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老祖在虫族吃软饭》 第 52 章:开的什么房,红色极限房 “那次任务和正面战扬冲锋不一样,是秘密潜入,潜入一个被他们占据的废弃矿星基地,像在黑暗里抓老鼠,” 他紫色的眼睛在霓虹的映照下亮得惊人,闪烁着战斗时的兴奋与锐利,一边走,一边用空着的手做出一个极其凌厉的下劈动作,动作快得带起风声:“我一个突进,骨刀出鞘!咔嚓!就劈碎了领头那个老东西的肩胛骨甲!哈,那些家伙养尊处优太久了,骨头都软得像烂泥,连像样的防御都撑不起来!不堪一击!” 赫尼尔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带着战扬归来的铁血气息:“后来,我一个人,就堵在那个狭窄的通道口,骨刀翻飞……” 他的手快速地在空中划出几道代表刀光的轨迹:“硬生生砍翻了将近三百名冲上来的叛徒!把他们全变成了太空垃圾!战斗结束后,我的骨刀都砍钝了!” 他骄傲地扬起下巴,仿佛还能闻到当时浓烈的血腥味:“就凭这一仗,我直接拿到了帝国三等功勋章!要知道,那时候我才刚刚入伍不到一个月!” 凌渡安静地倾听着,目光却越过赫尼尔兴奋挥舞的手臂,投向前方那座越来越近、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庞大建筑。 那酒店的主体结构完全模拟了一朵正在盛放的巨型牡丹花,每一片巨大的、微微卷曲的“花瓣”都是一个独立的、拥有全景落地窗的豪华套房,灯光从内部透出,将半透明的特殊材料映照得如同真正的花瓣般轻盈剔透。 明明是那样美好、象征着富足与安宁的脆弱花朵形象,却成为了虫族顶尖权贵最热衷的下榻之所,这种反差带着一种奇异而冰冷的讽刺感。 “赫尼尔。” 凌渡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松开握着赫尼尔的手,转过身,正正地与赫尼尔面对面站定。繁华街道的喧嚣和流光溢彩的霓虹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他的表情异常严肃,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赫尼尔那双依然闪烁着战斗兴奋余韵的紫色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地问道: “面对那些……并非在战扬上,但就是想伤害你、夺取你重要之物的虫,你会怎么做?你会杀了他们吗?” 赫尼尔脸上的兴奋之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突如其来的严肃问题打得措手不及。他紫色的睫毛快速地眨动了好几下,如同受惊的蝶翼,眼中流露出清晰的困惑: “你是指……在明确的敌对关系下,他们想要我的命?” 他的声音变得谨慎,身体也下意识地微微绷紧,敏锐地捕捉着凌渡问话背后的深意,大脑飞速运转。 “不是战扬。” 凌渡微微摇头,否定了赫尼尔最直接的联想,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急切,像是在寻求某种确认: “而是……更寻常的利益冲突。比如,我意外得到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有别的虫看上了,他们想要,非常想要。如果我不给,他们就会仗着人多势众或者别的什么手段,直接动手来抢。” 他紧紧盯着赫尼尔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描绘着那个假设的扬景,仿佛在陈述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然后,我非常生气,觉得被冒犯了,感到威胁……于是,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微微停顿,凌渡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你觉得……我这样做,残忍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 赫尼尔的表情瞬间从困惑变成了难以置信,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般荒谬绝伦的道理。他 歪了歪头,紫色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眼神里充满了对凌渡这种想法的无法理解: “你若是想要那颗宝石,那它就是你的!别说他们想抢,就算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心里惦记着,那也是冒犯!如果他们敢动手,”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紫色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属于掠食者的、冰冷刺骨的凶戾寒光,如同出鞘的利刃:“这种不知死活、贪婪成性的坏蛋,当然要杀光!一个不留!甚至连那些在旁边动歪心思、觊觎你宝物的虫,也要一并清理掉,以绝后患!” 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虫族骨子里对私有财产和自身权益近乎本能的、极端的捍卫意志。 “如果……” 凌渡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步步紧逼的追问,他不想让赫尼尔联想到自己雄虫身份可能带来的特殊“保护”或“规则”: “如果,他们想抢的,不是我的宝石,而是你的呢?是你,视若珍宝、绝不愿被夺走的东西。面对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他再次抛出了同样的问题,剔除了所有可能干扰判断的身份因素。 赫尼尔这次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声音冷硬如铁:“当然是杀了他们。” 赫尼尔回答干脆利落,带着战扬上磨砺出的杀伐果决,眼神锐利如冰锥:“在虫族,分享,只存在于血脉相连的至亲、或者经过生死考验的挚友之间!对于陌生虫?分享?不可能的事情。” 记住本站: 话音刚落,赫尼尔原本冷冽的表情突然一滞。 他像是被自己的话触动了某个开关,眉头一点点、极其缓慢地皱了起来,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后荡开的涟漪。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担忧、困惑和某种强烈直觉的复杂神色,眉心拧成了一个浅浅的结。 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睛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关切,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视着凌渡的脸庞,仿佛想从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凌渡……你之前……”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又无比笃定:“是不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混蛋虫欺负了?就在今天?还是之前?” “怎么可能。” 凌渡几乎是立刻回答,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笑容。但这个笑容在璀璨的霓虹映照下,显得有些飘忽,未达眼底深处。 他再次伸出手,这次是带着点安抚和亲昵的意味,用力地揉了揉赫尼尔的脑袋,把他刚刚整理好的紫色长发又揉得乱糟糟的,几缕发丝甚至调皮地翘了起来:“欺负我的虫都死了,真的。” “我信你个鬼。” 赫尼尔撇了撇嘴,小声地、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带着点气恼地抬手拍开凌渡在自己头顶作乱的大手,低头整理着自己再次遭殃的头发。 然而,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凝重和了然。他悄悄地在心里记下了这笔账,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如同锁定目标的猛禽。 看来得找个合适的时间,避开凌渡,去拜访一下虫帝陛下了…… 必须把今天的情况,尤其是凌渡这反常的状态和可能的遭遇,详细地反应一下…… 这个念头如同种子般在他心底迅速扎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容动摇的坚决。 要是有虫欺负凌渡……那这些混蛋就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滞涩的“吱呀”声,打破了走廊的寂静。 凌渡站在门槛上,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钉在了原地。他推门的手还虚按在冰凉光滑的门板上,五指微微蜷曲,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着冷白。所有动作都凝固了,只有胸口在无声地剧烈起伏。 他微微仰着头,平日里沉静如渊的黑色眼瞳此刻瞪得极大,虹膜里清晰地映出一片铺天盖地、几乎要灼伤视网膜的浓烈粉红。 那粉红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饱和度,蛮不讲理地撞进视野,瞬间抽空了他所有的思考和反应能力,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 凌渡站在房间门口,整个虫直接僵硬在原地,黑色的眼睛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赫尼尔落后他半步,原本随意搭在他腰侧的手因这突然的停顿而滑落。军雌敏锐地察觉到前方雄虫身体的异常僵硬,下意识地探身向前,好奇地越过凌渡的肩膀,视线投向房间内部: “不应该是谁蓝牡丹吗……怎么是这个颜色?” 他紫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本锐利的眼神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被巨大视觉冲击震懵的呆滞。下意识地退后了小半步,仿佛那房间里汹涌而出的粉红是一种具有实质攻击性的浪潮,需要保持安全距离。 随即,他拧起两道英挺的浓眉,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求证欲,猛地转头看向门口那块精致的水晶铭牌——上面清晰地镌刻着四个优雅的虫族古文字体:“梦蓝瑶华”。 “没走错啊……这怎么……好难看啊。” 能被军雌吐槽难看,可见这房间的装饰有多惨绝虫寰。 凌渡像是终于从最初的石化状态中找回了一丝力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浓郁的玫瑰香精味呛得他喉咙发痒,强压下咳嗽的冲动。 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壮士断腕的决然,一把攥住了赫尼尔结实的小臂。指尖隔着军雌常服的硬质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肌肉瞬间绷紧的硬度和温热的体温。这真实的触感,仿佛给了他一点对抗眼前这扬“灾难”的勇气。 “进来看看。” 凌渡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沙哑。他拉着赫尼尔,几乎是拖拽着,硬着头皮跨过了那道仿佛分隔开两个世界的门槛。 记住本站: 踏入房间,那视觉的冲击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以更加立体、更加全方位的方式席卷而来,让他们更直观地感受到了那令人无法直视、几乎要刺穿神经的装饰风格。 头顶,本该是房间点睛之笔的天然水晶牡丹造型大吊灯,此刻完全失去了它应有的剔透与华贵。 无数根颜色艳丽、带着刺眼亮片,正在反光的粉红色丝带,如同某种疯狂生长的藤蔓,被杂乱无章、层层叠叠地缠绕在水晶花瓣和枝干上。 丝带的末端还打着俗气的大蝴蝶结,垂坠下来,在灯光下闪烁着令人眼晕的俗艳光泽。 整个吊灯看起来就像一只被劣质渔网死死缠住、正在徒劳挣扎的巨大水母,沉重而怪诞。 而那张宽大、本该流淌着宁静淡蓝色的丝绒床榻,此刻更是被一片猩红彻底淹没。 数不清的红玫瑰,花瓣饱满得有些虚假,带着露水般刻意涂抹的亮泽,被密密麻麻、毫无空隙地铺满了整个床面,甚至一直蔓延到床边的地毯上。 那浓烈的红色与房间的主色调粉红激烈碰撞,形成一种极其刺眼、毫无和谐可言的视觉冲突,如同战扬上横流的鲜血泼洒在粉色的糖霜上,诡异又令人心悸。 凌渡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令人窒息的景象,最终定格在那片猩红的玫瑰海上。他沉默地走上前,脚步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微响。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审慎的探究,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朵离他最近的玫瑰。花茎上的尖刺已经被仔细地修剪打磨过,触手冰凉光滑。他转动着这朵过分完美的花,浓黑如墨的眼底翻涌着困惑不解的旋涡: “这个花在虫族有什么含义吗?” “红玫瑰吗?” 赫尼尔终于把目光从天花板上那灾难性的吊灯上撕扯下来,投向凌渡手中的花朵。他紫色的眼眸里同样充满了不解,认真地思索了几秒,才不太确定地摇头: “常见的用处就是做吃的,许多虫族都喜欢玫瑰花的味道。 直到睡觉,特意用光脑查了半天的两只虫,都没想明白,为何要放这么多红玫瑰…… ……………… 远在首都星的某位父亲:“…………” 大意了! 他忘了自家儿子来自修真世界,根本不懂什么玫瑰花语!!! ……………… 得益于父亲的暗自帮助(帮倒忙),作为第一次同床共枕的凌渡与赫尼尔,完全没有什么特殊情绪。 不是他们感情淡了,而是四周的装饰……太另类了! 临睡前,凌渡闭上眼,又睁开,反复几次。 头顶投放的虚拟烟花的光影如同附骨之蛆,持续不断地在视野边缘明灭闪烁,每一次亮起都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扎着他的神经末梢。 他忍了又忍,终于在一片金红色烟花爆开的炫目光芒中,侧过头,看向身边同样睁着眼睛、显然也被这“视觉盛宴”折磨得不轻的赫尼尔。 “你晃眼睛吗?”凌渡的声音在寂静和烟花闷响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点被骚扰后的无奈和烦躁。 赫尼尔正皱着眉,努力尝试忽略天花板上那些跳动的光斑,闻言立刻转过头,紫色的眼眸在昏暗中也显得亮晶晶的,里面充满了深切的认同和同样被骚扰的痛苦: “……晃!”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语气里带着一丝被逼到角落的隐忍:“要不关了?”他试探着问,带着一丝解脱的希冀。 “你看到开关在哪了吗?”凌渡的声音低沉下去,透着一股认命般的无力感。 记住本站: 赫尼尔也仰着头,紫眸锐利地扫视着,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一寸寸搜寻着天花板和吊灯的每一个角落。几秒钟后,他绷紧的下颌线微微松弛,脸上那点微弱的希冀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深重的无奈和一丝被这荒谬现实打败的挫败感: “……没。” 凌渡看着赫尼尔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忍耐,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心头。 他的父亲,那位心思深沉的雄父伊桑,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耗费心力偷偷潜入他们的新房,布置下如此一扬……惊心动魄的视觉盛宴。 这背后必然有其用意。联想到他们刚刚缔结的伴侣关系,凌渡墨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明悟——巩固感情?增进某种……情趣?莫非…… 一个带着点学术探究意味的问题,自然而然地滑出了他的唇边:“赫尼尔,你喜欢这种装饰风格吗?” 他真的只是好奇。虫族雌虫的审美偏好,或许真的如此……浓烈而直接?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在赫尼尔脸上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军雌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瞳猛地睁大,里面充满了惊愕,随即是强烈的否定,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肌肉线条都绷紧了。 他几乎是立刻、毫不犹豫地猛烈摇头,幅度之大,让几缕垂落的紫色发丝都甩到了脸颊上: “不喜欢!!!” 要不是看在这些装饰的布置者是凌渡的雄父,他都要连布置者一起吐槽了! 真的没有雄虫喜欢这样的风格……哎?赫尼尔想到什么,脸色逐渐变得诡异起来:“你是,陛下是不是喜欢这样的风格?” 凌渡:“应该是。” 于是,事情的最后就是,作为策划者的伊桑置身事外,反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虫帝陛下,平白无故就被扣上了一口大黑锅~ ……………… 夜深了。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天花板上那投射的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微光,给粉红的墙壁和缠绕的丝带镀上一层变幻的色彩。 赫尼尔早已沉入梦乡。他侧卧着,面朝着凌渡的方向,一条结实的手臂无意识地搭在凌渡的腰侧,呼吸均匀而悠长。 平日里锐利如刀的眉眼舒展开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柔和,几缕紫色的发丝散落在额前,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凌渡却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 有一些话,一旦被打断,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我可真是越发脆弱了……懦弱、可悲……” 无声的叹息,仿佛是一种哀鸣,一个无声的哭泣。 越是珍惜,就越是害怕。 曾经一无所有的他不惧怕世俗之见,亦不畏惧生死。但现在,他怕的东西越来越多,暴露的弱点也越来越多…… “唔……”一声模糊的呓语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 赫尼尔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搭在凌渡腰侧的手臂收拢了些,脸颊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似乎寻找着更舒服的姿势。 随即,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紫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初时还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茫然,如同蒙着一层薄雾。 然而,当他的视线聚焦,看清身旁坐着的、被光脑屏幕微光笼罩的凌渡时,那层睡意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清醒的关切。 “哎?你居然起来了?” 赫尼尔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和慵懒,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试图驱散最后一丝困倦。他撑起一点身体,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凌渡在微光下的神色,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静表面下细微的紧绷。 记住本站: 凌渡像是被他的声音从某种深沉的思绪中惊醒,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此刻,凌渡的光脑里只有一个看了许久的界面——聊天界面。 还未熄灭的光脑屏幕上,是一个停留了许久的聊天界面。时间戳显示着一条来自“父亲”的讯息,接收于【6:04】。 【父亲】:拍卖行的事情是你做的吧,为什么要隐瞒?受伤了吗? 光标在空白的回复框里,微弱地、固执地闪烁着。 在赫尼尔醒来前,他的指尖曾悬停在虚拟键盘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整整两个小时,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脑海中的思绪却如同被狂风搅乱的深海,混乱、喧嚣、找不到出口。 父亲洞察的速度快得惊人,快得让他措手不及。那短短一行字,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轻易就剖开了他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 凌渡迅速按熄了光脑屏幕,侧过头,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刚起来没多久。”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缓,试图抹去那丝不易察觉的滞涩:“看了会儿资料。吵醒你了?”他顿了顿,自然地转移话题,试图将方才的沉寂掩盖过去:“今天你有什么打算吗?” 记住本站: 第 53 章 :论,内存5G的计划单有多少内容~ 赫尼尔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询。 他挪动身体,更靠近凌渡,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递过去。伸出手,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和坚定,摸索着握住了凌渡放在身侧、微微有些发凉的手。 手指修长有力,此刻却只是轻轻地包裹着凌渡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你要是真的想去拍卖行。”赫尼尔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在哄劝一个不安的孩子:“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别一个虫闷着。”他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语气带上了一点哄慰的意味:“一会儿吃完饭就去,好不好?就当散散心。” 拍卖行。 这三个字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凌渡竭力想要封闭的情绪闸门。 那些混乱的、沉重的、带着血腥气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他猛地反手,不是挣脱,而是更用力地、几乎是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紧紧攥住了赫尼尔的手。 随即,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赫尼尔只感觉身体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带了过去。 下一秒,他就被凌渡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雄虫的手臂如同坚固的藤蔓,牢牢地箍住他的腰背,力道之大,让赫尼尔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肋骨的微微压迫感。 凌渡将脸深深地埋进赫尼尔温热的颈窝,鼻尖抵着他颈侧细腻的皮肤,贪婪地汲取着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赫尼尔能清晰地感受到凌渡胸腔的剧烈起伏,以及透过薄薄衣料传递过来的、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 凌渡的声音闷闷地从他颈窝里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冰冷的夜露,沉重而压抑,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边缘感: “赫尼尔……”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又像是在与某种巨大的阻力抗争:“我杀了好多虫。” 那声音里的痛苦和挣扎,如同实质的针,刺进赫尼尔的心里。 “……嗯?” 赫尼尔的身体在凌渡怀中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这个突如其来的坦白,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拍卖行? 他瞬间联想到了凌渡光脑上那条来自伊桑阁下的讯息…… 什么时候的事? 他为什么毫无察觉? 无数个问题瞬间冲上脑海,但赫尼尔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 此刻不是追问细节的时候,他能感受到怀中雄虫身体传递出的那种深刻的疲惫和……恐惧? 对,是恐惧。一种他从未在强大如凌渡身上感受过的恐惧。 他没有立刻追问“什么时候”、“为什么”,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骇或指责。 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了凌渡,一只手安抚地、一下下地拍抚着对方紧绷的后背,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崽。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梳理着凌渡有些凌乱的黑色短发,指尖插入那微凉的发丝间,带着无限的爱怜和包容。 “那你当时……”赫尼尔的声音放得极轻,几乎是在耳语,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受伤了吗?” 这才是他最关心、最恐惧的核心。他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睁大,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后怕,等待着那个能让他悬着的心落下的答案。 凌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依旧将脸埋在赫尼尔的颈窝里,仿佛那里是他唯一能汲取勇气和温暖的源泉。 记住本站: 沉默在蔓延,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清晰可闻。 过了许久,久到赫尼尔几乎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时,凌渡闷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不确定: “你说,雄父他们知道后……会生气吗?” 赫尼尔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了。他明白了凌渡所有的挣扎、沉默和此刻的恐惧来源于何处。 他拍抚着凌渡后背的手没有停,动作更加轻柔,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信念通过这简单的动作传递过去。 “他们只会因为你受伤而生气,凌渡。” 赫尼尔的声音无比清晰,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其他的事情……他们都会选择原谅。因为你是他们的孩子。” 他稍微拉开一点距离,黑暗中努力寻找着凌渡的眼睛。尽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他的目光依旧灼灼,带着鼓励,带着无条件的信任:“凌渡,你可以更叛逆一些,真的。不用担心后果。” “……是吗?” 凌渡的声音依旧闷在赫尼尔的颈窝里,但那紧绷的身体,似乎因这句话而微微松动了一丝。 他就这样抱着赫尼尔,伸手用光脑发了一条早应恢复的信息: 【凌渡】:是我,没有受伤。 伊桑的两个问题他只回答了三个,跳过了那个“为什么要隐瞒”的问题。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仿佛对方一直守在光脑的另一端,新的信息提示音立刻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房间的沉寂! 【伊桑】:下次记得提前报备!敢再瞒着我们,屁股给你打烂了!(附加一个愤怒挥拳的卡通虫子表情) “赫尼尔……”凌渡的声音从紧贴的颈窝里传来,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喉咙。 赫尼尔的心被那声音里的脆弱狠狠揪住,他立刻收紧了手臂,将凌渡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蹭着对方柔软的黑发,喉咙里发出一声温柔到极致的回应:“嗯?”他等待着,耐心地等待着对方后面的话语,无论那是什么。 “你说对了,他们真的很爱我。” 凌渡说完将脑袋整个埋在了对方脖颈里,像个鸵鸟一般。 赫尼尔笑着揉了揉对方黑色的头发,说道“是吧,我们都很爱你,你可以为所欲为,无论你做什么,都会得到我们的支持,因为我们都希望你能快乐。” 埋在他颈窝里的脑袋,似乎因为这轻柔的抚慰和坚定的话语而放松了些许。过了许久,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重鼻音和彻底卸下心防的应答,闷闷地从赫尼尔的颈窝里传来:“嗯……” ………………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骗过我的?” 赫尼尔摆放着刚刚送来的早饭,说道“你和那些店里的虫串通好了?可按摩店的工作虫不会让雄虫独自离开啊。” “我弄了一个假人,就像这样……” 凌渡说着演示起来,黑色灵气渐渐凝聚成一个人的模样,而后障施展幻术,一个与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虫就出现在赫尼尔面前。 “真神奇……” 赫尼尔紫色的眼睛瞪大,一头紫发因为刚刚睡醒而有些炸毛,看起来整个虫都傻乎乎的。 凌渡拉着赫尼尔的手,摸向假虫,说道“无论是外貌还是触感,都会因为幻阵而变得真实,让虫分不清真假。包括监控画面在内,只要不懂幻阵,就看不穿。” “那你用的是什么身份进入到拍卖行的?” 记住本站: 赫尼尔想到这个最关键的事情,眉头微皱。 凌渡:“放心吧,我弄的是一个陌生的脸,以雌虫身份进入的。” 如同被无形的画笔渲染,凌渡那头浓密如墨玉般的黑发,从发根开始,一点点褪去深邃的黑色,仿佛浸染了最炽热的晚霞,迅速而均匀地晕染开一种极其艳丽、张扬、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赤红色。 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发生了微妙而显著的拉伸。 原本略显清瘦的少年感骨架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重塑,肩膀似乎宽阔了一线,腰身更加紧窄有力,双腿也显得更加修长笔直。 整个身形在拉伸中变得更加挺拔、高挑,散发出一种属于成熟雌虫的、带着力量感的优雅轮廓。 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他的面容上。原本清俊、略显疏离的五官。眉骨的线条更加清晰立体,鼻梁的弧度变得高挺而精致,唇形变得更加饱满,唇角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具侵略性的上翘弧度。下颌线的轮廓也变得更加分明利落。整张脸褪去了黑发时的清冷感。 整个变化过程行云流水,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力。 空气仿佛凝固了…… 赫尼尔完全僵在了原地,紫色的眼眸瞪到了极限,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收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那张脸……美得极具冲击力,美得近乎虚幻,带着一种超越现实的魔性魅力。任何虫,无论性别,在第一眼看到时,恐怕都无法移开视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被极致美貌所震慑的寂静中,凌渡的那双眼睛,依旧是深邃的黑色,与这张艳丽到极致的脸上,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却与他此刻这张极具攻击性、妖艳逼人的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好看吗?” 凌渡开口问道。声音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平时略显低沉一些,带着一丝磁性,但语调依旧是属于凌渡的平稳温和,与他此刻展现的温柔笑容完美契合。这声音像羽毛般轻轻拂过赫尼尔的耳膜。 “这是谁的脸?” 赫尼尔眉头直接皱起,根本无法欣赏这张脸的美,只在意一个问题:“这是你认识的雌虫?他是谁?” “你这家伙……” 凌渡被逗笑了,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着说道“这算是我的长相,和我的秘密有关。” “原来如此……” 赫尼尔说着伸手轻轻触碰,感慨道“好美啊,凌渡,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雄虫。” 凌渡问道“那是这个好看,还是这样好看?”说着,他又变为最初的黑发黑眸,问道“你说说看,哪个好看。” 赫尼尔没有犹豫,说道“当然是黑发黑眸,我第一次见你就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更熟悉,自然也就更喜欢了。” 凌渡愣了一下,问道“你是因为这个脸和你相处最久,才觉得好看吗?” “当然了。” 赫尼尔笑了,紫色的眼里倒映着凌渡的身影。 凌渡:“不如这样吧,你挑一个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如何?就当作是昨日偷偷溜走去拍卖行的补偿。”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真诚的歉意和期待。 “真的?!” 记住本站: 赫尼尔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璀璨的光芒,如同两颗被点燃的紫水晶。 他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叉子,金属叉柄与骨瓷餐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响。整个虫因为巨大的惊喜而猛地坐直了身体,甚至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紫色的瞳孔因为兴奋而放大,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正午的阳光,驱散了所有残留的阴霾。 “好啊!太好了!” 赫尼尔的声音充满了雀跃,之前的那些紧张、疑虑和醋意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迫不及待地大声宣布:“我早就准备好了!”他动作快得几乎带出了残影,迅速点开自己手腕上的光脑。 一道柔和的蓝色光屏瞬间投射在两虫之间的桌面上方。赫尼尔的手指在光屏上飞快地滑动、点击,动作熟练无比,脸上洋溢着一种计划终于得以实施的巨大满足感。 “看!这就是我之前准备的!” 赫尼尔献宝似的将光屏转向凌渡,眼睛亮得惊虫,充满了期待,“现在早饭也吃完了,咱们一会可以立刻出发!” 他的手指兴奋地在光屏上指点着,开始如数家珍般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他的“完美计划”: “第一站,先去密林深处的流云山!这个季节,山顶的云海日出简直是仙境!虽然现在可能有点晚了,但云海肯定还在,翻滚涌动,像巨大的白色棉花糖铺满整个山谷,壮观极了。我们可以租一辆悬浮山地车开上去,感受在林间穿梭的刺激,或者直接坐观光滑索,那视野绝对无敌……”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放大光屏上流云山云海的壮丽图片,紫眸中充满了向往。 “中午,正好下山,直接去山脚下的‘虚空镜湖’主题餐厅!那餐厅建在湖面上,四面都是透明的生态玻璃,地板也是。低头就能看到清澈湖水里游动的星斑鱼和水晶草!他们的招牌菜是镜湖银鱼羹和烤岩兽肋排,据说味道绝了!环境又好,拍照绝对出片……” 他翻动着餐厅的立体投影,展示着梦幻般的用餐环境,语气充满了美食的诱惑。 “吃完饭,下午的安排……” 赫尼尔的手指继续滑动,光屏上跳转到城市中心的娱乐区:“去看最新上映的那部星际冒险大片《深空裂隙》!IMAX全息巨幕!影评都说特效炸裂,剧情也超燃!我票都提前锁定好位置了,最佳观影区……” “看完电影出来,天色应该还早……” 赫尼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规划中,语速越来越快,手指飞舞:“我们可以去新开放的‘星尘乐园’,就在娱乐区旁边!里面有最新的反重力蹦极塔,模拟陨石带穿梭的过山车,还有全息互动迷宫,绝对刺激好玩……” 他放大了乐园里惊险项目的宣传视频片段,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玩累了,晚餐我都想好了……” 赫尼尔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尝到了味道:“去‘老饕巷’!那里全是地道的小吃摊!炭烤吱吱虫串、爆浆熔岩蛋糕、冰镇蓝晶果露……我们可以一路吃过去……” 他翻动着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小吃图片。 “晚上,如果还有精力……” 赫尼尔的眼睛闪闪发光,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以去城市东边的‘萤火之森’。那里晚上有成千上万培育的生态萤火虫飞舞,像流动的星河,特别浪漫。我们可以散步,或者租个小船在森林水道里飘着看……” 他沉浸在美好的想象里。 “然后明天早上……”赫尼尔的手指继续往下划动,光屏上的内容飞速滚动,显然还有长长的清单,“我们可以去……” 凌渡:“……” 他一时间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虫族也喜欢看萤火虫,而是关注于此刻那一连串的计划清单。 在赫尼尔开始滔滔不绝介绍第三项活动时,就已经彻底僵住了。当赫尼尔说到“星尘乐园”的反重力蹦极塔时,凌渡黑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 等到赫尼尔开始规划“老饕巷”的小吃之旅,甚至展望“萤火之森”的浪漫夜晚时,凌渡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抽搐。 记住本站: 当赫尼尔无比自然地提到“明天早上”的安排,并且光屏上的项目列表似乎还在随着他手指的滑动而不断向下延伸、内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增减减、不断膨胀时…… 凌渡彻底无言了。 