头上打转了一下,那里有些汗水。
温煦然弯了弯嘴角,“沈兄下次不要等我了。”
沈渊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温煦然进堂屋。
堂屋里已经摆了冰盆,还有一壶清茶,一碗解暑药剂。
温煦然一口就干完了药剂!
沈渊看着,微微皱眉瞥了眼在门外守着的庆云,庆云被自家主子这么瞥了一眼,立马就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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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药剂是孙千机特别熬制的,说是跟茶差不多,不必忌讳什么,温煦然就又喝了一杯清茶。喝完见庆云跪在门外,不由侧头看向沈渊。
沈渊给温煦然又倒了一杯茶,一边说道,“他伺候大人不周。”
温煦然一愣,随即无奈说道,“他才刚刚来一日,自然是有很多事情不知的,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沈渊自己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微微抬手,说道,“暂且退下。”
“是。”庆云恭敬应着,心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主子不是很生气。但事后他必定是要去领罚的!
然后,俞伯和庆丰就送午膳来了,两碗凉面,一盘炒笋丝,一盘卤肉。
很不错,好吃!温煦然吃相斯文,但眉眼弯弯的,吃得很是开心的样子。沈渊一旁看着,也不由的舒展了双眉。
“公子,黄婆子过来做饭的时候,说是要跟你亲自禀报一下那个东街哭泣妇人的事。”俞伯说着,又请示,“是否现在让黄婆子过来?她还在等着。”
“好,让她现在过来。”温煦然说着,继续吃着面条。
沈渊瞥了眼俞伯,微微皱眉,一边给温煦然夹菜。
温煦然看着碗里的笋丝和卤肉片,心头有些纠结,他到底该怎么婉转提醒沈兄吃饭的时候不用给他夹菜呀。
但人家给他夹菜了,温煦然又不好意思不吃,默默的赶紧吃掉。
吃完的时候,黄婆子也来了。
黄婆子说是婆子,其实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长得一般,有些微胖,但气质仪态极好,眉眼带笑又不觉得谄媚。
“大人说的那个哭泣的受伤的妇人,其实就是章六娘子,东街那个何秀才的娘子。成亲三年,尚未有子嗣。”黄婆子仔细的说着。
“她是被她夫君打的?”温煦然直接问着。
黄婆子轻叹一声,“打她的,不只是何秀才,还有她的婆婆,她家是农户,她长得好,何秀才看中了,就娶了回来,何秀才说是秀才,但那也不过是买来的秀才罢了。压根就没有中过!但是人自负得很,一开始对章六娘子还好,后来就天天打了,何秀才的老娘很是泼辣,一开始就不喜欢章六娘子总是找借口打骂。”
温煦然听着,温和开口,“你若是有机会,就照顾一二吧。”
黄婆子恭敬应下,又说着,“其实,姐妹们偶尔看见了,也会帮忙一二,东街那边的邻里有时候也会帮忙拦住,但是……这样只会让章六娘子的日子更苦,她那夫君还有她那婆婆会打骂得更加厉害。唉。”
温煦然微微皱眉。
一旁的沈渊慢慢的斟茶倒茶,给温煦然递了一杯茶。
温煦然接过,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着,“还是多多看着些吧。”
“是。”黄婆子恭敬应下,就退下了。
黄婆子退下前,偷偷瞥了眼那坐在大人身侧的高大男子,长得真是好看呀。
但这偷偷的一瞥,却立即落入了一双幽暗冷厉的眼眸中,黄婆子心头一惊,背脊一寒,不敢再看,急急忙忙的退下了。
待黄婆子退下,沈渊看向温煦然,低沉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大人是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了?”
温煦然一愣,随即失笑,“沈兄,你想什么呢!”
沈渊淡淡开口,“我看大人颇为关心那女子。”
“若是真有怜香惜玉之心,我这一路可是救了不少女子呢。”温煦然笑说着,他不过是看着那女子被打得过于可怜了。
12. 县太爷的日常12
说罢,温煦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就轻声开口,“我娘亲曾经救过一个跳河的女子,那女子也是被夫君殴打,打得受不了,也不想活了,便跳了河,我娘亲和我爹那日刚好乘船游河,便救下了她,我娘亲在听说她的遭遇后,就直接给了她一把刀,说与其跳河,倒不如杀了那个人渣!反正都是死,不若杀了那个人渣再死,这样也算救了诸多无辜姐妹,因为若是那人渣还活着,若是她真的死了,那人渣必定会再续娶,说不得又得祸害了一个无辜的姐妹了。”
沈渊听着,微微皱眉,“然后呢?”
“然后呀,那个跳河的女子真的想拿把刀去杀人了,但被我爹劝了下来,我爹送那跳河的女子离开,去另外一个地方生活。”温煦然说着,声音有些低了,“可惜呀。”
“那女子的人渣夫君寻来了?”沈渊淡淡问着。
“嗯。”温煦然看向沈渊,带着几分无奈和敬服,“沈兄厉害。”怎么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然后,那个女子忍无可忍,杀了那个人渣夫君?”沈渊一边倒茶,一边随意的开口说着。
“对。”温煦然长叹一声,看向沈渊,带着几分无奈,“沈兄就不能猜错一次?”
“不能。”沈渊说着,眉眼隐隐的有着笑意。
温煦然叹气,这种被明显碾压的感觉,真是……
“伯父很后悔?”沈渊看着温煦然沉声问道。
“嗯,我爹很后悔。他和我娘亲在那个女子被判斩刑后,亲自去收尸,办了后事。我娘亲说,女子在这个世间真的是最为孤苦。别人是投一次胎,女子是投两次胎。”
沈渊听着,微微扬眉,“投两次胎?”
“第一次,是出生,若是投胎的这户人家的爹娘真心疼爱那就还好。第二次便是嫁人,若是所嫁夫君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即便没有情投意合,也能安稳平静的过完这一世了。但如若不然……”
沈渊听着,点头,说得也是。
“所以大人忍不住关切那个被打的女子,便是因为此?”沈渊问道,抬手倒茶,“只是大人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温煦然微微点头,“嗯,我这会儿的确没有办法。且眼下要忙的事情也多。”
沈渊点头,“大人眼下应是先处理好茶山牢地的事情,还有旱情,那女子的事情并非一日一时就可以解决的。”
温煦然看着沈渊,这会儿才发现沈渊的脸似乎好了八成了,那疤痕都快没有了,不由好奇问道,“沈兄,孙大夫真是厉害,你脸上的伤都快好了。”
明明还在说县衙的事情,可大人这会儿却在说他的脸了?
