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些年我们走过的路》 年少的美好 王楠自小生长在一个普通家庭,虽然家里生活过的并不富裕,但是父母给予了他养育。因为母亲性格耿直,平时也不太会讲什么好听的话,所以家里婆媳关系一直很紧张,和父亲的大仗小仗也总是不断,对于王楠的教育,很大一部分也是出于棍棒。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直到现在,王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80年代的北京,房地产业还没有那么盛行,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家长里短的事就够忙活的,毕竟赶上计划经济下的粮票时代,解决温饱是主要目的,没房住的还大有人在。王楠的家就是如此,从他记事儿起,自己的家就一直在搬。大概搬了有七、八次吧,直到1996年,母亲的单位分了房,才算是稳定下来。王楠还记得,那是在北京西郊一个小山脚下的二层简易楼,是间面积大概只有30来平米的筒子房,中间打了个隔断,也刚好够这一家三口来住。父亲在阳台四壁铺满了廉价的白色方格瓷砖,用着水桶和龙头自制的简陋设备,天热的时候也能洗个澡,即使是这样,一家三口也是很满足,毕竟有了属于自己的安乐窝。 那一年,王楠已经上到了5年级,对于童年的记忆,还是十分深刻的。每天早上都是被母亲掀开被子,洗漱过后,简单吃口母亲做好热乎乎的早饭,戴上“小黄帽”,背起大大的书包,挤着3字头的公交就去上学了。中午下课后,从学校走到自己的爷爷家,吃完午饭,还能打开收音机,一边听着调频里的评书联播,一边趴在床上饱饱的睡上一觉。 王楠的爷爷和奶奶住在北京西郊的另一座山脚下,家里离学校倒不是很远,但每次回家都要爬一个很大的土坡才能到。老爷子年轻时在京西的煤矿当过矿工,那是一个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工种,隔三差五就能听到某个煤矿坍塌的事故发生,虽是九死一生,但老爷子还是靠着微薄的收入把一家老小拉扯起来。现在年岁大了,矽肺病的症状渐显,身体远不如从前,能做的就是每天到了钟点,拄根拐棍站在坡上,看着孙子回家。 早几年的时候,爷爷还能每天到学校去接小王楠,周末的时候蹬上他那辆小三轮车,拉着孙子去包子铺。每次到了那,他都会用手拧开随身带来的一小瓶二窝头,一边喝着酒,一边一脸严肃的看着孩子吃,还留了个规矩,不吃够六个包子是不能回家的。老爷子是个性格刚强的人,很正直,年轻的时候身手还不错,上房抓贼都是有过的事情,街里街坊也都很佩服。但是这人一旦太过正直,眼里看不惯的事情也就多了,再加上脾气大了点,时间长了也会得罪人的。尽管如此,他对自己的小孙子却是百般疼爱,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即使孩子经常做错了事,也没见他皱过眉头,总是一把抱过来,一边哄着一边讲道理。老爷子虽然是苦日子出身,也谈不上什么文化,但他打小在地安门的书馆端茶倒水,侠义之道自然也没少听了,王楠爱听书这个习惯,也是从他爷爷那里耳濡目染得来的,为此,在学校里,虽然没见他欺负过人,但是却没少跟人打架,别人的忙帮上了,自己的祸也惹下了,真等请家长的时候,也不敢和家里父母说,只能是爷爷拄着拐杖去给他擦屁股。 那时候的孩子,没有对钱的概念,自己的生活也都是那么简单的美好,每天在学校操场上能踢踢球,回到家里有攒钱买的四驱车......这似乎就足够了。对于王楠来说,那就更简单不过了,老师虽然会罚站,但好在学习成绩还说的过去,父母虽然会打他,但好在打过之后还会有零食买给他,可能那只是一包瓜子,一根雪人冰棍,但在他心里,真的已经足够了。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王楠已经上到了初一,这两年,家里的光景越来越好,父亲的单位分了新房子,王楠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为此,他还兴奋了好久。这几栋楼是某钢厂公司的家属楼,小区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钢二代”,有年龄相仿的,立马就玩到了一块。一群孩子里有好的也总会有坏的,又过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小区里开了一家游戏厅,进出的人就更加鱼龙混杂了,在那里,王楠不仅学会了抽烟,沾染上的恶习够他这一辈子后悔的,因为在那里有一种机子叫做赌博机。 比起初入社会,学校里的这些同学倒是可爱的多,在那里,有女同学,也有青春期。校园的课间打打闹闹,互起外号,有些男生还会偷吃女同桌藏在桌兜里的小笼包,相比这些坏小子,王楠才不屑于,他更乐于给别人的早饭里加点佐料。 那时候过年的氛围要比现在热闹的多。只要期末考试一过,就到了元旦,过阳历年开联欢会那是学校的传统,每到这个时候,王楠都会带着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坐车到天意市场去购办年货,这里边有能拉的长长的纸花,也有贺年卡。对于那个市场,王楠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在他小时候,爷爷经常带他去的地方。在那里,很热闹,只要是能和年字沾边的,什么都能买到,一眼望去全都是红色,空气里都充满了喜气。让他现在回想起来,对于这个味道,还是久久不能忘怀,也许那时并不理解,更不会相信,为什么等自己长大了,天意就没了,年味也没了。 对于那个年代的人来说,人情味不用去特意感知,那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联欢会的前一天,同学们风风火火从天意市场赶回了学校,先是一起把班里布置的喜气洋洋,之后还要排练节目,直到很晚才各自回到了家。王楠会走进自己的房间,偷偷的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用有限的零用钱买到的十几张贺年卡,然后在每张上面一一写下在他的小脑袋里精益筛选出的名字,并留下诚挚的祝福话语,在这些卡片当中,总会有一张很特别,那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王楠会把它留给一位女同学,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到了高二那年,即使中考过后各奔东西,他们相互也依然会把那张饱含寄托之情的卡片邮递过去。说起王楠写贺年卡,这个过程要远比写作业要慢的多,毕竟作业是写给老师的,祝福是送给朋友的。 青春期的少年对于爱这个字是根本提不上的,只知道自己喜欢谁,不喜欢谁,两个人在一起相处往往都是男同学凑上去,假装讨论学习,或是借一下对方的作业,对于谈点生活中的什么,那是不会有的,毕竟在那个时候,除了在学校,大部分同学也不会有额外的生活可以拿出来相互诉说。对于男女朋友这些字眼就更难提及了,双方之间总会存在一层薄膜,那是一抹青涩,羞于表露,彼此感知。那份纯真是美好的,没有利益和目的。那时候,校园民谣还没有退化,正如高晓松老师写出一首同桌的你,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那时不懂爱,也许真正的爱就起源在那里,除了羞涩,不曾有其他的顾及,以诚相待,话不在言语之间,但却能感同身受。能从那时间想扶到老的一对人,是世间的眷恋,是没有被利益和欲望分崩离析的,是不可割舍的,是幸福的。 小混蛋的故事在北京四九城流传了很久,直到现在还会有人提及,有人站在了所谓流氓混混的观点,有人说出了大院子弟的心里话,其实,那时候的斗争,也可以说是一场文化的碰撞,一个特定时代下衍生出来的载体。但是谈到我们那会的校园,依然会见舞枪弄棒,崇尚暴力,打仗解决不了所有,但却能解决眼前。在这群坏孩子中,有人也没怎么出过手,但却高高的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可能确实有些所谓社会上的背景,但更多还是靠着人与人之间的吹捧。这不是什么稀奇事,真正奇怪的是,在诟病这种校园恶习的一类人当中,大肆指责市井子弟,不学无术。