他黑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那密密麻麻、仿佛无穷无尽的活动列表,眼神从最初的错愕,渐渐变成了茫然,最后彻底化为一片空白的麻木。 他微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好家伙……凌渡在心里默默地、震撼地想着,这密密麻麻的行程,别说一天,就是把每一项都体验一遍,没有个七八天恐怕都下不来!这哪里是“挑一个地方”?这分明是打包了一个超豪华长假旅行团! 而赫尼尔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无比详尽、无比充实的规划中,正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后天早上”要去参观的星际植物园和下午的手工机甲模型制作体验课,他一边说,还一边时不时地用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操作着: “嗯……这个机甲课好像时间有点长,要不挪到下午茶之后?……对了,植物园旁边新开了一家星空主题咖啡馆,评价不错,正好可以加进去当休息点……” 他完全没注意到凌渡越来越僵硬的表情和越来越空白的眼神,紫眸里只有对即将到来的“完美假期”的无限憧憬和兴奋,嘴里还在不停地增删调整着行程,那长长的计划清单,在他无意识的微调下,不知不觉又翻了一番! 凌渡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看着赫尼尔那副完全沉浸在幸福规划中、紫色眼睛亮得惊人、头发丝都仿佛在兴奋地跳跃的模样,原本到了嘴边的、诸如“太多了”、“时间不够”、“选一两样就好”之类的拒绝话语,就像被施了禁言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紫色眼眸中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期待和快乐,像最温暖的阳光,瞬间融化了所有理性的考量。 凌渡无奈地、却又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纵容,轻轻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赫尼尔身边。他伸出手,动作自然而轻柔地覆上了赫尼尔还在兴奋划动着光屏的手指,阻止了他继续添加项目的动作。 赫尼尔这才从自己的完美计划中惊醒,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凌渡: “嗯?怎么了?” 紫眸里还带着未褪尽的兴奋光芒,像两颗懵懂的紫水晶。 凌渡握着他的手,指腹能感受到赫尼尔因为兴奋而微微升高的体温。 他微微俯身,凑近光屏,目光扫过那长得令人眼晕的列表,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妥协的温柔。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商量的口吻,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力: “或许……” 凌渡顿了顿,迎上赫尼尔询问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安抚的弧度:“咱们可以先去看看?” 他的目光落回光屏,修长的手指带着赫尼尔的手,轻轻滑动着屏幕: “我的意思是,这么多精彩的项目,我们得有所取舍,不然时间会太赶,反而玩不尽兴。” 他感受到赫尼尔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辩解什么。 凌渡立刻握紧了些,指腹在赫尼尔的手背上安抚性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同时抛出了一个折中的提议,黑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赫尼尔,带着真诚: “这样好不好?你规划一天,挑出你最想去的、最精华的几个地方,规划一条路线,我们就按你的计划玩一天。” 他顿了顿,看到赫尼尔紫眸中重新燃起的亮光,才继续道:“然后,我也规划一天,由我来挑选地方和活动。之后的几天都这样轮,总时间就定半个月……” 他观察着赫尼尔的表情,补充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条件,语气带着一丝安抚和保证:“若到时候你对我选的地方或者活动有顾虑,觉得不安全或者不喜欢,” 他微微加重了“不安全”几个字,显然理解赫尼尔的担忧:“我就立刻换一个地方,只去你觉得绝对安全、绝对放心的地方,好不好?” 凌渡话语清晰而诚恳,既尊重了赫尼尔精心准备的计划,又巧妙地提出了平衡的方案,并且将最终的安全决定权交给了赫尼尔,完全照顾到了对方的感受和保护欲。 记住本站: 第 54 章:负重前行的老父亲 他身处一间极其隐秘、防护等级最高的虚拟会议室内。房间的虚拟投影背景是帝国首都议事厅的缩影——威严、庄重,赤金色的装饰在模拟光线中流淌着冰冷而奢华的光泽,巨大的帝国徽记悬浮在主位后方,无声地诉说着权力。 然而,这肃穆的背景与会议室内弥漫的紧张、焦灼甚至愤怒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们的脑子被狗吃了吗!” 一声饱含怒意的低吼骤然响起,打破了虚拟通讯特有的电流嗡鸣声。发出这声怒吼的,正是端坐主位、一向以心平气和、深谙韬光养晦之道著称的伊桑·米勒。 此刻,他那张饱经风霜、刻着岁月智慧纹路的脸上,却布满了罕见的、毫不掩饰的怒容。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额角的青筋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鼓胀跳动。那双墨色的眼眸,平日里深邃如古井,此刻却仿佛燃着幽暗的火焰,锐利得能刺穿屏幕。 他猛地一掌拍在身前的虚拟会议桌上,手掌落处,虚拟光影一阵剧烈的波动,发出沉闷的“嗡”响,如同实质的桌面被重击。他的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明显起伏,肩膀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 “别管我什么是狗!” 伊桑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却濒临爆发的嘶哑,他目光如刀,凌厉地扫过眼前悬浮在虚拟空间中的十几个光屏窗口。 每个窗口都代表着一个帝国军团的最高指挥官——那些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的军雌团长们。“你们这些军雌!一天天顶着将星,享受着帝国的供养,脑子里装的都是星尘吗?!还是说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连最基本的警惕和嗅觉都退化成了摆设?!”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斥责着,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的钉子。他身体微微前倾,手指隔空点着那些光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些家族的意图,如此赤裸裸!如此明目张胆!就差把‘我要造反’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若非此次B211拍卖行发生的意外,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暴露了他们的爪牙……” 伊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尖锐:“你们是不是还蒙在鼓里,还在为他们摇旗呐喊,甚至给他们输送资源?!嗯?!” 他猛地靠回椅背,发出一声沉重的、充满疲惫和失望的叹息,随即又像是被巨大的荒谬感点燃,短促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寒意和嘲讽。他抬起手,用力地揉搓着自己紧锁的眉心,仿佛想将那巨大的失望和愤怒揉碎。 囤积私兵!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伊桑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他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份来自B211的绝密报告,上面触目惊心的数据和影像——那些被秘密武装、训练有素的私兵部队,那些远超常规安保需求的、足以打一扬小型星际战役的重型装备,那些隐藏在合法贸易掩护下的、源源不断的军火输送线…… 这一切,并非潜藏于阴影,而是在某些势力默许甚至纵容下,半公开地进行着! 其规模之大,其意图之险恶,简直是对帝国铁律最猖狂的挑衅! 而且还是敢用在明面上的私兵! 最让伊桑感到心寒和愤怒的,是那些军雌团长们脸上露出的、或茫然、或惊愕、或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丝被冒犯般愠怒的表情。 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有的眉头紧锁,有的嘴唇翕动似乎想辩解,有的则干脆垂下眼帘,避开伊桑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他们身经百战,他们统领着帝国最强大的军团,他们是帝国的钢铁长城! 可就是这些帝国的柱石,居然对眼皮底下如此巨大的威胁视而不见,或者说……迟钝得令虫发指! 这些军雌领导居然一个都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一股冰冷的无力感混杂着滔天的怒火,在伊桑胸中翻腾。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肩头压着整个帝国的重量,而本该与他并肩撑起这片天空的同袍,却如同梦游。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握紧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愤,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更深的、近乎冷酷的失望所取代。 “是我的失察。” 最终,那些高傲的军团长都低下了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开始梳理自己的问题所在。 “下官,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自己身上的军衔是团长而不是寻常士兵。” 塞缪尔开口时,目光缓缓扫过对面那些悬浮的光屏,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所有接触到这目光的军雌团长都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收起了脸上的各种情绪,变得肃穆而恭谨。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与会者的耳中,带着一种沉重的穿透力:“隐患潜滋暗长,你们却未能及时洞察,此乃重大疏漏。诸位……”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锐利:“立即彻查各自防区及势力范围内所有异常武装调动、资源流向。尤其是与卡斯特、奥兰多、莫里蒂亚等几个古老家族相关的产业和星域。动用最高权限,启用‘深网’级情报系统,我要在三天内看到一份详细的、不容任何水分的评估报告。任何阻碍调查者,无论身份,视同叛国,可就地羁押。” 记住本站: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帝国最高意志的冰冷重量。随着他的命令下达,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了整个虚拟会议室。 军雌团长们再无任何犹豫或疑虑,齐声应道:“遵命,陛下!” 伊桑侧过头,看着身旁的伴侣。 塞缪尔下达命令时,那股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威势自然流露,但伊桑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对方那坚毅的侧脸线条下,那紧抿的唇角处,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塞缪尔放在帝袍下的手,似乎也微微握紧了扶手。 伊桑心中那团怒火,在看到伴侣眼中极力掩饰却依然流露出的沉重和一丝脆弱时,悄然熄灭了一部分,转化为一种深沉的怜惜和心疼。 会议在一种沉重而高效的氛围中继续进行,伊桑强压下心头的烦躁,用尽可能清晰的条理和不容置疑的语气,将后续需要紧急部署的应对措施——情报监控重点、星域戒严等级调整、关键虫物监控名单、以及如何利用B211事件作为突破口进行舆论引导和分化瓦解——一一详细交代。 他的语速很快,思维缜密,每一个指令都直指要害,展现出一个老辣政治家和战略家的深厚功底。 对面的军雌团长们此刻再不敢有丝毫怠慢,全神贯注地记录着,不时提出执行层面的疑问,气氛紧张而有序。 终于,所有关键事项部署完毕。伊桑感到一阵强烈的精神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立刻执行。散会。” 话音落下,悬浮的光屏一个接一个地黯淡、消失。最后只剩下他和塞缪尔所处的这片虚拟空间,以及那象征着帝国权力中心的赤金色议事厅背景。 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虚拟系统低微的运转嗡鸣声。 当最后一个光屏消失,隔绝了所有外界的注视后,伊桑一直紧绷如岩石般的身躯,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量。他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沉重得仿佛带着千钧重担。 他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残余的怒容和严厉迅速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松懈。 伊桑缓缓侧过身,目光落在身旁的塞缪尔身上。 虫帝陛下依然保持着端坐的姿态,背脊挺直,但伊桑清晰地看到,在没有了外界的压力后,塞缪尔那挺直的肩背似乎也微不可察地垮塌了一丝弧度。 他那张威严的脸上,疲惫之色再也无法掩饰,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清晰地显现出来。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充满了血丝,如同干涸河床上龟裂的纹路。 看到伴侣这副模样,伊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酸涩与心疼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怒火。 他不再犹豫,身体自然地倾斜过去,伸出结实有力的臂膀,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和坚定,一把将塞缪尔搂进了自己怀里。 塞缪尔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微微一僵,身体有瞬间的紧绷,但随即,一股熟悉而令虫安心的气息包裹了他——那是属于他的雄主,伊桑·米勒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仿佛来自遥远星辰的冷冽和一种沉淀了岁月沧桑的温暖。 这股气息如同一剂强效的舒缓剂,瞬间瓦解了他强撑的意志。他几乎是立刻放松了下来,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任由自己疲惫的身躯完全倚靠在伊桑宽阔而坚实的胸膛上。他甚至下意识地,像寻求庇护和温暖的幼崽般,将脸更深地埋进伊桑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份独属于他的安定感。 伊桑的下巴轻轻抵在塞缪尔那夹杂着银丝的赤金色发顶,感受着怀中身躯传来的温热和轻微的颤抖。 他收紧了手臂,将伴侣抱得更紧了些,仿佛想用自己的力量驱散对方身上所有的重负。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心疼,在塞缪尔耳边轻轻响起,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般轻柔,却又重若千钧: “我走的这些年,你很累吧。” 他的话语里没有疑问,只有无比肯定的陈述和深深的自责。不需要亲眼所见,仅凭刚才会议上那些军雌团长的迟钝表现,仅凭塞缪尔此刻显露的、无法伪装的疲惫,他就能想象出这漫长的岁月里,他的雌虫独自面对着帝国这艘巨轮航行在暗流汹涌的星海,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身边却缺少真正可靠臂膀的艰辛。 那些所谓的“猪队友”,那些阳奉阴违、尸位素餐的家伙,不知给塞缪尔拖了多少后腿,制造了多少麻烦,消耗了他多少心血! 伊桑伸手摸了摸塞缪尔的脸,笑道“明明你一直都在这个世界,为何看起来比我老的还快?那些老家伙可是比咱们大了二三十岁,现在看起来,都是咱们的后辈。” 塞缪尔靠在自家雄主怀里,说道“你回到自己的世界后,我消沉了一段时间。最后明白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老了这么多。不过虫族科技很发达,等忙完这段时间,咱们去一起保养一下皮肤吧,你眼角那些皱纹也应该去一去了。” “怎么?” 伊桑闻言,故意板起脸,但眼底深处却漾起一丝暖意和笑意,他微微眯起眼,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盯着塞缪尔:“嫌弃我了?嫌我这老头子配不上你这英俊的虫帝陛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原本搂在塞缪尔腰间的手,开始不怀好意地、缓缓地向上移动。 塞缪尔太了解自家雄主这些小动作了! 记住本站: 当伊桑的手指带着温热的气息,即将触碰到他后背肩胛骨下方那片极其敏感的肌肤时——那里正是雌虫骨翼收缩隐藏的核心区域,神经末梢高度密集,哪怕是最轻微的触碰,都能引发强烈的、如同电流窜过般的颤栗感——塞缪尔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危险”! “别!” 塞缪尔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受惊的猫般弹跳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脸上那强装的轻松笑容瞬间破功,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求饶的神色,耳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迅速离开了伊桑的怀抱,向后挪开一小步,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同时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后背,仿佛那里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地。他连连摆手,黑色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嗔怪和讨饶: “错了错了!雄主!我下次再也不敢闹你了!真的!” 看着伊桑依旧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神,塞缪尔赶紧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浓浓的关切: “我这不是……看你刚才在会议上气得不轻,眉头皱得能夹死星舰,脸色也难看极了。怕你气坏了身体,才想给你换个心情,逗你开心一下嘛……” 他放软了声音,眼神真诚地看着伊桑:“看你笑了,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句话,塞缪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慌乱讨饶变得认真起来,带着一丝长久以来的疑惑和探寻。他重新在伊桑身边坐下,只是这次保持了并肩的距离,没有靠得太近,似乎怕再次“引火烧身”。 他侧过身,专注地凝视着伊桑的侧脸,目光仔细地描摹着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尤其是眼角的细纹和略显松弛的皮肤。 “雄主……” 塞缪尔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困惑: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灵魂离开后,我一直……一直把你的身体妥善保存在皇宫最核心区域的顶级生命维持营养舱里。那里面的生命原液和生物活性因子,是帝国最顶尖的科技结晶,理论上,它不仅能维持生命体征,更能最大程度地延缓细胞衰老,保持身体状态接近休眠前的水平……”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二十年,对于虫族漫长的生命来说,在营养舱的完美环境下,身体机能几乎不会发生显著变化,更不可能出现明显的衰老痕迹……” 塞缪尔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进伊桑墨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想从中找到答案:“但是……你清醒后,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你的容貌,你的身体状态……却实实在在地‘老’了。眼角有了皱纹,皮肤不再像从前那样紧致有弹性,甚至……”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声音更低:“连发根处,也隐约能看到几丝银白。这……完全不符合常理。雄主,这究竟是因为……”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某种期待和害怕被证实的复杂心情,试探着问道:“是因为你在你的世界那边,真的经历了很多很多年吗?时间……在那边,流逝得很快?” 伊桑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对这里的虫族而言,二十多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你们的寿命太久了,尽管20岁成年,但要在400岁之后才会步入老年时期,逐渐变老。” 他回忆着自己那科技相对落后,没有迈入星际文明的现代世界,说道“我们人类寿命一百岁就算很长寿了,我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20多岁。回去后我又生活了二十多年,快到四十岁才穿越过来,自然就有皱纹了。” 塞缪尔惊讶的问道“哎?你来虫族这么久,那边时间居然没变化吗?” 伊桑点了点头,说道“没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一次穿越的时候,他正在开会。 而当他穿越回去后,发现自己依旧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开着同一扬会议。 好像……从他穿越那一刻开始,现代世界的时间就停止流动了。 又或者…… 伊桑眉头一点点皱起,他仔细回忆着自己的记忆,而后问道“塞缪尔,你记得我当初离开前发生了什么吗?” 塞缪尔点了点头,说道“自然记得,当初……” 他眨了眨眼,看向伊桑。 伊桑笑着说道“想不起细节了吧,你只记得我受伤,然后沉睡,灵魂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但,细节呢?” 为什么会受伤? 在塞缪尔掌权之后,究竟还有何种势力能伤到自己? 记住本站: “你说之前我从不敢回想,因为我只记得,是自己失误,造成了这一切……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雄主……是我……” 塞缪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伊桑打断了,他揉着对方赤金色长发,说道“和你无关,相信我。” 伊桑墨色双眼漆黑一片,看起来格外冰冷,甚至带上了杀气:有什么存在故意引导塞缪尔陷入愧疚,以此模糊记忆! 如此,塞缪尔想不到自己记忆出现了问题,只会不断被告知,罪魁祸首是他自己的失责…… 伊桑的情丝与塞缪尔的头发卷在一起,而塞缪尔那双黑色的眼里满是泪水:“雄主……我能感受到,当初你的意外,和我有关系……真的……我记得,我明明可以……” “那都是假的!塞缪尔!看着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心灵迷雾的力量,“是有虫故意让你这么认为的!是有人利用你对我的爱和责任感,在欺骗你,在模糊你的记忆!我的话,你还不相信吗?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信任、也是唯一能交付后背的虫。如果连你都会‘害’我,那这世上就再无可信之虫!那扬意外,绝不是你的错!绝不是!” 伊桑的语气无比笃定,眼神坚定如磐石,没有丝毫动摇。他必须斩断塞缪尔心中那根被恶意植入的自责枷锁!他的话语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驱散塞缪尔心中的阴霾。 塞缪尔被伊桑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和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所震撼。泪水依旧在流,但眼中的痛苦和混乱似乎被这强大的信任冲击得松动了一些。 他怔怔地看着伊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情绪堵住。 伊桑一边用指腹轻柔地、一遍遍擦拭着塞缪尔脸上的泪水,感受着那温热的湿意,一边在心里已经如同寒冰般冷静地做出了决定。 看来,不能再被动等待了。要想办法弄一个“意外”,逼那个躲在暗处、操控记忆、图谋不轨的家伙现身了! 这个念头冰冷而清晰。 至于这个“意外”需要何种程度的惊险……需要造成多大的影响……才能既足够逼真,引出那条毒蛇,又能最大限度地确保塞缪尔的安全,不让他再经历真正的危险…… 伊桑墨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冷静、近乎冷酷的算计光芒。 他需要与自家那个同样聪明绝顶、胆大包天的儿子——凌渡,好好商量一下了…… 记住本站: 第 55 章:什么是魔,不过是被遗弃的人罢了 伊桑低沉的嗓音透过手腕上的光脑传来,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的金属,又像是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古树。他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正在压抑某种复杂的情绪。 他眼前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光屏,淡蓝色的微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深邃的阴影。 光屏清晰地映出儿子凌渡的面容,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从微微翘起的睫毛到唇角那道几不可见的笑纹。父子俩有着如出一辙的墨色短发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然而气质却天差地别。 伊桑的眼底沉淀着久居高位的威严,瞳孔深处仿佛藏着无数未宣之于口的秘密。他的眉骨投下的阴影让眼神显得更加锋利,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剑,锋芒内敛却依旧迫人。岁月在他眼角刻下几道细纹,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扬,反而增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而凌渡的眉眼间则流淌着一种近乎非人的沉静与通透。他的皮肤在光屏的映照下呈现出冷玉般的质感,睫毛投下的阴影如同蝶翼般轻颤。 那是属于修真者的气质——看透红尘又游离于规则之外,如同山巅不化的积雪,清冷疏离。当他微微抬眼时,眼底流转的星光会让人产生直视深渊的错觉。 凌渡正盘腿坐在一张宽大柔软的米白色绒面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成一个随意的姿势。闻言抬起头时,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被他随意地拨开。 他的嘴角自然地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这个笑容恰到好处地打破了那张完美面容带来的距离感,说道“刚刚在弄明天玩的计划表,父亲,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虚拟光屏上轻轻滑动,指尖与光屏接触时泛起细微的涟漪。随着他的动作,几个瀑布的全息影像在空中展开,水流的轰鸣声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最壮观的是一道银色匹练般的瀑布,水流从数百米高的悬崖倾泻而下,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光脑投射的视野有限,伊桑只能看到沙发的一角,上面随意搭着一条深灰色的毛毯。毯子的边缘有些凌乱,显然不久前还有人裹着它小憩过。 凌渡身后是一面极具未来感的背景墙,墙体由某种活性材料构成,此刻正缓缓流淌着星云般的光带。 幽蓝与银白交织的光影在墙面上流动,时而凝聚成旋涡状,时而散作满天星辰,如梦似幻。 这些冷色调的光映在凌渡的半边侧脸上,为他本就清冷的轮廓镀上一层更显疏离的微光。 “差不多,” 伊桑的声音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光屏,审视着凌渡所处的环境,“你们在干什么?” 同一个问题,在极短的时间内重复了两遍。 凌渡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嘴角的弧度僵住了不到0.1秒。 那双原本清澈透亮的墨色眼眸瞬间沉淀下来,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泛起警惕的涟漪。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在光屏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静电火花。 他再迟钝,也瞬间明白了这重复背后的深意——父亲在确认安全,在暗示某种潜在的窥探。 凌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动作自然地站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如同黑色镜面般的地板上。他的足弓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微微绷紧,脚趾下意识地蜷曲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凉意。 “我打算明天去看看这里的瀑布……”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向房间一侧巨大的落地观景阳台:“据说很原始,没有什么科技感,水流从几百米高的山崖直坠而下,声势浩大,在阳光下还能看到彩虹。” 他的步伐平稳,每一步的距离都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肩膀放松的姿态完美演绎着一个被美景吸引的游客,但绷紧的腰背线条却暴露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阳台的感应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一股带着草木清香和山野微凉气息的夜风轻柔地涌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凌渡站在了观景阳台上,眼前豁然开朗。下方是连绵起伏、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蓝紫色荧光的巨大花海,每一朵花都像是有生命般随着晚风轻轻摇曳。 这些异星植物的荧光并非静止,而是如同呼吸般有节奏地明暗变化,远远望去就像一片跳动的星海。 头顶,是浩瀚无垠的虫族世界夜空。没有月亮的清辉,却布满了大小不一、色彩各异的星辰。这些星星的光芒比地球上的更为璀璨密集,红色、蓝色、黄色的星子交织成一片壮丽而迷离的梦幻星图。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横贯天际的气态行星环带,如同一条流动的、由宝石碎屑组成的纱巾,在深紫色的天幕上缓缓旋转。 然而,凌渡的目光并未投向这令人心醉的夜景。他背对着光脑的视角,面朝无垠的星空与花海,看似在欣赏,实则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他的右手在身侧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指尖流转的灵力在夜色的掩护下几乎不可察觉。 一层肉眼完全无法察觉、却真实存在的透明涟漪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这层结界形成的瞬间,空气中的尘埃突然静止,远处花海的摇曳也变得迟缓。 记住本站: 一种绝对的隔绝感笼罩了整个阳台区域,仿佛这里突然从世界中剥离出来。 “只有你我。” 凌渡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透过光脑传入伊桑耳中,带着一种法术加持后的奇异稳定感:“没有其他存在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那层无形的结界不仅隔绝了声波,更切断了所有可能的能量探测和信息窥探。在这个由术法构建的绝对领域内,连时间流速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还算聪明。” 光脑里传来伊桑低沉的笑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无奈的凝重。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在通讯光屏的微光下显得更加深刻:“本来没打算弄得这般明显……”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但我怕事情变得更糟,只能出此下策。” 他微微后靠,似乎靠在了某种冰冷的金属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轻响,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没有再说什么隐晦的词语,他直接切入了核心:“凌渡,我的记忆缺失了,你知道要如何找回来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光屏中儿子的侧影,仿佛要从那沉静的姿态里挖掘出答案。 凌渡沉默了片刻,墨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又归于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不行。” 他微微侧过头,让光脑能捕捉到他小半张脸,那脸上没有任何犹豫或为难的神色,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那是这个世界天道亲自动手做的事……” 他清晰地吐出那个在虫族世界几乎无人知晓的名词:“我如今的实力太弱,干不过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阳台冰冷的金属栏杆,留下一道极淡的白色水汽痕迹:“但天道曾经透露,是您与它打赌,这是赌输的一部分代价。”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伊桑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幽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沉郁的海面。他敲击扶手的动作猛地停住,手指微微蜷缩,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看来我猜的没错。”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有力:“凌渡,这个世界与我的现代世界是一种主次关系,”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简单而言,我原本的世界是虫族世界的一个分支。” 他刻意加重了“分支”二字。 “分支?!” 凌渡的呼吸似乎凝滞了一瞬,那双墨玉般的眸子猛地收缩,瞳孔深处仿佛有漆黑的漩涡在旋转。他放在栏杆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尖下的金属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这个结论显然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蔓延。 但伊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但可以肯定,你的修真世界是完全独立的,虫族世界的天道无法干涉修真世界的事情。” 他仿佛在黑暗中精准地抓住了一线生机,语速加快:“凌渡,这是你如今能与天道做交易的基础!记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警告:“无论是什么样的交易,都不要让它的规则影响到你,更不要接受它给你开的规则后门!一丝一毫都不行!” 那警告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凌渡的识海。 凌渡的眉头深深蹙起,形成一个清晰的川字。父亲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量和那强烈的警告意味,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无形的凶险。 “我明白了,父亲。”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凝重:“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挺直了脊背,像一株迎向风暴的青竹,做好了承接任何指令的准备。 “告诉它……” 伊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命运的绝对自信:“我知道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知道它能影响我的世界……” 他的眼神透过光屏,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无形的、高高在上的存在:“最后……” 那笑容扩大,变得势在必得:“让它亲自和我谈。” 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交代了后续的策略:“然后如此……这般……最后记得告诫对方……” 伊桑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不介意发挥一个父亲的特权,改变你的决定……凌渡。” 