沈渊心头无奈,眼前之人处事虽然也算周详,但有时候却带着稚童的好奇,但面上还是点头说着,“孙大夫的确厉害。”他脸上的疤痕几乎快要消失,武技虽然暂时不能用,但经脉却是疏通了不少。
“这几日怕是会有些乱,我大概也不能按时回来用膳,沈兄就不要等我了。”温煦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笑说着,站起身看向沈渊笑道,“等忙完了,我要请孙大夫吃一顿酒。”
“好,到时候酒钱我来出。”沈渊站起身看着温煦然,声音低沉但不自觉的透着柔和。
*****
小厨房里。
黄婆子拍了拍胸脯,看向俞伯,心有余悸,“那个沈公子真不是凡人。”一个眼神就让人无法动弹了。
俞伯听着,笑呵呵开口,“那是,公子的朋友自然不是凡人。不过啊。沈公子的脾气不是很好,你们呀,不要随意打扰啊。”
黄婆子忙不迭点头,那是自然!
收拾了盘子碗筷过来的庆丰就笑嘻嘻的插嘴说了一句,“我家主子最不喜欢用膳的时候有人打扰了。黄婆子以后你有什么事等主子和大人用完膳食了再说!”
俞伯听着,忙开口,“哎,这个,是我的不是,也是我没有注意到。”
“俞伯,刚刚主子说,大人流了很多汗,必然是要换洗沐浴一下,午后大人又要出门 ,让我们准备热水,还有解暑的药茶装在小葫芦里好让大人下午可以喝。”
“对对对,我这就来弄。”俞伯又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么热的天,他都忘记要给公子带水葫芦了。唉。
“俞伯,你也别自责,你忙的事情多。”庆丰说着,拿过水葫芦,一边煮着药剂一边说着,“这水葫芦我来准备。”
俞伯忙开口,“不必,不必。我来就好。”说罢又拿过庆丰手里的水葫芦,一边叹气说着,“这个煮水的事情就劳烦你了。”
庆丰笑着点头。
*****
午后,温煦然摇着扇子出门了,身后的庆云手里拎着一个水葫芦。
“大人,我们下午去哪里?”
“……嗯,去西街看修路。”
“……”
然后温煦然就看了一个下午的修路,又和人下棋,直至黄昏了,才回县衙用膳。
入夜后,温煦然坐在前堂回廊上,和老县丞陈良寿喝茶,下棋。
“老县丞,谢主簿说话一直都是这样?”温煦然问道。
“老爷,谢主簿是三年前来的,来的时候,说话就是这样了,本来三年前的县老爷不喜的,只是一时找不到人,这谢主簿写字好看,记性也好,县老爷就暂时留下他了。”老县丞低声说着。
温煦然点头,笑道,“那倒是不错,我们天水县也算是捡了一个宝了。”
老县丞陈良寿不解的看着温煦然,捡到宝?
“谢主簿整理得非常好。”温煦然说着,将册子推给了陈良寿。
陈良寿翻开一看,不由惊愕了,茶山牢地居然逃了十五个犯人!但紧跟着,又心头复杂,那谢主簿他一直以为就是一个会算账的人罢了,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出了茶山牢地里逃走的十五个犯人!
十五个犯人啊!
“大人!这可是大事!”陈良寿急了,猛地站起来,慌乱开口,“怎么办啊!”
“别慌,很快他们就会出现了。”温煦然神色轻淡温和的说着,慢慢的落下一颗棋子。
*****
同一时间的偏院。
沈渊站在厢房回廊上,看着暗沉的夜空,身后狱十三跪地伏首,低声禀报,“主子,天一阁已经遵从主子的指示,继续推行盐税之法的修改,黑甲军副统帅于决明已经向兵部上奏请罪折子,太皇太后接了折子,于决明已经关入天牢等待三司会审!瑞王爷已经自请入祠堂跪经十五天,但金殿上的皇帝非常反对,已经去找太皇太后三次了,但太皇太后拒不接见!主子,这是葛太傅和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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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的信。”
狱十三说到此处,恭敬的从怀里摸出一封折子和一封信,双手呈递。
但沈渊只是抬手拿走了那封折子,信却是不拿。
“把信送回去。”沈渊淡淡说着,慢慢的打开折子,“另外,告知沈家的族老,天一阁的阁令和钥匙,就在金殿的龙椅下的盒子里。”
狱十三听着呆了呆,不远处恭敬候着的庆云和庆丰也一时间有些惊了。
主子,主子这是要让出天一阁的阁主之位?天一阁是沈家的家祠,也是朝堂一阁六部中的天一阁,舜国所有决议政令都必须经过天一阁,唯有天一阁的印章和皇帝的玉玺盖下的旨意才算是真正的朝堂法令!
舜国的臣子们以能够得到天一阁的入阁令为傲!
狱十三看着神色平静翻着折子的沈渊,心头忽然有些了悟,即便主子不想要天一阁的阁主之位那又如何!如今的沈家,如今的朝堂,谁敢接下天一阁的阁令?!
舜国的天一阁是曾经聚集天下豪杰的九层书阁!
重华之变中那些能臣武将,留下赫赫威名的人,哪个不是出自天一阁!
而自主子接下天一阁阁令以来,天一阁越加名声显赫!天下豪杰哪个不向往天一阁?
天一阁隐隐有了当年“明韶之光”的迹象!
可就在舜国蒸蒸日上,政事改革推行进入佳境的时候,主子居然在舜国边境被追杀!主子身中七箭,其中一箭甚至还带有天下奇毒牵机!若不是遇到温煦然温大人,主子如今可还有命在?
狱十三恭敬跪地伏首,哑声应下,“是!”
不远处的庆云和庆丰见狱十三应下了,都不由有些着急,但又隐隐的直觉这里头似乎还有什么?
沈渊将折子看完,递给狱十三,低沉声音透着几分平静,“传令黑甲军于天牢山东侧戒严!”
狱十三心头一凛,天牢山?那不是和景国交界之处?!
狱十三恭敬应下!
沈渊又平静挥手说道,“但不必过分警惕,去吧。”
狱十三跪地伏首做礼退下了。
退下的狱十三很快就出现在天水县的郊外密林中,狱十六瞬间闪现,朝狱十三拱手。
“传令黑甲军周玄,警惕景国来犯!”狱十三低声说着。
狱十六神色一凛,随即恭敬应下,转身疾驰而去。
狱十三看着狱十六的背影消失,想到景国,自然就想到当初为了寻找主子,他们曾经潜入景国寻了半个多月,还是后来主子发出了信号,他们才急急赶向楚国!