其实他们自己也未必高端到哪去,只不过目的不同罢了。某国自二战以来就站在了世界的顶端,生活在那个国度的人可能只喝咖啡不吃大蒜,如果只是装扮绅士也就罢了,偏偏还要以维护世界和平之名发动多场战争,当表子立牌坊的行为未必比的上流氓混混。王楠在学校外面所接触的这群人当中,至少还有人做事讲个义字当前,这不能完全说是问题,毕竟忠孝仁义是民族文化的传承,只不过当时那些孩子对这个义字理解还不够全面,但既是文化传统,就必定直入人心,天理在心中,用心做事的人,又能说他有什么过错呢。不过仗势欺人者大有人在,那不是为了义,而是欲望驱纵的骄横,但是你横,有人比你还横,有人要是想欺负王楠班上的同学,那是绝对不行的,没别的,就凭着一股横劲儿,在那个时候够使,什么事都解决了。 三年的初中生活转眼就结束了,中考过后,大家一一惜别。王楠是个失落的人,正如他的班主任对他所说的那样,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考不上重点高中,没别的,那是注定的。王楠没有选择向任何人告别,除了那个另他倾心已久的女孩,那一天,两个人在小公园里默默的走了很久,最后,女孩子先开了口,只是安慰了他几句,转身还是走了。王楠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依然许久没有作声,只是脸颊上淌下了泪水。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尽管他知道,女孩的走不是嫌他是个连考试都考不好的人,而是怨他没有那份勇气。而在他自己看来,人家去了市重点高中,自己和人家的差距也就产生了,又怎能好意思再说出什么。一股强烈的自尊感,成了他眼前的遮羞布,都说性格决定人生,自尊没有错,但是当做遮羞布,那就大错特错了。 高中军训还没有结束,王楠就在新生当中整出了名堂,注定在开学第一天就会被点名批评,弄不好还要背个处分,其实也无非是几个男孩打打闹闹,但既然带头参与了,那就说明他到这个学校就不是奔着发愤图强来的。 虽说只是一个刚踏入高中校园的少年,但在开学当天,王楠却顶着一头长发站在了人群当中,再加上高挑的身材,清秀的相貌,这让他在众多新生当中还是显得很炸眼。如他所料,点名是跑不掉的,不过对他来说倒也无关紧要,甚至当众人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他右边的嘴角还有一丝上扬。 仅仅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王楠就已经彻底在这个学校扬名立万,一个学校出了名的坏小子是很少有人敢来招惹的,同时也会出现一些花枝招展的女孩上前搭讪。眼前的一切让他完全忘记了不久之前中考落榜的自卑与失落,驱使他的虚荣心在此时此刻到达了顶点。在此期间,他也找到了不少同类的伙伴,比他高一年级的王飞就是其中一员。说来也巧,他们两个原本都是“钢二代”,也住在同一个小区,只不过之前还不够熟悉,现在顺理成章的团结在了一起。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翘课,一起泡网吧,基本上所到之处形影不离。虽然臭味相投,但王楠和他的这些小伙伴们还是有些不同,别人也都觉得很奇怪,向他抛出橄榄枝的女孩不在少数,没有见他理会过谁,但他却能坐下来心安理得的吃着每天一早有人放在课桌上的早饭。还有一点,这是让他回想起来为数不多感到骄傲的事情,他从不欺负人,也看不惯别人被欺负。 高二那年,在王楠的记忆里发生三件事情。第一件事,王飞在小区里的游戏厅让人欺负了,那一天王楠正好没在他身边,当得知这事是小区里另一拨孩子干的,王楠已经气的不行了,心想那就旧账新仇一起算。在周日一个清早,王楠找来几十个人,直接领着就冲到了对方一个主谋的家门口,门快敲烂了,也不见有人来开。就这样,一群人分散在小区周围,直到快中午了,也不见对方家里有什么动静,王楠只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烟分发了一圈,才把一群人散去。 留下的人里除了他和王飞之外,还有两个同小区的哥们弟兄,四个人一边商量着这个事情,一边就奔着小区的门口走了过去。走着走着,王楠猛然听见前边出现杂乱的脚步声和几句谩骂声,一时间,眼前出现了二十多个人,全部都是手拿棍棒,为首的正是欺负王飞的那个主谋。王楠心想坏了,哥几个还没有反应过来,很快就被眼前这群人围了起来,他下意识回头一看,除了没找到王飞的人影,剩下那哥俩也是一脸惊慌,正当三个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对方带头那个主谋问了一句:“是你带人找我呢吧?”王楠没有作出过多思考,因为他知道,这会说别的已经没有用了,他也不想再说别的,随口就答了一句:“就是爷爷我,怎么着吧。”那个主谋也是一愣,他万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比他小上几岁的孩子在这种态势下竟然还能这么横,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惊慌中磕巴着嘴对身后说了句:“给...给我打!”一时间,动起了手,一块砖头砸了过来,王楠避闪不急,眼见头上的血就流了下来,紧接着他还了一拳,再往后就是一顿棍棒。 等王楠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一张床上,头上做了简单的包扎,全身上下已经无法动弹了,身处这个房间让他感到陌生,但是又有一点熟悉,床尾的另一侧站着一个女人,看身形并不高,头上已见白发,她两只手半捂着脸,已经是泪流满面,王楠一眼就认出,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王楠心里充满了愧疚,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这时,只见一个和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女人,蹉着步,看似小跑着就进了这个房间,抢在母亲之前一把就按住了王楠,“哎呦,这孩子,你看看,这是怎么闹的,好好的跟人家打架干什么,快别动。”王楠认得出,这是王飞的母亲,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是躺在了王飞的房间。 “走,跟妈走,妈带你上医院。”王楠的母亲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两步上前挤开了王飞的母亲,搀起孩子就出了这个家门,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一辆警车晃动着警灯刚好停了下来,两个民警还有一个辅警从车上走了下来,目送着王楠的母子二人向街边走去。 母亲打了一辆黑出租,在车上她问王楠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楠这才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母亲听完火儿可就上来了,斥问到:“王飞呢?不是他惹的事么,他怎么不打架?”这时王楠好像才意识到,刚才走出王飞卧室的时候,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圈,客厅沙发一角蜷坐着一个人,那不是王飞还是谁?王楠脑子里快速的把整件事情来龙去脉串联了一遍,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称兄道弟,满嘴义气的好哥们王飞,怎么会在关键时刻扔下他们自己跑了,而且这腿脚之快,也是别人不能匹敌的。王楠不敢再想下去,这是他的价值观第一次受到了冲击,他宁愿相信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面对母亲的责问,他无言以对。 在当时的一段时间,这场仗在整个小区闹的沸沸扬扬。由于四个当事人中的另外一个哥们,早在王楠之前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左腿半月板受伤严重,很快安排了手术进行摘除。