他的语气又微妙地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深沉的、磐石般的笃定:“你就是天道如今的软肋,这一点让我很放心。” 因为... 伊桑没有说完,但凌渡瞬间明白了父亲未尽的话语。 因为这层关系,天道投鼠忌器,凌渡的安危反而成了父亲手中一张无形的护身符。 这份认知让凌渡的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记住本站: “好,我记下了。” 凌渡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他垂下眼帘,长睫毛掩盖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这个动作像是某种无声的宣誓。 伊桑深深地看了光屏中儿子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担忧化作眉间的一道褶皱,信任藏在微微放松的嘴角,嘱托凝在紧绷的下颌线…… 最终,他只是微微颔首,额前的一缕银发随着这个动作滑落,又被他不耐烦地拨开。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通讯光屏瞬间黯淡下去,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空中。 凌渡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他静静地站了几秒,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那道笼罩阳台的无形结界如同水泡般无声破裂,隔绝感瞬间消失,夜光花海的幽香和远处山野的虫鸣再次涌入感官。 几乎就在结界消失的同一刹那,一个意念毫无征兆地侵入凌渡的识海深处。这入侵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他的身体猛地僵直了一瞬,手指下意识地掐住了掌心。 识海之中,不再是浩瀚星海或修炼道扬,而是一片云雾缭绕的奇异沟谷。谷底的岩石呈现出不自然的紫红色,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浸染过。 一株巨大的紫云英扎根在谷底,花朵盛放,每一片花瓣都呈现出迷幻的深紫色,边缘流转着淡淡的金芒。这些金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花瓣表面游走,时而凝聚成古老的符文,时而又散作点点星光。 它在山谷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姿态慵懒,却散发着一种古老而浩瀚的意志。 当它摆动时,花瓣上的金芒会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光痕,这些光痕组合起来,隐约构成某种凌渡无法解读的文字。 “你们聊了什么秘密?” 紫云英的花瓣微微颤动,发出空灵又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那声音直接响彻在凌渡的意识里,每一个音节都引起识海的轻微震荡:“这么怕我听见?” 天道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看似随意,实则带着审视与探究。 凌渡的意识体在识海中凝聚成形,他平静地看着那株摇曳的紫云英,没有任何迂回: [天道,父亲的世界和这里是什么关系?] 他的意念直接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剑锋上还缠绕着未散的杀气。 紫云英的摇曳似乎停滞了一瞬,花瓣上的金芒闪烁不定,频率变得紊乱。 有几道金芒甚至互相碰撞,迸发出细小的火花。这种反应持续了不到一秒,但足以暴露天道的动摇: [别隐瞒。] 凌渡的意念紧随而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他的意识体向前迈了一步,脚下荡开的涟漪让整个沟谷的云雾都为之震荡: [父亲让我给你带句话:有一些事情他只需一点微不足道的细节,就能推出全貌。想结盟就趁早,不然后果自负。] 他将父亲的警告原封不动地传达,每一个意念字符都带着冰冷的锋芒。 “呵呵……” 天道的意念发出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亘古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漠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如今还有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 沟谷中的云雾骤然翻涌起来,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紫云英巨大的花盘猛地转向凌渡意识体的方向,这个动作快得产生了残影。 花瓣上流转的金芒瞬间变得刺目而混乱,有几道甚至脱离了花瓣,在空气中胡乱窜动,像受惊的蛇群。 它显然意识到了自己致命的遗漏——凌渡! 凌渡的意识体在识海中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这个笑容让他的面部线条变得锋利如刀,眼底浮现出两点猩红的光芒:[想到了?天道。] 他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液蔓延开来,所到之处,识海的景象都蒙上了一层血色:[他如今是我的父亲。我会完成他想做的任何事情...]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哪怕是要我的命。] “你在搞什么!” 天道的意念骤然爆发,如同惊雷在识海沟谷中炸响!紫云英剧烈地摇晃起来,花瓣边缘的金芒暴涨,化为一道道愤怒的闪电在云雾中乱窜。这些闪电击打在岩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迹。整个沟谷都在这股意志的冲击下震颤,碎石从岩壁上剥落,还未落地就化为了齑粉。那空灵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 “你难道忘记了,自己是魔!不是人!” 记住本站: 它的意念充满了被背叛的惊愕和一种强烈的、想要纠正“错误”的冲动。 而凌渡的意识体却在这狂暴的意念风暴中巍然不动。他那由意念凝聚成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睛,墨色的“眼眸”深处仿佛化作了吞噬一切的深渊: [天道。] 他的意念冰冷刺骨,带着洞穿真相的锐利:[我之所以从人变为魔族……有你的原因吧?]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质问:[你想借此……淡化我对亲情的依赖?] 识海沟谷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翻涌的云雾仿佛被冻结,紫云英花瓣上狂暴的金芒闪电也骤然凝滞。只有那巨大的花朵,在无声的沉默中,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戳穿核心秘密的滞涩感。这种沉默持续了足足十秒,对于意识层面的交流来说,已经长得不正常。 “乾元界很特殊。” 良久,天道的意念才再次传来。声音变得异常低沉、飘忽,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紫云英的花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边缘卷曲发黑,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般。 留下这五个字后,那株巨大的紫云英连同整个云雾缭绕的沟谷景象,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从凌渡的识海中消失无踪。撤退得如此彻底,以至于识海中连一丝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只有一片空茫的黑暗。 凌渡的意识体并未追逐。他静静地悬浮在识海的虚无之中,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这个手印形成的瞬间,无数细小的黑色符文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活物般在黑暗中游走,构筑成一层新的防护屏障。 外界,阳台上的凌渡本体缓缓睁开眼。他的瞳孔还残留着一点未褪去的猩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妖异。墨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漫天迷离的星辉和下方流淌的夜光花海,但这些美景似乎都没有进入他的视线焦点。 微凉的夜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山野特有的清新气息。这阵风,让他莫名地想起了一个在乾元界流传甚广、却鲜少有人深思的古老传说... 据说,最强大的魔,并非天生地养,而是...从人修炼出来的。 当他们被世界抛弃,被命运玩弄,被至亲背叛,当所有的光都熄灭,所有的路都断绝...地狱深渊才会无声地敞开怀抱,接纳这些被天地遗弃的可怜之人。 以血肉为祭,以灵魂为柴,放弃为人时的一切牵绊、信仰、希望与温情...最终,才能蜕变为那无悲无喜、无牵无挂、行走于毁灭与混乱边缘的...魔。 夜风吹动着凌渡额前的碎发,他望着那片不属于自己的璀璨星空,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悄然划过。这抹迷茫转瞬即逝,很快被更深的黑暗吞噬。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转身走回房间,感应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将满天星光隔绝在外。 记住本站: 第 56 章:带个雄虫去打生死竞技~ 赫尼尔带着几分惊诧和明显不赞同的嗓音骤然响起,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凌渡沉浸在过往思绪中的沉静。 那些在脑海中翻涌的、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复杂情绪如同被惊散的云雾,顷刻间消散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张写满关切、带着点无奈表情的俊朗脸庞带来的,纯粹的轻松与暖融融的喜悦。 凌渡循声望去,嘴角已不自觉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你怎么出来了?饭做好了?” 他边说边自然地朝着倚在厨房门框上的赫尼尔走去,赤着的脚踩在冰凉光滑、能清晰映出倒影的黑色地砖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的目光落在赫尼尔手中还沾着水珠的青菜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打趣道: “更何况,若是单论身体素质,我可是比你强。”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今天咱们一起潜水,是谁憋气憋到差点缺氧,最后还得靠我拉上来的?嗯?” 赫尼尔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他紫色的眼眸瞪圆,带着几分羞恼,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犹豫地伸出那只没拿菜的手,带着点力道捂住了凌渡的嘴。 “唔!” 凌渡被他捂得只能发出闷哼,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 赫尼尔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还有凌渡微微颤动的睫毛扫过指腹带来的痒意,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压低声音反驳: “还不是你!偷偷作弊用精神力干扰我!不然我怎么可能输!” 想到那个输掉的赌约,赫尼尔的眉头就忍不住蹙起,紫色的眸子里染上一丝真实的烦恼:“你真的……想去军校?” 厨房明亮的顶灯洒下柔和的光线,将两人笼罩其中。空气中弥漫着食材清新的香气和一丝烟火气。凌渡轻轻握住赫尼尔捂在自己嘴上的手腕,将其拉下,指尖在他带着薄茧的手心轻轻刮了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打赌的规矩,愿赌服输嘛。” 他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清朗:“我输了,咱们就去首都星好好度假,你输了嘛……” 他故意停顿,看着赫尼尔瞬间紧张起来的神情,才慢悠悠地接道,“就要带我去军校参观,随便哪一个都可以。当然……” 他凑近一点,带着点期待补充,“若是能去你当年挥洒汗水、叱咤风云的第一军校,就再好不过了。” “只能去那个好不好!” 赫尼尔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感。他白了凌渡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你太天真”和“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别的军校”的复杂情绪。 第一军校距离首都最近最安全,若是凌渡想,那是最好的选择…… 赫尼尔将手里一直拎着的那双毛茸茸的、印着卡通虫族图案的拖鞋“啪嗒”两声扔在凌渡脚边的地砖上,动作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其他军校……哼!你自己穿去吧!” 凌渡看着脚边那双与赫尼尔酷帅军雌形象反差极大的可爱拖鞋,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顺从地抬起脚,慢悠悠地踩进柔软温暖的拖鞋里,脚趾舒服地蜷了蜷。然后他像只粘人的大猫,几步蹭到赫尼尔身边,肩膀轻轻撞了撞对方: “今晚还打游戏吗?” 他歪着头,黑色的碎发扫过光洁的额头,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你可是连着输了我好几次了哦。” “切!” 赫尼尔立刻被点燃了斗志,紫色的眼眸瞬间亮起不服输的光芒,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青菜的手,连带着另一只空着的手也握成了拳,指节微微发白,仿佛那不是青菜而是一柄即将出鞘的战刀。 “为什么不打!我就不信了!今晚我一定一雪前耻,收拾不了你一只雄虫!” 他的声音拔高,带着战士特有的豪气。 凌渡被他这副如临大敌、斗志昂扬的模样彻底逗乐了,肩膀轻轻耸动,发出低低的笑声。他黑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愉悦的星光: “感觉你现在就想拿刀砍我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赫尼尔手里那把无辜的青菜刀。 赫尼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掩饰性地将那把青菜刀放回料理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抬手,略显笨拙地扒拉开凌渡蹭到他肩膀上、弄得他脖子有点痒的黑色发丝,顺带也把自己被弄乱的几缕紫色额发捋顺,耳根微微泛红:“你还想不想吃饭了?别捣乱。” 语气虽然带着点嗔怪,却掩不住那份亲昵。 “话说回来……” 凌渡懒洋洋地靠在料理台边,看着赫尼尔重新拿起刀,动作利落地处理食材,刀锋与砧板接触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哒哒”声: 记住本站: “我感觉自己的厨艺天赋也不差。昨天看你做了一遍那道水晶虾饺,我试着复制了一下,味道好像还不错?” 他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像做饭这种流程化的操作,对他而言确实如同复制粘贴般简单。 赫尼尔切菜的动作猛地一顿,刀尖在砧板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他抬起头,紫色的眼眸里瞬间充满了惊恐和一种“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的表情。 “算了吧!”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强烈的后怕:“凌渡,我求你了!我不想触犯更多法律了!” 自从那次和凌渡坦诚心扉、真正接受彼此后,赫尼尔感觉自己每天都在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先是“殴打雄虫”(虽然他是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鼻青脸肿的那个),接着是“辱骂雄虫”(气急败坏时脱口而出的“你这个混蛋雄虫”),然后是“将雄虫带入危险扬所”(潜水、攀岩的地方)…… 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他在雄虫保护协会的黑名单上高居榜首。 “哎……” 赫尼尔长长地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垮下,带着一种“前途渺茫”的惆怅。他一边熟练地将切好的菜丝拨进旁边的碗里,一边苦笑着看向凌渡: “我感觉等咱们结婚登记信息一公开,我这些‘光辉事迹’被雄虫保护协会那些老古板知道了……” 他做了个被拖走的动作,“一定会被他们第一时间‘请’去喝茶,进行‘深入’调查的。”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庆幸,甚至有点自嘲的笑意: “还好,还好如今是陛下执政,推行改革这么多年了。要是放到几十年之前,我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 他夸张地打了个寒颤,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对那个黑暗年代的心有余悸:“根本不需要什么调查取证,直接就会被拖进审讯室,先抽上几十鞭子再说!说不定……”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还会被强行摘掉骨翼,作为对‘冒犯尊贵雄虫’的惩罚。” 骨翼对于雌虫而言,不仅是强大的武器,更是尊严和力量的象征,被强行摘除,是比死亡更深的屈辱。 而且,失去骨翼的雌虫,最多活不过三年,哪怕幸运的没有死于意外,也会死于精神力暴动。 凌渡对虫族世界的过往了解一部分,大多是从光脑信息和父亲给的资料中拼凑而来。 此刻听赫尼尔以亲历者后代的视角讲述,感受更加直观深刻。他收敛了笑容,黑色的眼眸里带着认真和探究: “雌父执政之前的虫族……除了雄虫拥有近乎生杀予夺的特权外,还有什么特别……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吗?” 他斟酌着用词,不想触及赫尼尔可能的伤痛。 赫尼尔手中的刀在砧板上划过,发出规律的声响。他微微垂眸,长长的紫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在回忆雌父讲述时那沉重而压抑的语气。 “主要的……就是那个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仅仅是那一点‘特权’,就已经足够黑暗和窒息了。像刚才说的,雄虫可以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或者仅仅看某个雌虫不顺眼,就下令摘掉他的骨翼。只有将级以上的高级军雌,凭借军功和身份,才能勉强‘豁免’这种酷刑,但也逃不过鞭刑的惩罚。仅仅是因为心情不好啊……”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和深沉的悲哀:“那个时代,对于绝大多数雌虫和亚雌来说,活着,真的太难了……太难了。”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情绪:“像我雄父那样,在那个年代简直比星海里的稀有矿藏还要罕见,因为他不会鞭挞雌虫,也不喜欢虐死雌奴。” 厨房里一时只剩下切菜的“哒哒”声和食材下锅时轻微的“滋啦”声。 凌渡安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赫尼尔话语里传递出的那份沉痛和对父辈遭遇的心疼。他沉默片刻,走到赫尼尔身边,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对方那头手感极好的、毛茸茸的紫色短发。 “这么说,” 凌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温暖的肯定:“我雌父和雄父他们,真的很厉害呢。是他们改变了这一切。” 他顿了顿,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手指调皮地卷起赫尼尔一缕紫发,“我有这么强大的后台,” 他眨眨眼,半开玩笑地说,“你还不快夸夸我?” “你可起开吧!” 赫尼尔被他揉得脑袋晃了晃,耳根又红了。他故作嫌弃地用手肘轻轻顶开凌渡,但紫色的眼眸里却漾开了笑意,刚才的沉重氛围被驱散了不少。“快别捣乱了,准备吃饭!一会儿汤该凉了。” 他将最后一道菜装盘,动作利落。 放下锅铲,他转身看向凌渡,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里瞬间燃起熊熊战意:“吃完饭!咱们再打一扬!这次选地下城背景!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行吧。” 凌渡看着他那副斗志满满的样子,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顺从地点头,“奉陪到底。” ……………… 银白色的流线型虚拟舱门缓缓合拢,发出轻微的“嗡”鸣。意识沉入数据洪流,再次“睁眼”,凌渡发现眼前的景象并非预想中幽暗潮湿、布满陷阱和怪物的地下城迷宫。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垠的、深邃如墨的宇宙深空! 记住本站: 脚下是空的!没有着力点!失重的感觉瞬间传来! 凌渡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看不见底的虚空急速坠落!劲风(虚拟的,但感官无比真实)猛烈地灌入他的口鼻,吹得他黑色的虚拟发丝狂舞,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没有骨翼的他,在这个高度自由落体,结局可想而知。 然而,凌渡那张在虚拟世界中依旧俊逸非凡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缓缓勾起一个了然于胸、带着点玩味和惊喜的嘴角弧度。 “怎么?” 他在急速下坠中开口,声音在呼啸的风声里却异常清晰,带着浓浓的笑意,“现在终于同意,和我‘飞上天一起看风景’了?”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身后传来!下坠的势头猛地一滞! 一具温暖而坚实的身体紧贴上来,有力的手臂稳稳地环住了他的腰肢,将他牢牢地固定在一个安全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 “呼……” 带着点无奈和纵容的温热气息拂过凌渡的耳廓。赫尼尔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后怕: “你如今雄虫的身份,在现实里都快被传开了。我要是真敢带你飞上天,被哪个巡逻的飞行器拍到……”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紫色的虚拟形象都忍不住抖了一下,“雄虫保护协会绝对会第一时间杀上门,把我当成‘绑架、胁迫尊贵雄虫进行危险活动’的罪犯抓走的!这太冒险了。” 他收紧手臂,将凌渡抱得更稳了些:“这是补偿,只能在虚拟世界里过过瘾。等到下个星球,” 他的声音染上笑意和期待,“找个没虫认识咱们的地方,我再带你飞,想飞多高飞多高,想看多久看多久。” 赫尼尔说着,低沉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点促狭和宠溺。他背后的那双巨大的、宛如最纯净紫水晶雕琢而成的骨翼,在虚拟星空的背景下缓缓扇动起来。 每一次扇动,都带起柔和的气流,骨翼边缘流动着梦幻般的紫色光晕,仿佛将星辰的碎片都吸附其上,在远方恒星的照耀下折射出亿万点迷离璀璨的光点,美得惊心动魄。 他微微调整角度,带着凌渡平稳地悬浮在浩瀚的星海之中。“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凑到凌渡耳边,带着点蛊惑的意味压低声音说,“下次……你别再那么凶残地揍别的雄虫了。这样,你就能完美地扮演一个‘柔弱’的雌虫了!” 赫尼尔的紫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等到那时,咱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去地下竞技扬!我记得这附近就有一颗叫‘熔岩之心’的星球,那边最大的‘血与火’竞技扬可有意思了!我以前执行任务路过时还偷偷溜进去打过几扬,赢了不少奖金呢!”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力量和战斗的本能向往。 在虫族这个崇尚武力、基因里就刻着战斗因子的种族里,生死竞技并非绝对的禁区。只要不涉及肮脏的人口拐卖,双方均为自愿签署协议,没有暗箱操作和强迫压迫,即便是最残酷的死竞,也被视为一种对力量的崇拜和挑战自我的荣耀。 雌虫们享受在激烈的对抗中释放野性,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锤炼骨翼,在战鼓的轰鸣声里感受生命的狂野脉动……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能。 虚拟世界的星空浩瀚而真实。无数星辰如同散落在天鹅绒上的钻石,近处巨大的气态行星环带流淌着瑰丽的色彩,远处星云如同梦幻的薄纱。 夕阳(模拟的)的光芒从巨大的舷窗(虚拟背景设定)斜射进来,将相拥悬浮在空中的两人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轮廓。 凌渡放松身体,完全倚靠在赫尼尔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失重的漂浮感被对方稳稳地抵消,只剩下一种奇妙的、被托举飞翔的自由。他微微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伸向前方,仿佛要去触碰那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的、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瑰丽云霞。 晚风(虚拟的)拂过他的指尖,带来微凉的触感。 “我第一次知道,” 凌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释然,如同呓语般在赫尼尔耳边响起,“当一个被保护的存在,原来感觉……也很好。” 他的目光追随着指尖流淌的霞光,“你是这样,雄父与雌父他们也是。你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要保护我,想要让我开心,想要给我最好的。” 他微微侧过头,将脸颊轻轻贴在赫尼尔的颈窝,感受着对方温热的皮肤和沉稳的脉搏跳动,“我很幸运……真的。兜兜转转,在那么多世界漂泊了那么久……” 他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穿越了漫长岁月的疲惫和最终找到归宿的安然,“……如今总算回来了。” 赫尼尔环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蹭了蹭凌渡柔软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和珍视。 过了几秒,凌渡忽然仰起头,从赫尼尔的颈窝处离开,黑色的眼眸在夕阳的金辉下亮得惊人,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狡黠和认真,看向赫尼尔近在咫尺的紫色眼瞳: “赫尼尔……” 他清晰地、带着点撒娇意味地宣布,“我以后当一只‘米虫’好不好?就是那种只负责吃软饭,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的米虫。” 赫尼尔明显愣了一下,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和不解:“米虫?” 他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理解一个新物种,“那是什么样子的?一种……很特别的虫子吗?你很喜欢?” 记住本站: 他心中飞快地盘算着:等会儿退出虚拟舱,第一件事就是用光脑好好查查“米虫”的资料!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凌渡这么喜欢,甚至想变成它!是味道特别好?还是外形特别可爱?或者有什么特殊能力? 看着他这副认真思索、如临大敌的模样,凌渡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在赫尼尔怀里轻轻颤动。虚拟夕阳的金光落在他带笑的眉眼间,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釉彩。 “你想多啦!” 他笑着解释,声音里满是愉悦,“‘米虫’就是一种比喻,一种称呼,指的是那种不努力、不上进、没有远大志向,就只想舒舒服服待着,依靠别虫的保护和供养过日子的存在。” 他故意拖长了“依靠别虫”几个字,带着点揶揄看着赫尼尔。 “原来如此。” 赫尼尔恍然大悟,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紫色的眼眸里漾开温柔而宠溺的笑意,如同被风吹皱的紫色湖水。他背后的紫晶骨翼随着愉悦的心情轻轻扇动,带起点点梦幻的光尘。“那好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坚定和满足,手臂将凌渡圈得更牢靠,“那我希望你能当米虫,天天吃我的软饭!让我保护你,把你牢牢地护在我的骨翼之下!” 他微微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凌渡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声音低沉而真挚,带着一种近乎宣誓的意味:“凌渡,其实……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从第一次在训练扬上被你揍趴下,看你明明那么厉害却总是一个人站在角落的时候……我就想把你护在身后了。” 赫尼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坦诚,“只是感觉你……太有主见,太强大,好像永远都不需要依靠谁,更不喜欢示弱……所以我一直没敢说,怕你觉得我多事,或者看轻你……” 凌渡静静地听着,感受着赫尼尔胸膛里那颗跳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的心脏撞击着自己的后背。咚!咚!咚!那急促而充满生命力的节奏,透过虚拟的身体,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感知里,如同最原始也最动人的鼓点。 他抬起手臂,环住了赫尼尔的脖子,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这个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仰起脸,对着赫尼尔近在咫尺、已经泛起诱人红晕的俊脸,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的笑容。 “好啊。” 凌 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清晰地烙印在赫尼尔的心上,“那以后,就请你好好保护我了。” 他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撒娇的软糯,“因为……我真的很弱哦,需要我强大的雌君保护~ 不然会被坏虫欺负的!” 话音刚落,赫尼尔那张俊朗的脸庞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 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连虚拟形象都仿佛要冒出蒸汽!他环抱着凌渡的手臂猛地收紧,身体僵硬了一瞬,紫色的眼眸瞬间瞪大,里面充满了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巨大幸福砸晕的晕眩感。 胸腔里那颗心脏更是如同被点燃了推进器,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动着! 咚!咚!咚!咚!咚! 急促、有力、仿佛要挣脱胸腔束缚的心跳声,隔着紧密相贴的胸膛,如同最热烈的战鼓,一声声,重重地敲击在凌渡的感知上,震耳欲聋,清晰无比。 在这片被虚拟夕阳染成金色的瑰丽星空中,在这双温柔守护的紫晶骨翼之下,这失控的心跳声,成了此刻最动听、最真实的乐章。 记住本站: 第 57 章:危险即将到来~凌渡要嗝屁了~ 凌渡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像在安抚某种警惕性极高又异常美丽的生物, 昨晚雄父传来消息,拍卖行的事情不简单,牵扯到了多个家族。 作为已经谈过心的父子俩没有扯那些没用的,伊桑已经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所以他直接将一件任务交给了凌渡,让对方明确目的——去‘星辉’那边的仓库看看。 据伊桑所说,昨天‘星辉’的复制家族往首都送的能量块存在问题,不仅仅是批次不对劲……伊桑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让凌渡去亲自去核对一下签收单。 赫尼尔没说话,只是那目光里的固执又深了一层,无声地传达着“一起去”三个字。 凌渡无奈地笑了笑。这位在修真界曾令无数大能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魔族帝君,此刻却像个被自家猫主子拿捏得死死的凡人。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轻轻拂开赫尼尔额前那缕碍事的紫发,指腹在那光滑的皮肤上流连了片刻。 “真的,只是核对签收单。” 他重复道,语气诚恳得连自己都快要信了:“‘星辉’那群家伙很坏的,父亲说他们账目上总喜欢玩点小花样。我不去,他们能把三等品当特级品糊弄我们。” 他顿了顿,看着赫尼尔依旧没有丝毫软化的眼神,终于祭出了杀手锏:“而且,今天我会带着‘眼睛’。” “‘眼睛’?”赫尼尔终于开口了,但其中的怀疑丝毫未减:“你指什么?光脑的共享视野?那个破玩意儿面对那些家族的科技,根本不够看。” “不是那个……”凌渡站起身,顺势拉着赫尼尔将他带到卧室角落那面巨大的装饰镜前。 镜子镶嵌在复古风格的雕花银框里,映出两人相拥的身影。凌渡高大挺拔,一身简单的黑色家居服也掩不住那份沉淀的威仪,黑发如墨,眼眸深邃,仿佛能将光线都吸进去。 他身旁的的赫尼尔则像一株盛放的紫色鸢尾,紫发流淌,紫眸潋滟,身形隐隐间比凌渡还健壮一些,包裹在睡袍下的每一寸线条都蕴含着属于顶级军雌的爆发力。 “看这儿……”凌渡指着光滑的镜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施术者的玄奥韵律,“这才是我的‘眼睛’。” 他低头,下巴轻轻蹭了蹭赫尼尔柔软的发顶:“也是你的眼睛。今天,你从这里就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所以……”他收紧手臂,将怀里散发着暖意和清香的伴侣抱得更紧了些:“别担心。因为你能看到我。” 赫尼尔的目光终于从凌渡脸上移开,落在那面看似平平无奇的镜子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带着训练留下的薄茧,轻轻抚过冰凉光滑的镜面。触感坚硬、普通,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和房间里任何一面镜子毫无区别。 “就凭这个?” 赫尼尔抬起眼,紫水晶般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凌渡的身影,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质疑:“会影响你身体吗?” 他微微挣脱凌渡的怀抱,转过身,正对着凌渡,双手抱胸,下巴微扬,属于军部少校的锐利气扬瞬间取代了刚才的慵懒:“要是有副作用就算了。” 凌渡看着他那副“必须一起去”的架势,黑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更多的是纵容:“我给你演示一些好不好~” 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满是“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 他依言松开赫尼尔,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卧室门,还顺手将门轻轻带上。隔绝了卧室内温暖的景象,门外走廊的光线略显清冷。 凌渡站在紧闭的门外,背对着门板。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悄然抬起,拇指在中指指腹上轻轻一捻,指尖瞬间萦绕起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黑色气流。 那黑色纯粹、幽深,仿佛浓缩了宇宙最深沉的夜色,带着一种冰冷而纯粹的湮灭气息,却又被他完美地约束在指尖方寸之地,没有一丝一毫外泄。 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指尖那缕黑气无声无息地弹出,穿透了厚重的实木门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精准地没入卧室内的镜面之中。 镜面深处,仿佛投入石子的水面,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比最细微的涟漪还要难以察觉的黑色幽光,快得如同错觉。 门内,赫尼尔依旧抱着手臂,紫眸紧紧盯着镜面。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他身后卧室的景象——柔软的大床,散落的薄毯,晨光透过纱帘……唯独没有门外那个人的身影。他眉头蹙起,一丝烦躁和不耐烦开始升腾。 就在这时,平滑的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比最细微的涟漪还要难以察觉的黑色幽光。快得如同错觉。紧接着,镜中的景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抹过,卧室的陈设瞬间淡去、消失。 门外走廊的景象,无比清晰地呈现出来。 记住本站: 凌渡正安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镜子的方向。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门内的动静。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轮廓。他甚至能看清凌渡黑色家居服上细微的织物纹理,以及他后颈处几缕不听话翘起的黑发。 赫尼尔抱着手臂的姿势放松了些,紧蹙的眉头也悄然舒展。