当初他们为什么会以为主子在景国?是在舜国边境,主子遇袭的那潼关峡谷!那峡谷的唯一出路便是景国的边境入口!但主子避开了,主子舍近求远的转入了楚国,然后……遇到了温大人……
主子至今对当初遇袭的事情一字不提,但主子在做的各种布置,却是将当初遇袭一事一一的展现在他们面前!
主子默许葛太傅等人架空了金殿龙椅上的那位,传令黑甲军只遵葛太傅的军令!不看不接太皇太后的信。而天一阁重臣遵从主子的命令,继续推行新盐税法,太皇太后将瑞王爷逼入祠堂跪经,背叛主子的于决明上了请罪折子,太皇太后也默许了……
如今的景国突然来犯?呵,看来景国也不无辜啊。
13. 县太爷的日常13
此时的西街。
几条人影鬼鬼祟祟的悄然走向了守在空地木屋外头的衙役们,这些衙役中其中就有刘小源。
“快点!”人影中有人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开口,“杀了他们!”
“可,可是,族老他们说过不可以杀人的啊。”人影中有人结结巴巴的开口说着。
“愚蠢!”率先开口的人带着几分气急败坏,随后就猛地拔出了刀!扑向了那些似乎沉沉睡着的衙役!
****
夜深人静的县衙前堂。
温煦然坐在回廊下,对坐的老县丞已经不在了,刚刚刘小源来禀报了,说是西街那边终于动了,老县丞急急忙忙的去处置了。
温煦然就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喝茶,直至一人在他跟前坐下了。
温煦然有些意外的看着对坐的高大的男子,随即有些关切的问道,“沈兄还没有休息?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渊微微摇头,端起茶壶摸了一下,就皱起眉头,递给身后的庆云,“煮一壶热茶来。”
温煦然放下手里的茶,有些无奈的看着庆云恭敬退下的背影,转头对沈渊轻声开口,“天气热,喝点凉茶舒服些。”
“大人若是要祛暑驱热,应是吃些凉瓜,或者药剂,孙大夫的祛暑药剂味道不错,大人不是称赞过吗?”沈渊说着,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凉茶伤胃,大人不该喝。”
温煦然,“……”
虽然温煦然不觉得喝几杯凉茶就伤了胃,但别人关切的好意,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便默默点头应下了。
沈渊这才转开话题,“今晚的天水县很是热闹。”
温煦然眼睛微微弯了弯,“嗯,是挺热闹的。”
沈渊目光深幽的盯着温煦然,低沉的声音缓慢问着,“这便是大人之前说的,想看一看的?”
温煦然点头,又轻叹了一声,“我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大人以为他们会怎么做?”沈渊眉梢微微挑起,一群无辜被关了二十年的犯人,如今有人来救他们了,他们会怎么做?
“我以为,他们中会有很多人不会走,但还是有些人应该会做些事?”温煦然想了想,低声说着。
沈渊抬手倒茶,庆云这时候送来的不但有壶热茶,还有一个小炉,一盘荷花糕 。
“大人第一次去茶山牢地就发现了问题吧,也是,一个重牢里有孩童,二十年来似乎人数上也没有什么变化,这是不正常的。”沈渊慢慢的说着,声音低沉透着几分意味深长,“大人可是发现了他们是轮流偷换离开牢房的?”
温煦然睁大了眼睛,啊?
沈渊将热茶递给温煦然,见温煦然睁大眼睛愕然的模样,似乎觉得有趣,微微勾起嘴角,继续说着,“然后大人就干脆以修路挖井的借口,将他们带出茶山牢地……钓鱼?嗯,是个不错的方法。”
温煦然呆了呆,随即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咳,好喝,再喝一口。
对坐的沈渊看着温煦然尴尬喝茶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又给温煦然将茶续满。
“大人想看到什么样的结果?”沈渊开口问道。
什么样的结果?
温煦然摸了摸鼻子,他如果说他也不知道,沈兄会信吗?
“我不知道。”温煦然说着,神色很是诚恳谦虚,“沈兄你觉得今晚会有什么样结果?”
沈渊微微勾起嘴角,“自然是如大人所愿了。”
额?温煦然眨眼,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大人!大人!”不远处,赵信边喊边跑了过来,一脸的兴奋,“都抓住了!十八个人,一个都不少!大人!”
十八?温煦然站起身,顺势将桌上的茶杯递了过去,“不是十五个人吗?”
赵信接过就喝,差点就被烫了,忙吐出来,呸了好几口!
一旁的沈渊慢条斯理的微微抿了一口,一边将泡好的茶递给一旁的庆云。
庆云恭敬接过。
“大人!我们今晚抓住的就是十八个人,三个人是在东街那边的书铺的掌柜伙计!老县丞正在给他们做登记,谢主簿正在查册子,看看那个书铺是怎么回事!”赵信又将茶一口喝干,还好,不是那么烫了!
嘿,这茶不错!好喝!
但当赵信转身要继续倒茶的时候,哎?茶呢?!刚刚看见的,冰绿色的茶壶呢?!
沈渊慢慢的抿着茶,垂着眼,他的茶可不是谁都能喝的。
“茶山牢地那边如何了?”温煦然继续问着,一边思索着朝外走去。
“陆拾盯着呢!大人放心!我跟大人禀报一声,我就过去茶山牢地那边,那十八个人都在西街那边!”赵信说着,放下茶杯,就要跟上去。
但是沈渊站起身来,看向温煦然,“大人,让庆丰陪您过去。”
温煦然随意的点头,快步朝外走去。
庆丰朝沈渊躬身拱手,就快步跟了上去!
赵信瞥了眼庆丰,看向沈渊,啧了一声,就也快步跟上了温煦然。
走向西街的路上,赵信又看了眼后头恭敬跟随的庆丰,装作不在意的开口,“大人,沈兄真是大方,两个侍从都任由大人使唤。”
温煦然侧头对赵信笑道,“沈兄是在帮我。”
赵信心头哼了哼,那个沈什么的会这么好心?
赵信看着温煦然俊秀温润的侧脸,月色之下泛着淡淡柔和的干净眼眸,心头不由叹气,大人就是心善,看谁都像是好人!
赵信又看了眼后头的垂眉低眼的庆丰,心头冷笑,舜国摄政王岂是良善之辈!此前他觉得那个沈什么有点熟悉,觉得危险,心头警惕不已,直至这两个庆什么出现,他确认了,那个沈什么,就是舜国摄政王沈拙!
转出巷子后 ,温煦然就转身看向赵信,严肃开口,“赵信,茶山牢地那边你要趁此机会,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整顿,重新布防!”
赵信神色一肃,躬身拱手应下,“大人放心!我这就去!”