后经法医鉴定,他和王楠的伤势同样判定为轻伤。这个事情在对方的运作下,派出所反复组织调解,但是在王楠这方几位家长的坚持下,最后还是一纸诉讼递交到了法院,对方一再运作,最后法院只对两名主犯进行了审判,不过也仅仅是判一缓二,事情也就这样收场了。自此以后,再见到王飞,他们已经形同陌路,不必再说什么,当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一年,在等待着法院判决的同时,王楠的家里接连发生了两件事儿,其中一件是母亲下岗了。这使得这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另外一件事儿,爷爷去世了。两年以前,老爷子的矽肺病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喘起来,一夜都不能入睡,再加上身患脑梗,一根脑血管已经压住了中枢神经,老爷子时长无法控制情绪,每天都会很激动。眼见病情如此,为了每天进行药物治疗,家里只好把老爷子送到了矿务局下属的一家疗养院。这里离王楠的家倒不算太远,王楠每隔一两天就会过来陪爷爷说会话,给他讲讲学校发生的那些有意思的事儿,说说家里的情况,不过爷爷似乎也不太关心,他只是每次拉着王楠的手,一再叮嘱,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能考上好的大学。说着说着爷爷就会很激动,王楠只好一边应付着,一边帮他擦去脸上眼泪。其实,王楠那会并不理解眼前这位颤颤巍巍的老人要表达的心情,他只觉得情绪激动是脑梗病造成的,时间长了,王楠的心里甚至还产生了一丝抵触,因为他就没觉得自己是个学习的材料。另外,王楠的心中也有一丝不忍,因为每个礼拜,爷爷都会把家人给他的零用钱攒到一起,一股脑的从枕头底下掏出来塞给自己的孙子,最后,他会站在病房的门口,目送着王楠走出疗养院。那道目光里有一种慈祥,就像王楠小时候,爷爷站在土坡上盼望着他回家一样,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噩耗传来是在那一年六月八号的上午,姑姑给父亲打电话,让他带着王楠赶紧去,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王楠始终都未能见上爷爷最后一面。当他看到眼前这位老人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完全闭合的眼睛里透出一次目光,王楠知道,那是在等他,此时此刻,他泪如雨下。因为身上有伤,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王楠一次也没有过来看望爷爷,没想到再见面竟是永别。王楠不敢想象,那个在他小时候经常做糖葫芦给他吃,给他做风筝的老人,怎么说走就走了。王楠的母亲很小就成了孤儿,他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姥爷、姥姥,然而这一天,是他第一次感受人生的痛苦,生离死别。 在那段时间里,王楠的话少了很多,只是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小声的哼着那首爷爷唱给他的小燕子,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我问燕子你干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没过多久,王楠剃掉头上长发,回到了学校。身边的老师和同学都觉得他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王楠开始每天抱着书本听讲,课间的时候,还会向老师请教一些问题,身边乱七八糟的人来往的少了,回到家里,也很少出门,有时也会学习到很晚。一直到了临近高考,王楠的学习成绩已经从班里的倒数几名提高到了正数的十几名。老师和同学没有人知道在王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肩上背负着什么,他要考大学。 年少的美好 在那段时间,家里为了生活能够更宽裕,把现住处租了出去,又搬回到了从前住过的那栋简易楼。自从下岗以来,母亲的情绪更糟糕了,时长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和父亲吵得不可开交,父亲有时一走就是好几天,不知道去哪了,王楠也没问过,他只是一心放在了学习上,母亲对他的照顾倒是更加关切了。 高考过后,王楠的家里收到一封三本院校的录取通知书。客观的讲,这个成绩对王楠来说并不委屈,毕竟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资,又是半路出家,能有个学上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尽管如此,但他还是心有不甘,因为这所院校是他在填写志愿时所做的最坏打算,他当时还不理解别人常说的一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在此之外,王楠也清醒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类学校的衍生是有道理的,总不能让一帮半大小子因为没学上,散落社会成为寄生虫。那不如找个地方让他们交点税,而且是多交点。 开学前一天,王楠带好行李和母亲所给的全部积蓄,来到了新学校报道,那是在北京的另一个郊区,比他的家还要偏远。学校并不大,穿过一座办公楼就到了男生宿舍,走到这栋楼前,他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他高中的校友张耀杰。看到王楠他赶紧跑了过来,一把就接过王楠手中的行李,就跟专为等他一样。王楠让眼前这个人闹的有点懵,虽然他认识这个人,不过也并没有那么熟悉,这股热情,倒是给了他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张耀杰似乎看出了什么,一边走在前面引路一边回头说:“别着急楠哥,熟人还在后边呢。”这话一出口,王楠心想,物以类聚,一点也没有错,半吊瓶子只找半吊瓶子。 王楠的宿舍被安排在了四层的一个拐角,铺好被褥,王楠简单的和几名舍友打了声招呼,就被张耀杰和姜涛两个人拉出去串门了。一圈走下来,发现之前的校友还真有几个,其中有一个叫孙志华的,这人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高中时候一个茅坑拉屎的弟兄。话是这么说,其实当时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高三那年学校把课程压缩的紧的很,早自习被排成了专业课,课间休息只有八分钟,就连去趟厕所都得排长队。为了合理安排时间,王楠会赶在第一节课之前,在校门口买好烧饼夹肠,然后一头钻进厕所。找个坑蹲下后不管下边,上边一只手举着烧饼攥着手纸,另外一只手还要负责把烟点上。当然,把自己忙成这样的人不止他一个,另外一个就是孙志杰。 提起孙志杰,在王楠看来不简单,起码他能装,还是有模有样的那种装。高中刚认识那会,两个就在一个战壕里打仗,没少闹腾,后来王楠弃武从文了,孙志杰还是依然如故。外边倒也不去,上课就是睡,谁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觉可睡,这种人倒是也不招老师讨厌,最起码他不在班里闹。真到了外边,孙志杰也总是表现的好像学习和高考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似的,每天早上陪王楠蹲坑,也好像就为了博人眼球,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看似不学无术的人,竟然以专业系里第一的高分和王楠考上了同一所院校。 张耀杰是孙志杰高中时候的同班同学,也是他的“小兄弟”,虽然同样不是一个富裕家庭出来的孩子,但是他兜里的钱总比别人多那么一点,自然不必说,晚饭他给孙志杰和王楠安排了。 王楠报考的是文秘专业,和两位老同学没在一个系,宿舍也不在一个楼层。