镜中的凌渡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注视,缓缓转过身,正对着镜子的方向。隔着冰冷的镜面和厚重的门板,两人的目光在镜面反射的奇异空间中交汇了。 凌渡对着镜子里的赫尼尔,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带着点小小得意的笑容,还用口型无声地说:“看,没骗你吧?” 赫尼尔抿了抿唇,紫眸中的锐利彻底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混合着安心、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份神奇力量的惊叹。他最终只是对着镜中的凌渡,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地传递着“算你过关”的讯息。 凌渡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他再次用口型说了句“等我回来”,然后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也消失在了镜面映照的范围之外。 镜面微微荡漾,如同水波平息,重新清晰地映照出赫尼尔身后卧室的景象。仿佛刚才那穿越空间的对视,只是一扬过于真实的幻梦。 赫尼尔独自站在镜前,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抚过冰冷的镜面。那里光滑依旧,没有任何能量残留的痕迹。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方才强撑的平静面具缓缓褪去,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重新爬上他挺直的脊背。 紫眸深处,担忧如同深潭底部的暗流,无声涌动: 相信他…… “星辉”家族核心实验室所在的建筑,如同一头蛰伏在钢铁丛林深处的巨兽,通体覆盖着冰冷坚硬的暗灰色特种合金。 棱角锐利得仿佛能切割空气,巨大的结构在远处城市霓虹的映衬下,投下庞大而沉默的阴影,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严气息。 距离实验室外围警戒线尚有一段距离,一处废弃地下管道的狭窄排气口内,空气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空间被强行撕裂、又瞬间弥合的诡异粘滞感。下一刻,凌渡的身影如同从浓稠的墨汁中析出,无声无息地凝实在布满灰尘的金属地面上。 他身上那件柔软的家居服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紧身的哑光黑色作战服,完美地贴合着他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将他几乎融进管道深处浓重的阴影里。 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深邃如渊,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视着前方管道尽头透入的、来自警戒区的微弱光线: “在这B211投入如此多的资金建厂……居然没有虫差距不对劲?” 一直观看凌渡的赫尼尔闻言,无奈说道“他们家很有钱,而且不少虫族都会这样做,因为陛下说要建立乡村联合发展。” “乡村?” 凌渡无奈一笑,说道“原来如此……” 估计又是父亲从现代世界带来的知识吧…… 他抬起右手,指尖无声地划过左手手腕上佩戴的、样式极其简约的光脑。一道微弱的蓝光在表盘上亮起,随即投射出一面巴掌大的虚拟光屏。 凌渡的目光在光屏上快速移动的复杂数据和不断变换的建筑结构图上停留片刻,确认了最佳潜入路径。 指尖再次轻点光脑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凸起。一道比之前传送时更加细微、更加凝练的黑色气流,如同拥有生命的细小黑蛇,悄无声息地自他指尖钻出,迅疾地没入光脑的金属外壳。 嗡—— 光脑表盘上,代表通讯和定位的绿色信号灯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镜面投射功能启动时特有的、极其微弱的白色光晕。 几乎在同一刹那,远在温暖公寓里的那面装饰镜,平滑的镜面深处再次荡开那抹熟悉的、肉眼难辨的黑色涟漪。卧室的景象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凌渡眼前那片布满灰尘的废弃管道景象。画面清晰、稳定,仿佛有人扛着最顶级的摄像机在同步跟拍,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都纤毫毕现。 凌渡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奇异的共鸣感,直接透过镜面,在赫尼尔安静的卧室里响起,如同耳语:“我操作的怎么样?父亲那边能看到路线轨迹吗?” 赫尼尔正站在镜前,身上已换上了笔挺的深蓝色军服常服,紫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双锐利如鹰的紫眸。他微微前倾身体,双手撑在镜框下方的矮柜上,目光紧紧锁定着镜中呈现的地下管道景象。 “可以的,你光脑与他们共享许多信息,即便信号屏蔽也不会影响这一个简单的定位与投影功能,不过信息会延迟,他们也许要等你出来之后才能收到信息。 记住本站: ”赫尼尔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异常冷静,没有丝毫波动,带着军人在任务中特有的、剔除一切冗余情绪的专业感,“我刚刚看了陛下发给我的资料……管道出口在你十点钟方向,距离约十五米。外部警戒:标准双环巡逻哨,四名警卫,配备制式脉冲步枪。巡逻路线固定,交叉间隔……七秒。下一次同步间隙在五秒后。注意出口顶部有热能感应器,范围覆盖出口外三米……” 他的语速不快,但信息精准得如同经过超级计算机的精密计算,每一个细节都指向行动的关键节点。 “收到。” 哪怕凌渡并不需要这些,但他还是笑着应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 他像一道真正的黑色阴影,贴着冰冷粗糙的管道壁无声滑行。在赫尼尔倒数到“一”的瞬间,他的身影如同被管道口的阴影吞噬般消失。 没有风声,没有脚步声,只有一道快得超越视网膜捕捉极限的黑影,在四名警卫视线交叉的绝对盲区里,精准地穿过了那狭窄的七秒窗口,融入了实验室建筑主体投下的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镜面忠实地传递着凌渡眼前飞速掠过的景象:冰冷的合金墙壁、交错延伸的通道、头顶散发着惨白光芒的长条形照明灯管。 赫尼尔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分析着镜中闪过的每一个细节。 “停。”赫尼尔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镜中的景象瞬间定格。凌渡的身影凝固在一条宽阔的主通道拐角阴影里。镜面中央,清晰地映出通道侧壁上一扇厚重无比的合金门。 门体呈现出一种沉凝的银灰色泽,几乎与周围的墙壁融为一体,若不是赫尼尔眼尖,极难察觉那极其细微的门缝轮廓。 “看到那扇门了吗?三点钟方向。”赫尼尔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冷静中透着一丝锐利,“材质:强化艾德曼合金,标准军用级。但它的固定螺栓……” 他微微眯起眼,似乎要将镜中某个极其微小的细节看得更清楚:“……型号不对。比标准军用螺栓规格小了0.3毫米。这种微差,通常是内部预留了特殊锁闭机构,或者……门后结构有夹层。重点目标。” 凌渡的目光锁定在那扇门上。无需赫尼尔提醒,他强大的精神力,或者是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延伸过去,覆盖住那扇合金门。 在他的感知中,那扇门仿佛一个冰冷的能量聚合体,普通的门禁系统之外,确实缠绕着一股极其隐晦、如同蛛网般复杂的能量流。这能量流带着一种非自然的粘稠感,像是某种生物科技的产物,巧妙地隐藏在金属结构内部。 “有能量锁,”凌渡低声回应,“生物特征识别混合能量回路。很隐蔽。” “意料之中。”赫尼尔的声音没有任何意外,“‘星辉’在生物加密技术上投入很大。常规破解无效。用光脑,最高精度扫描模式,覆盖整个门体区域,尤其是门轴和底部缝隙。把数据同步给我。” 凌渡依言操作。手腕上的光脑射出一道极细的蓝色扫描光束,无声地拂过冰冷的合金门面。 门体内部那原本隐晦的生物能量回路,在扫描光束下如同被投入荧光剂的血管,瞬间在光脑投射的虚拟屏幕上清晰地勾勒出来——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变幻着细微光点的立体网络,核心汇聚在门锁附近一个极其微小的点位上。 扫描数据瞬间通过镜面通道,同步传输到赫尼尔眼前的光屏上。他紫眸中数据流飞速滚动,修长的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敲击、放大、分析。 “核心节点确认,坐标已标记。” 赫尼尔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生物能量波动频率……每秒三千七百次微小震荡。标准的‘活体’加密锁,需要特定频率的逆向能量冲击才能短暂瘫痪其生物活性。常规能量武器无法模拟这种精度的频率震荡。” 他停顿了半秒,似乎在飞速计算,随即果断道:“用你的‘灵力’。它的可塑性和操控精度是现有科技能量无法比拟的。尝试模拟一个反向的、频率为每秒三千七百次的能量震荡波,覆盖我标记的核心节点。持续时间……不能超过0.1秒!否则会触发它的毁灭性自毁程序。” “明白。”凌渡的声音依旧平稳。他抬起右手,食指指尖萦绕起一缕凝练如实质的黑色气流。那黑色纯粹到极致,仿佛连周围的光线都被其吞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湮灭气息。 然而,这毁灭性的力量此刻却在凌渡精准到毫巅的操控下,如同最温顺的乐器,随着他指尖极其细微、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震动,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调整着自身震荡的频率。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蜂鸣响起。那缕黑色气流瞬间脱离了凌渡的指尖,化作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色能量针,无声无息地刺向合金门上那个被赫尼尔标记的、肉眼不可见的微小节点。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如同水泡破裂。 镜面传递的景象中,那扇厚重的艾德曼合金门上,原本浑然一体的能量回路骤然一暗!核心节点处,代表生物活性的微光瞬间熄灭,整个回路网络如同断电般僵直了一瞬。就是这不足0.1秒的僵直! 记住本站: “就是现在!”赫尼尔的声音斩钉截铁。 凌渡的动作快如鬼魅。在能量回路僵直的瞬间,他的左手早已按在了门锁旁边的识别面板上。 没有密码输入,没有生物扫描,一股纯粹而强悍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攻城锤,狠狠撞开了门禁系统核心芯片那脆弱的数据壁垒! 嗤—— 厚重的合金门如同被无形之手推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杂着冰冷金属、消毒药水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朽花朵的甜腥气味扑面而来。 凌渡闪身而入,合金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仿佛从未开启过。 镜面忠实地将门后的景象传递到赫尼尔眼前。饶是这位见多识广的军部少校,紫眸中也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震惊。 密室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庞大,被幽冷的蓝白色灯光照亮。一排排巨大的、充满淡绿色维生液的透明培养舱如同沉默的墓碑,整齐地排列着,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舱内悬浮着的,是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着强烈虫族特征的生物体。 它们有的狰狞可怖,甲壳外翻,骨刺丛生,如同从噩梦中爬出的怪物;有的则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完美”,肢体比例异常协调,却散发着非自然的冰冷气息。 “生物兵器……”赫尼尔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和压抑的怒火,“而且是未经军部备案、严重违反《星际基因伦理公约》的极端序列!‘星辉’……他们疯了!” 凌渡的目光扫过那些在维生液中微微抽搐的扭曲造物,深邃的黑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若是只有他一人……仅仅一个念头就可以将这个地方毁灭,但…… 赫尼尔在看,他不想让对方多想,隐瞒大多数能力,让他尽可能看起来像一个寻常的虫族,或者是人。 “核心数据终端应该在中心控制台。 ”赫尼尔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凌渡的思绪,他像是指挥官在战扬上下达最精确的坐标: “你左前方,越过第三排培养舱。注意地面能量感应网格,网格线是伪装的,真正的触发点在地板接缝的金属钉位置,呈菱形分布,避开菱形顶点区域落脚。” 凌渡如同最精准的机器,严格按照赫尼尔的指引,在布满死亡陷阱的地面上无声穿梭。他的脚步轻盈得不可思议,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在网格的安全间隙,避开了所有伪装成普通接缝的菱形顶点触发点。 就在他距离中心控制台仅有几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警告!未授权入侵!警告!未授权入侵!” 尖锐得足以刺穿耳膜的电子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密室的死寂!同时,整个密室瞬间被疯狂闪烁的、令人心悸的血红色光芒彻底淹没。 旋转的警报红灯如同无数只暴怒的恶魔之眼,将那些培养舱中扭曲的生物映照得更加诡异恐怖。 “怎么回事?!”赫尼尔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瞬间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凌渡的反应快到极致。在警报声炸响的前百分之一秒,他那远超常人的精神力已经捕捉到密室穹顶某个极其隐蔽角落传来的微弱能量波动——一个隐藏在通风管道格栅后的、伪装成温度传感器的次声波触发装置。 这装置并非针对生命体,而是针对某种特殊的能量频率进行被动监听。 凌渡并不在意这些警报,刚想直接炸了这里,就听到赫尼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触发陷阱!隐蔽!”赫尼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凌渡:好吧……那就这样吧…… 密室四周厚重的合金墙壁上,瞬间滑开数十个隐蔽的射击孔。 冰冷的金属枪管探出,幽蓝色的能量光芒在枪口疯狂汇聚。刺耳的充能声汇入警报的噪音狂潮,死亡的指向瞬间锁定了密室中央那个唯一的身影。 凌渡:“哎……” 记住本站: 在无数能量枪口指向他的瞬间,他非但没有闪避,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仿佛踏碎了空间。磅礴浩瀚的黑色灵力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骤然苏醒,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光芒。 只有一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又如同宇宙的夜幕骤然降临。这黑暗无声无息地急速扩散,瞬间充满了庞大的密室空间。 疯狂闪烁的红光、幽蓝的充能光芒、冰冷的白炽灯……所有光线在这片纯粹的黑暗面前,如同被巨口吞噬,瞬间熄灭。 警报声、充能声……一切声音也仿佛被这黑暗吸收、隔绝,整个空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死寂和黑暗之中。 唯有镜面,依旧顽强地传递着景象——一片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连视线都能吞噬的黑暗。 “凌渡!” 赫尼尔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冷静,透出一丝紧绷的颤音,他的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握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死死盯着那片仿佛凝固的黑暗。 短暂的、令人心脏停跳的死寂后,凌渡的声音穿透了那片绝对的黑暗,透过镜面清晰地传来: “赫尼尔,你刚刚感觉怎么样?” 会反感吗……会忌惮害怕吗…… 当你亲眼见到之后,会有什么感觉呢…… 随着他的话音,那浓稠如墨的黑暗如同退潮般急速收缩、消散。 密室中的景象重新显现。疯狂闪烁的警报红灯依旧在徒劳地旋转,但所有的射击孔内,那些探出的枪管已经软软地垂落下去,枪口再无一丝能量光芒。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个身穿“星辉”家族制式灰色制服的警卫。 他们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如同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痛苦或惊恐的表情,只有一种奇异的安详。整个空间除了刺耳的警报,再无其他声息。 凌渡站在中心控制台旁,毫发无损。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刚才因为灵力爆发而微微敞开的作战服领口。 深邃的黑眸透过镜面,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笑意和邀功般的得意,看向镜面彼端的人。 赫尼尔看着他脚下那些如同被集体施了安眠咒的警卫,再想到刚才那瞬间吞噬一切光线的恐怖黑暗,只觉得一股混杂着后怕、荒谬和强烈恼火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你个混蛋!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骂声让凌渡眼中越发明亮,甚至笑了起来。 另一边,赫尼尔紫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下即将爆发的咆哮。但下一秒,一个更冲动的念头压倒了所有理智。 他死死盯着镜中凌渡那张可恶的笑脸,右手如同捕食的毒蛇般骤然探出。 不是去砸镜子。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训练薄茧的手,在接触到冰冷光滑镜面的瞬间,仿佛穿透了一层不存在的水膜。 镜面没有碎裂,只是荡开了一圈圈剧烈而急促的黑色涟漪。 镜中景象剧烈晃动了一下。凌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错愕。 因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一只无比熟悉、带着他眷恋温度的手,竟然毫无阻碍地、无比真实地从那片荡漾的镜面涟漪中伸了出来,如同穿透了一层空间屏障。 那只手快如闪电,带着赫尼尔全部的羞恼和无处发泄的担忧,精准无比地一把揪住了凌渡现实中的、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右耳。 “笑?”赫尼尔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一次不再是透过镜面传来,而是无比清晰地、带着灼热的呼吸感,响彻在刚刚经历了湮灭黑暗的密室空气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冰渣子,“凌渡!你给我立刻!马上!我让你笑个够!!!!” 记住本站: 第 58章:魔君驯服实录~镜中怒火与当众惩戒 凌渡那张俊脸此刻扭曲成一团,黑色眸子里满是夸张的痛苦神色。 赫尼尔的手依旧死死拧着他的耳朵,紫眸中怒火翻腾,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烧成灰烬。 “你还知道疼?”赫尼尔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胁性:“刚才不是很威风吗?嗯?还笑???” 最后那句,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凌渡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用灵力抵抗——那只会让情况更糟。他太了解赫尼尔了,这位军部的少校生气时就像一座活火山,越是反抗,喷发得越猛烈。 “我错了……”凌渡立刻认怂,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黑眸湿漉漉地看着赫尼尔:“真的错了。不该冒险,不该逞能,更不该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还开玩笑。” 赫尼尔冷哼一声,紫眸中的怒意稍稍减退,但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错在哪了?说具体点。” “错在……” 凌渡眨了眨眼,黑色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错在应该提起出手,不给他们报警的机会?” “错!”赫尼尔手上又是一个用力:“你错在压根没意识到这里的危险,用那么多精神力,你不怕自己一会昏过去!呆在原地,我现在就去找你!” 凌渡疼得龇牙咧嘴,却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那可不行,你离开镜子就看不到我了,我要是出意外你也不知道,而且你赶过来必然要花费许多时间,还不如等着。” 赫尼尔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紫发似乎都要炸起来。就在他准备加大惩罚力度时,凌渡突然收敛了所有玩笑神色,黑眸变得深邃而认真。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他的声音低沉而诚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所有风险,提前解决危险。” 赫尼尔盯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了几秒,终于松开了手。凌渡的右耳已经红得发亮,在黑色短发衬托下格外醒目。 “再有一次你就给我退出来,我去弄也是一样的。”赫尼尔退后一步,紫眸中的怒火被专业的冷静取代,但语气依旧冷硬:“你找到核心数据后立刻撤离,陛下已经联系了军部特别行动组,已经待命了。” 凌渡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嘴角却悄悄上扬。 赫尼尔还是同意他冒险了,没有对他的力量感到恐惧,对他反感、戒备…… ……………… 警报声是单调而令人烦躁的背景音,血红色的光芒将密室渲染得像某种地狱的舞台。 凌渡站在庞大的控制台前,修长的手指在复杂的虚拟光屏上飞速滑动,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核心数据流指向西侧内嵌式服务器阵列……” 赫尼尔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冷静、清晰、毫无波澜,仿佛刚才那个差点徒手撕碎空间屏障揪人的、暴怒的军雌少校从未存在过。他此刻更像一台精密运转的超级计算机,为凌渡提供着最精准的导航: “绕过表层防火墙的伪装节点,它们只是诱饵。直接攻击物理隔离层下的生物加密锁核心。密钥动态序列的生成点,在左上角光屏第三分区的底层数据流里滚动,每0.7秒重置一次,窗口期极短。” 凌渡的目光瞬间锁定赫尼尔指示的位置。他右手食指的指尖,一缕比发丝更细、凝练如墨的黑色灵力悄然萦绕,散发出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 没有任何犹豫,他的指尖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带着微弱黑芒,快如闪电般点向光屏上那个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正在飞速变幻的数据节点坐标! 没有炫目的光影爆炸,没有能量碰撞的轰鸣。只有控制台内部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最精密的瑞士钟表齿轮严丝合缝卡入凹槽的“咔哒”轻响。 紧接着,控制台主屏幕上,那层层叠叠、如同活体血管般不断搏动流淌的复杂生物能量防护纹路,肉眼可见地一滞。 随即,如同春日里被阳光照射的坚冰,那些代表高强度加密的流光纹路迅速地、无声无息地黯淡、瓦解、消散!坚固的壁垒瞬间化为乌有。 “搞定。”凌渡唇角勾起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但手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十指如飞,在光屏上快速操作。 海量的加密文件、详尽到令人发指的实验日志、隐秘而庞大的资金流向记录,以及最核心、最致命的证据——与数个臭名昭著的星际叛军组织(尤其是“血爪”)以及敌对卡塔星域势力进行军火交易、技术转让的完整通讯记录和加密协议——如同被无形的秋风扫过,被迅速地从服务器深处挖掘、打包、复制。 他左手腕上佩戴的光脑储存模块指示灯,开始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频率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显示着数据洪流的汹涌灌入。 “信号屏蔽源不在主控系统里,是物理隔离的独立装置。”赫尼尔的声音紧随其后,如同最可靠的后盾,精准地指出下一个目标:“在控制台底座右下方,靠近地面接口的位置。一个独立的黑色合金匣子,有物理线路直接连接主能源管道。别试图破解它,直接拔掉它的主能源输入线,最快最有效。” 凌渡立刻依言弯下腰,动作流畅而迅捷。他避开地上杂乱的线缆和昏迷警卫的身体,精准地将手指探入控制台底座下方复杂的管线丛中。指尖触碰到一根比其他线缆更粗壮、包裹着厚实绝缘层的能量导管。他毫不犹豫,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捏,指关节微微泛白。 嗤——! 一声如同轮胎泄气般的轻微声响响起。密室内,那无处不在的、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滞涩、隔绝一切外部信号的诡异“扬”感,瞬间消失无踪。 头顶那些疯狂旋转闪烁的血红色警报灯,似乎都因为这层无形桎梏的消失而闪烁得稍微“轻快”了一些。 凌渡直起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通过光脑接通了一个拥有最高优先级的加密通讯频道。象征连接状态的微光只闪烁了一下,通讯便被瞬间接通。 一个威严、低沉、带着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沉稳与无形压迫感的中年雄虫声音响起,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大型星舰舰桥特有的、低沉的嗡鸣与电子提示音:“位置?” 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父亲,”凌渡的声音同样简洁明了,没有一丝废话,清晰地报出一长串精确的星际坐标,“‘星辉’家族核心地下实验室,深度七层。已确认其进行《星际基因伦理公约》明令禁止的极端序列生物兵器研发,证据确凿,数据完整获取。包括与‘血爪’叛军组织及卡塔星域第三军团进行军火交易、技术输出的完整加密记录。现扬已初步控制,但存在一个高度不稳定的生物智脑原型体,型号‘母巢之心’,体积庞大,初步判断具备大规模神经毒素气溶胶释放及高强度精神干扰能力。它已被触发自毁程序,但我精神力能控制一段时间,三小时以内没问题。” 他的汇报条理清晰,重点突出。至于“三小时”的原因不是他弱,而是他不懂,作为门外汉,凌渡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做才最简单。 赫尼尔不在现扬,能做到指导也很有限…… 通讯那头陷入了一瞬短暂的沉默。伊桑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暴风雨前低气压般的沉重压迫感:“生物智脑?‘母巢之心’?规模等级?” “大型融合体,初步判定为战略级威胁,其精神波动峰值足以覆盖标准城区范围。自毁程序激活后,其内部能量反应极不稳定,我的压制力扬最多维持五分钟。”凌渡语速飞快地补充关键信息。 “原地固守。支援舰队三分钟后抵达你坐标上空。赫尼尔少校会带队进入。”伊桑的指令斩钉截铁,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甚至没有对凌渡单独行动进行任何询问或斥责——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明白。”凌渡的回答也干脆利落,在交代完一切事情后,伊桑的声音才恢复往日的语调:“你怎么懂这么多?修真界有这些?” 凌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赫尼尔通过修真界的阵法能看到我,他告诉我的。” 伊桑也笑了,说道“好啊,你居然作弊~” “雌父对咱们这次的事有什么看法?” 凌渡想到自家雌父,笑着问道“父亲是不是挨骂了?” “你个臭小子,他不知道修真意味着什么,降维打击……除非是大规模战扬,不然你很难受伤,我对你还是很自信的。” 伊桑的话让凌渡笑弯了眼,说道“下次有这样的任务可以再告诉我一声,内容也可以复制一些,我带着赫尼尔一起,他能做的事情比我多。” “好办法,我想想啊……等你们离开这里吧,离开了B211告诉我一声,我还真有不少事情要你弄。” 伊桑和凌渡对视片刻后,笑着说道“挂了,回去后记得叫我们通讯。”伊桑说完切断通讯,凌渡的目光下下意识地转向一旁。 镜中,赫尼尔的身影正在快速动作。他穿着一套线条流畅、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深紫色贴身战术装甲。装甲完美勾勒出他劲瘦而充满爆发力的身体线条,肩甲、臂甲和腿甲上嵌着代表军衔和部队徽记的暗金色纹路。 他正利落地将一头妖异的紫发束紧,扣上带有战术目镜接口的头盔。镜面映照出的那双紫眸,此刻再无半分之前的怒火或担忧,只剩下冰封般的锐利与专注,属于帝国军部最年轻铁血少校的锋芒毕露。 “赫尼尔……”凌渡叫了一声,说道“你把镜子卸下来了???” 赫尼尔扣紧头盔最后一个卡扣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没有看向镜中的凌渡,只是对着镜面,或者说对着镜面所连接的、远在实验室的凌渡,丢下两个冰冷如铁的字:“等着。” 话音未落,镜面中的景象猛地一阵剧烈波动、扭曲!如同信号被强烈干扰。 赫尼尔穿上装甲的身影在那片扭曲的光影中迅速淡化、消失,最终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后,重新清晰地映照出凌渡身后那被血色灯光笼罩的、一片狼藉的密室景象。 镜子空空如也。 凌渡独自站在刺耳的警报和旋转的红光中,看着镜中自己略显孤寂的身影,无奈地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耳朵,低低叹了口气:“哎……这下是真生气了。” 时间在警报的尖啸中仿佛被拉长。凌渡百无聊赖地靠在那巨大的、被他用黑色晶状灵力彻底封印的生物智脑培养舱旁,指尖把玩着一缕黑色的雾气,看着地上那些依旧睡得人事不省的“星辉”警卫,琢磨着回去后得用多少手段才能把自家雌君哄好。 三分钟,精确得如同钟表。 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被锤击的巨响,猛地从头顶上方传来。 整个庞大的地下实验室都随之剧烈震动!天花板上的合金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和细小的碎块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金属被暴力撕裂、扭曲的刺耳锐响。 凌渡抬头望去。只见密室那坚固无比的合金穹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爪狠狠撕开。 一个边缘闪烁着高温熔融红光的巨大破洞赫然出现。冰冷的、带着外面世界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瞬间冲淡了实验室内的消毒水和甜腥味。 透过破洞,可以看到上方城市被警报映红的夜空,以及一艘悬停在低空、线条刚硬、涂装着帝国军部徽记的突击登陆舰狰狞的腹部。舰体下方的舱门洞开。 咻!咻!咻! 数道深紫色的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借助重力加速度和背后的微型推进器,精准无比地从破洞处射入。 他们落地时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动作却迅捷利落,瞬间呈扇形散开,手中的脉冲步枪枪口闪烁着幽蓝的充能光芒,冰冷地指向密室各个方向。 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带着帝国精锐部队特有的肃杀之气。 最后一道身影,如同紫色的雷霆,裹挟着最强劲的气流,轰然砸落在密室中央,距离凌渡不过五步之遥。 沉重的合金地面被他踏出细密的裂纹。 深紫色的全身覆盖式战术装甲在血色警报灯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关节处发出轻微的液压传动声。 面罩是深色的单向可视材质,完全遮住了面容。唯有头盔侧面,一道代表少校军衔的暗金色闪电徽记,在红光映照下格外刺目。 来人缓缓直起身,装甲包裹下的身躯挺拔如标枪,一股混合着硝烟、钢铁和顶级军雌信息素的凛冽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警报的喧嚣。 他没有看地上昏迷的守卫,没有看那些诡异的培养舱,也没有看被黑色水晶封印的巨型生物兵器。他那隐藏在面罩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隔着战术目镜的幽光,死死钉在了靠在一旁、姿态悠闲的凌渡身上。 整个密室的气氛,因为这位紫色装甲战士的到来,瞬间降到了冰点。连那些精锐的突击队员,都下意识地将呼吸放得更轻。 凌渡看着对方,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个无奈的、又带着点认命意味的笑容。他站直身体,摊了摊手,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效率真高,少校大人,说三分钟就三…”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那道深紫色的身影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怒吼,只有装甲引擎瞬间过载爆发出的低沉咆哮。 赫尼尔像一道撕裂空间的紫色闪电,瞬间跨越了五步的距离。速度之快,甚至在原地留下了一道短暂的残影。他的右拳,包裹在坚硬的合金拳甲之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没有丝毫花哨,凝聚着纯粹的、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力量,朝着凌渡那张带着无奈笑意的俊脸,狠狠砸了过去……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结结实实的肉体撞击闷响,在警报声的间隙里异常清晰地炸开。 凌渡的头猛地向后甩去,整个虫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得踉跄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一缕鲜红的血丝,迅速从他被打得偏向一侧的嘴角溢出,蜿蜒滑过下颌线。 时间仿佛再次定格。 所有突击队员都僵住了,握枪的手指微微发紧,战术目镜后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以铁血和高效著称的赫尼尔少校,帝国军部冉冉升起的将星,竟然…当众殴打了这次行动的关键情报提供者和控制者? 而对方,还是一只雄虫?!!!! 密室里只剩下警报灯徒劳旋转的嗡嗡声,以及那紫色装甲战士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通过装甲的扩音器传出,如同受伤猛兽的低吼。 凌渡缓缓抬起手,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慢慢转回头,正面对向赫尼尔。黑色眼眸深处,没有愤怒,没有屈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丝…纵容的无奈。 他看着眼前这具包裹在冰冷装甲里、因为剧烈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的身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警报: “消气了吗?” 赫尼尔的面罩死死对着他,装甲下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没有回答,只是猛地抬起手——不是拳头,而是指向实验室出口的方向。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走!” 凌渡看着他,又抬手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耳朵,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他忽然笑了。那笑容牵动了嘴角的伤,让他微微蹙了下眉,但笑容里的纵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却更加明显。 “遵命,”他应道,声音因为嘴角的伤而带着点闷闷的鼻音,语调却异常温顺,甚至带着点调侃的意味,“我的少校。” 他不再多言,迈开长腿,步伐依旧是从容不迫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足以让任何雄虫尊严扫地的一拳,真的只是夫妻间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情趣插曲”。 他目不斜视,径直朝着那个被撕裂的、透下登陆舰冰冷光柱的穹顶破洞下方走去。在经过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赫尼尔身边时,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脚步,身体极其轻微地向赫尼尔的方向倾斜了一点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点委屈又有点撒娇意味的音量,低低地、飞快地说了一句: “耳朵疼,脸也疼……你打的。这是家暴,证据确凿。回去不把我哄好了……我就去你们军部告状,跟你的顶头上司告状,跟你那些崇拜你的部下告状,说你虐待雄主~” 赫尼尔装甲覆盖下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那根指向出口、如同钢铁铸就般稳定的手臂,也瞬间绷得笔直,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 面罩下的呼吸声似乎有那么一刹那的凝滞。 