说罢,又看了看后头的庆丰,哼了一声,“照顾好大人!大人要是有个闪失,定然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庆丰面色恭敬的拱手应下。
温煦然就一脸无奈,抬手拍了一下赵信,“好啦,快去快去!”
赵信这才哼哼唧唧的离开。
待赵信离开,温煦然转身看向还是一脸恭敬的庆丰,温和开口,“赵县尉素来如此,有些……过分紧张了,你们不要介意。”
庆丰朝温煦然躬身拱手,恭敬开口,“大人客气了,照顾好大人,保护好大人是我等的荣幸。”且那赵信说的对,若是大人有个损失,碎尸万段都是好的,他们主子的手段可是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温煦然,“……”
算了,不说了。
温煦然转身快步走向西街。
西街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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氛沉凝,夜色压低之下,跪在空地上的三排犯人神色木然,垂着头,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一般。
刘小源挥了挥手,龇牙咧嘴的,他今晚为了抓住那十八个犯人,这手差点就断了!可恶!幸好赵县尉及时赶到!
老县丞陈良寿站在一张桌子旁,看着谢主簿谢南云登记犯人的情况,一边小声开口说着,“谢主簿,这个陶七今晚是有护着我们的,我看,到时候单独跟大人说一声,不要登记了吧。”
谢南云摇头,低声开口,“不,不可以的,大人,人的手册里,写,写了,不,不可以的。”
陈良寿听着,只能叹气点头,“是,大人的手册是写了,那就写吧。唉。”说罢,陈良寿看向跪在第一排的第一个的犯人陶七,长叹一声。
今晚的混乱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些逃出去的犯人一共有十八人,其中三人居然是东街书铺的!这十八人分成两批,一批十人去了茶山牢地,想杀了周大生他们!一批八人来了此处,想趁着三更时分夜深人静时候偷袭,杀了看守犯人的衙役,带走这些犯人!
幸好大人之前早有布置,茶山牢地那边,陆拾早已带着人埋伏,对方一动,就立马被赵县尉和陆拾带人拿下!西街这边的刘小源真是让人意外,武技居然还挺不错的,带着衙役就将这八人拿下!不过,最好也是有些危险,幸好陶七和陶大拦着那些犯人不许他们哗变!也幸好赵县尉及时赶到!
风波未起,就被抚平了!
陈良寿看着跪在第一排的陶大和陶七,再次深深叹息,可惜了啊。
温煦然到来的时候,谢南云已经登记好。上前,双手恭敬呈递。
温煦然对谢南云笑了笑,接过,一边对陈良寿和谢南云温和开口,“辛苦了。”
“大人客气了。”陈良寿忙开口说着,看着温煦然,神色间极为恭敬,“大人,犯人都在此处了。”
“嗯,我知道了。”温煦然说着,在庆丰搬来椅子后,坐下,看向对面跪着的三排犯人,第一排除了陶七陶大是穿着囚服,其他八人都是黑色劲装衣服。后头两排都是囚服。
温煦然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翻了翻自己手里的册子,谢南云登记得非常详细,谁谁谁做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温煦然赞叹的看向谢南云,“谢主簿做得不错!”过目不忘啊!
谢南云躬身拱手,“大,大人客气了。”
温煦然笑道,“你和老县丞都做得非常好,这是要奖励的,我回头就给你们记上,到时候一并奖励!”说罢,又看向一旁刘小源,刘小源正傻傻的笑着,“刘班头也辛苦了,到时候你和兄弟们也一并都要好好奖励!”
刘小源忙恭敬拱手。
温煦然说罢,又关切的问了几句有没有人受伤什么的,待知道衙役们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后,心头放心了下来。
随后才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些神色木然,甚至透着几分绝望苍茫的犯人们。
“依照刚刚衙役们的所言,以及谢主簿的登记,你们都没有参与作乱,都起来吧,退到一旁去。”温煦然开口说着。
下头跪着的犯人们都有些呆愣了,本来浑身透着苍茫绝望气息的犯人们都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的看着温煦然。
跪在最前头的陶大第一个回过神,猛然磕头,哑声开口,“多谢大人!”
一旁的陶七有些呆呆的看着温煦然,直至被刘小源扯到了一旁,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14. 县太爷的日常14
温煦然抬手示意,刘小源就上前,将这些没有参与作乱的犯人都带到一旁。
随后,温煦然看向那八个黑衣劲装,声音轻淡平静,“你们是逃犯,今日将你们抓回,待天明,会有人将你们带回茶山牢地,依照天水县茶山牢地的牢狱规矩,你们需加重刑罚。”
跪着的黑衣劲装之一嗤笑一声,冷冷开口,“要杀要剐随你们!那些个叛徒已经被你们养废了!但我们可不是你们豢养的畜生!今日你这个狗官若不杀了我们,他日,我定要将你,还有那群废物碎尸万段!”
碰!
话音刚落,这黑衣劲装之一,就被庆丰猛然一脚踹倒!
速度之快,恍若鬼影!
温煦然只觉得眼前一晃,那个说着要将他碎尸万段的黑衣劲装已经倒在地上,吐血不止了。
温煦然,“……”
庆丰脸色还有些怒意,他转身朝温煦然恭敬躬身拱手,“大人,此贼对大人出言不逊,意图不轨,不若将此贼斩杀如何!”
温煦然轻咳一声,抬手示意庆丰退下,一边开口,“一切还是要依据茶山牢地的规矩办事。”
温煦然说罢,抬手示意,刘小源便赶紧喊着衙役上来,将这八个黑衣劲装抓到一旁,而那个被踹倒吐血的黑衣劲装人似乎难以置信又满脸不甘愤怒的死死的盯着温煦然。
——又被刘小源趁机踹了好几下!
温煦然没有看那黑衣劲装,他看向退到一旁的陶大等人,陶大等人默默的站在一旁,神色虽然没有那么绝望木然,但却还透着几分茫然无措。
“好好做事,你们应该明白延绵生息之理。”温煦然说着,便站起身,对老县丞陈良寿说道,“今日太晚了,大家早点回去歇息。”说罢,便转身慢步离开。
陈良寿和谢南云恭敬躬身拱手相送。
待温煦然走远了,陈良寿吆喝着犯人们回去木屋里抓紧时间休息,又让刘小源赶紧把那八个人送回茶山牢地。一番忙碌后,陈良寿才发现谢南云居然还没有走?
平时若是办完了事,谢南云肯定是找着各种借口赶紧跑的!
“有事?”陈良寿拉着谢南云走到一边,小声问着。
谢南云指了指被刘小源押走的那八个人,又指了指已经回到木屋里的那些犯人,压低声音开口,“大,大人处罚,太,太轻了!”