那是整个楼里最大的一间八人宿舍,两个文秘班的男生全都在这了,晚上回去王楠和新同学们各自做了正式介绍认识,基本上还都挺聊得来,除了一个叫王斌的哥们,感觉不怎么爱说话,他的床边放着一把民谣吉他,王斌只是侧躺下来一直呆呆的看着它,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当天晚上,王楠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别人说话,自己很久没有睡下,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想到自己家里的情况,他有点放心不下自己的母亲,同时,他也在想,这高额的学费花出去了,说什么也要做好学业。 第二天,学校安排全体新生到部队去军训,在那几天里,除了和同系的几个哥们有说有笑,王楠也认识了不少新的同学,其中有一个叫周鹏,能闹腾,不过给人感觉挺好接触,哥们挺逗还有外面儿,不怕花钱,家里有的是,后来听说他光是在军训几天就花了一万。要知道,那个军训基地只有一个小卖铺,实在没有什么可花钱的地儿。 回到学校后,一切都很平常,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每天晚上下课,舍友们最热衷的活动就是打双升,通常是大能个儿陈凯和大本事秦晓光一拨,王楠和张涛一拨,再加上两个吃瓜群众刘大鼻涕和臭脚李宁。哥几个都是北京孩子,别的本事没有,起外号都棒着呢,陈凯和秦晓光天天有事没事都得岔两句,玩牌还总是一拨,哥俩谁也看不上对方的牌技,斗起嘴来这管那个叫大能个儿,那管这个叫大本事,天天的也挺有乐儿。每天晚上到了八点半,王楠都会准时交牌给别人,然后自己换好衣服下楼跑步。 这个习惯是王楠上大学以后才养成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只是看着操场上三三两两的有人夜跑,自己也就试着加入了队伍并且坚持了下来。时间长了,王楠发现这支队伍当中有一个女孩和自己一样,也总是一个人出来跑步,那个女孩的相貌王楠一直没有看太清楚,常见她高高竖起马尾辫,一件粉红和黑色相称运动服紧紧的裹在身上,透露出像流水线一般婀娜的身姿。这个女孩很快就吸引住了王楠的目光,只要晚上没有第二节课,王楠每天都能准点下楼。就像当初一样,他在这方面仍然是个羞涩的人,每天除了思考着怎样上前搭话,可每天的行动也仅限于思考。直到有一天,他在操场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周鹏,这让王楠很意外。要知道,以周鹏的作息来说,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在网吧,要不就是哪个宿舍打牌,总之他是不会有兴致下楼跑步的。王楠丝毫没有掩饰惊讶,直接凑了过来:“我操,你这想起什么了?”周鹏看见熟人,就差把脸捂上了,用手指了指楼上一间宿舍窗户探出的几个脑袋:“看见了么,就那几个丫的。”这时,楼上一边嘻笑,一边传来有人数圈的声音,王楠这才闹明白怎么回事,不定是玩什么输了,也不禁笑了起来。正当哥俩一边斗嘴一边跑着,突然那个梳马尾辫的女孩也惊讶的跑了过来,问起周鹏怎么个情况。言语间能听出这个女孩原来和周鹏是同班。当然,王楠心里明白,就算是不同级不同班,以周鹏这么招摇的性格认识谁也都是正常的。这个事情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没几圈下来周鹏就跑不动了,三个人并排跑一下子就变成了两个人,王楠和这个女孩也就聊了起来,这才知道,原来她的名字叫梁文硕,宣武姑娘,和周鹏不仅是同班同学,还是一个区的老乡。没聊一会,就快到了学校熄灯的时间,这才只好作罢,王楠有些不舍的和梁文硕说了再见,目送着对方朝着女生宿舍的方向跑了回去。 年少的美好 由于两个人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碰到一起,很快就从跑步的同伴发展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不过谁都明白,男女之间,哪来那么多好朋友。没过多久,两个的关系自然而然的又近了一步,梁文硕成为了王楠的女朋友。那时间,女孩的青春洋溢深深地迷住了男孩,男孩的清新俊逸也让女孩着迷。王楠恋爱了,他是认真的。 王楠不再是一个人了,他和自己的女朋友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除了上课,两个人的手就没有分开过。那时候的手机作用并不多,当然,除了大能个儿的手机,那是当时的一个爆款,诺基亚qd,没有不能玩的游戏,自从能个儿买了这款手机,宿舍里又平添了很多乐趣,谁让他的手机是公用的,能个儿到也乐死不疲。其实,别说那会了,现在王楠也经常能够接到能个儿的电话,可每次他都知道,能个儿准是又喝多了。越是生意场就越是这样,什么都得拼,包括酒,如果你不够俗,人又怎么能安心跟你谈生意。每当这个时候,能个儿时常想起大学时期这帮兄弟,用他的话说,爱过。相对而言,王楠的手机就没有那么大用处了,除了每天向母亲报声平安,偶尔也会问问姑姑和奶奶的身体,剩下的用处就只有发短信了,而且只给梁文硕发。 周鹏是个热心肠的人,除了有钱之外,他还有特殊的能力,那就是发动人际关系,他也确实是王楠的好兄弟,毕竟能做的他都会做。包括梁文硕的个人经历,没用太多的时间,就让周鹏摸了底掉。多少次,周鹏都想找王楠聊聊,可他始终没有那个机会。 眼看大一的结课考试就快到了,大能个儿出事儿了。就在王楠和梁文硕交往不久,能个儿也在学校里找到了自己的女朋友,那个女孩叫张晶,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张晶不是个简单的女孩,但能个儿确是个普通的男孩。在两个人交往之前,张晶的上一任男友是比他们高一届的杨斌,似乎这一点关系还没来得及完全扯断,张晶又开始了新的生活。在她和能个儿出去谈情的一个晚上,恰好被大醉伶仃的杨斌一伙人撞了个正着,杨斌火从心头起,驱使着一群人对能个儿大打出手,张晶一个劲儿的趴在了能个身上,能个儿怎么样她都陪着。杨斌一看,火更大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胳膊粗细木棍,说着就要把事往大了闹。这时,周鹏跟着王楠和梁文硕恰好也路过,三个人吃完饭往回走,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侃着,这事儿也是赶了个正着,梁文硕一把没拉住,王楠就冲了上去,照着杨斌脸上就是一拳,在场的人也是一愣,杨斌本来就在气头上,刚要还手,一眼就看见了周鹏,楞是半天没敢动地儿,王楠几下就打散了围在能个儿身边的几个人,再看能个儿和张晶,已经是鼻青脸肿了。事儿不怕闹,警察很快就到了,除了周鹏和梁文硕外,一干人等全部带走。能个儿和张晶被送进了医院,王楠在被带上警车之前,也只是看了梁文硕一眼,从她的眼神里王楠看到了失望。 第二天,事情在校方领导的介入下,很快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王楠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从那一天起,梁文硕一个礼拜都没有搭理他,在她看来,王楠太冲动了,完全没有顾及后果还有她的感受。在王楠看来,这事儿也没什么可解释的,钢铁直男的本色尽显,向来我行我素。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周鹏找王楠好好聊了一回,主要还是想告诉一下他所打听到梁文硕的情况。这个女孩生长在单身家庭,高中那会,也没少跟人好了。王楠一听就不干了,一股火上来就撒在了周鹏的身上。自己兄弟的话,他不是不信,而是他不想听见。 从那一时起,王楠给人感觉不踏实的种子开始在梁文硕心中生根发芽。对于梁文硕而言,信任一个人,原本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安全感就是建立信任的基础。对于王楠来说,梁文硕对他的信任可能还没有建立,就已经预示着结束。 自从和周鹏聊完,王楠不是没有思考,他能想到一个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嘘寒问暖,更多的还是对她柔弱内心的保护。