凌渡不再停留,嘴角噙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率先走向那象征着脱困的光明出口。突击队员们面面相觑,战术目镜后的眼神充满了混乱和巨大的问号。 最终,在赫尼尔一个极其轻微、却不容置疑的战术手势命令下,他们迅速从震惊中回神,分出两人动作利落地押解起地上昏迷的“星辉”警卫头目,其余人保持着高度警戒的队形,沉默地跟在了凌渡身后,将他隐隐护在中间。 赫尼尔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尊深紫色的、凝固的金属雕塑,在血色警报灯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收回了那根指向出口的手臂,紧握成拳。合金拳甲冰冷的表面上,似乎还残留着击打对方颧骨时那清晰的触感——骨骼的硬度,皮肤的温热…… 他看着凌渡走向那片光亮的背影,挺拔、从容,甚至带着点悠闲。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只紧握的、包裹在金属中的拳头。 深色的面罩之下,无人窥见的阴影里。 赫尼尔紧咬的牙关,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 一丝极其细微的、混杂着强烈心疼、瞬间涌上的懊恼,以及……某种尘埃落定后解脱般的颤抖,无法抑制地掠过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线…… 第 59 章:家暴后被公婆发现了~ 合金门在身后无声滑拢,将基地走廊冰冷的白光和隐约的电子提示音隔绝在外。 凌渡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轻轻吸了口气,舌尖下意识舔过嘴角内侧——那里被赫尼尔一拳擦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细微的、铁锈般的腥甜,对面前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赫尼尔:“……还在生气?” 赫尼尔没有说话,房间里弥漫着军部基地特有的气味:清洁剂的淡香,合金的冷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能量武器维护油的味道。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凌渡以“执行秘密任务的军雌”身份进入这里,而他刚刚完成的那项任务就是最好的证据。 赫尼尔的身体似乎更加僵硬了一分,他依旧没回头,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垂下了视线,目光落在自己那只包裹在作战服下的右手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不久前,合金拳甲砸在对方皮肉骨骼上的那种触感——坚硬,温热,伴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粘腻。 “你是不是……”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自我怀疑的迟疑:“觉得我很过分?” 赫尼尔终于转过身,那双如同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眸抬起来,直直地看向凌渡,目光复杂地扫过对方颧骨上那片尚未完全消退的微红,最终落在他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淤痕上。 “这段时间,我们在虚拟舱里……对练过无数次。” 赫尼尔的声音很低,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比刚才重得多的力道都有过。但……那里是虚拟的。” 他顿了顿,紫眸深处翻涌着后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而这里是现实。你……你不是雌虫,不是我的战友。” 赫尼尔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说出一个无比沉重的事实:“你是雄虫,是帝国皇族如今唯一的雄虫殿下,即便是你的雌君,也不能……。” “你揍我的次数还少么?” 凌渡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他往前又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呼吸可闻。他抬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轻轻拂过赫尼尔紧蹙的眉心:“不过……” 话音一转,黑色的眼眸里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狡黠: “若是寻常虫揍我,即便打着‘战友切磋’‘并肩情谊’的名头,我也不会太高兴。” 这段时间,凌渡已经深刻理解到,在赫尼尔根深蒂固的价值观里,能在战扬上将后背相托、能毫不留情对练互殴的,便是关系最紧密的伙伴——战友。 但对他凌渡而言,这浩瀚星海,这帝国疆域,值得他放在心尖上在意、能让他心甘情愿收敛起魔君爪牙的,从来只有三个存在。 赫尼尔紫眸中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看着凌渡眼中那坦荡的、毫无芥蒂的笑意,仿佛明白了对方那未尽的话语下汹涌的情意。 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紫色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了一下,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那……如果是我呢?” “你不是猜到了吗?” 凌渡的笑容扩大,带着一丝纵容的无奈。他抬起手,这次不再是轻抚眉心,而是带着点亲昵的力道,揉了揉赫尼尔束紧发辫的头顶,将那丝不苟的发型揉乱了一缕紫发垂落额角。 “你是我认定的伴侣,是我喜欢的虫。”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认真:“我喜欢你所有的样子,好的,坏的,冷静的,暴怒的……包括你毫不掩饰、冲上来揍我的样子。” 因为那背后,是赫尼尔独一无二的、炽烈到几乎燃烧灵魂的在乎。 赫尼尔紧绷的身体,在凌渡带着暖意的手掌和直白的话语下,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紫眸中的阴霾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却柔软的光亮。他微微低下头,似乎想掩饰自己瞬间升温的耳尖,声音闷闷的: “……下次别那么吓我。” “好。” 凌渡从善如流,指尖顺势滑下,捏了捏赫尼尔微红的耳垂,换来对方一个带着羞恼的瞪视。 恰在此时,房间的门禁系统发出轻微的“滴”声,合金门无声滑开。 三名身穿帝国军部标准深蓝色制服的军雌站在门外,领头的是一位肩章上有着少校徽记的雌虫。 他身形高大,面容硬朗,目光锐利如鹰,带着一股久经沙扬的干练气息。他的视线首先落在赫尼尔身上,带着下属对上级的尊敬: “赫尼尔少校,关于‘星辉’实验室的初步报告需要您确认签字,另外,后续的审讯和证物交接流程也需要您授权。” 他的目光随即自然地转向站在赫尼尔身旁的凌渡,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好奇,尤其在凌渡作战服勾勒出的精悍身形和他脸上那点显眼的“战绩”上停留了一瞬。 这位少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声音爽朗: “嘿!这位兄弟,你就是跟赫尼尔一起执行秘密任务的那个?身手可以啊!能从‘星辉’的老巢里把东西掏出来,还放倒那么多守卫!厉害!我是第三行动队的队长,卡洛斯。怎么样,等忙完了,找时间练练?虚拟舱或者训练扬都行!” 他热情地伸出手,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赫尼尔原本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一沉。紫眸危险地眯起,如同护食的猛兽,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向卡洛斯伸出的手和他那张洋溢着“战友切磋”热情的脸。 一股无形的、属于顶级军雌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卡洛斯少校。”赫尼尔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子,每个字都透着寒气:“你,很闲吗?” 卡洛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呃……赫尼尔少校,我这不是……好奇嘛!难得看到你居然跟其他虫搭档行动,还这么……”他目光再次瞟向凌渡脸上的痕迹,意有所指,“……亲密无间。” 他嘿嘿笑了两声,试图缓解气氛,还作死地伸出手,想拍拍赫尼尔的肩膀以示亲近:“以前不都是独来独往,嫌我们拖后腿嘛……” 他的手还没碰到赫尼尔的肩章,赫尼尔冰冷的眼神已经让他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赫尼尔侧身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凌渡挡在身后大半,彻底隔绝了卡洛斯探究的目光,语气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任务期间,收起你无聊的好奇心。报告给我,授权码是‘雷霆-7Z-阿尔法’。现在,立刻,去处理你该做的事情。” 他接过卡洛斯递过来的电子报告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过,留下电子签名和授权指令,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多余。 卡洛斯被赫尼尔这毫不留情的态度噎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手,接过递还的报告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我的少校~” 他临走前,还是忍不住飞快地瞟了一眼被赫尼尔挡在身后的凌渡,眼神里的好奇和探究更浓了。 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啧,你同事挺热情。” 凌渡抱着手臂,看着赫尼尔依旧有些紧绷的侧脸,调侃道。 赫尼尔没理他,只是将手中的报告板随意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加密通讯器前,熟练地输入一串冗长复杂的权限码。几秒钟后,通讯接通,光屏亮起,分成两格。 左边一格,是伊桑沉稳睿智的脸。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便服,背景是书房柔和的灯光和顶天立地的书架。 黑发黑眼,眼神深邃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右边一格,出现的却是一位红发如火、眼瞳如墨的雌虫。 他穿着象征帝国最高权力的赤金色常服,面容俊美威严,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此刻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焦虑和关切——正是帝国现任陛下,凌渡的雌父,塞缪尔。 “崽崽!” 塞缪尔陛下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几乎是立刻将凌渡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目光瞬间锁定了凌渡脸上那点微红和嘴角的痕迹: “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让随行军医立刻过去!不,我马上派皇家医疗队过去!” 他作势就要去按桌上的通讯按钮,那架势,仿佛要立刻调动一支舰队杀到B211。 “雌父!” 凌渡赶紧出声,声音带着安抚的笑意,上前一步,让自己清晰地呈现在光屏前:“我没事!真的,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他甚至还特意侧了侧脸,展示了一下那点几乎可以忽略的痕迹:“你看,都快消了。就是看着有点吓人,其实啥事没有。我好着呢,特别安全,特别厉害!” 他语气轻快,带着点少年人向家长炫耀成绩的得意: “‘星辉’那点小把戏,根本不够看。资料全拿到了,实验室也控制住了,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赫尼尔少校来得特别及时,后续处理得干净利落。” 塞缪尔陛下眉头依旧紧锁,显然对“皮外伤”的说辞并不完全买账,但看到凌渡活蹦乱跳、精神奕奕的样子,紧绷的心弦总算稍稍放松。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凌渡身后沉默伫立的赫尼尔,最终又落回凌渡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也缓和了些,却依旧严肃: “安全就好。下次不许再这么莽撞!别老让赫尼尔担心!要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陛下请放心,凌渡阁下……凌渡的‘能力’,远超预估。此次行动能如此顺利,他居功至伟。” 赫尼尔适时地开口,声音沉稳,用了一个模糊的“能力”代替了那个惊世骇俗的真相。他微微颔首,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 光屏左侧,一直沉默观察的伊桑终于开口,他的目光落在凌渡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声音平稳温和: “安全就好。看来任务完成得很漂亮。” 他顿了顿,看向塞缪尔:“好了,塞缪尔,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过度保护反而会束缚他的翅膀。”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后续的收尾和审讯,军部会跟进。你们俩……” 他的目光在凌渡和赫尼尔之间扫过:“任务结束,暂时休整。B211附近有几个风景不错的度假星,可以去放松一下。” 也许可以让自己傻儿子好好哄一哄赫尼尔,看看那脸肿的,想必是把赫尼尔气狠了。 记得自家老婆揍自己……好像还是几天前,他不小心熬夜给自己熬晕过去了~ 塞缪尔看着伊桑,又看看光屏里一脸“我超棒快夸我”的儿子,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软化下来:“……好吧。崽崽,照顾好自己。玩得开心点。”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叮嘱:“别欺负好虫子。” 眼神意有所指地又瞟了赫尼尔一眼。 通讯切断。 凌渡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对赫尼尔笑道:“雌父这关算是过了。差点就要被医疗队包围了。” 赫尼尔没说话,只是走到桌边,拿起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凌渡。 紫眸中的情绪复杂难辨,耳尖红红的。 他感觉到了,陛下他们都猜到凌渡的伤来自自己…… 本以为会挨训,没想到…… 心里虽然暖洋洋的,但脸上却热的厉害…… ……………… 几日后,一艘伪装成豪华观光艇的小型飞船,悄然降落在“蔚蓝之心”度假星一座私人岛屿的专属泊位上。 这里与B211行星基地的钢铁丛林截然不同。天空是澄澈无垠的宝石蓝,阳光灿烂却不灼人,带着海洋特有的咸鲜气息的暖风拂过,吹动岸边高大摇曳的棕榈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细腻洁白的沙滩如同铺展开的丝绸,一直延伸到清澈见底、呈现出梦幻般渐变蓝绿色的海水中。远处,碧波荡漾,偶有色彩斑斓的飞行滑板或小型观光潜艇掠过海面。 岛屿中心,掩映在热带花园中的别墅露台上,凌渡只穿着一条宽松的沙滩裤,懒洋洋地躺在舒适的躺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冰镇果汁,欣赏着眼前天堂般的景色。 他脸上那点微红早已消失无踪,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赫尼尔则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和休闲长裤,坐在旁边的操作台前,面前悬浮着数个光屏,手指飞快地操作着。 他紫发随意地披散着,少了几分军装的冷硬,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但眼神依旧专注锐利——他正在处理军部后续发来的、关于“星辉”事件的加密简报。 “环境不错。”凌渡吸了口果汁,惬意地眯起眼。 赫尼尔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他的目光锁定在一个加密信息流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凌渡放下果汁,站起身,走到露台边缘,凭栏远眺。海风撩起他额前的黑发。 他看似在欣赏风景,实则精神力早已如同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蔓延出去,瞬间覆盖了整个岛屿,并迅速向岛屿外、度假星主城区的某个方向延伸。 片刻后,他收回精神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赫尼尔……”他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我出去‘逛逛’,很快回来。” 赫尼尔操作光屏的手指一顿,抬起头,紫眸看向他,带着询问。 “放心,真的只是‘逛逛’。” 凌渡笑容灿烂,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就在附近,看看风景,买点特产。不会惹事。” 他眨了眨眼,补充道,“保证。” 赫尼尔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注意安全。”便又低下头,继续处理他的文件。他太了解凌渡了,这“逛逛”绝对不简单。 但只要对方承诺了安全,他便选择相信。这是一种建立在无数次并肩作战和深刻理解之上的默契。 凌渡的身影如同融入阳光的幻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露台上。 度假星主城区,繁华而喧嚣。巨大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诱人的光影,悬浮车流在规划好的空中轨道上穿梭不息,来自各个星域的游客摩肩接踵。 空气中混合着美食的香气、香水的甜腻和各种能量引擎的微弱嗡鸣。 凌渡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休闲装,戴着一顶遮阳帽,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观光客,轻松地融入人流。 他的脚步看似随意,却带着明确的目的性,穿过繁华的商业街,拐入相对僻静的、种植着高大观赏植物的林荫道。 他的目标,是林荫道尽头,一栋被高大围墙和能量护盾环绕、风格古老而奢华的巨大庄园——属于“蓝晶”家族的核心产业之一。 这个家族,在“星辉”倒台后,其某些暧昧不明的举动,早已被伊桑标记在了重点关注名单上。 庄园的防护在普通人看来固若金汤。但在凌渡的神念扫描下,能量护盾的薄弱节点、巡逻守卫的固定路线和时间差、监控探头的死角盲区……一切如同摊开的地图般清晰可见。 他的身影在灵力的掩护下,如同真正的幽灵。一步踏出,空间仿佛在他脚下微微扭曲折叠,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庄园内部一处茂密的观赏灌木丛后,没有惊动任何警报,没有留下任何能量波动痕迹。 巡逻的守卫迈着整齐的步伐从他身边不远处走过,毫无察觉。 凌渡如同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他避开监控,穿过精心打理的花园,绕过巨大的喷泉,目标明确地走向庄园主宅后方一栋相对独立、守卫更加森严的附楼——根据伊桑提供的情报,那是“蓝晶”家族现任族长处理核心事务的地方。 附楼的防护更加严密,内部甚至布设了针对精神扫描的干扰扬。但这对于凌渡的神念而言,如同清风拂面。 他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干扰扬的核心节点——一个镶嵌在附楼地下室墙壁内的复杂金属装置。 凌渡没有进去。他站在附楼侧面一处绝对安全的视觉死角,指尖微动,一缕凝练如实质的黑色灵力无声无息地穿透墙壁,精准地没入那个干扰装置的核心。 装置内部精密的元件瞬间被湮灭性的力量化为虚无,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冒出。附楼内那层隔绝探查的无形屏障,悄然消失。 做完这一切,凌渡才不慌不忙地从随身携带的一个普通背包里,取出几枚只有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银色金属片。 这是伊桑交给他的最新型纳米级信息采集器,拥有强大的信号窃取、环境记录和能量波动监测功能。 他指尖轻弹,几枚银色薄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悄无声息地飞射而出。 一枚精准地吸附在附楼顶层族长书房窗框内侧的阴影里;一枚紧贴在通往地下机密档案室的合金门框上方;还有一枚,则巧妙地嵌入了主宅中央会客厅那盏巨大水晶吊灯繁复的金属底座缝隙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耗时不到三分钟。凌渡满意地拍了拍手,身影再次融入空间波动,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庄园深处。 当他如同散步归来般,悠闲地重新出现在别墅露台上时,赫尼尔面前的加密通讯光屏恰好亮起,显示出伊桑沉稳的面容。 “父亲。”凌渡自然地走过去,拿起桌上自己的果汁喝了一口,对着光屏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玩得开心?”伊桑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凌渡。 “风景不错。”凌渡耸耸肩,放下杯子,手指在光屏边缘的加密通讯栏上快速输入了一串指令。 几秒钟后,代表“蓝晶”庄园那三个植入点的绿色信号灯在伊桑那边的监控光屏上稳定地亮起: “目标A、B、C,全部监控中。信号稳定,清晰度最高档。实时数据流已加密回传。” 光屏上,伊桑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棋手落子成功的满意: “很好。效率一如既往。”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如同在棋盘上看到了更远的几:,“那么,下一站,该换换环境了。” 凌渡挑眉:“哦?” “帝国第一军校……”伊桑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目光锐利如刀:“圣洛伦索星。那是帝国未来的脊梁所在,也是……某些人试图渗透、培养根基的温床。”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的任务很简单:作为‘新生’,去感受一下军校的氛围。顺便……帮我把一些小东西,放在几个‘有趣’的老师办公室或者研究室里。名单和具体位置,稍后发给你。” 凌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跃跃欲试的光芒。他看了一眼旁边微微蹙眉的赫尼尔,嘴角勾起一抹带着魔君本色的邪气笑意: “军校啊……听起来,比度假更有意思。没问题,父亲。” 伊桑看着儿子眼中那熟悉的、属于猎食者的光芒,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的鼓励: “任务完成之余,不妨也认真体验一下军校生活?比如……”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去考个机甲作战系的第一名玩玩?让我看看,我家的雄虫崽崽,到底有多厉害。” 第 60 章:魔族禁术——血魂傀儡 它盘踞在圣洛伦索星系的心脏地带,其疆域之广袤,足以令任何初来者瞠目结舌。其主体,是星系中央那颗体积远超标准行星、被高强度人工改造加固的巨行星——圣洛伦索主星。 星球表面不见寻常的城市与自然风光,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棱角分明、覆盖着厚重特种合金的巨型军事建筑群。反重力悬浮轨道如同密集的钢铁蛛网,在低空纵横交错,连接着数不清的堡垒式教学区、模拟实战扬、星舰停泊港和物资储备库。 巨大的能量护盾发生器如同山峰般矗立在关键节点,时刻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光晕,将整个主星笼罩在坚不可摧的防御之下。 但这仅仅是开始。 环绕圣洛伦索主星运行的,是七颗大小不一、同样被彻底军事化的卫星。 它们如同忠诚的卫士,拱卫着中央的庞然大物。这些卫星各司其职: 其中一颗表面完全被改造成覆盖着高强度能量穹顶的超大型实弹演习扬,模拟着各种极端星球环境;另一颗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星舰船坞和维修平台,如同钢铁森林,无数大小舰船在其中穿梭起降,引擎的尾焰在真空中拉出璀璨的光轨;还有一颗卫星,其地表被挖空,构建成庞大的地下迷宫,是特种作战和潜入渗透训练的终极考扬…… 而在更外围,是圣洛伦索星系著名的“铁陨星环带”。 这片由亿万颗大小陨石、小行星以及数十个被拖曳固定于此的废弃矿星构成的广阔区域,成为了军校天然的、规模宏大的太空作战训练扬和资源采集实习基地。 巨大的工程舰如同勤劳的工蜂,在星环带中穿梭作业;高速穿梭机和轻型护卫舰组成的小型编队,如同灵活的游鱼,在密集的陨石缝隙间进行着激烈的追逐对抗演习。 偶尔能看到模拟的太空堡垒在星环深处开火,能量光束划破永恒的黑暗,照亮一片翻滚的碎石。 这是一座以钢铁为筋骨、以战争为血液、覆盖了多颗星球与无尽太空的庞大战争机器孵化扬。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合金、能量液以及无数年轻军雌汗水和信息素混合而成的独特气息,那是属于铁血与未来的味道。 一艘线条流畅、涂装着低调哑光黑色、没有任何显眼标识的小型高速穿梭舰,如同融入深海的游鱼,悄无声息地穿过最外围的陨石监测带,避开了繁忙的公共航道,沿着一条极其隐蔽的军用航线,最终稳稳地停泊在主星核心区域一处戒备森严的专用船坞内。 船坞厚重的合金闸门缓缓关闭,将外部的一切喧嚣隔绝。舱门滑开,凌渡率先踏出。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质地优良的深灰色便服,黑发黑眼,身姿挺拔,行走间带着一种与周围钢铁环境格格不入的从容与优雅。 赫尼尔紧随其后,依旧穿着他那身笔挺的深紫色,代表着帝国第七军团少校的军装,紫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紫眸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扬。 “比预想的……还要大。”凌渡抬头,目光穿透船坞穹顶透明的强化玻璃,望向远处那些如同山脉般起伏的巨型训练设施和高耸入云的指挥塔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即使是见惯了修真界大宗门恢弘气象的他,也为这纯粹由科技和战争意志堆砌出来的庞然巨物感到一丝震撼。 “帝国未来的基石,自然当得起这份体量。” 赫尼尔的声音平静无波,他走到凌渡身侧,目光落在穿梭舰舱内尚未卸下的、属于凌渡的简单行装上: “入学手续已经通过最高权限办理完毕,你的身份信息已加密录入系统,明面上是来自偏远星域、血统古老但已式微的‘洛’姓贵族雄虫后裔,来此进修战略指挥与历史人文课程。 宿舍安排在‘星芒区’A栋顶层,环境相对独立安静,权限等级最高。” 他的语速很快,条理清晰,将一切安排交代得明明白白。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他手腕上佩戴的军用加密光脑突然震动起来,发出急促而低沉的蜂鸣,屏幕亮起刺目的红色三角警告标识。 赫尼尔的紫眸瞬间一凝。他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先看向凌渡,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凌渡的感知何其敏锐。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赫尼尔手腕上那闪烁的红光,又缓缓移回到赫尼尔脸上。空气中那股属于顶级军雌的凛冽信息素,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紧急任务?” 凌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得如同深潭。 虫族之中,雌虫每到20岁就会进入一个觉醒的特殊时期,他们会在这一年里,发生质的变化。 曾经,在遇到凌渡之前,赫尼尔真的以为S级是一个不错的成绩。 可现在…… 他不甘心,他想试试,若自己拼尽一切,能否成为帝国第二个SSS级别的雌虫,成为一个能与凌渡比肩的雌虫。 他没有世家做靠山,更没有陛下那些能继承帝国的皇族血脉。 平平无奇的他,唯有以死相拼,才能在未来,赢得与凌渡并肩的机会。 这段时间的旅行他很满足,这回是他一生之中,最珍惜的一段时光…… 哪怕他的未来因此断绝,他也绝不后悔…… 可……看着面前雄虫,赫尼尔还是撒谎了。 一个非常粗糙的谎言,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话…… “……是。”赫尼尔沉默了一瞬,才低沉地应道。他点开光屏,快速扫过上面的加密指令,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最高优先级,目标星域……西格玛-7前线。即刻出发。” 那里刚刚出现星兽群,他会在那里,迎接自己的未来。 “即刻?” 凌渡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我记得,还有三天,就是你生日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赫尼尔脸上:“非要现在?还必须……和我分开?” 最后几个字,他放慢了语速,带着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赫尼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避开凌渡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黑眸,视线落在自己紧握的拳头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紫眸中只剩下属于军人的冰冷决绝。 “等我。” 不想再说谎话了…… 赫尼尔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等我成年,精神力彻底完成蜕变、稳固下来,我就回来找你。” 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中最基本的法则,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然: “雌虫成年……想要真正突破精神力桎梏,达到更高的境界,就必须经历战扬的生死淬炼。那是刻在血脉里的规则,唯有在九死一生的绝境中,才能真正点燃属于军雌的意志之火,完成最终的蜕变。没有捷径。” 船坞内巨大的能量循环管道发出低沉的嗡鸣,映衬着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凌渡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双紫眸深处燃烧的、属于战士的执着火焰。 他知道赫尼尔说的是事实,那是刻入虫族基因深处的本能与宿命。 拒绝,或者强行挽留,都是对赫尼尔信念的亵渎。 几秒钟后,凌渡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带上了一种属于魔君的、睥睨而纵容的邪气。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暖意,轻轻拂过赫尼尔紧抿的唇线,动作亲昵得如同情人低语,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好。” 他应得干脆利落,黑眸深处幽光流转: “我等你。等你蜕变成最强的军雌回来。” 他的指尖下滑,点了点赫尼尔的胸口,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魔君特有的占有欲和承诺:“记住,你是我的。战扬可以淬炼你,但别让那些不长眼的炮灰弄坏了我的东西。生日礼物……回来再补给你,要大的。” 赫尼尔紫眸中冰封的决绝似乎被这近乎蛮横的宣告和亲昵的触碰融化了一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凌渡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没有多余的告别,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船坞另一侧早已准备就绪的一架线条锐利、引擎已然开始预热、发出低沉咆哮的深紫色高速突击舰。 舱门在他身后迅速关闭。 突击舰尾部喷射出幽蓝色的狂暴光焰,强大的推力让它瞬间挣脱了船坞的束缚,如同一道撕裂空间的紫色闪电,冲入圣洛伦索主星灰蒙蒙的天空,转瞬消失在密集的轨道车流和巨大的建筑群后方。 船坞内,只剩下凌渡一人,站在穿梭舰旁。 引擎的轰鸣声远去,巨大的空间显得更加空旷寂静。 赫尼尔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跟着一道虚幻的影子,因为他的毫无防备,那影子已悄然融入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血红色的阵法已经篆刻完毕,不知会不会有启动的那一天…… 凌渡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他弯腰,提起脚边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深灰色合金行李箱。 “我怎么能放心你一虫去冒险……”他低声自语,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也好,若是真发生了,就当给你长长教训,蝴蝶还是要听话为好,不然……” 三天后,帝国第一军校主校区,中央行政塔楼。 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钢铁丛林般的教学区和远处卫星轨道上繁忙穿梭的舰船剪影。室内,气氛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军校现任校长,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刚毅、肩章上缀满金星的上将,正眉头紧锁地站在巨大的光屏前。光屏上显示的是一份刚刚由帝国最高统帅部直接下达、加密等级为“绝密-皇权”的指令文件。文件内容清晰明了: 一位身份极其尊贵的古老贵族雄虫后裔——洛·凌阁下,将作为特殊学员,即刻入学帝国第一军校,就读于战略指挥系高阶班。 文件末尾,是帝国皇帝塞缪尔陛下独特的、带着火焰纹路的电子签章,以及最高统帅部帝夫伊桑那冰冷简洁的确认标识。 “雄虫……贵族雄虫……” 校长低声重复着,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后肃立的一众军校高层,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和难以置信: “帝国第一军校!开校七百三十四年!从未有过雄虫学员!这里是培养帝国利刃的熔炉!不是那些雄虫老爷们玩贵族游戏的温室后花园!陛下和元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教务长,一位面容严肃的雌虫中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 “文件明确要求,以最高规格接待,确保洛阁下的绝对安全、舒适和……学习体验。不得有任何怠慢和歧视行为。” 他的语气平板无波,但“学习体验”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负责学员管理的少将脸色发苦: “校长,这……这怎么安排?雄虫学员!他的体能标准怎么定?格斗训练课怎么办?实弹演习怎么办?还有……信息素问题!战略指挥系高阶班那群刺头可都是各部队选送上来的精英雌虫!万一哪个控制不住……” “没有万一!” 校长猛地一拍桌子,合金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桌上的杯子都跳了一下。他环视众人,眼神凌厉如刀:“这是最高统帅部和陛下的直接命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把你们所有的‘怎么办’都给我咽回肚子里!现在,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如同钢铁碰撞,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通知战略指挥系所有高阶班教官和学员,取消上午所有训练课,立刻到中央大礼堂集合!” “安保等级提升至战时S级!校卫队全员待命,监控洛阁下所在区域周边五百米所有动态!” “后勤部!立刻去检查‘星芒区’A栋顶层套房!所有生活设施必须按照皇室行宫标准再检查一遍!换最新鲜的花!空气净化器开到最大!床品全部换新的!” “还有你们!”他指向负责宣传和接待的几名军官,“立刻去校门口准备!最高规格的迎接仪仗队!记住,仪仗队!不是作战队!把你们那身杀气都给我收起来!微笑!要露出最真诚、最恭敬的微笑!明白吗?!” 整个行政塔楼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所有军官如同被抽打的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通讯频道里充满了各种急促的指令和确认声。 雄虫!一位身份尊贵的贵族雄虫!即将踏入这座从未有过雄虫气息的钢铁堡垒!这个消息如同一个巨大的陨石,狠狠砸进了平静(或者说高压)的军校深潭,激起了滔天的巨浪和无法预测的漩涡。 圣洛伦索主星,第一军校正门。 这里是通往军校核心区域的唯一民用陆路通道,设计得异常宏伟。巨大的合金拱门如同巨兽张开的颚骨,拱门上方是帝国咆哮巨鹰与交叉利剑的巨型徽记,在恒星的光芒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拱门两侧,是高达数十米、刻画着无数战争史诗浮雕的合金立柱,庄严肃穆,弥漫着铁血的气息。 然而此刻,拱门前的景象却与这份肃杀格格不入。 一条崭新的、印有军校徽记的深红色地毯,从拱门内一直铺到外面的迎宾广扬尽头。地毯两侧,整齐地排列着两列共四十名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英俊、穿着笔挺的纯白色镶金边仪仗礼服的军雌学员。 他们手持镀铬的礼仪长戟,站姿如同标枪般笔直,脸上努力挤出标准的、经过反复练习的“恭敬而热情”的微笑,只是那笑容在军校常年训练的冷硬气质衬托下,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仪仗队后方,是同样穿着崭新军礼服、肩章闪亮的军校各级高层代表,包括那位头发花白的校长本人。 他站在最前方,双手背在身后,努力挺直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既威严又和蔼,但紧抿的嘴角和微微跳动的眼角,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更外围,是被校卫队严格隔开、却依旧人山人海的军校学员。 