陈良寿听着,低声开口,“我也觉得太轻了。但是,老爷那边……我觉得老爷是另有打算的……额,我们对老爷还不够熟悉……但我觉得老爷做事总是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谢主簿,咱好好看着?”
谢南云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点头,“对。”
陈良寿又小声说着,“你看老爷他让犯人们来修路挖井,当初我也是觉得很奇怪,可是,你看,这么一修路,一挖井,那些个藏匿在天水县的逃犯就都给勾出来了!”说到这里,陈良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庆幸不已的模样,“若是等到这些逃犯来搞事,那到时候我们天水县就真的麻烦了!”
——万幸大人提前把这些逃犯给勾出来了,他们天水县消除了一个隐患!
陈良寿觉得现在大人对这些逃犯没有从重处理,想来定然是有缘由的!
谢南云听着,重重点头。
打着呵欠的温煦然走回了县衙,待走进前堂,就见沈渊背负双手站在回廊上,温煦然先是一愣,随即忙挥手,快步走近,一边笑道,“沈兄怎么还没休息?”
沈渊只是微微点头,看着温煦然,低沉的声音慢慢说着,“大人,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想来也没有什么大事了,大人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吧。”
温煦然听着,朝沈渊一笑,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摆摆手,“好,沈兄也早些回去休息。”
说罢,温煦然就摇摇晃晃的回了自己的正院。他也实在是困了。
沈渊目送温煦然走远,身影消失在回廊转弯处了,才转身慢步走回自己的偏院,庆丰跟随身后,低声禀报着西街那边的事。
待庆丰说完,沈渊微微皱眉,淡淡开口,“查茶山牢地。”
“是。”
*****
而翌日,从茶山牢地回来的赵信跑到了后堂花厅,瞪着正在用膳的温煦然,“大人!!那些逃犯该处死才是!”
一旁和温煦然正在用膳的沈渊正在喝着鸡丝粥,他以为今日大人应该会睡到比较晚才对,没想到还是一大早就醒了,他便过来和大人一起用了早膳。
倒是这个赵信,回来就回来了,居然就这么的冲进来跟大人说话?不过,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沈渊瞥了眼赵信,侧头看向温煦然,沉声开口,“大人,按大楚刑法,这十八个人可以处死的。”
温煦然端着碗,一边抬手示意身后的庆云给赵信舀粥,一边对赵信温和说着,“先坐下用碗粥,你昨晚都没有睡吧。”
赵信闻了闻空气里的粥的香味,不由吞了吞口水,还是坐下了,接过庆云端来的鸡丝粥,一边还是正色说着,“大人!那些逃犯敢对你出言不逊,就该处死才是!”
温煦然嗯嗯了好几声,一边继续慢吞吞的喝粥。
沈渊看着,就夹起一块卤蛋放到温煦然碗里。
温煦然看着碗里的一块卤蛋顿了一下,心头叹气,他不太喜欢吃鸡蛋哎。但还是默默的吃了。
待吃完,见赵信连续喝了三碗粥,又吃了两颗大鸡蛋后,温煦然才轻声开口,“他们是桃源村逆案的犯人,以大楚刑法而论,他们是无罪。”
沈渊泡茶的手一顿。
赵信茫然,“啊?无罪?”
“大楚没有任何一条律法规定,非大楚国民必须交赋税。他们是桃源村人,非大楚国民。”温煦然继续轻声说着,“只是,我只是天水县县令,无法释放他们,只能暂且如此了。若说昨晚他们对我出言不逊,以大楚律法论,也没有一个律法规定对为官者出言不逊就得受斩刑吧?”
说到此处,温煦然看向似懂非懂的赵信和若有所思的沈渊,笑笑说道,“且昨晚的那十八个人,我觉得他们应该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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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杀过人才是。”
赵信一愣,随即摸了摸下巴,那倒也是,那些个贼子虽然有些功夫,但是没有什么杀意杀气。
“那也不能就这么的让他们简单混过去啊。”赵信又想到了什么,正色说着,“大人该给他们教训才是!”
“按照茶山牢地的规矩,他们越狱,自然是要加重刑罚的。”温煦然说着,站起身,“我今日就要去茶山牢地,赵信,你去落霞山看看,落霞山和茶山相邻,他们从茶山牢地逃脱,定然是要从落霞山离开,你去探查看看。”
赵信站起身,“好,我这就去!”
温煦然看着赵信离开了,面上微微松了口气。
一旁的沈渊端着茶慢慢的抿着,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温煦然脸上一闪而过的松快神色,他似乎不经意的开口,“赵公子性子冲动耿介,又有些蠢笨执拗,处置犯人的事,他到底是不太明白,支开他也是不错。只是他对大人倒是信任得很,也听话得很!”
温煦然看向沈渊,神色严肃认真的开口,“赵信不笨,他也不是冲动,只是他为我着想,也信任我。我也不是要支开他,落霞山那边真的得去看看。”
赵信若是还纠缠着处置犯人的事,的确会让他费不少口舌来仔细说明,他也会有些烦,可是,他不会因此支开赵信。
沈渊盯着温煦然半晌,放下茶杯,站起身,对着温煦然点头说道,“大人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说罢,沈渊就转身大步离去。
温煦然看着沈渊的背影有些茫然,沈兄怎么了?
*****
从天水县前往茶山牢地要经过柳树村,恰好郑大又来送瓜果了,温煦然就坐着郑大的车,和出门时候匆匆赶来的庆云一起前往了茶山牢地。
“你过来的时候,有看见孙大夫吗?”温煦然问着庆云,一边将青色的枣子推了一些给庆云,“吃吃,很甜。”
庆云忙推辞,又恭敬拱手,“回大人的话,有的,孙大夫背着药草过来了,要处理好药草,再给主子做针灸,俞伯也在帮忙。”
温煦然听着,笑了笑,点头,“那就好。”
说完,又有些迟疑的看向庆云,“沈兄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你们得空好好劝慰一下。”说罢,想了想,又继续说着,“如果沈兄有什么需要的,他不好跟我说,你们就直接跟我说。”
庆云听着,心头苦笑一声,他们这些随侍的哪里敢劝慰主子啊。主子心情不好是自然的事,那舜国的沈氏族人,特别是自诩嫡系的那些沈家人,从主子接手过天一阁后哪个都恨不得杀了主子!平日里不是给主子的朝政改革添堵,就是派人暗中刺杀主子,如这次,居然是坐在金殿上的被主子和太皇太后一手扶持起来的那位,以及主子的那位同胞兄弟,还有景国的那些奸细,暗地里谋划了这个毒杀主子的局!