对于她之前的交际,那可能是出于一种叛逆,毕竟两个人相处已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他自以为能感觉到,梁文硕并非那种私人生活乱七八糟的女孩。如果没有前两天刚刚发生的这件事情,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在毕业后带着梁文硕回家见父母的情景。王楠是个单纯的人,他始终都相信,只要自己用心对待,能换来的一定会是无尽的美好。记性真的是个好东西,可惜他没有。 一时间,王楠不知做些什么才能获取梁文硕的原谅,再加上又和周鹏闹了点别扭。自己在宿舍太闹腾,待着实在心烦,只好去找孙志杰。几天没见,哥们还是那副社会小青年的扮像,一边往外走一边开着玩笑:“呦,今个落单了,不容易啊。”“边去。”认识这么多年了,王楠的回话向来这么简单。孙志杰很快就进入了正题:“这愁眉苦脸的,一看就是有事,怎么了,说说。”王楠见孙志杰什么都不知道,只好拽着他走出了宿舍,到了天台,看看四周没有人,就把前两天自己去了一趟派出所这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话还没说完,孙志杰就乐了:“我当是多大的事呢,兄弟,姑娘多得是,回头没了我再给你找。”他不是不了解王楠,说这话就是明显是又开始装孙子。王楠瞪了他一眼,转身刚要走,又被孙志杰一把拉了回来:“不闹了,不闹了,听我的,外边花店买束花,来点小惊喜,找个人多的地方给她,再说两句好听的话,这点事你不会办咋地。”听完这话,王楠点了点头,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这哥们在情场上所做的功课比他要精细的多。其实,这事原本也没多难,只是每个人在不同方面开窍的时间点不一样,孙志杰是个先例,因为他干一行爱一行,行行都出彩,就像装这事一样,只有极为聪明的人这个事演绎到极致,他做到了。王楠是个特例,他是一块石头,茅房里的石头。 第四章 听了孙志杰的指点,王楠买好一束花,又写了一封诚挚的道歉信,一并拜托给了梁文硕的一位同舍好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人家替自己多说好话,为此,还许下了一顿好伦哥,这事才算作罢。王楠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看来几天冥思苦想的发短信,比不了孙志杰一句话,这也让他从实践中认识到了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当天晚上,两个人见了面,没有过多的去提这件事,算是和好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大二那年。为了缓解家里的压力,王楠有想法自己去挣点生活费,这事儿他拽上了张涛,哥俩挑了一个周末没有回家,在学校周边四处问询,最后找到了大中电器的电视展区,承蒙tcl和长虹两个品牌的销售大哥,看上了眼前这两个又高又瘦还又比较精神的小伙子,算是分别收留了,给了一份临促工作。起初工资并不高,一天只有三十块钱,没有提成。尽管如此,哥俩也是千恩万谢,经过简单的上岗培训后,到了第二个周末就正式开工了。能够有幸被留用,恰好也是赶上了当时电视产品更新换代的一股热潮,显像管退出,液晶、等离子上市。为了高度感谢两位销售大哥的知遇之恩,除了参加培训,王楠和张涛回到宿舍也没少做功课,各自品牌的主推型号和销售价格都能背的滚瓜烂熟。工作第一天,还是吃瘪了,背的再多也没有老百姓问的多,那时候刚上市的液晶、等离子电视,就算是国产的一台也得好几千,不比买萝卜和白菜,砍砍价就能往兜子里装,对于一般的老百姓而言,不给他忽悠晕了,人家是不会买的。王楠和张涛哥俩都实在,又没什么经验,站了两天累的够呛不说,一台电视也没卖出去,灰溜溜的回到了学校。 到了晚上,梁文硕也从家返回了学校,这事要在往常,她都会给王楠带回些水果,然后两个人在操场上遛遛弯说会悄悄话。今天她只是给王楠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王楠也没有想太多,怕她身体不舒服,也就好言安慰了几句,然后挂掉了电话。其实,再过些天就是梁文硕的生日了,这个时间还是王楠偷眼从对方身份证上看到的,他一直默默把这个日子记在了心里。礼物他早就买好了,那是一款施华洛世奇的小吊坠,有一次,王楠在陪梁文硕逛商场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神停留在那个专柜上好久没有离开,就在不久前,王楠用自己省吃俭用从两个月生活费里攒下的钱,买下了女朋友心怡的那款吊坠,想留在生日当天给她一个惊喜。 2006年10月15日,那一年国庆节后的第一个周末。在和销售打过招呼后,王楠随身带好了那份生日礼物,提早赶到了长途汽车站。虽然惊喜是给别人的,但他却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到站的每一辆车,王楠都会用眼睛死死盯住车门,希望能够看到他在等待的那个人,那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熟悉到曾与他鼻息相对,令他怦然心动,愿用一生与之相伴。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王楠心里细数着,先后已经有18辆车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可他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个人。王楠开始焦躁不安,发出短信没有回复,拨出去的电话最开始还能接通,再打过去就已经关机了。王楠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梁文硕到底出了什么事,两天前还在他面前说笑的一个人,现在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在两个人交往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发生。王楠放心不下,可又不知所措,他带着无尽的猜想一屁股坐在了车站外的石台上。就在这时,一个巴掌拍在了他身上,王楠下意识猛然抬起头,脸上带出来一丝失落,尽管那同样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孙志杰。本是心里充满希望的一团火,就这样扑灭了。他没心思骂街,只是把头又低了下来,孙志杰却不以为然:“咋着兄弟,你不回家跑这接我来了,喝点去?”王楠习惯性的白了他一眼:“喝风啊,改天吧,今天我还有事,你丫自己先走吧。”孙志杰看了看王楠,没有回话,挤了挤坐在了他身边。 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你猜我这礼拜回家碰着谁了。”“我哪知道。”王楠有一搭无一搭的回了一句。孙志杰把话接了过来:“我见着王飞了,在时尚风情。”听到这个名字王楠有些迟疑。孙志杰接着往下说。 “瞎逼聊了两句,他现在小日子过的不赖。” “过的再好关我啥事?” “他高中毕业后就没上,去了他舅舅的矿山监工,在房山那边,现在风生水起的。” “你要不走就说点别的,别提他了。” “听我说完,那天他边上还搭着一人,哥俩喝的挺好,听说话应该也是你们家小区里的,姓乔,一胖子,个头和你出不多,你应该认识。” 听到这里,王楠的眉毛拧到了一起,脑血管瞬间充满了血,那他妈不是别人,也是不了别人,正是当年欺负王飞的那个人,王楠为了管这档子闲事儿,让人干的跟孙子似的,他这辈子也忘不了。王楠心里的火起来了,他拼尽全力把火压住,毕竟这个人已经和他没有关系。对于这个事情他不理解,更不想去理解,他知道什么是人情,什么是事故,可也知道什么叫脸。 王楠不再去想那些事情,相比而言,梁文硕现在的处境更让他惦记,或者说,这是他唯一惦记的人,他不希望梁文硕出任何事。王楠转开了话题,他把自己所虑告诉了自己的哥们,孙志杰只是听,面无表情,还没等王楠话说完,他一把就拽起了王楠的脖领子,只是冷冷的说了句,跟我走。 