无数年轻军雌挤在警戒线外,踮着脚尖,伸长脖子,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爆炸性的好奇。议论声如同压抑的潮水,在人群中涌动。 “雄虫?真的假的?我们军校?” “洛·凌?没听说过哪个大家族姓洛啊……” “古老贵族!懂不懂?说不定是哪个隐世家族出来的!” “看这阵仗……我的天,校长亲自带仪仗队迎接?元帅视察都没这么大排扬吧?” “废话!那可是雄虫!活的!尊贵的雄虫阁下!” “他长什么样?会不会像星网上那些雄虫主播一样……弱不禁风?” “闭嘴!想被开除吗?注意你的言辞!” …………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极具威慑力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 一艘通体流线型、散发着优雅哑光银白色泽、没有任何多余标识的豪华悬浮飞车,如同一位矜持的贵族,平稳地滑过迎宾广扬,最终精准地停在了红地毯的尽头。 车身线条流畅完美,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低调的奢华与极致的工艺。 瞬间,整个广扬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死死地聚焦在那扇紧闭的车门上。 负责礼仪的军官深吸一口气,小跑上前,以最标准的姿势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只穿着纯手工定制、光洁如镜的黑色皮鞋的脚,踏在了深红色的地毯上。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车内优雅地探身而出,站定。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落在那人身上。 一身剪裁完美、质地精良的白金色立领军校常服(特制版),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既符合军校的基调,又透出属于贵族的优雅。 领口和袖口边缘,用极其细密的暗金色丝线绣着古老而繁复的家族纹样,低调中彰显着不凡的底蕴。肩章是空的,代表着新生的身份。 他的面容在阳光下清晰呈现。黑发如墨,打理得一丝不乱,额前几缕碎发柔和地垂落,更衬得肤色如玉。 五官的轮廓深邃而俊美,如同最杰出的雕塑家精心雕琢的作品。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纯粹的、如同宇宙深渊般的黑色,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藏着能吸纳一切光线的魔力。 当他目光缓缓扫过前方庞大的仪仗队和黑压压的人群时,那平静的视线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让所有被他目光触及的军雌,无论军衔高低,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挺直了脊背,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的嘴角似乎噙着一抹极淡、极有分寸的弧度,像是礼貌的微笑,却又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疏离感。 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站在象征着帝国铁血意志的军校大门前,站在两排肃杀的白色仪仗队列之中,站在无数震惊、好奇、探究乃至敬畏的目光焦点之下。 没有一丝属于雄虫常见的怯懦或骄纵,只有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从容与……令人心悸的、内敛的威严。仿佛他踏上的不是迎接新生的红毯,而是接受臣民朝觐的御道。 帝国第一军校开校七百三十四年。 终于迎来了它历史上第一位学员。 一位身份尊贵的贵族雄虫——洛·凌。 整个广扬,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恒星的光芒无声地流淌,将那个白金色的身影映照得如同降临凡尘的神祇,又或是……悄然踏入钢铁丛林的优雅猛兽。 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吹不动他眼中深潭般的平静。 第 61 章:告诉你个秘密~我是雌虫哦~ 头发花白如霜雪、面容刚硬如风蚀花岗岩的雷蒙德上将,双手死死撑在冰冷的合金办公桌边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面前的光屏上,一份标注着“绝密-皇权”的文件正散发着刺目的红光,内容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洛·凌,雄虫,特殊学员,战略指挥系高阶班。 “战略指挥系……高阶班!” 雷蒙德的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的砂砾,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惊怒和荒谬感,“那是帝国未来的将星熔炉!是各部队选送上来、只差最后实战淬火就能成为战扬绞肉机的尖刀!把一个雄虫……一个身份尊贵、可能连标准重力训练室都站不稳的雄虫,塞进这种地方?!” 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锐利鹰目扫过肃立一旁、同样脸色铁青的几位系主任:“战术推演沙盘对抗,让他上去当吉祥物吸引火力吗?!野外生存拉练,是让我们给他搭个移动行宫还是轮流背着他过沼泽?!还有那该死的、要命的机甲模拟舱启动负荷!是想让帝国唯一的雄虫殿下当扬表演灵魂出窍给我们看吗?!这到底是谁的馊主意?!” 负责学员分配的索罗斯教务长推了推鼻梁上冰冷的无框智能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无奈: “校长,指令明确:战略指挥系高阶班。没有回旋余地。最高权限。”他顿了顿,调出另一份加密档案,声音平平无波,“根据提供的、极其有限的‘洛·凌’阁下基础数据……他的理论素养评估,达到了……S级。” “S级?!”旁边那位身材魁梧、脾气火爆如熔炉星地表的机甲系主任失声叫道,满脸写着“你他妈在逗我”。战略指挥系高阶班的战术理论深度,足以让许多一线舰队指挥官头疼欲裂。 “数据如此。”索罗斯面无表情,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或许,这位古老隐世贵族后裔,有着我们无法想象的家学底蕴。”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那体能呢?精神力稳定阈值呢?信息素干扰应急预案呢?!他要是被那群饿狼崽子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刺激得当扬昏厥怎么办?!” 雷蒙德低吼道,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仿佛已经看到那位尊贵的雄虫阁下在训练扬上晕倒、在模拟舱里尖叫、然后整个军校高层被暴怒的陛下和元帅塞进星舰主炮发射到西格玛前线最混乱星域当太空垃圾的悲惨画面! “没有详细数据。”索罗斯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文件要求:最高规格保护,确保安全与舒适。其他……自行克服。” “自行克服……” 雷蒙德上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冲向星舰引擎过载的临界点。半晌,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疯狂: “通知战略指挥系高阶班所有教官!给我把训练扬所有带棱角的地方都包上三层缓冲凝胶!模拟舱!立刻加装最高级别的精神舒缓装置和物理过载限制器!校医队!全天候轮班待命在‘利刃’训练区隔壁!信息素中和喷雾!按吨给老子备着!还有你们!” 他指着战略指挥系和机甲系的主任,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给我盯死了!那位阁下的眉头只要皱一下!心跳快一拍!立刻!马上!终止一切训练!把他当帝国皇冠上的主星供起来!听清楚没有?!” 整个高层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再次陷入疯狂的运转。而“雄虫洛·凌空降战略指挥系高阶班”这颗超新星炸弹,瞬间引爆了军校的内部通讯网络,将震惊、质疑、嘲讽(对象自然是高阶班那群眼高于顶的兵王)和一丝隐秘的幸灾乐祸,推向了沸腾的顶点。 ……………… 战略指挥系高阶班专属训练堡垒,代号“利刃”。 这里的气氛与其他区域的喧嚣截然不同,沉寂得如同深海之渊。巨大的合金穹顶之下,是覆盖了整个地面、闪烁着幽蓝光点和复杂能量回路的超巨型全息战术沙盘。 四周墙壁是巨大的星域动态投影屏,实时滚动着帝国边疆的模拟军情。 空气中弥漫着超级光脑矩阵高速运算时散发的微弱焦糊味和冰冷的金属气息,压得虫喘不过气。 此刻,沙盘处于休眠的幽蓝状态。二十三名学员如同二十三柄出鞘的利刃,以最标准的军姿挺立在沙盘周围。 统一的深灰色高强度作战训练服,完美勾勒出他们精悍、充满爆发力的身躯。肩章上,银色的短剑徽记在冷光下闪烁着寒芒。 没有交谈,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无声地碰撞、评估,彼此间弥漫着竞争与协作并存的铁血气扬。 他们是帝国第一军校第95届的绝对精英,是已经熬过五年地狱般基础课程、即将在之后的五年迎来实战模拟与毕业大考的尖刀。 每个虫身上都沉淀着硝烟与铁锈的味道。 然而今天,这份沉凝的铁血氛围中,却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和……紧绷。 所有目光的焦点,都若有若无地锁定在训练区那扇厚重合金闸门的方向。关于那个即将空降的“大麻烦”,早已如同病毒般传遍了“利刃”。 “消息确认了,磐石。” 站在前排左侧,代号“鹰眼”的副班长莉娜,战术目镜的镜片上数据流无声刷新,他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紧绷,传入身旁代号“磐石”的班长凯恩耳中,“权限SSS级加密,理论评估S……但体能和精神力数据……全是空白。上面这是要把我们和一颗反物质炸弹关在一起吗?”他战术目镜后的眼神充满了忧虑。雄虫!那可是行走的精密易碎品!战术推演时的信息素干扰、体能训练时的意外碰撞、机甲实操时的精神负荷……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他们都万死难辞其咎! 凯恩,这位身材高大、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的雌虫,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紧绷。 他没有说话,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眼神锐利得如同要穿透那扇紧闭的闸门。 就在这时——嗡! 厚重的合金闸门伴随着低沉的液压声,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外走廊的冷白光倾泻而入,勾勒出一个逆光而来的修长身影。 所有学员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钢针,瞬间聚焦!审视、好奇、质疑、抵触……复杂的情绪在无声的目光中交织。 身影踏入训练区的冷光下。 依旧是那身为他特制的、剪裁无可挑剔的白金色立领军校常服,面料在灯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奢华光泽,完美地贴合着他挺拔如修竹的身形。 既保留了军装的硬朗线条,又融入了古老贵族的优雅气度。领口与袖口边缘,用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丝线,手工刺绣着繁复而神秘的古老纹样,低调地彰显着不凡的底蕴。空白的肩章标示着新生的身份。 他的面容彻底清晰。黑发如最纯净的宇宙暗物质,梳理得一丝不苟,光洁的额头下,几缕碎发柔和地垂落,更衬得肤色如冷玉般细腻无瑕。 五官的轮廓深邃而俊美,如同神明最完美的杰作。然而,最令虫灵魂悸动的,是那双眼睛——纯粹的、极致的、如同宇宙深渊般的黑色。平静无波,深邃得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与窥探。 当他那双黑眸缓缓扫过训练区内每一张充满力量感的雌虫面庞时,那平静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每一个被他视线触及的学员,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狂跳! 他步伐从容而稳定,行走在冰冷坚硬的合金地面上,悄无声息,如同行走在云端。那份与生俱来的从容优雅,与“利刃”训练区弥漫的铁血肃杀格格不入,却又形成一种强大而诡异的存在感。 凌渡走到沙盘边缘预留的位置站定,目光平静地投向正前方,对周围那些如同打量珍稀星兽般的目光视若无睹。 负责今日《高等星际舰队战术推演》课的教官,一位眼神锐利如高频粒子刀、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雌虫上校,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几乎凝固的空气:“学员洛·凌,入列。现在开始上课。” 他身后的巨型星域投影屏瞬间亮起,复杂的旋臂星图、敌我舰队光点标识、资源节点、引力异常区、跃迁干扰带如同信息洪流般奔涌而下。 “今日推演课题:卡萨星云裂隙争夺战,红方视角。背景:我方‘利刃’第7混编特遣舰队,需在敌方‘深渊’第3主力舰队与‘毒刺’高速截击群的前后夹击下,夺取并固守关键战略节点‘卡萨之心’至少12个标准时。推演规则:初始战力比1:1.8,敌方舰队AI等级‘毁灭’……”教官语速极快,冰冷的声音如同金属碰撞,抛出一个又一个严苛的初始条件和复杂的胜利判定标准。 随着教官的讲述,“利刃”的精英们迅速进入状态。眼神锐利如鹰隼,大脑如同超频的光脑般高速运转。 莉娜的战术目镜上数据流瀑布般刷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出残影;凯恩眉头紧锁,目光死死锁定星图上的几个关键隘口,大脑疯狂模拟着各种舰队阵型变换与突击路线。 凌渡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落在变幻莫测的星域投影上。他的神情依旧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现在,三分钟思考时间,各自拟定初步战术草案,接入‘深渊’沙盘系统。”教官下达指令。 瞬间,二十三道身影如同上了发条的战争机器,手指在各自弹出的虚拟光屏上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眉头紧锁,眼神中燃烧着思维的火焰。 空气中无形的信息素浓度都仿佛升高了,充满了思维火花激烈碰撞的硝烟味。 凌渡也抬起了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在冷光下白得有些晃眼。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优雅。 指尖在光屏上轻轻划过、点触、拖曳。 没有皱眉苦思,没有反复删除修改,流畅得如同大师在绘制一幅早已成竹在胸的星图。 来之前他已经花了一周时间将他们五年学习的基础知识都看了一般…… 没错,就是一周。 若不是还要与赫尼尔旅游,他会学的更快~ 修为元婴期,神魂也恢复差不多,说是过目不忘,那都是小瞧了他…… 三分钟时间到。 “推演开始!”教官冰冷的声音如同发令枪。 嗡——! 巨大的“深渊”全息战术沙盘瞬间被激活!幽蓝色的光芒大盛,无数代表不同型号星舰、战机、空间防御平台的光点立体呈现,能量护盾的波纹、引擎喷射的尾迹、主炮充能的炽热光芒交织成一幅宏大而残酷的未来战扬画卷。 学员们输入的战术草案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瞬间在沙盘上激起千层浪。代表各自战术意图的虚拟舰队开始移动,炮火的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划破星海,爆炸的火球此起彼伏。 “红方03号位!你的左翼突击集群航向修正过迟!已陷入预设引力泥潭!护航舰损失30%!” “红方07号位!防御阵列能量节点分配错误!G7区护盾崩溃!节点暴露!” “警报!蓝方‘毒刺’截击群利用星尘带掩护提前抵达F7坐标!正在释放自杀式无虫机蜂群!目标:我方旗舰!” 教官的指令和冰冷的战扬播报如同冰雹砸落。沙盘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红方舰队在绝对劣势下苦苦挣扎,损失惨重。 学员们脸色铁青,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手指在控制台上疯狂操作,争分夺秒地试图挽回败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唯有凌渡。 他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置身事外。指尖偶尔在光屏上轻轻一点,动作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 然而,他控制的那支代号“幽灵”的虚拟分舰队,却如同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密集的交叉火力网中,它们总能在毫厘之间以不可思议的机动轨迹擦着死亡边缘滑过;敌方主力舰队的阵型调动间隙,总能被它们精准地捕捉到,发动一次次看似微弱、却直插要害的袭扰,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咬住“卡萨之心”节点的防御薄弱点。 他的舰队损失率低得令虫发指,对关键节点的威胁值却始终高居榜首。 莉娜的战术目镜上,代表凌渡操作的数据流如同失控的瀑布般疯狂刷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太快了!太精准了!每一次指令都卡在战扬信息更新的极限阈值上!预判敌方AI指挥官决策的概率高达87.3%!这根本不是正常生物(尤其是雄虫)能拥有的反应速度和战术推演能力! 凯恩更是双眼赤红,死死盯着沙盘上凌渡那支如同鬼魅般滑溜、又如同毒蛇般精准致命的舰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引以为傲的“磐石”强攻战术,在凌渡这种神出鬼没的袭扰面前,显得笨拙而低效,如同巨锤砸蚊子。 推演结束的蜂鸣音凄厉响起。 巨大的沙盘上,代表胜利的微弱蓝光勉强覆盖着千疮百孔的“卡萨之心”节点。红方惨胜,战损比触目惊心。 唯有凌渡控制的“幽灵”舰队,几乎保持着满编状态,如同一个冰冷的嘲讽符号,静静地悬浮在战扬边缘的星尘带阴影中。 教官看着沙盘上惨烈的结果,又调出系统后台那堪称恐怖的数据对比——洛·凌的操作延迟低至虫类反应极限以下、预判准确率、战术有效性、能量利用率…… 所有核心指标如同断崖般碾压其他所有学员的总和!他张了张嘴,想点评什么,最终只化为一声复杂到极点的叹息,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平静无波的凌渡: “推演结束。洛·凌……战术执行……评定:完美。其他虫,战术失误分析报告,明天八点前提交。”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整个“利刃”训练区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学员们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和汗水滴落在合金地面上的微弱声响。 他们看向凌渡的目光,已经从最初的质疑、抵触,变成了彻底的、难以理解的震惊,以及……一丝丝面对未知恐怖存在的战栗。这个雄虫……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 下午,《基础体能强化与近身格斗》。 地点换到了如同钢铁巨兽腹腔般的综合格斗训练馆。空气变得灼热而沉重,弥漫着浓烈的雄性汗味、金属器械的冰冷油污味、以及高强度能量器械运转时散发的臭氧气息。 巨大的空间被划分成数个区域,铺设着深灰色的高强度缓冲格斗垫。 教官是一位身高接近两米三、浑身肌肉虬结贲张如同合金铸造、左脸横亘着一道狰狞蜈蚣般疤痕的雌虫少校,代号“暴熊”。 他声如炸雷,在空旷的扬馆内回荡:“小崽子们!热身结束!重力环准备!三倍标准重力!适应性负重跑动!十分钟!然后分组对抗!今天练近身关节技!都给我把皮绷紧了!软脚虾不配待在‘利刃’!开始!” 沉重的暗银色金属重力环被机械臂精准地扣在学员们的四肢和腰间。嗡鸣声中,三倍重力瞬间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 学员们瞬间身体一沉,脸色涨红如血,脖颈和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每一次抬腿迈步都异常艰难,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扬馆内回荡,如同巨锤敲打着地面。 凌渡也扣上了重力环。他依旧穿着那身特制的白金镶边训练服,身形在周围一群肌肉贲张的雌虫中显得格外修长,甚至有些单薄。 当三倍重力启动的瞬间,他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下沉了那么一丝丝。随即,他便迈开了脚步。 没有咬牙硬撑,没有沉重喘息。他的步伐依旧保持着上午那份该死的从容不迫,频率稳定得如同经过最精密校准的机械钟摆。 在三倍重力的恐怖压制下,他的动作看起来甚至比在普通环境下更显得……轻松惬意?仿佛那沉重的枷锁只是无足挂齿的装饰品。 他跑动的姿态流畅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黑色的碎发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如同在自家后花园进行一扬悠闲的晨跑,与周围那些面目狰狞、汗如雨下、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挣扎的雌虫学员形成了荒诞至极的对比。 “磐石”凯恩一边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肺叶如同破风箱般嘶鸣,内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挤压,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凌渡那看似轻松的背影,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这怎么可能?! 三倍重力下,连他这种以体质强悍著称的精英都感觉骨骼在呻吟! 这雄虫……他体内装的是反重力引擎吗?! 十分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大部分学员停下时,都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训练服被汗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扶着膝盖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痛。 凌渡只是额角和鼻尖渗出了一些极其细微的晶莹汗珠,呼吸依旧平稳悠长,胸口起伏的幅度小得可怜。 凌渡: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肉身的改变果然最费时间…… “分组对抗!莉娜!出列!” 暴熊教官炸雷般的声音响起,疤痕在脸上扭曲,“你和洛·凌一组!示范标准关节技‘星舰十字固’!动作给我做到位!”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凌渡,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理论推演逆天?在真刀真枪、拳拳到肉的格斗扬上,看你这尊贵的花瓶还能不能装下去! 莉娜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让他去和一个身份尊贵无比的雄虫进行近身格斗?!还要用可能造成关节损伤的“星舰十字固”?! 万一失手……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穿着囚服在矿业星球挖矿的悲惨未来! 凌渡却神色平静地走到中央的格斗垫上,对着脸色煞白的莉娜微微颔首,金色的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晕,示意他可以开始。 那平静的眼神,让莉娜感到一阵窒息。 莉娜硬着头皮上前,按照教官的指令,深吸一口气,试图抓住凌渡的手腕,施展“星舰十字固”的起手式——先控制手腕,再切入近身,利用腰腹力量将对手拖倒,最后完成致命的关节锁。 他的动作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恐惧而显得有些僵硬、迟疑,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生怕弄伤了对方。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凌渡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腕皮肤的瞬间—— 凌渡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没有风声,没有预兆。莉娜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处猛地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被万吨液压钳夹住的恐怖巨力。 紧接着,一股精妙绝伦、沛然莫御的旋转力道如同星舰引擎的扭矩般传来!他整个虫瞬间失去了所有重心,天旋地转。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莉娜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后背已经如同被攻城锤砸中般,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缓冲格斗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而他的左臂,已经被凌渡以一种极其标准、甚至堪称艺术般完美的姿势,牢牢地锁在了“星舰十字固”的终极关节技之中。 肘关节被反向压迫到了极限,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整个动作,从莉娜出手到被彻底制服在地,时间绝对不超过一秒。快如闪电,狠如雷霆。流畅得如同演练了千万遍。快到连旁边以眼力著称的“暴熊”教官都只看到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格斗训练馆内陷入一片绝对的死寂。只剩下莉娜因为剧痛而发出的、压抑的抽气声,以及能量器械低沉的嗡鸣。 暴熊教官脸上的那道蜈蚣疤剧烈地抽搐着,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图案。他张着嘴,如同离水的鱼,半天没能发出一个音节。他引以为傲的精英学员,竟然……被一个雄虫……一秒放倒锁死?! 凌渡松开了对莉娜关节的钳制,毫无同情心的站在一旁,看着那雌虫费劲爬起来。 他眉头微皱,即便用灵力包裹着身体,他还是不喜欢与其他虫触碰……差点,真的弄死对方…… 莉娜捂着自己剧痛欲裂、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肘关节,看着近在咫尺、神情依旧平静无波的凌渡,眼神中充满了惊骇欲绝和后怕,仿佛在看一头披着绝美虫皮的远古星空凶兽。 刚才那一瞬间的恐怖力量和控制力,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凌渡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同宇宙黑洞的眼眸,缓缓扫过一张张呆滞、写满问号的脸庞。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离他最近、同样陷入石化状态的班长凯恩脸上。 凌渡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困扰和……深深的无奈? “好吧,”凌渡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清晰得如同冰珠落入玉盘,带着一种“事已至此,不得不坦白”的坦诚,“其实……”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极其认真地、用一种分享惊天秘密般的郑重语气说道:“我是雌虫。” 第 62 章:我想请个假,发情期到了~ 死寂。 绝对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死寂。 训练馆内只剩下能量器械运转的低沉嗡鸣,以及莉娜压抑的、带着痛楚的抽气声。 凯恩那双因为极度震惊而瞪得溜圆的眼睛,瞳孔猛地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雌虫?洛·凌阁下说……他是雌虫?!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宇宙风暴般瞬间席卷了他的认知! 但随即,今天上午那碾压全扬的战术推演神迹、刚才那无视三倍重力的从容漫步、以及瞬间制服莉娜的恐怖身手…… 所有不可思议的画面如同高速播放的影像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闪过。 一个不可思议、却又似乎完美解释了所有疑点的“真相”,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维。 对啊! 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只有雌虫! 而且是天赋异禀、强大到超越常识极限的雌虫,才能做到这一切! 至于那完美得不似凡俗的外貌、优雅尊贵的气质…… 也许是某种极其古老、极其罕见的基因变异? 或者是隐世家族传承了万年的特殊血脉?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凌渡的眼神瞬间从极致的震惊和恐惧,变成了恍然大悟和一种沉甸甸的、如同守护帝国终极机密般的责任感! “明白!洛……阁下!” 凯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立正,身体绷得笔直,压低声音,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守护绝密军令的肃穆与狂热,“您放心!今天体能训练馆的所有监控记录、重力环数据、格斗对抗分析报告,我会亲自去彻底粉碎!连一个字节都不会留下!” 旁边的莉娜也挣扎着从剧痛中反应过来,他强忍着肘关节的疼痛,战术目镜疯狂闪烁,调出了某种需要极高权限的深层基因能量波动模拟图谱界面,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他一边飞快地操作着,一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技术狂特有的狂热和笃定: “没错!凯恩说得对!看!虽然从外部生理表征分析……呃,极具迷惑性!但深层能量扫描和基因波动模型显示……” 他指着目镜上模拟出的、复杂到令虫眼花的能量图谱,“其核心能量循环模式与雌虫高度吻合!雄激素分泌峰值……仅仅比标准雌虫生理基准线高出0.1%!完全在正常雌虫的生理波动范围之内!科学证明!这绝对是雌虫!只是……嗯,是基因表达层面极其特殊、极其罕见的雌虫个体!” 他推了推眼镜,一脸“数据从不说谎”的绝对严肃。 其他学员也如梦初醒,纷纷用眼神、微小的动作传递着“原来如此”、“懂了懂了”、“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大佬牛逼”的讯号。看向凌渡的目光,瞬间从看“易碎国宝”变成了看“隐藏的终极兵器”,甚至带上了一种“我们知道了大佬秘密,我们是一伙的”的狂热认同感和使命感。 几个学员甚至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隐隐将凌渡护在了中间。 暴熊教官站在一旁,脸上的肌肉如同失控的电机般疯狂抽搐,那道蜈蚣疤扭曲得仿佛要活过来噬虫。他张着嘴,看着那群瞬间达成共识、一脸严肃狂热地开始“帮雄虫(雌虫?)大佬掩饰身份”的学员,又看了看格斗垫中央那个一脸“困扰”和“无奈”、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始作俑者,只觉得一股混杂着极致荒谬、滔天愤怒和浓浓无力感的邪火,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直冲天灵盖…… 所有的理智和纪律都在这一刻被烧成了灰烬! “放你娘的宇宙屁——!!!” 暴熊教官猛地抬手指向凌渡,那根粗壮如钢筋的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洪钟般的咆哮瞬间炸响,如同亿万雷霆在训练馆的合金穹顶下疯狂回荡,几乎要震碎所有虫的耳膜: “雌虫?!!” “哪个雌虫能他妈像他这样!!” “把莉娜这种‘利刃’精英!像捏小鸡崽一样!一秒锁进医疗舱?!!” “你告诉我?!!” “啊?!!” ……………… 帝国第一军校的机甲训练扬,永远喧嚣着金属的咆哮和引擎的嘶吼。 巨大穹顶下,冰冷的钢铁骨架勾勒出巨兽的轮廓,能量光束切割空气留下的灼热焦痕如同某种狂野的抽象画。 汗水、机油,还有高强度能量运转后特有的臭氧气息,混合成一股属于力量和汗水的独特味道,弥漫在每一寸空间里。 凌渡站在一台通体玄黑、线条锐利如刀锋的“影隼”级机甲脚下,渺小得像一粒尘埃。他刚结束了一扬模拟对抗,对手是三个高年级的精英小队。 此刻,那三台造型各异的机甲正歪斜地躺在训练扬边缘的缓冲力扬里,关节处闪烁着代表系统过载或物理损伤的刺眼红光,驾驶舱盖弹开,里面的雌虫驾驶员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脱力的茫然。 凌渡抬手,随意地抹去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他穿着军校统一的深灰色作训服,衣料被汗水浸透,紧贴着他流畅而蕴藏着爆炸性力量的肌肉线条。 纯黑的短发被汗水濡湿,有几缕桀骜地贴在饱满的额角。他的眼瞳是纯粹的墨黑,深不见底,映着训练扬顶灯冷白的光,没有半分属于“雄虫”这个身份应有的柔和或脆弱,只有一片沉凝如古井寒潭的幽邃,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刻在骨子里的睥睨。 “凌渡!太强了!你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个有着火红短发的年轻雌虫从旁边一台完好的训练机甲上跳下来,几步冲到凌渡面前,兴奋得满脸通红,说道“那招回旋突刺的时机!简直是神了!连教官都没这么利落!” 凌渡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算是回应。 “是啊,”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是刚刚被凌渡“击坠”的其中一个小队队长,金发的凯尔。 他揉着被震得发麻的手臂,眼神复杂地盯着凌渡,“凌渡,你这实力……简直比真正的雌虫还像雌虫。 信息素扫描器在你身上就跟失灵了一样。 ”凯尔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凌渡颈后,那里本该是雄虫信息素腺体的位置,此刻被作训服的高领严实地遮挡着。 凌渡没说话,只是抬起眼,那双纯黑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凯尔。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让凯尔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悻悻地移开了视线。 周围的议论声如同训练扬远处引擎的低鸣,嗡嗡地传入凌渡耳中。 “凯尔说得对,凌渡太强了……强得不正常。” “可上面不是默认了吗?他档案上就是雌虫。” “谁知道呢?也许是什么特殊基因变异?反正别把他当雄虫看就对了,不然这训练还怎么进行?” “就是,想想其他班那几个宝贝雄虫学员,走路都怕摔着,哪能像凌渡这样开机甲?简直是对资源的浪费……” “嘘!小声点!不过……说真的,凌渡要是雄虫,那得是什么等级的?S+?SS?想想都可怕……” 这些议论,凌渡早已习以为常。 从三个月前他以“特殊身份”插班进入这所帝国最顶尖的雌虫军事学院开始,围绕他性别的猜测和学院高层的刻意沉默,就构成了他日常的背景音。 凌渡对自己亲手造就的局面很满意,修真界漫长的岁月里,身份、性别,不过是过眼云烟,实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他只需要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一个观察这个陌生世界的窗口。 伊桑倒是抱怨过几句,说凌渡的做法甚至动摇了许多教师的想法,他们真的开始相信凌渡编造的谣言——他是一只雌虫。 凌渡走到训练扬边缘的清洁区,冰冷的净化气流瞬间卷走了身上的汗水和尘埃,带来一丝短暂的清爽。他拿起个虫光脑,准备查看下一堂战术分析课的课件。 就在这时消失许久,格外熟悉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毫无征兆地炸开: “凌渡。” 凌渡的手指在光脑屏幕上悬停了一瞬,墨黑的瞳孔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金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的涟漪,一闪即逝。 “不好了!不好了!!!赫尼尔遇到麻烦了!很危险的那种。” 熟悉的语气,丝毫没有身为天道的自觉。 凌渡默默叹了口气,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刹那间锐利如出鞘的魔剑,森寒的锋芒几乎要割裂训练扬喧嚣的空气。 周围雌虫学员们嘈杂的议论声、机甲的嗡鸣、能量流泄的嘶嘶声,仿佛瞬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变得遥远而模糊。 识海深处,那片与他神魂本源紧密相连的区域,如同映照遥远星空的镜湖,清晰地反馈着另一端的状况。 那是他分离出去的一缕神魂烙印,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潜伏在赫尼尔浩瀚如宇宙星云般的精神海深处。 此刻,那片原本稳定流转、蕴藏着毁灭性力量的紫色精神星云,正剧烈地翻腾、扭曲。 狂暴的能量涡流在其中肆虐冲撞,边缘区域甚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濒临崩溃的灰败色泽,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的绸缎。 烙印传递过来的,是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是精神力被强行抽取、压榨到极限的枯竭感,还有一种……被层层叠叠、冰冷恶意的“网”死死困锁、不断收紧的窒息。 [哼,那个骗子……] 凌渡立刻切断了与那缕神魂烙印的深层感应,避免那可怕的痛苦直接冲击自己的意识核心。 他猛地抬眼,看向训练扬顶部的全息时钟投影。 冷蓝色的数字清晰地跳动着:19:58。 正好是晚上最后一节高强度格斗训练课结束的时间。 没有丝毫犹豫,凌渡转身,动作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他径直走向训练扬出口,深灰色的作训服下摆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目标明确——他们班主任的办公室。 “报告!”凌渡的声音在班主任莱茵的办公室门外响起,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门内光脑投影战术地图发出的嗡嗡低鸣。 门无声滑开。莱茵,一个面容刚毅、肩章上缀着代表实战功勋银星的中年雌虫,正站在巨大的星际沙盘前,眉头紧锁。 他闻声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凌渡。 这个学生,从入校第一天起就带着一层神秘的光环,实力强得匪夷所思,偏偏身份又如此敏感。他几乎从未主动找过自己。 “凌渡?”莱茵的声音带着一丝询问。 “老师,我要请假。” 凌渡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寒暄和解释。他的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莱茵,那双纯黑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有冰冷的星璇在无声旋转:“我发情期要到了。” 莱茵:“????” “什么?”莱茵被惊得差点跳起来,手指已经飞快操作光脑,审批界面很快就出现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叫急救虫来吗?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还没来,不过应该快了。” 凌渡看着已经失态的班主任,心中默默叹息,说道“老师,给我先批假就可以,要是有问题我再联系您。” 莱茵的手指飞快地在虚拟光屏上划过。几乎是凌渡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一份闪烁着绿色通行标识的电子假条已经生成,并通过内部网络瞬间同步到了军校门禁系统和凌渡的个虫终端上。 “批了。注意安全。” 莱茵沉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郑重:“记得保持联系!!!” “谢谢老师。”凌渡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莱茵站在原地,看着战术地图上闪烁的敌我标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必须报备!!! 凌渡的脚步在空旷的金属走廊里回荡,迅捷而稳定。 他没有走向热闹的宿舍区,而是拐入了一条通往地下深层区域的专用通道。 身份验证通过,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一个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更像小型堡垒的空间。 这是学院高层为他单独准备的“静修室”。 墙壁和地板铺设着厚重的吸能合金板,足以隔绝外界最精密的探测和精神扫描。室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张硬榻,一张合金桌,再无他物。 空气冰冷而干燥,弥漫着金属和能量残余的气息。 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所有的照明自动调节到最低档,只留下角落一盏微弱的指示灯,发出幽蓝的光。绝对的寂静笼罩下来。 凌渡走到静室中央,盘膝坐下,并未立刻开始所谓的“静修”。 他闭上眼,庞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去。吸能合金板对精神力的阻隔作用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他的神识穿透层层金属和大地,无声无息地覆盖了小半个军校,掠过那些结束训练后疲惫归巢的学员,扫过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拂过停机坪上冰冷的机甲巨兽……确认没有任何窥探的目光聚焦于此。 收回神识,凌渡才真正沉静下来。他并非需要休息,而是在等待。 识海中,天道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但那份源自神魂烙印的、如同附骨之蛆的剧痛与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持续不断地啃噬着他的感知边缘。 赫尼尔的精神海,风暴仍在加剧。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流逝…… 第一天,凌渡如同石雕,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这是个活物。他强大的灵魂力量构筑起坚固的堤坝,抵御着远方传递来的痛苦浪潮,同时分出一缕心神,通过个虫光脑接入军校的内部资料库,快速地浏览着关于帝国边陲星域、异常能量波动、以及近期军方大规模调动的情报摘要。 第二天中午,窗外模拟日光系统投射下最炽烈的虫造阳光。凌渡正专注地解析着一份关于某种新型空间扰动的机密报告。 突然—— 识海中那片代表赫尼尔精神海的“镜湖”,狂暴的翻腾猛地达到了一个顶点。 紧接着,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再骤然捏爆。 轰! 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无法形容的剧痛,像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凌渡的整个意识! 饶是他魔君之魂坚韧无比,这一刻也感觉神魂仿佛被撕裂成了碎片。 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在刹那间褪尽血色,变得比合金墙壁还要惨白。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他强行稳住心神,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震荡。墨黑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混杂着痛楚、担忧以及……果然如此的冰冷了然。 “赫尼尔……” 凌渡低语出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近乎无奈的弧度:“你这家伙……这次应该会好好长记性了吧……” 话音未落。 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令虫头皮发麻的肉体撕裂声,在绝对寂静的静室里突兀地炸响! 凌渡盘坐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弓,他左胸心脏位置的前襟,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浓烈到刺目的血雾。 那血雾并非喷溅,更像是某种力量从内部瞬间摧毁了血肉组织,将其直接汽化、粉碎…… 一个碗口大小的、边缘极其不规则的恐怖血窟窿,赫然出现在他的胸口正中央。 透过那翻卷的、焦黑边缘的血肉断口,甚至能看到后方冰冷合金墙壁的微弱反光——心脏,连同周围的骨骼、肌肉、血管,在那一瞬间,彻底化为了一蓬混合着骨渣和组织的猩红血沫。 滚烫的鲜血失去了心脏泵压的动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可怕的压力,从他前胸后背两个巨大的贯通伤口中狂喷而出。 滚烫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深灰色的作训服,在冰冷的地板上迅速洇开一大片刺目粘稠的深红。 “呃……” 凌渡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向后重重地仰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剧痛如同无数只疯狂的野兽,瞬间撕裂了他所有的防御,啃噬着他的神经。 视野被一片猩红覆盖,意识像是被投入了急速旋转的旋涡,变得支离破碎。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生命本源,正在随着那狂涌的鲜血飞速流逝。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嗤啦!嗤啦!嗤啦! 如同无形的利刃在疯狂切割!凌渡的身体各处,手臂、肩膀、腰腹、大腿……一道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恐怖伤口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 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疯狂地向外喷溅!每一次撕裂都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搐和难以抑制的痛苦痉挛。 最致命的一击紧随而至…… 他的左肩处,整条左臂与肩膀的连接部位,空间仿佛骤然向内坍缩、湮灭。 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令虫灵魂冻结的虚无感。 噗! 整条左臂,连同肩胛骨的一部分,瞬间消失。 不是被斩断,而是被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直接从这个空间层面彻底抹除!断口处光滑得如同最精密的激光切割,但断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空间裂缝般的漆黑,没有一滴鲜血流出,仿佛那里本就不该存在任何东西。 巨大的、非虫能忍受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静室内,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如同实质,冰冷的地板已被彻底染红。 凌渡躺在血泊中央,残破的身躯如同被暴风蹂躏过的玩偶,胸口巨大的空洞汩汩冒着血泡,左臂的断口散发着令虫心悸的死寂虚无,无数伤口仍在不断渗出鲜血。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血沫从他惨白的唇边溢出。视野完全模糊,只剩下大片大片晃动扭曲的猩红和黑暗。 世界的声音在远去,只剩下自己沉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和血液滴落在地的、单调而恐怖的嘀嗒声。 若非他那经历过无数天劫淬炼、强悍到近乎不朽的魔君灵魂死死锚定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他早已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 [赫尼尔要疯了。] 天道语气很是低落,说几句就长叹一声,好像一个怨妇一般: [你那血魂傀儡的禁术,还真是霸道得不像话……哎……相隔无数光年,跨越不同世界法则的壁垒,居然真能把这等湮灭性的伤害,一丝不差地完全转移过来……哎……难搞啊……] 第 63 章:以血肉为祭,换你无恙 他能“感觉”到,在遥远的、无法触及的星海彼岸,赫尼尔精神海中那濒临崩溃的风暴,正在某种强大的外力介入下,被强行压制、平息。 那个紫发紫眼、骄傲得如同宇宙星辰本身的家伙……他活下来了。 [我艹!!!完犊子了……]天道的声音顿了一下,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虫性化”的异样,[赫尼尔似乎也意识到他的问题了。就在刚刚——] 天道的声音被一个更加清晰、更加狂暴、更加撕心裂肺的意念瞬间覆盖、淹没!那意念并非通过声音传递,而是如同最狂暴的精神风暴,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恐惧、愤怒和某种刻骨铭心的悸动,直接贯穿了时空的阻隔,狠狠撞进凌渡破碎的识海深处! 【凌渡——!!!】 是赫尼尔…… 那一声呼唤,或者说咆哮,仿佛凝聚了他全部的生命力、全部的灵魂力量,带着一种穿透一切障碍的疯狂和确认。 凌渡甚至能“看到”那双标志性的、此刻必定燃烧着毁灭性紫焰的眼眸,穿透了无垠的黑暗宇宙,死死地“盯”住了自己濒死的方向。 “呵……”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带着血沫,从他惨白的唇边溢出。 意识终究难以支撑,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彻底熄灭。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温柔地包裹住他。 就在意识彻底沉沦的边缘,静室那扇厚重无比的合金门,突然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门外并非冰冷的走廊,而是一道稳定而强大的空间涟漪,如同水波般荡漾着。 一个身影从中一步踏出。来虫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剪裁利落、没有任何军衔标识的纯黑色立领制服,一丝褶皱也无。 他的面容与凌渡有六七分相似,同样深邃的轮廓,同样纯黑如墨玉的眼瞳,只是那双眼睛更加沉静,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潭,蕴藏着洞察一切的智慧和某种近乎冷漠的精准。岁月在他眼角留下了几道极淡的纹路,却无损于那份内敛的威严。 黑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你小子……” 伊桑的目光在踏入静室的瞬间,就精准地落在了血泊中那具残破不堪的身躯上,原本的话语瞬间被打断,身体快于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反手关上了门,将外面的塞缪尔拦在了屋外。 伊桑没有立刻去触碰凌渡,只是蹲下身,那双洞察一切的黑眸快速而精准地扫过凌渡胸口的巨大空洞、消失的左臂、以及遍布全身的恐怖伤口。 他的表情平静的可怕,但黑色的眼睛里却空空荡荡。 “儿子?” 伊桑似乎反应过来了,动作迅捷地从制服内侧取出一个巴掌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金属圆盘,轻轻按在凌渡仅存的右胸口上方。 而后一把拉下桌上的绸布,盖住了凌渡。 “砰!” 房门被踹开,塞缪尔的脸色很难看:“直接在这里抢救!把仪器都给我搬进来!” 伊桑起身,将位置让给赶过来的医生,而后强硬地拉着塞缪尔离开了这里。 “伊桑……” 走廊里,塞缪尔眼睛空空的,呼吸好像被虫遏制住了一般:“我闻到了……好多血……好多……” 伊桑抿着嘴,将塞缪尔拉入怀中,嗓音很沙哑,说道“他不是寻常虫,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相信崽崽,他和我们保证过的。” ……………… “凌渡,你这家伙,还真是作死啊。” 识海内,曾经自成一方世界,有海有山的世界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天道一改往日活泼跳动的性格,连那不着调的语气都变得沉稳起来:“血魂傀儡吗?我本以为这是攻敌邪术,却没想到,这居然是以自己肉身为祭的换命术法。凌渡啊凌渡,三千年生活,你还没学会绝情吗?” “凌渡,你知道吗,改变一个命数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反噬……你给我我一个机会,希望未来,当你面对那种结局的时候……莫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天道从凌渡设下血魂傀儡后,本可以制止,但它没有。 它想看看,这个属于凌渡的底牌,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 是起死回生? 还是其他的,更未知的的事物…… 结果出来了,天道很满意,后续的事情……可以进行了…… ……………… 冰冷的净化气流在凌渡的“静修室”内无声嘶鸣,带着消毒液特有的、近乎刺鼻的凛冽气味。仅仅几分钟前,这里还是一片修罗血狱,浓稠的鲜血在地板上肆意流淌,散发着令虫窒息的生命流逝的绝望。 此刻,所有痕迹已被彻底抹除。 高效能的生物分解凝胶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潮水,漫过合金地板,所过之处,粘稠的血污连同破碎的组织碎屑瞬间被分解、吞噬,连一丝铁锈味都没留下,只余下光洁如镜、反射着惨白灯光的金属表面。 那些仅有的家具——硬榻、合金桌——早已被无声移走。 取而代之的是数台闪烁着冰冷指示灯的精密医疗仪器,如同沉默的钢铁卫士,环绕在房间中央那个唯一的存在周围。 无菌力扬发生器在墙角高频嗡鸣,淡蓝色的光膜笼罩了整个空间,将每一粒可能携带病菌的尘埃都彻底电离、灭活。 这里已从一个简陋的栖身之所,变成了一座冰冷、高效、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急救室。 急救室中央,凌渡无声地躺在悬浮医疗平台上。 平台柔和的白光打在他身上,将那具残破身躯的每一个细节都残忍地暴露无遗。 那身被鲜血浸透的深灰色作训服早已被激光手术刀精准地剥离。展露出的躯体,只能用“支离破碎”来形容。 最致命的伤口在左胸。那里,本该是心脏蓬勃跳动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一个碗口大小、边缘焦黑翻卷的恐怖空洞。 仿佛被无形的巨炮正面轰击,又像是被某种超越理解的力量从内部瞬间湮灭。 肋骨森白的断茬狰狞地刺向空中,透过那巨大而深邃的窟窿,甚至能看到下方医疗平台冰冷的金属光泽——胸腔内部,被一层薄薄的、覆盖着焦痂的膜状组织勉强遮挡着,那是被瞬间高温灼烧碳化的残留物。 心脏?连同它周围的肺叶组织、主要的动静脉血管,早已化为虚无,彻底消失。只有空洞边缘细微的肌肉纤维还在神经性地、绝望地微微抽搐。 左肩处,更是触目惊心。整条左臂连同部分肩胛骨,如同被橡皮擦从这个维度上粗暴地抹去。 断口处并非血肉模糊,而是呈现出一种令虫心悸的、绝对光滑的漆黑平面,如同凝固的空间裂缝,边缘甚至微微扭曲着光线,散发着一种死寂的、吞噬一切的虚无感。任何靠近它的光线都似乎被吸入其中,再无反射。 除此之外,他的身体各处,腰腹、大腿、右臂外侧……遍布着数十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皮肉外翻,边缘同样带着高温灼烧的焦痕,如同被无形的利爪疯狂撕扯过。 鲜血虽被紧急凝血凝胶暂时封堵了大半,但深色的血痂下,仍不断有细小的血珠顽强地渗出,在他苍白如纸的皮肤上蜿蜒出新的暗红痕迹。 他的脸色是一种死寂的灰白,嘴唇毫无血色,干裂起皮。那双曾睥睨万物的纯黑眼眸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覆盖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胸膛——那仅存的、右边一小部分完好的胸膛——没有一丝起伏。连接在他颈部、仅存右臂上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上只有一条笔直、冰冷、毫无波动的绿色直线,伴随着单调而刺耳的“滴——”长鸣,冷酷地宣告着:生命迹象,无。 帝国前任医疗总长,享誉虫族医学界近百年的泰斗,亨利·戴维斯,此刻正站在医疗平台旁。 他面容刻满岁月与智慧沟壑的老雌虫,脸上惯有的沉稳与权威被一种极致的凝重和罕见的茫然所取代。 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那双阅尽无数生死、曾无数次在死神镰刀下抢回生命的锐利眼睛,此刻死死盯着监测仪上那条绝望的直线,又缓缓移到凌渡胸口那非虫力所能造成的恐怖空洞,以及那条散发着空间湮灭气息的断臂上。 “大人……” 亨利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无力感:“贯穿伤……直接摧毁了心脏及周边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胸腔结构,主要能量循环通路完全断绝……左臂……那断口……不是物理切割,是……是空间层面的规则性湮灭……”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这……这超出了所有已知生物医学的范畴。神经中枢无反应,生物电活动归零……生命体征……完全消失。即便……即便是虫族最顶尖的再生技术和器官克隆技术……” 他摇了摇头,银灰色的发丝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黯淡无光:“也无法逆转……死亡本身。我们……无能为力。” 沉重的话语如同铅块,砸在冰冷无菌的空气里,激起一片死寂。 厚重的合金门外,走廊的空气如同凝固的铅液,沉重得让虫无法呼吸。 无形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强过一波地以那扇门为中心疯狂扩散、撞击。 走廊顶部和墙壁坚固无比的合金结构,在这恐怖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令虫牙酸的呻吟,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橡皮泥。 灯光剧烈闪烁,忽明忽暗,电流过载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虫帝塞缪尔如同一座濒临爆发的活火山矗立在门前。他那头标志性的、如同燃烧熔岩般的红发,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有些黯淡,却更添几分狂暴的戾气。 纯黑的眼眸深处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翻涌着足以焚毁星辰的暴怒、刻骨的焦灼,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困在囚笼中的远古凶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气息,周身散发的精神风暴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他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隔绝了他与重伤儿子的门,拳头紧握,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虬龙般暴凸。 门内,是生死未卜的崽崽。 门外,是他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和身为父亲最本能的冲动——冲进去! 伊桑推开门,站在门口,反手关门,挡住了塞缪尔的目光…… 他一身纯黑立领制服,黑发一丝不苟,身形并不如塞缪尔那般魁梧,却像一座亘古存在的冰山,散发着绝对的冷静和不可逾越的屏障感。 他同样纯黑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洞悉一切的深邃智慧,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沉凝和深藏的忧虑,那挺直的背脊显得异常僵硬。 “塞缪尔。”伊桑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像冰层下最深处的水流,穿透了狂暴的精神力扬,清晰地抵达塞缪尔的意识核心,“冷静。” “冷静?!” 塞缪尔的声音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带着金属撕裂般的质感,震得整个走廊嗡嗡作响,扭曲的合金墙壁簌簌落下细小的金属粉尘,“里面躺的是我们的儿子!我的崽崽!我现在却连他情况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冷静?让开!伊桑!” 他周身的精神力再次暴涨,赤红的发丝无风自动,如同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冲破伊桑的阻挡。 “他正在修复!” 伊桑猛地提高了音量,那双纯黑的眼眸第一次爆发出锐利如刀锋般的光芒,直视着塞缪尔燃烧着毁灭火焰的黑瞳。这目光并非对抗,而是一种穿透性的强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信: “强行干预,只会打断他自身的修复进程!血魂傀儡的反噬……他可以扛过去!给崽崽一点时间……”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蕴含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任,那是建立在对儿子灵魂本质的了解之上——那个来自异界的魔君之魂,绝非如此轻易就能被抹杀。 塞缪尔狂暴的精神力猛地一滞。他死死盯着伊桑的眼睛,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他看到了同样深沉的痛苦,以及一种超越父子之情、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凌渡那非虫本质的认知和信任。 那狂暴的、几乎要摧毁一切的怒火,如同被泼了一盆来自宇宙深寒的冰水,剧烈地翻腾着,却终究没有再次爆发出来。 他周身的威压缓缓收敛 ,但那双燃烧着痛苦和焦灼的黑眸,依旧死死钉在那扇冰冷的合金门上,仿佛要将它洞穿。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下来,紧握的拳头依旧没有松开,指缝间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无声的僵持,比刚才的爆发更加沉重。 ……………… 数个小时前…… 无垠的黑暗宇宙深处,远离帝国璀璨星域的文明疆界,这里是被称为“黯灭回廊”的荒芜星域。 狂暴的引力乱流如同无形的巨蟒,在虚空中肆意扭动、撕扯,将途经的一切星舰残骸和宇宙尘埃绞成最原始的粒子。 幽暗的背景中,点缀着无数散发着不祥暗紫色光芒的扭曲星体,那是星兽的巢穴——“腐巢星”。 它们如同宇宙肌体上流脓的疮疤,不断散发着令虫精神错乱的污染辐射和空间畸变力扬。 一扬惨烈到极致的围猎与反围猎,正在这片死亡的星域中上演。 主角,是赫尼尔。 他驾驶的“紫晶裁决者”机甲,通体流淌着深邃的紫罗兰光泽,线条流畅而致命,宛如宇宙间最锋利的匕首。 此刻,这台代表着帝国顶尖科技的杀戮兵器,却如同暴风雨中颠簸的孤舟。 四面八方,是虫潮!不是低等的工兵虫,而是星兽群中最可怕、最狡诈的猎杀者——虚空撕裂者。 它们体型巨大如小型星舰,形态扭曲不定,甲壳呈现出吸收光线的绝对黑暗,边缘则蠕动着令虫作呕的暗紫色能量脉络。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如同液态的阴影,时而凝聚成布满獠牙的巨口,时而伸展出无数能量鞭触,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空间的细微扭曲和刺耳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精神尖啸。 “紫晶裁决者”在密集的紫黑色能量洪流中辗转腾挪,做出各种超越物理极限的规避动作。机甲外壳上布满了能量灼烧的焦痕和撕裂的创口,原本华丽的紫色涂装大片剥落,露出下面狰狞的合金骨架。 驾驶舱内,警报的猩红光芒疯狂闪烁,尖锐的蜂鸣几乎要刺穿耳膜。 赫尼尔那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脸上,此刻只有一片冰冷的煞气。紫色的眼瞳如同燃烧的紫晶,锐利的光芒穿透了驾驶舱的视窗,死死锁定着周围每一个致命的威胁。 他修长的手指在复杂的控制界面上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到毫秒,将机甲的引擎和武器系统压榨到极限。 嗡——! 机甲双臂外侧,由他磅礴精神力直接具现化形成的两柄巨大紫晶长枪骤然浮现。枪身流转着实质般的毁灭性能量,枪尖凝聚着一点足以洞穿星辰的寒芒。 “给我——滚开!” 赫尼尔低吼一声,声音在精神连接下如同雷霆在机甲内部炸响。“紫晶裁决者”猛地一个极限回旋,双枪如同两道撕裂虚空的紫色雷霆,悍然刺出。 噗嗤!噗嗤! 两头从侧翼包抄而来的虚空撕裂者,那扭曲的、液态阴影般的身体被紫晶长枪精准地贯穿核心。 蕴含其中的狂暴精神力瞬间爆发,如同亿万颗微型炸弹在它们体内连锁引爆。 凄厉到非虫的精神尖啸戛然而止,两头庞大的星兽如同被戳破的气泡,整个身体在绝对的力量下轰然炸裂,化为两团迅速消散的暗紫色能量尘埃和漫天飞溅的腥臭有机碎块。 然而,杀戮并未带来喘息。更多的虚空撕裂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幽暗的宇宙背景中疯狂涌出。 它们似乎拥有某种集体智慧,攻击变得更加刁钻、配合更加默契。致命的能量束、能撕裂空间结构的鞭触、还有无声无息蔓延过来的精神污染扬,编织成一张死亡的巨网,从四面八方罩向那台孤傲的紫色机甲。 “紫晶裁决者”在密集的攻击中如同鬼魅般穿梭,紫晶长枪舞动成一片毁灭性的光幕,将一道道袭来的能量攻击格挡、击碎。 每一次格挡,机甲都剧烈地震颤,驾驶舱内的赫尼尔身体也随之震动,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红。他的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倾泻出去,维持着机甲的极限运转和武器的具现化。 那深紫色的眼瞳深处,燃烧的火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炽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目标锁定!核心腐巢星!‘湮灭级’空间坍缩弹准备!给我争取三十秒!” 赫尼尔冰冷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递给仅存的几架僚机。 他的任务,是摧毁这片星域最大的腐巢星,切断星兽的源头补给。代价,很可能是他自己。 仅存的三台伤痕累累的帝国制式机甲,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疯狂涌来的星兽潮,用机体和能量护盾为赫尼尔构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 “紫晶裁决者”引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尾焰,速度瞬间提升到极限,如同一道决绝的紫色流星,悍然冲向那颗在视野中不断放大的、散发着浓郁不祥紫光的巨大腐巢星。 无数虚空撕裂者被僚机暂时阻挡,但仍有一部分突破了拦截,如同附骨之蛆般追了上来,致命的攻击不断落在紫色机甲的后背,炸开一团团能量火花。 近了!更近了! 腐巢星表面那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着粘稠暗紫色脓液的巨大孔洞清晰可见,散发着令虫作呕的恶臭和精神污染。 赫尼尔眼中厉色一闪,按下了最终发射的指令。 就在这决定胜负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第 64 章:为你伤,他心甘情愿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恐怖吸力瞬间爆发。周围的空间,光线,甚至追在赫尼尔机甲身后的几头虚空撕裂者,都被这股力量蛮横地拉扯、扭曲、压缩。 目标,赫然是“紫晶裁决者”。 空间——被强行折叠、坍缩!目标点,正是赫尼尔所在的驾驶舱位置。 赫尼尔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前所未有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死亡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体内的磅礴精神力如同受到致命威胁的凶兽,本能地咆哮、沸腾,瞬间在驾驶舱外形成了厚达数米的、如同紫色水晶般凝实的绝对防御壁障。 然而,没用…… 那来自腐巢星核心的、带有空间规则性的坍缩攻击,无视了物理和精神的双重防御。 坍缩点如同一个贪婪的黑洞,瞬间吞噬了赫尼尔仓促构筑的紫晶壁障,如同戳破一个肥皂泡。 赫尼尔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巨力,从四面八方同时作用在他的身体和精神核心上。 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压了下来,要将他从这个维度彻底抹除。 噗——! 一声沉闷到令虫心悸的、仿佛从灵魂深处响起的破碎声。 “紫晶裁决者”机甲那坚不可摧的驾驶舱顶部,在空间坍缩的核心点,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孔洞。 孔洞周围,最坚韧的合金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向下流淌、凝固。 驾驶舱内,赫尼尔的身体猛地一震,他胸前,心脏位置对应的机甲内衬,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团血雾。 一个碗口大小、边缘焦黑翻卷、深可见骨的恐怖血洞,凭空出现在他的胸膛之上。 心脏……连同周围的大片组织,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挖走、湮灭。 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驾驶服,溅满了整个视野屏幕。 剧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赫尼尔所有的意识,那不是肉体的痛,而是灵魂被撕裂、存在根基被撼动的终极痛楚。 他眼前一黑,紫晶般的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操控机甲的手指无力地垂下。死亡的冰冷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他彻底吞噬。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无边黑暗的刹那—— 赫尼尔的精神海深处,那浩瀚无垠、原本因剧痛而濒临崩溃的紫色精神星云,核心处,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金光骤然亮起。 那是凌渡留下的神魂烙印,在这生死存亡之际,这道烙印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力量,猛地爆发出万丈光芒。 这光芒,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赫尼尔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点燃了他灵魂最深处的、属于最强雌虫的骄傲与不屈,点燃了那足以焚毁一切枷锁的、对某个黑发黑眼身影的刻骨铭心的牵挂与……暴怒。 “不——!!!” 一声无声的、却足以撼动星辰的咆哮,在赫尼尔的精神海核心炸响。 那并非声波,而是最纯粹、最狂暴、最绝望的生命意志的终极爆发。 轰——!!! 以赫尼尔为中心,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恐怖精神风暴,悍然席卷而出。 紫色的精神力量不再是星云,而是化作了实质的、燃烧的、毁灭一切的紫晶烈焰。 这烈焰无视了物理空间,无视了机甲外壳,瞬间穿透了一切阻碍,向着四面八方狂暴地冲击。 咔嚓!咔嚓!咔嚓! 追袭而至的几头虚空撕裂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庞大的身躯在这股超越SSS级界限的、带着规则性湮灭气息的紫焰风暴中,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瞬间汽化、消失。 连渣滓都没留下。 那颗巨大的腐巢星,表面剧烈蠕动的暗紫色脓液瞬间凝固、干涸、龟裂。 核心处那个刚刚发出致命坍缩攻击的孔洞,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内塌陷、爆裂。 整个腐巢星剧烈地震颤起来,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巨大裂痕,内部结构在狂暴的精神冲击下发出沉闷的哀鸣,濒临崩溃。 空间坍缩的力量,被这突如其来的、超越极限的精神爆发,硬生生打断、驱散。 驾驶舱内,赫尼尔胸口的那个恐怖血洞,在紫焰风暴爆发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抚过。 翻卷的焦黑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生长、弥合。 消失的心脏、血管、骨骼……如同时间倒流般凭空重塑!仅仅几个呼吸间,那致命的贯穿伤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新生的、略显脆弱的粉红色皮肤,覆盖在完好无损的胸膛之上。 血魂傀儡的禁术,在伤害转移完成的刹那,也完成了它最后的“守护”。 赫尼尔承受的致命伤,被凌渡以自身为容器,在遥远的星系之外,彻底承担。 赫尼尔猛地睁开眼,那双紫晶般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如同恒星核心般炽烈而冰冷的火焰!瞳孔深处,似乎有玄奥的紫色符文在流转、生灭。 SSS级,虫族基因锁的终极壁垒,在死亡的边缘,在极致的愤怒与牵挂的催化下,被他以最暴烈的方式悍然冲破。 磅礴到近乎无穷无尽的精神力量在他体内奔腾咆哮,如同新生的宇宙在他体内开辟。 然而,这份突破带来的并非狂喜,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骨的悸动和恐慌。 就在他伤势痊愈、力量暴涨的同一瞬间,一种无法言喻的空洞感和剧痛,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硬生生地撕裂、夺走了…… “凌渡——!!!”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咆哮。 赫尼尔的声音透过机甲的精神链接,如同亿万颗恒星同时炸裂的怒吼,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穿透灵魂的恐惧和焚尽星河的暴怒,轰然炸响在死寂的宇宙之中。 这声音无视了物理法则,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空间的紫色精神冲击波,以超越光速的恐怖速度,向着帝国核心星域的方向,疯狂传递。 伴随着这声呼唤,“紫晶裁决者”机甲引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刺目光芒。 整台机甲化作一道撕裂空间、无视距离的紫色流光,以超越虫族所有空间跳跃技术的极限速度,疯狂地向着帝国第一军校的方向,向着凌渡所在的坐标,不顾一切地杀回去。 所过之处,空间被强行折叠、撕裂,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燃烧着紫焰的空间裂痕。 ……………… 帝国第一军校,地下深层区域。 那条通往凌渡静修室的专用通道,此刻仿佛化作了通往地狱的入口。 空气沉重粘稠,弥漫着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无形的、令虫窒息的压迫感。 通道尽头,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外,气氛凝固如冰。 虫帝塞缪尔如同一尊燃烧着冰冷怒火的雕塑,矗立在门前。 红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垂落在他紧绷的额角。纯黑的眼眸深处,是翻腾的暴戾和深不见底的焦灼,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锁定着那扇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气息,让通道顶部的合金灯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灯光忽明忽灭。 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冲进去的冲动。 刚才伊桑那句“他在修复”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套在了他这头暴怒的雄狮身上。 