主子若不是遇到温大人,如今的处境就真的不敢相信了!
主子的心情会好才怪!
但温大人这么说了,庆云就忙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15. 县太爷的日常15
县衙,偏院。
沈渊站在回廊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听着身后跪着的狱十三的低声禀报:
“主子……就是这样,如今太皇太后已经下达了懿旨,六部折子全部由天一阁的三位副相来处置,若是有实在无法决议的,再由葛太傅与太皇太后决断。金殿已经闭了宫门,瑞王爷还在皇陵跪着。黑甲军已经前往天牢山巡视,虎豹营已经启程,七日后就会到达两界山。”
说罢,狱十三双手恭敬呈递一封信,“主子,这是太皇太后给您的第二封信。”
沈渊没有接过,只是看着湛蓝的天空,低沉的声音平静开口说着,“虎豹营就待在两界山,你将我桌上的那个册子拿去给沈敏行,让他按照册子的方法训练虎豹营,越国有一支疾风军,人数只有三千,可作为虎豹营的陪练,你让沈敏行抓紧时间,明年此时,我就要看看虎豹营与疾风军的对战结果。”
狱十三恭敬应下。
“景国此时正在内斗,云裳公主的夫君慕容无极将是下一位太子,而霍家军将是慕容无极的最大阻碍,三个月内,霍家军必将四分五裂,霍家将灭,你告知黑甲军的章毅,到时候与他对战的必定不是他非常熟悉的霍家军,而是他从未对战过的景国白袍军!”
狱十三神色一凛,随即恭敬应下,低声开口,“主子,可需要让狱门马上搜集白袍军的消息?”
“不必,这是练兵。告知章毅,输了,就给我滚去死绝谷好好的练练!”
狱十三恭敬应下。
“告知葛太傅一声,农法可在西南一带推行试试。”
“是。”狱十三应下后,看了看手里的信,低声开口,“主子,是否将信送回?”
“送回,转告葛太傅,沈家从重华之变中夺得至高无上的宝座,也不过才十年而已。舜国未平,景国,越国虎视眈眈,舜国任重而道远!”
狱十三低声应下,随后抬眼看向背对着他站着的他们的主子,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主子,狱门得到的消息,温大人家的温家商线正在调粮,似乎是想运送粮食过来天水县。”
沈渊微微侧身看向狱十三,“还有呢?”
“就是温家的人似乎很是不满。”狱十三低声说着。
沈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温家商线中,掌事的是大人的嫡姐温澜心,听闻精明能干,想来应是问题不大。”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又淡淡开口,“告知楚国金石楼的老余,接下来可与温家商线合作。”
“是!”狱十三恭敬应下,心头了然一些,便大胆开口,“主子,是否要告知大人一声?”
沈渊摇头,“不必。”
说罢,沈渊看向外头湛蓝的天空,微微眯起眼,现在还不是时候。
*****
茶山牢地就在茶山脚下。
天水县是三叉戟之地,周边就有三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一座是茶山,一座是落霞山,一座是两界山,其中,两界山最为高大,巍峨,落霞山次之,而茶山是最为秀气。
茶山就在落霞山的前头,落霞山山势最为延绵,远远看去,似乎是将茶山搂在怀里一般。
温煦然此前来过茶山,还专门去摘了茶山的茶叶回去泡水,发现不是很好喝。
但这会儿他还是去跟周大生拿了茶叶。
周大生是一个瘦弱的老头,脸上挂着干巴巴的笑容,很是拘谨,站在温煦然面前,恭敬的躬身拱手说着,“老爷,这个是之前摘的,您之前说摘些茶叶来炒熟,小的试了几次,您看看,这个茶叶泡的如何?”
温煦然看着炒的黑黑的茶叶,眼睛一亮,又拿起来闻了闻,好香!他一下子就笑弯了眼睛,对周大生比划了大拇指,“不错!果然是种茶世家!这个茶叶炒的好!”说罢,又转头对庆云笑道,“待会我们拿回去给你主子试试,他肯定喜欢!”
庆云也很是惊奇的看着那炒的黑黑的茶叶,茶叶散发出来的清香味道实在不错。原来这些茶叶还可以拿来炒?
周大生就很激动了,搓搓手,脸上的笑容还是干巴巴的,可眼睛里却是带着兴奋的光芒。他们周家世代种茶,就在茶山,二十年前,茶山牢地建成,押送来了一批犯人,此后,他们周家就变成了狱卒,必须守着这些犯人,不得离开茶山,还好在茶山里他们可以种茶,可是种出来的茶叶却是越来越无法卖出去了,他们周家不能离开茶山,而因为茶山牢地,也没有人敢随便靠近,他们也只能等着县衙里的人来的时候,拜托他们去卖茶。
可是县衙里的人渐渐的都不来了。
直至一个月前,他们的新任县太爷来了,老爷并没有如同以往的那些人一样,一来就从他们这些狱卒这里拿钱财,也没有去拷问那些犯人,老爷只是看了看犯人,看了名册,然后就饶有兴趣的和他说起茶叶来,还说起了炒茶叶的方法,最让他感激的是,跑走了十八个犯人,老爷也没有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处罚他们!老爷说他们只是种茶的农民,不是真正的狱卒,犯人跑了,罪责不在他们……
老爷的这番话当时他听了,就忍不住哭倒在老爷跟前了。
明明他们周家就是茶山种茶的农户,二十年前的一个命令,他们就莫名其妙的成了看守犯人的狱卒,从此二十年来,他们就和犯人一样,不得离开茶山……
他们其实也是被剥夺了自由的“囚犯”啊。
幸好,老爷来了。
温煦然又看向一旁还有炒熟的茶叶,就问道,“周狱官,不若这样如何,这些茶叶就当时我跟你买的,一两银子买你的这些茶叶?”
周大生呆了呆,随即无措又着急的推开温煦然塞过来的银两,“老爷,不可!不可!您喜欢我们炒的这些茶叶,我们就已经很荣幸了!怎可要您的钱财!”
后头已经拎着茶叶的庆云心头直点头,就是就是!
但温煦然笑容和气,可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将银两放到了周大生的手里,一边开口说着,“周狱官,我现在与你谈的是生意,你且收下,将来说不得我还要和你合作呢。”
周大生愣了一下,合作?