第五章 王楠没来得及反应,顺势站了起来,用手挣开了孙志杰,满脸不解:“我跟你去哪?” “先回学校再说,你在这等不着她。”王楠感觉对方话没说完,同样,他也知道自己这哥们是个脑子里能转螺旋桨的人,这里肯定有事儿,想到这,也只好先跟着先他回去。 两个人上了一辆车,路上没话,直到车辆停在了学校门口。再付过车费之后孙志杰回头扫了一眼王楠,并没有要回宿舍的意思,而是拽着他奔向了学校不远处的一个温泉公园,直接走到了园内的假山下。 只见孙志杰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了两罐燕京,一边找了块石阶坐了下来。 王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手接过一罐啤酒,也坐了下来。孙志杰这才说道:“等着吧,没准一会就见着她了。”王楠恍然明白了孙志杰的意思,这个公园他没少来过,可每次都是陪着梁文硕,自己平时也到不了这,他非常清楚远处路灯下那条小道上晃过一双一对的人影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再想下去,这不能够,孙志杰给他的答案完全超出了他对一个人的认知,如果他所熟悉的梁文硕是假的,那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是真的。 王楠开始慌张,他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他不再希望今天见到那个人,甚至站起来想要离开,可最终还是又一次坐了下来。 在王楠后来的回忆中,他对孙志杰的佩服已经是五体投地,当时孙志杰带他所到的那处假山地势较高,周边没有路灯,黑灯瞎火从别处想要看清这里不是件容易事,可这的视野倒是很好,连远端拱桥上的人影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觉得自己这哥们要是能走点正路,当个军事家都没有问题,再不行也能跻身演艺圈混个编剧,弄好了当个导演也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他虽然是个普通人,但却没走了寻常路,甚至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连个正常死亡都没混上。 那天的事巧的不能再巧,当看到两个人并肩走过,事情还是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王楠不敢想象,世界观再一次完全颠覆,他接近崩溃,已经失去了理智,狠狠的扔掉了手中的啤酒罐,跑到了两个人面前,停住了。 此时此刻,三个人碰到一起,是谁也没想到的,也许梁文硕早该做出决断,也许出于对个人情感的自我保护,这个骑驴找马的事办的差劲透了,到了现在,她无言以对。 王楠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让人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他在颤抖,咬紧的牙关,可以听见错动的响声,如此发狠,眼看王楠就要玩命,孙志杰跑了过来,一把拽住了他,那不是再说话,而是拼劲全力喊出来的: “兄弟,你不值,别脏了自己。”听到这,王楠的眼泪下来了,他对眼前这个女孩的感情太复杂了,这一刀,扎的太狠了。 可他还是不想恨梁文硕,怪只能怪自己眼睛瞎了,认错了人,这是多么的可笑。 他的愤怒还是爆发了,冲上去就打倒了梁文硕身边的那个人,要不是孙志杰拼命拦着,弄不好就得出人命,直到对方无力还手。 梁文硕看傻了,王楠没有误会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连拦一下王楠的勇气都没有,直到王楠颤抖的从包里掏出那个吊坠,在她的眼前,松手掉到了地上,她哭了,满含内疚,但是已经晚了,王楠走了,头也没回,一切都拜她所赐。 事情发生了,也没那么容易过去,被打的那个男孩住进了医院,因为此事,王楠也差点离开学校,再自己这些哥们的帮衬下,凑足了医药费,才算把事了结。 再往后的日子里,他彻底迷失了,天天饭可以不吃,但是必须有酒,醉生梦死的过了一年。 尽管周鹏、孙志杰、大能个这些死党能够天天陪着他,但是王楠心里明白,自己的路自己走,走不出来,别人说什么也没用。 第六章 做人最大的失败就是分不清真假,如果看待世界只用眼睛,那就是一个瞎子。 有句文言文,叫心瞎眼也瞎,那是痛心疾首才能说出来的话,但也说出了一个道理,心瞎,前边没希望了,眼瞎,后边没退路了。 王楠是一个简单的人,简单到前后都无所顾及,尽管如此,此时此刻,他还是能辨清对与错,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人言可畏,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王楠这一仗在学校里算是打出了名,他每天看到的的人,除了自己的哥们外,其他人一时间都化身成了编剧,对于王楠的事迹,恨不得每个人都能写出一套剧本,然后一个个再去传颂,简直闲的蛋疼。 不会隐忍,往往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楠对这个学校最后的希望就是踏踏实实拿到毕业证,每天面对冷嘲热讽,为了不肄业,他必须调整好自己。 不想听废话就干脆把自己生活变成三点一线,每天穿梭在宿舍教室和食堂之间,周末的时候当当临促,一切都变得简单,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王楠的生活也似乎有了些好转,直到大三临近尾声,这个平衡还是打破了。 那就是王斌不见了,他的床头只剩下了那把民谣吉他,这是他留给王楠最后的回忆。 王斌是个话不太多的人,甚至是有些孤僻,这一切都是出自家庭原因,在这个宿舍,唯一能和他有些交集的人,也就是王楠了,出于对许巍的热爱,两个人时常能无所顾及开场演唱会,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只是对生活有着同样的向往。 王斌的不辞而别,学校里又传开了,有人说他是交不起学费,出去做了传销,也有人说他是为了一个姑娘,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王楠能做的就是每天擦拭着那把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吉他,想想这个并没有什么朋友,但在自己失落的时候能够陪伴身边的兄弟。 别人对这事指指点点也就罢了,最让王楠受不了的就是文秘班的英语教师,王斌好歹是他的学生,但是这个大老爷们,喝点猫尿回到学校话比谁都多,在他眼里王斌一文不值,还能扯着嗓子满楼道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一早就认定王斌是堆废柴。 说来也巧,在他撒酒疯的时候让王楠撞了个正着,两个走了个对脸,王楠越想越不对劲,火一上来,转过身就是一脚,正是这一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又成了一团糟。 这个事情影响确实有些恶略,没有人去问王楠为了什么,只知道他又开创了一个先例,成了某高校建校以来一等一的风云人物。 那个所谓的老师倒是也积极配合,一点脸都没要,发动一切关系,在大三最后的紧要关头,一下给王楠挂了5科。 按照学校的规定,王楠再上一年大三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好在教导处主任一再做工作,才给了王楠一次补考的机会,在成功毕业后,王楠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该领导的家里,登门表示感谢,要没有人家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擦屁股,王楠早就歇菜了,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王楠的班主任也没少费心思,那是个好老头,他的存在就像父亲一样,生怕自己这个没事惹事的孩子毕业之后没地方要,愣是给王楠争取到一个村官名额。 