但温煦然没有再说,只是笑了笑,随后就朝犯人的牢狱走过去。
谢南云已经早早过来了,老县丞陈良寿就在西街那边管着修路挖井的事,今日要进入东街修路了。
茶山牢地的牢狱就在空地上,一排排的石头建起来的牢房,非常牢固,也很破旧。
牢房里,犯人们或者发呆,或者蹲在角落里。
谢南云站在牢房跟前,正对着册子一个一个的记着。
这是大人几日前交给他的活,让他来重新整理登记茶山牢地的犯人,不是简单的记一下名字年龄这些,是要将犯人的整体体征都要记下来,大人给了他一个非常详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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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模板的册子,他依据这个模板来进行整理登记,一开始,他有些茫然,直至开始登记了,心头惊愕了,依照大人的这个模板来登记的犯人,几乎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翻看这个模板册子,哪怕不是对着犯人,都能够清清楚楚的在脑子里映照出犯人的模样!
因此,他和赵县尉,只花了几天时间,就梳理出来了茶山牢地逃出去的犯人总归多少人……
谢南云记下最后一个犯人的模样,合上册子,手指轻轻的抚过册子,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模板,大人……是怎么想到的?
“谢主簿!”身后传来清透好听的声音。
谢南云忙转身,朝走近的温煦然恭敬躬身拱手,“大人。”
“可是登记好了?”温煦然笑着问道。
“回,回大人的话,都,都已经好了。”谢南云低声说着。
温煦然听着,笑笑点头,“辛苦你了,昨日晚上也没有好好休息,待会你可以先行回去,不用等我。若是实在疲累,不若就去寻周狱官喝杯茶,吃点东西。周狱官刚刚将茶叶炒出来了,非常好喝,你试试。”
谢南云恭敬应着,但还是退到了温煦然的身后,并没有离开。
这里关押的正是那十八人,不知道何时越狱离开的犯人。
温煦然看着这牢房里的十八人,除了那个吐血的还趴在地上外,其他十七人都是警惕或者愤怒的瞪着他,也有几人似乎有些畏惧?
温煦然只是扫了一眼,便慢慢开口,“想来你们应该冷静下来了,如此,便来说说你们的刑罚吧,桃源村逆案没有刑期之说,所以不说刑期,只言明你们今后在茶山牢地要做的事——”
“首先,每日罚抄茶山牢地的牢狱守则五遍。”
“第二,每日种地。”
“第三,每日打扫牢狱卫生。”
“第四,不可参与奖励活动。”
……
听到此处,后头的谢南云有些困惑的看向前头的温煦然,大人真的是来安排刑罚的嘛?
然后奖励活动?奖励活动是什么?
温煦然将刑罚安排后,就直接将一本写着“牢狱守则”的册子直接递给了周大生,“今后茶山牢地的守卫会有赵县尉来安排,今后茶山牢地就按照这个守则行事。”
周大生恭敬接过。
随后,温煦然扯了扯领子,快到午时了,好热。
温煦然也没有多待,就继续坐着郑大的牛车离开了。
牛车上,谢南云就问了这个奖励活动的事。
“奖励活动就是我设定的奖励,做事做得好的,就奖励,比如说来修路挖井的犯人做得好的,我给他奖励,不过现在具体的奖励什么,怎么奖励我还没有想好,待我想好了写出来了,谢主簿你再帮我看看。”温煦然说着,又弯了弯眉眼笑道,“还有老县丞,谢主簿,赵县尉你们都做得非常好,我也要奖励你们,来,谢主簿你说说,你最想得到的奖励是什么?”
谢南云一愣,随即想了想,低声开口,“大人,属下想要一本书。”
“好,哪本书?”
“《如意广记》”
一旁的庆云听着,不由看了眼谢南云,《如意广记》可是非常珍贵的琴谱,已经丢失了几十年了,谢主簿真敢说啊。
温煦然听着,却是笑着应下,“好,我去找找看。”
16.县太爷的日常16
谢南云见温煦然应下了,神色也不由松快了一些,又小声问着,“大,大人,您,您不审讯他们吗?”
“审讯什么?”
“离开茶山,不,不容易……他,他们在外,外面,是,是不是有帮手?”谢南云小声问着。
温煦然点头,“他们是轮流偷换离开,茶山有一条路应该可以通往落霞山,他们应该是借落霞山的路离开,然后再从景国进入天水县……”说到此处,温煦然垂下眼,轻声开口,“即便审讯了,他们也不会说,他们都非常的爱护桃源村,审讯没有结果,就不必审讯了,至于帮手的话……想来他们也不会出卖,那就不必再问了,他们爱护桃源村,又有情义,接下来,他们会安分一些,想来,他们应该会主动来找我……”
主动找大人?谢南云看着温煦然,有些了然的点头,大人原来是这般打算的?
*****
温煦然回到县衙用了一顿午膳,见沈渊没有出现在后堂花厅,便问了俞伯和庆丰,知道沈渊还在做针灸,便起身前往偏院。
“……可是今日的治疗不太好?”温煦然微微皱眉问着庆丰。
庆丰忙拱手恭敬回话,“回大人的话,不是的,孙大夫说今日要用十二金针,因着毒素虽然清除了,但是经脉受损有些厉害,要用金针才能激发主子体内的内力,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温煦然听着,眉梢松开了,面上也有些笑意,“如此就好。”
庆丰又迟疑的看了看温煦然。
温煦然发现庆丰的迟疑,便温和开口,“可是还有什么事?你说便是。”
“大人,孙大夫说,主子心事过重对主子的恢复也有些阻碍。”庆丰小声开口说着。
一旁的俞伯听到此处,瞥了眼庆丰,微微皱眉。
温煦然听了,神色慢慢的严肃起来,点头说道,“孙大夫说得不错。”说罢,便轻叹一声,“我知道了。你们好好照顾沈兄。”
庆丰恭敬应下。
一旁的俞伯轻咳一声,看向温煦然,“公子……大姑娘来信了,公子要的东西已经在路上了。”
温煦然点点头,看向俞伯,温和说着,“俞伯辛苦了,你且先去休息,让黄婆子准备一下点心,我和沈兄待会一起煮茶,对了,俞伯,你还要准备一下账本,我回头跟你说说。”
俞伯恭敬应下,“是,公子,不过公子您也该好好休息。”
温煦然笑着点头,抬手示意俞伯快去歇息,转身就走进偏院中。
俞伯看着温煦然的背影,他们家公子的背影修长,举止之间有着一种雅韵,俞伯是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听赵信赵县尉感慨说过一次,说是他们家公子是个非常好的博学广才的妙人。
就是这心呀,太良善了!
俞伯也是这么认为,他们家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好了!
那沈公子和赵公子虽然都是来历不凡,但若论起危险性来,沈公子就是那个趴着不叫的老虎,狮子,赵公子就是那个爱开翅膀的孔雀! 之前他们家公子对这两人的来历都是装作不知,也不问的,如今那庆丰一句话……公子这是要去关心沈公子的那过重的心事了?
俞伯有些苦恼,他感觉不太好,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好?若只是关心关心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俞伯站着想了好一会儿,便也不再想了,他们自家公子素来分寸把握得很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又想起自家大姑娘信里提到的粮食的问题,就赶紧转身去忙了。
******
偏院里。
孙千机一脸凝重的拔出了金针,皱着眉头看着金针上的紫红色的血。明明已经拔除了千机的毒了,怎么会这样?
“可是我还身中另外一种剧毒?”沈渊看着那紫红色的血,淡淡问道。
孙千机摇头,看着已经坐起来的斜靠着卧榻的沈渊,此人身形高大,如今脸上的疤痕已经消除了,眉眼深邃,五官极为俊美,神色闲适中透着不羁,对自己眼下的情况似乎很是清楚,但却不见半分焦虑烦躁,反而冷静得很。
如此,孙千机也不会做任何婉转,直接开口说道,“公子身上的千机之毒已经解除了,但我在疏通公子受损经脉的时候,发现公子的经脉早已被不知名的毒所渗透,可是……这个毒,似乎与公子共生?已经溶于公子血脉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毒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便潜伏于我体内,而我,并没有被它所伤害?”沈渊若有所思的问道。
“这个毒应是在公子幼年时便种下的毒,它无色无味,其实,它应该是一种蛊毒才是。”孙千机又闻了闻金针上的紫红色的血,一边神色严肃的开口,“错不了,是蛊毒。”
“它如今溶于我血脉之中,我会如何?”沈渊冷静问道。
“若是公子没有修习一种特殊的武技,只怕公子如今早已毒发身亡了,或者公子会被控制成为一种杀人机器?”孙千机神色凝重的说道,“蛊毒是越国那边才有的东西,公子,你所修习的武技应是很特别的,所以这个蛊毒反而臣服于你,一直沉眠,直至这次公子生死危机,它才苏醒,但是公子不用担心,公子从今日起慢慢修习你的武技,我再辅以丹药,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孙千机说道,但眉眼还是带着几分凝重,“只是,公子……这次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沈渊微微点头,神色很是平静,“无碍,孙大夫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孙千机看着沈渊这平静无波的神色,心头长叹一声,就转开话题,说起接下来的治疗等等。
随后孙千机说完,就恭敬退下了,但刚刚走到厢房门口,就见厢房门外站着的温煦然和庆丰。
孙千机怔了一下,随即忙躬身拱手,“大人安好。”
温煦然点头,“孙大夫辛苦了。”
“大人客气了。”孙千机忙躬身谦辞,随后就恭敬告退了。
庆丰神色有些压抑的悲愤和担忧。
温煦然看了眼庆丰,伸手拿过庆丰手里的一小包炒茶叶,低声开口,“去厨房看看黄婆子的糕点做好了没有?拿过来。”
庆丰一愣,随即看了眼斜靠着卧榻的自家主子,见自家主子微微点头,庆丰便恭敬拱手退下了。
“沈兄,今日我请你喝一种好喝的茶。”温煦然笑说着,便自顾自的在桌旁坐下,恰好桌上有煮茶泡茶的工具,他便直接拿来用了。
但他素来对琴棋书画也只是稍微懂一些而已,茶道上也只是略微知晓,于是这会儿的煮茶泡茶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靠着卧榻的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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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沉默的静静的看着温煦然动作笨拙生疏的煮水,冲洗茶具,本该是先煮水,再冲洗茶具,但温煦然显然不懂,用凉水洗了一下茶具,就直接煮水了,摆设茶具的时候应该先摆好三个杯子,再用热水冲洗一遍,但温煦然随意的摆放,也不用热水冲洗,然后就用所谓的炒熟的茶叶?直接放进茶壶?不用碾一遍?
看着看着,沈渊不由的无奈,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心头压着的那些郁气也是散了。
沈渊站起身,慢步走到桌旁,抬手按下温煦然正要倒水的手,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的开口,“大人,我来吧。”
那炒熟的茶叶有股清淡香味,可别浪费了。
温煦然讪笑一声,松开手,看着沈渊在他身边坐下,娴熟的冲洗茶具,摆放,将那炒熟的茶叶翻看了一下,随后就直接用热水冲泡。
刚想说可以直接冲泡的温煦然摸了摸鼻子,沈兄是知道这种茶叶?
“沈兄见过这种茶叶?”温煦然看着沈渊倒茶,一边好奇问道。
“未曾见过。不过这种炒熟的茶叶与碾碎的茶叶应该是一样的,不必再碾了。”沈渊说着,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到温煦然跟前,“大人,请。”
温煦然端起茶杯,朝沈渊弯弯眉眼,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哇,比起在茶山牢地喝的,这可是好喝太多了!
“沈兄的茶道,真是厉害!”温煦然比划了一下大拇指,真心诚意的赞美。
沈渊微微舒展双眉,看着温煦然,似乎从早上就一直沉淀的郁气又散了不少。
“大人的这个茶叶是炒出来的?”沈渊转开话题问道。
“嗯嗯,在茶山牢地做狱官的周大生,他们家世代都是茶农,但他们家不能离开茶山,种出来的茶叶又越来越没有人上门收购,我便跟他说试试炒茶叶,沈兄觉得这个茶如何?”温煦然笑着问道。
“不错。大人是想做茶叶的生意?”沈渊问道,给自己再续了一杯。
“嗯,我温家商线一直都是做行商的,这炒茶若是能够推出去,我便打算和周大生签个协议。”温煦然说着,神色很认真,“到时候也可以做茶山牢地的储备金,可以拿来修修牢房什么的。”
修修牢房?沈渊眯起眼睛思索了一番,微微点头,“大人是想让桃源村的人在茶山牢地好好的生活?”
温煦然一愣,随即讪笑一声,“我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若是可以的话,就稍微改善一下茶山牢地的环境,不说那些桃源村的人并非十恶不赦,只说他在那个神奇的世界里所见所闻,犯人的环境也没有那么恶劣。
“那大人可以往这方面多想想。”沈渊说着,给温煦然倒了一杯茶,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只是想提醒大人一句,不是所有人都是知好歹的。”
温煦然一怔,眼前这人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带着几分冷意?
他看向沈渊,沈渊的侧脸轮廓分明,下巴的线条很是好看,可隐隐的透出几分冷厉锋芒。
温煦然垂下眼,默然了一会儿,还是抬眼轻声开口了,“沈兄……给沈兄下毒的人……是沈兄的亲人?”
沈渊侧头看向温煦然,见温煦然正看着他,神色柔和安静。
“是,是我生母。”沈渊说着,语气淡淡。
温煦然怔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