大四匆匆,别人四处找工作,王楠游手好闲的又过了一年,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他时常想起在这四年里陪伴在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梁文硕在内,酸甜苦辣也就是他了,想不明白的人和事太多了,可那又能怎样,唯一能够释怀的,就是做了一些自己觉得对的事,包括为哥们留下最后的一思尊严,王楠始终没有后悔。 毕业典礼那天,他人模狗样儿的穿戴整齐后,挤进了人群,毕业照按动快门那一刻,王楠试着堆挤了一下,总算是勉强挤出了一思笑容。 第七章 能够在当地得到一个当选村官名额,家里人很是为王楠感到骄傲,这似乎成为了一个光宗耀祖的理由,但是王楠却不以为然,对于这个问题青年而言,也许过往的生活让他感受了太多,面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他并没有报予太多的期望,总以为自己经历过人性的考量,实则差之甚多,比起步入社会,学校给予的那点又算些什么。 从上中学开始,抛开荒废的大四,生活好像就是三年一个轮回,此时此刻,即将迎来的又是一个崭新的时刻。 村官这类职业的开启,如人们所想,好比数年前的知识青年下乡,走之前风风光光,到那之后就变了味儿。 王楠的住所被安排在了北京市某县某镇的老年公寓,院里除了自己的同事,每天能见到的就是一些孤寡老人。 该镇的知识青年们肩负着镇村两级的工作任务,在村里,除了日常的文墨工作以外,王楠也试着和村民有着更多的接触,他们都很朴实,王楠的出现,给村里增添了不少生机,毕竟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能留下的更多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在他们眼里,王楠也是个孩子,天天招呼着东家摘点山楂,西家蹭顿饭,这也都是常有的事,每天面对这些朴实的村民,王楠倒也乐得其所。 但要真是像口号里喊到的那样,什么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基层农村大有作为……基本都是纯属扯淡,不能说成功案例一个没有,但真能做到凭借一己之力,帮助推进属地产业经济发展的也都是极个别,绝大多数的村官们没有相应的背景和资源,更没有那样脑子和魄力。 对于基层乡镇来说,眼前的都是剩余劳动力,三年就滚蛋了,管你吃住就不错,他们想要的最好就是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把活干完,尽量别死在任上,哪个不长眼的要真是捅了篓子,擦屁股的还有村官办,他们也背不了多大责任,外地考生熬过这三年至少还能混个北京户口,对于北京考生而言,好点的备备考,毕竟艺多不压身,差点意思的就别提了。 王楠在该镇被分配到的科室是林业站,需要做的就是每天骑行十几里的山路,往返于镇村之间,定时完成好林业站的各类总结和报告,偶尔帮着站长斗两把地主,等他喝多的时候开着站里的车练练手。 那时候的王楠虽然是工作了,可他除了每月领着2000块钱的固定工资,仍然是一无所有,尽管如此,这也丝毫没有影响他没心没肺的生活。 每次发完钱,王楠和几个同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县城的超市里,使劲的采购一回,买到的动西基本上都是一些食品,镇里的伙食没有一点油水,要想改善一下生活也只能靠自己。 除此以外,每次到县城,王楠都会习惯性的到处转转,哪怕只是站在路边看看过往的车辆,生活也能增添不少乐趣。 毕竟,他还是很羡慕那些有车的人,一直都很羡慕,哪怕只是一辆海马323,那也曾是他可望不可及的梦想。 要真说羡慕,那还得从孙志杰身上说起。一天下午,王楠正抱着一本盗版的狼图腾,趴在林业站的办公桌上百无聊赖的看着。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顺手拿起来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好哥们孙志杰。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王楠身边这点哥们弟兄各奔东西,除了过年的时候,能打个电话相互问候,平时别人也没有他那么多闲工夫。 特别是孙志杰,那是他最要好的哥们,一年多没见着了,突然来了电话,王楠真有点没抑制住心中的喜悦,一把接起了电话:“我操,你还活着呢!”对方也没客气: “废话,我不活着谁给你铲事儿啊,最近怎么样,又惹事没?” “让你失望了,还真没,哥们虽然还是身处他乡,可每天接触到的都是鸟语花香,过的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哥俩有一搭无一搭的逗起了闷子,王楠身边的同事也着实的惊喜,在他们眼里,王楠这孩子到站里时间不算短了,平时都是沉默寡言,除了站长牌打臭了他捂一下脸,谁说什么他都是附和着傻笑,这一下扯起闲篇来还挺絮叨。 其实也没说几句,孙志杰只是告诉王楠这周末踏踏实实镇里等他,提前订好一个最有特色的农家院,十人桌,然后就急急忙忙的挂断了电话。 哥们交代的事,王楠并没有多想,照办就是,等到了周末,宿舍里只剩下了除他之外的两个外地同事,王楠一大早就爬了起来,把宿舍收拾的干净利落,还腾出了自己的上铺,铺好了被褥。 十点多钟,王楠的电话再次响起,他急忙跑了出来,公寓楼前停下了两辆车,前边是一辆c系180,主驾驶走下一人,一身正装,小背头油光锃亮,王楠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孙志杰,一把上前抱住,哥俩拍打着肩膀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跟着孙志杰,王楠也上了车,来到早已订好的包间,一行人坐了下来,经过孙志杰一一介绍,王楠这才得知,眼前这些人多半都是自己哥们的客户。 孙志杰股票玩的早,前一年全部抛了出去,狠挣了一笔,在毕业没多久后,他用这第一桶金开办了一个职业教育培训中心,说白了就是给人办理职称。 王楠当时并不了解这生意中的奥妙,在农村待的这一年,他除了对镇里的人百般的警惕,剩下接触的都是村里的大爷大妈,自己的眼界,与当前的世界差之甚远,其他的事,他也不曾考虑。 下午草草陪着几个客户转了山间两个的景点,王楠跟着这群人到了县里的三星级酒店,到了晚上,酒席过后,他和孙志杰两人回到客房又点了点独食,一边喝着一边聊起了两个人上学时候的那点事,也聊起了梁文硕,就这样,嘻笑之中,王楠又喝多了,倒在床上一觉不醒。 直到第二天把孙志杰送走,他才想起前一天哥们嘱咐的事,下个月8号,是孙志杰的婚礼,王楠稀里糊涂的应下了这个伴郎,为了证实自己没有喝多,他还在酒醒的时候给孙志杰打了一个电话,那边的声音到也清脆: “你大爷的,不提前三个小时倒别让我见着你。” 第八章 王楠一边坐上了回镇里的公交车,一边回想着前一天晚上,孙志杰在大醉之后讲述出自己悲催的感情史。 虽然两个人打高中起就是哥们,可孙志杰并不是一个愿意展现自己脆弱一面的人,甚至是在自己最好的哥们面前,也总能装的人五人六的。 对于喝酒而言,孙志杰是海量,这么多年,王楠从来没见他醉过,看来昨天是真喝多了。 再后来的通话中,两个人还饶有兴趣的争辩过这事,孙志杰硬说自己没多,他的理由是只有喝大绿棒子他才会多,酒店的账单写的鲜啤,所以他没多。 王楠则一口咬定,是孙志杰跳着高的逼着酒店服务生到外边买的大绿棒子,说要喝就得喝点情怀,能干出这事就是他喝多了。 这么多年,两个人的交流方式几乎只限于争执和扯淡,这也成为了孙志杰生活中的一大乐趣,他从小生长在单亲家庭,对人性的认知比任何人都要偏激,唯利是图,不说没用的话不做没用的事,是他向来恪守的准则,然而,那只限于对别人,王楠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令他以诚相待为数不多的人,在王楠所认识的人当中,应该还有一个,那大概就只有朱小溪了。 前一天晚上,哥俩都喝高了,孙志杰提出要结婚,王楠表示不解,毕竟处在事业的上升期,问他怎么就想起结婚了,得到的回答就是朱小溪已经嫁人了,他没有等下去的必要了。 听到这个名字,王楠想起了多年以前,朱小溪是高中那会学校里的尖子生,不仅是学习好,相貌也是毫无瑕疵,相当出众,在整个学校,清纯可爱这四个字仿佛就是为她一个人标定的,那是个没有美颜相机的时代,可想而知,多少人对这个女神望眼欲穿。 作为众多追求者之一的孙志杰也是相当的努力,尽管百般献媚换来的都是不理不睬,可他仍是不死心,甚至还霎有其味的告诉别人,朱小溪越是这样他就越喜欢。 在苦思冥想之后,孙志杰动用了点社会关系,从外校叫来点群演,自己既当男一号,又当导演,排出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戏码,可惜在演出当天,由于缺少彩排,群演质量又不高,演出还没结束,就让火眼晶晶的朱小溪识破了,气的直说孙志杰卑鄙恶心,都没正眼看他,掉头就走了。 这一下,孙志杰彻底凉凉了,面对眼前这个可遇不可求的女孩,自诩情圣的他怎么装都没用了,孙志杰彻底明白,自己跟人家姑娘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此事之后,孙志杰落寞了一段,可这也没有让他改变什么,回来之后,还是那副痞相,这到也不招其他女孩讨厌,真是应了那句话,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这些事情,是身边哥几个都知道的,接下来的事情,是孙志杰在那天晚上只告诉了王楠的。 他和朱小溪的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眼看到了高三那年,孙志杰的母亲由于平时公司的事情太忙,没有时间照顾他,心里多少产生了一些愧疚,为了方便孙志杰上下学,就干脆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一套房,还请了一个阿姨照顾他的生活,自己偶尔过来看看,可每次也待不了多一会,有时接起电话就走了,请来的保姆,平时无非也就是做做饭,收拾收拾房间。 对于母亲的安排,孙志杰倒也无所谓,他早就习惯了,心里没有一点感激,同样也没有拒绝。 说来也巧的是,母亲给他租的房子恰好和朱小溪的家是同一个小区,可每次出来进去的碰面了,孙志杰也会主动躲出远远的。 直到那天的到来,下午孙志杰没有上课,在外边喝完酒之后很晚才回家,他还记着晚上下了场雪,很大的一场雪,透过街灯,孙志杰有生以来第一回认真的观察到,雪花的形状真的是正六边形,随之想起小时候老师说的话都是真的,他仰头笑了。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并没有进去,似乎有点意犹未尽,一边哼着歌一边绕着前后楼踏起了雪,溜达着就到了朱小溪家的楼下,孙志杰特意解释到,当时他并有这个意识。 在白茫茫的雪地衬托下,大老远的他就看见了一个人双手抱着腿蜷缩在楼道口,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放慢脚步又走近了些,似乎能听到声音并不大的抽泣,正当那个人抬起头也看向他时候,一时间孙志杰的酒意全都醒了,眼前是个女孩,这个女孩是朱小溪。 讲到这,王楠成心打断了一下,想问问那张脸是不是传说中的梨花带雨。 孙志杰用迷离的眼神瞪了他一下,说都快结冰了,上哪带雨去。他接着又讲了起来,那天朱小溪只穿了一身粉红色碎花的睡衣,脚下是双拖鞋,一看就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他也蹲了下来,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朱小溪却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只是由泣变成了哭。 看着女神这样,孙志杰也真是着急,冰天雪地里,他怕冻坏了朱小溪,就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在了女孩身上,沉默了一会,出于不知所措,他站起身刚要走,却被朱小溪一把拽住了裤脚,哭的更厉害了,他说要送朱小溪回家,女孩一个劲摇头,问她怎么办,又不肯说话,僵持了一会,孙志杰问朱小溪要不要去他那,女孩点头同意了,就这样,在那天晚上,他把朱小溪带回了家。 第九章 刚进家门,朱小溪瑟瑟发抖的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孙志杰很是关切,紧忙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可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陪在一旁静静的坐了下来。 朱小溪抱起杯子暖着手,眼神也缓缓的看向了孙志杰,对于她而言,孙志杰这点儿可怜的人品放下不说,至少对她,还算是走心的,况且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人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就这样,朱小溪有些难为情的把父母吵着要离婚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她也不是不明白,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出现了问题,只是在她面前遮遮掩掩,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几句争吵后竟然当面动起了手,家里砸的稀烂不说,给朱小溪也是吓的够呛,眼看是拦不住了,朱小溪哭着就跑了出去,要不是遇见孙志杰,她还真不知道这冰天雪地的能躲到哪去。 想到自己平时在家里尽管左右逢源,百般努力,可父母之间的裂痕,又岂是他能够改变的,朱小溪委屈极了,一头扎进了孙志杰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她的心无处安放,因为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不得不面对一个无力改变的事实,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看着如此脆弱的朱小溪,孙志杰没有说话,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的平静,这些事情他早已经历,一个拥抱或许就是他唯一能给予的安慰,或许这才是唯一的安慰。 朱小溪哭到精疲力竭,在他怀里静静地睡去,孙志杰轻轻的把女孩抱进了客房,盖好被子,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天还没亮,孙志杰就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听到动静的朱小溪也走了房间,到是也没客气,一个人吃了两份早饭,看那狼吞虎咽的架势,孙志杰陪在一旁没有说话,心里却乐的跟开了花似的。 自此以后,两个人变得很是默契,朱小溪常会亲手好早饭放在孙志杰的课桌上,但是在别人面前仍是对他不理不睬。 孙志杰到也乐得其所,每天到学校比谁都早,尽管和朱小溪没有太多的碰面,他却仿佛拥有了这个世界。 高考前夕,两个人默契的填好了同样的志愿,事与愿违是,高考成绩出来后,孙志杰的第一志愿没能达成,以不太优异的成绩和王楠考到了一起,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朱小溪落榜了。 自那以后,这个女孩消失在了孙志杰的世界里。那段时间,给孙志杰急坏了,他找了朱小溪很久,但始终没有任何音讯,再后来,他才从朱小溪父亲那里得知,女孩搬走了,和母亲一起离开了这里,两人再未见面。 直到多年以后的一次同学聚会,孙志杰才从别人嘴里得知,朱小溪结婚了。 那一天,他喝多了,烂醉如泥,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他心里始终牵挂着那个女孩,甚至多少次幻想,有一天他会挽着朱小溪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为了这个梦,他付出了所有的努力,但是现在该醒了,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