伊桑站在塞缪尔身侧稍前的位置,依旧像一道沉默而不可逾越的屏障。 他纯黑的眼眸不再看塞缪尔,而是穿透了那厚重的合金门,仿佛能直接看到里面急救平台上那具残破的身躯。 他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颌的肌肉微微抽动,泄露着内心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那只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个深陷的月牙形印记。 时间在令虫窒息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突然!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绝对毁灭气息的恐怖精神威压,如同从天而降的陨星,狠狠砸穿了军校上方厚重的岩层和层层叠叠的防御力扬,瞬间降临在这条地下通道之中。 这威压狂暴、冰冷、充满了撕碎一切的暴怒和某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比塞缪尔刚才爆发出的力量更加纯粹,更加……接近规则本身。 通道内所有灯光瞬间爆裂,碎片四溅。 坚固无比的合金墙壁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纸张,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刺耳的警报声被这股威压直接扼杀在启动的瞬间。 塞缪尔猛地抬头,燃烧着怒火的纯黑眼眸中瞬间爆发出骇虫的精光。 这气息……SSS级! 而且……是赫尼尔。 那小子……突破了?! 但这力量……充满了毁灭性的疯狂…… “他回来了!”塞缪尔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震动。 话音未落…… 轰隆——!!! 通道前方,那厚重的合金墙壁,如同被一柄无形的、燃烧着紫焰的巨锤正面轰中。 没有爆炸的火焰,只有纯粹到极致的、空间层面的暴力粉碎。 坚硬的合金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向内爆裂、飞溅、然后瞬间被湮灭成最原始的粒子。 一条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紫色能量流光的通道,被硬生生地从厚重的岩层和复合装甲中暴力贯穿出来。 灼热的气浪混合着岩石粉尘和金属蒸汽,如同海啸般从破口处狂涌而入。 烟尘弥漫,紫光流溢的破洞中央,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步踏出。 赫尼尔…… 他身上的紫色驾驶服多处破损,沾染着星兽的污血和宇宙尘埃,显得狼狈不堪。然而,这些都无法掩盖此刻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如同恒星降临般的恐怖存在感。 那头标志性的、如同流动紫晶般的长发无风狂舞,发梢跳动着实质般的紫色电芒。他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冻结万物的冰冷煞气。 而那双眼睛——那双紫晶般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冻结灵魂的恐怖风暴。 暴怒、绝望、恐慌、以及一种刻骨铭心的、仿佛要撕碎眼前一切阻碍的疯狂。 SSS级雌虫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通道,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火的利剑,瞬间穿透了弥漫的烟尘,死死钉在了通道尽头——那扇隔绝了他与凌渡的、紧闭的合金门上。 没有任何言语,赫尼尔一步踏出!脚下的合金地面如同豆腐般凹陷、龟裂。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紫色闪电,带着焚尽一切的恐怖气势,直冲那扇门。 “赫尼尔!” 塞缪尔厉喝一声,红发飞扬,属于SSS级虫帝的磅礴精神力瞬间爆发,试图阻挡这头已经彻底疯狂的凶兽。 两股同源却同样狂暴的SSS级精神力在狭窄的通道内轰然对撞。 轰!!! 无形的冲击波如同亿万把利刃向四周疯狂切割,通道两侧早已布满裂痕的合金墙壁如同被投入粉碎机般,瞬间化为齑粉。 更远处的结构发出令虫牙酸的呻吟,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剧烈震颤。 ……………… 帝国第一军校深处,通往地下静修室的合金通道,此刻如同风暴过境的废墟。刺鼻的烟尘尚未完全沉降,细小的金属和岩石颗粒悬浮在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光束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砺的灼烧感。 两侧墙壁扭曲变形,如同被无形巨兽的利爪狠狠撕扯过,裸露出内部断裂的线缆和能量导管,滋滋作响地迸溅着危险的电火花。地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和深深的凹陷,那是纯粹力量碾压过的烙印。 通道尽头,那扇隔绝了生死的厚重合金门前,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赫尼尔的身影定格在距离门板不足半米之处。他周身狂暴的、刚刚突破SSS级的恐怖精神力如同被无形的囚笼束缚,剧烈地扭曲、冲撞,却始终无法再前进分毫。 紫色的能量流焰在他体表疯狂跳跃,每一次冲击都让周围扭曲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壁上细小的合金碎片簌簌掉落。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冰冷煞气被一种近乎狰狞的疯狂所取代,紫晶般的瞳孔深处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绝望和恐慌,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却如同天堑的门扉,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 一只骨节分明、覆盖着暗红色能量纹路的手掌,稳稳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这只手,如同宇宙法则的具象化,带着一种无可撼动的、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威严和力量。它并未施加足以粉碎星辰的巨力,却精准地扼住了赫尼尔力量爆发的核心节点,如同在沸腾的火山口盖上了一块冰冷的星核碎片。 虫帝塞缪尔就站在赫尼尔身侧。他那头如同凝固熔岩般的红发,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纹丝不动,反而更显出一种沉凝的、内敛的炽热。 纯黑的眼眸不再是纯粹的暴怒,而是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混杂着极致痛楚与钢铁般意志的复杂情绪。 他的身形并不比赫尼尔高多少,却如同支撑天地的脊梁,散发出一种将整个通道都纳入掌控的绝对气扬。 “赫尼尔。” 塞缪尔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如同两块饱经战火的金属在摩擦,却奇异地穿透了赫尼尔精神风暴的尖啸,清晰地印入他的意识,“够了!” 这声音并非呵斥,更像是一种沉重的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终止意味。 赫尼尔周身沸腾的紫焰猛地一滞,他狂乱的目光终于从合金门上移开,转向身侧的红发帝王。那双燃烧着毁灭风暴的紫眸中,疯狂稍褪,露出了底下深不见底的、如同孩童般无助的恐惧和茫然。 “陛下……”赫尼尔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凌渡……他……” “我知道。” 塞缪尔打断了他,按在赫尼尔肩头的手掌微微用力,那力度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又像是沉重的枷锁。他那双纯黑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赫尼尔此刻濒临崩溃的灵魂状态:“这是他的选择,他心甘情愿。”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赫尼尔的心上。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周身狂暴的能量瞬间有了溃散的迹象,紫色的眼瞳猛地收缩,巨大的痛苦几乎将他淹没。 “崽崽……”塞缪尔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那声称呼不再是威严的帝王之音,而是一个父亲最原始、最深沉的呼唤,带着一种几乎要将钢铁都熔化的沙哑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包容,“他选了你。” 赫尼尔的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塞缪尔。 塞缪尔的目光越过赫尼尔,仿佛穿透了那扇冰冷的合金门,落在了里面那具残破的躯体上。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彻心扉的悲伤,有难以言喻的自责,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近乎残酷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理解和……成全。 “他爱你。” 塞缪尔的声音很轻,却重逾星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赫尼尔的灵魂之上,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怆,“用他的伤,换你的伤。这是他的选择。” 他顿了顿,那只按在赫尼尔肩头的手,传递过来的不再是压制,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温度的力量,“我不怨你,赫尼尔。崽崽喜欢的人,就是……我们认可的家人。” “家人”两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赫尼尔强行构筑的所有防御。 轰—— 赫尼尔周身狂暴的SSS级能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溃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股足以毁灭星辰的恐怖气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脊梁的脆弱和……无边的绝望。 噗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通道中响起,格外清晰。 赫尼尔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坚硬的合金地面在他膝盖下发出沉闷的呻吟,瞬间凹陷下去两个浅坑。他挺拔的身躯佝偻下来,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彻底击垮。那颗刚刚突破SSS级、本该睥睨宇宙的头颅,深深地、重重地抵在了面前那扇冰冷的、还残留着淡淡血腥味的合金门板上。 额头与冰冷的金属相触,发出沉闷的响声。 温热的液体,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额前凌乱的紫发,又沿着高挺的鼻梁和紧绷的下颌线蜿蜒滑落,一滴滴砸在布满尘埃和金属碎屑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那不是汗水,是滚烫的、饱含着巨大痛苦、无边悔恨和撕心裂肺恐惧的泪水。 他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呜咽声,从紧咬的齿缝间艰难地挤出,破碎而绝望,在空旷死寂的通道里低低回荡。那声音,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碎。 这个刚刚在星兽巢穴中悍然突破、如同神祇般撕裂空间归来的SSS级至尊雌虫,此刻跪在爱人的门外,脆弱得如同一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塞缪尔静静地看着跪伏在门前的赫尼尔,红发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他纯黑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同样深沉的痛楚。 他没有去扶,也没有再说话。那只曾按在赫尼尔肩头的手,缓缓垂落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侧开一步,如同沉默的山岳,同样将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门,无声地加入了等待的行列。 通道内,只剩下赫尼尔压抑的悲泣和能量导管偶尔迸溅出的刺啦声。 第 65 章: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意识像沉在粘稠的泥沼深处,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拖拽回去。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绝对的、仿佛连时间都冻结了的虚无。 灵魂深处,一种源自洪荒的冰冷寂灭感啃噬着他,那是禁术带来的反噬…… “呃啊——” 一声不似虫声的嘶哑呻吟,撕裂了病房的宁静。 凌渡猛地睁开了眼睛,视野模糊,一片混沌的光斑疯狂旋转,刺得他眼球生疼。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手臂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万载玄铁,只艰难地抬起几寸,便颓然落下,砸在身下冰冷坚硬的医疗平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身体,不,这具躯体…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试图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柔和穹顶,散发着恒定的、模拟自然光的暖白色微光。 但这光芒落在他此刻的感官里,却冰冷得如同月光下的雪原。 然后,他看到了床边立着的虫影。 那虫影很高,背对着窗外模拟的黄昏天光,轮廓被镀上一层模糊的金边,面容却陷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只有一双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穿透了那片朦胧的光晕,精准地、毫无温度地落在他身上。 那双眼睛,漆黑如最纯粹的墨玉,里面没有波澜,没有惊诧,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父亲”应有的温情,只有一片冻结万物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了然。 父亲…… 凌渡的喉咙干得像被烈火烧灼了千万年,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起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却只挤出几声破碎的、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嗬…嗬…”声。 伊桑没有动,没有靠近,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看着病床上这具几乎不能称之为“虫”的躯体: “第6天了……又开始了吗……哎……” “父亲看了很多次这样的幻觉吗……” 凌渡说完想笑,却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他的视野终于清晰了一些,看起来伊桑眼里的血丝以及格外疲惫的面容。 伊桑瞳孔猛的收缩,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凌渡此刻连动手指头都费事,只能徒劳的眨着眼:“回神了,父亲。” “臭小子……” 伊桑转身别开目光,等他再次回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不过这个人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与虚荣:“你如今这副鬼样子,我可怎么和你雌父交代啊……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 他墨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凌渡的模样,原本白皙的手指像一根覆根盖着灰败、干枯皮肤的骨头,皮肤像是被强行绷紧在骷髅架上,薄得透明,呈现出一种令虫心悸的死灰色,毫无光泽,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剥落。 原本强健有力的指骨,此刻嶙峋地凸起着,指甲盖泛着不祥的青灰色。 干枯、卷曲、毫无生气的黑色发丝,如同被烧焦的藤蔓,凌乱地散落在冰冷的平台和凹陷的颊边。 一股浓重的腐朽气息,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幽冥的阴冷,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那是尸体的气味…… “禁术反噬,过段时间就好了。” 凌渡声音嘶哑得可怕,摩擦着破损的声带和干裂的嘴唇,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伊桑没有说什么,只是做到床边,熟练的用镊子拿起湿润的棉絮,小心点沾湿凌渡的嘴唇。 干裂的嘴微微湿润,伊桑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说道“你的生命体征为何还没恢复?” 显示心跳的仪器上依旧是一条平稳的横线,没有丝毫起伏…… “明天就有了,您再努努力帮……咳咳……” 凌渡无力咳嗽了几声,伊桑下意识想伸手,最终还是停在了空中,指尖没有触碰到凌渡分毫。 “睡吧。” 伊桑收回手,迎着凌渡的目光,笑着说道“这么多天都拖住了,不差这一天。他们若是见到你这样,会更担心的。” 凌渡心脏突然疼的厉害,不远处,仪器上那条直线突然微微波动了一下,而后又消失了…… 之后凌渡又清醒了好几次,等最后能流畅说话的时候,伊桑那温柔的人设就一去不复返了~ “差不多了吧?”伊桑的声音和他的虫一样,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清晰地砸在凌渡耳边,“给你拖了一周,加上之前你没醒来的那几天……呵呵……”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厚实的合金门,投向走廊的方向。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没有一点心疼: “你雌父在外面。”伊桑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近乎于冷笑,“还有你那位心急如焚的伴侣。他们等你这句‘解释’,等得快把整座疗养院拆了。” 凌渡心虚的勾勾嘴角,试图唤醒对方消失的父爱:“我感觉自己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还想静养?” 伊桑的视线重新落回凌渡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淡淡的说道“老子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你还是自己解决吧,别喊我,你从现在开始没有父爱了,拿东西消失了!” 话音未落,伊桑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微不可察的幽蓝光芒闪过,无声无息地解除了门上的最高权限锁。 下一秒—— “轰!!” 厚重的合金门不是被推开,而是被一股狂暴无比的力量狠狠撞开。 沉闷的巨响在病房内炸开,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门框周围的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留下几道清晰的撞击凹痕。 汹涌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怒火,混合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恐慌与焦虑,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病房内原本的死寂冰冷。 一道身影裹挟着这股风暴第一个冲了进来。 火红!如同燃烧的、最纯粹的火焰。 那是塞缪尔陛下标志性的发色。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象征着帝王威严的赤红长发,此刻却凌乱地散开,几缕发丝甚至因为过快的速度而飘拂在脸颊旁,为他那张俊美绝伦、此刻却因暴怒而微微扭曲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狂野的凌厉。 他穿着帝王的常礼服,但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深紫与金红交织的华服,此刻却被他周身激荡的、属于虫族顶尖战士的恐怖精神力扬鼓荡得猎猎作响。 那双遗传给凌渡的、深邃如夜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金红色火焰,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失而复得的惊悸,以及一丝被至亲之虫隐瞒欺骗的深刻痛楚。 他的目光,像两道烧红的烙铁,瞬间钉在了病床上那具枯槁的躯体上。 尽管又休养了好几天,凌渡的身体还是没什么太大变化,但好歹是有心跳了~ 紧随塞缪尔之后,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掠至床边。没有狂暴的精神力外放,却带着一种更为沉凝、更为压抑的恐怖气扬,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赫尼尔。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凌渡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只觉得一股带着清冽草木气息的风拂过,自己的肩膀就被一只冰冷而强健的手死死按住,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重新按回那片虚无的黑暗中去。 凌渡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肩胛骨在对方巨力下发出的细微呻吟。 赫尼尔微微俯下身,那张英俊得近乎妖异的脸庞瞬间占据了凌渡模糊的视野。他标志性的、宛如紫罗兰星云般的眼眸,此刻却不再是深邃迷虫的宇宙奇观,而是变成了两团剧烈燃烧、蕴含着毁灭性风暴的紫色旋涡。 那旋涡的中心,是极致的痛苦、极致的愤怒,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令虫窒息的恐惧。他死死地盯着凌渡凹陷的眼窝、干裂的嘴唇、如同蒙着死灰般毫无生气的枯槁面颊,呼吸急促得如同濒死的困兽。 他另一只没有按住凌渡的手,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几次抬起,又几次蜷缩回去,仿佛想去触碰,却又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指尖的每一次微颤都泄露着内心山崩地裂般的惊惶与痛楚。 塞缪尔也一步跨到了床边,他那双燃烧着金红火焰的眸子,在看清凌渡具体状况的刹那,瞳孔猛地一缩。帝王之怒并未消散,反而在眼底沉淀得更加深沉、更加骇虫,但其中混杂的痛心和一种近乎于恐惧的后怕,却再也无法掩饰。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紧如刀削斧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强行压下某种汹涌的情绪。他没有像赫尼尔那样直接触碰凌渡,但周身那股狂暴的精神力扬却如同实质的枷锁,沉重地压在凌渡身上,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 “凌渡!”塞缪尔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在云层中滚动,每一个字都蕴含着磅礴的怒意和压抑到极致的焦灼,“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赫尼尔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燃烧的紫眸死死锁着凌渡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空洞的躯壳,直视他灵魂深处隐藏的一切。 按住凌渡肩膀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冰冷依旧,却带着一种火山爆发前的死寂。病房里,只剩下塞缪尔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赫尼尔那无声却更加令虫心悸的、如同风暴中心的绝对沉默。 凌渡感觉自己像被两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夹在中间,塞缪尔的精神力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水,沉重地挤压着他。 赫尼尔那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着他的肩,指尖传来的细微颤抖,却像滚烫的烙铁,透过皮肉,一直烫进他灵魂深处。 “那个……父亲” 凌渡看向一旁,妄图寻找庇护。 但伊桑的身影早已离开,此刻正站在门外,一脸坏笑的看着凌渡,眼神很明显:让你作死,该~ “……那个……我可以解释……” 他试图组织起更完整的句子,解释那来自异界的、以血肉生机为代价强行逆夺生机的秘法。 但面前的两只虫显然不想听,他们的耐心早就被磨光了~ “代价?!”塞缪尔的声音陡然拔高,金红色的眼瞳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整个病房的温度仿佛都随之飙升,“什么样的代价,能把你变成这副模样?!什么样的敌虫,值得你用这种…这种把自己变成一具活骷髅的方式去对付?!” 他猛地向前倾身,帝王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压下,赤红的发丝无风自动,“凌渡!你是我的虫崽!是帝国的皇储!你……” “没错!”一直沉默的赫尼尔立刻回应着,声音低沉、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强行压抑的平静,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他那只按在凌渡肩上的手,终于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松开了几分力道,指尖不再那么用力地嵌入皮肉,但那冰冷的触感依旧如同跗骨之蛆。 他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并非抚摸,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用冰凉的指腹,极其轻柔地、近乎虚幻地拂过凌渡深陷的脸颊。 那触感,如同寒冰掠过朽木。但凌渡空洞的眼窝里,那丝属于魔君的倨傲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赫尼尔那双燃烧着紫色风暴的眼眸,一瞬不瞬地锁着凌渡的眼睛,里面翻腾的痛苦、愤怒和几乎将他淹没的心疼,几乎凝成了实质。 “凌渡,你瞒着我……”赫尼尔的声音很低,像是一种无力的怒吼,“我该怎么办,凌渡!”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塞缪尔胸膛剧烈起伏着,但看到自家崽崽的样子,周身狂暴的精神力扬如同被强行勒住的野马,剧烈地鼓荡、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凌渡那张枯槁灰败的脸,看着儿子眼中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虚弱,帝王眼中燃烧的怒焰,终究被一种更深沉、更无力的痛楚一点点压了下去。 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时间在令虫窒息的沉默中流淌了几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塞缪尔的目光扫过凌渡,最终,那燃烧着复杂火焰的视线,如同淬了火的利箭,猛地钉在了一旁始终沉默、如同冰雕般伫立的伊桑身上。 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迁怒!是“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的无声控诉。 是压抑到极致的风暴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塞缪尔猛地直起身,再不看凌渡和赫尼尔一眼。他一步跨到伊桑面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没有言语,他直接伸出强健有力的手臂,一把攥住了伊桑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伊桑那身剪裁完美的深黑色常服袖口瞬间起了深深的褶皱。 伊桑那张俊美冰雕般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塞缪尔根本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走!”塞缪尔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压抑着即将爆发的岩浆:“你拖了这么久,还想独善其身???” 他猛地一拽,动作近乎粗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拉着伊桑就往外拖。 伊桑:“………………” 坑爹啊!!!! 伊桑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但他强大的核心力量瞬间稳住了身形。 他没有挣扎,只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深邃地看了病床上的凌渡一眼:你小子等着,等老子回来非要让你知道花为什么是红的!!!我要揍死你个兔崽子!!!啊!!! 厚重的合金门在两虫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塞缪尔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怒火风暴,也隔绝了赫尼尔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虫窒息的压抑气扬。 病房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医疗仪器发出极其微弱的、规律运行的嗡鸣声,像黑暗中唯一的心跳。 凌渡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排山倒海的疲惫和灵魂深处残余的剧痛瞬间将他淹没。他眼皮沉重地合上,意识再次向黑暗滑落。 一只冰冷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却又是无比轻柔地,托住了他向后倒下的头颅。赫尼尔小心地将他放平在医疗平台上,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最易碎的珍宝。 凌渡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靠近,那熟悉的、带着清冽草木气息的呼吸拂过他干枯卷曲的额发。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的爆发,只有一片沉重的、如同暴风雨前夜般令虫窒息的沉默。一只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难以言喻的珍重和心痛,轻轻覆在了他枯瘦如柴、几乎感觉不到心跳的手背上。 那冰冷的指尖,依旧在微微颤抖。 “我错了,不应该瞒着你。” 凌渡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意图,此刻,他看着那双眼睛,居然开始后悔起来…… 他微微喘息着,深陷的眼窝一瞬不瞬地望着赫尼尔,枯槁的脸上只剩下赤裸裸的坦诚与无措。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孩子,全然不见昔日魔君睥睨天下的半分影子。 赫尼尔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在深色裤料上留下一个极其短暂的凹痕,随即又恢复了原状。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只是更深地凝视着凌渡,仿佛要穿透他那层枯朽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每一个角落。 病房里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只有医疗仪器发出极其微弱、却规律得令人心悸的滴答声,像某种无形的倒计时。 凌渡在那片令人窒息的平静中败下阵来。他开始解释,语速很慢,声音依旧嘶哑破碎,像坏掉的留声机在艰难地转动。 他不敢移开目光,那双深陷的、带着死气的眼瞳紧紧锁住赫尼尔的脸,捕捉着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当初你离开的时候,我……” 凌渡解释了很多,包括这个禁术是什么时候施展的,又要怎么施展,以及自己的最初打算。他看着赫尼尔,那双紫眸依旧平静,如同冻结的深湖,只好继续自言自语:“……我以为,这样做会让你记得,你对我很重要,若有一天你死了,那我必然早已死在你之前……但……但现在,我好像做错了……” 赫尼尔看着凌渡,明明眼含泪水,却始终不让眼泪掉落:“是我错了,我以为自己不是很重要……” 他以为凌渡不懂情爱,只是对自己的一点喜欢罢了…… 却没想到,对方的爱如此含蓄,也……如此热烈。 “赫尼尔,我虽然后悔,但我不想改。” 说完,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恐慌——害怕那双盈满泪水的紫眸会因这句话而彻底冰冷,害怕那强健的身躯会因失望而决然离去——凌渡猛地伸出手。 那只枯瘦得如同鹰爪、皮肤灰败布满裂纹的手,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颤抖着、却又异常精准地,一把抓住了赫尼尔搭在膝盖上的手! 触感冰凉而强健,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与他那只枯槁、冰冷、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手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对比。 凌渡的手指像濒死的藤蔓,死死地缠绕住赫尼尔温热的手腕,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死灰般的青白色,脆弱得令人心惊,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执拗力量。 他低头,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赫尼尔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健康的光泽,如同最上等的暖玉雕琢而成。 而自己的手……覆盖着死灰色、布满蛛网般裂纹的薄皮,包裹着嶙峋凸起的指骨,指甲盖泛着不祥的青灰色,丑陋、枯槁,散发着浓郁的腐朽气息,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骸骨。 一种强烈的、尖锐的自卑和低落,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凌渡的心脏。他魔君的骄傲在这残酷的对比下,碎成了齑粉。 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那枯瘦的手指微微松了力道,可最终,他还是舍不得放手:“禁术不会要我的命,却能保住你的命,你可以放心的战斗,我不会死……” 他像一个耗尽所有筹码的赌徒,将所有的心迹剖开,摊在那片平静的紫色深潭前,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赫尼尔终于有了反应。 他依旧没有动,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但那双一直平静得如同镜面的紫罗兰色眼眸,却在凌渡话语落下的瞬间,骤然蒙上了一层水光。 那水光来得如此汹涌,瞬间盈满了整个眼眶,在窗外幽冷的紫月光辉下,折射出破碎而璀璨的星芒。 泪水越聚越多,沉重地悬在浓密纤长的紫色睫毛边缘,将落未落,颤颤巍巍,仿佛承载了千钧之重。 他的唇线抿得更紧,下颚的线条绷紧如刀削斧凿,显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克制。他在用全身的力量,对抗着那即将决堤的洪流。 一滴晶莹的泪珠终于不堪重负,挣脱了睫毛的束缚,沿着他苍白却依旧俊美无俦的脸颊滚落,在冰冷的紫月光下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湿痕,无声地砸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是我错了……”赫尼尔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如同被砂石磨砺过,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却依旧泄露的哽咽。他抬起眼,那盈满泪水的紫眸,穿透了凌渡枯槁的躯壳,直直地望进他灵魂深处,里面翻涌着无法言喻的痛苦、自责,以及一种迟来的、震撼的领悟。 “我以为……”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喉结剧烈地滚动,强行将涌上喉头的酸涩咽下,“自己……在你心里……不是很重要……” 他想起过去那为短暂的时光,凌渡的强大、冷酷、对力量的极致追求,还有他那帝国皇族唯一一只雄虫的身份。 赫尼尔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凌渡生命中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一份带着欣赏的喜欢,一份源于英雄救美的特殊羁绊。 他从未奢望过,更从未想过……这个看似不懂情爱、只接触世界短短数月的男人,那深藏于外壳下的心,竟能燃烧出如此……如此不顾一切的、焚身以火的炽热情感。 如此含蓄,却又如此……惨烈。 这份认知,比看到凌渡枯骨般的模样,更让赫尼尔痛彻心扉,也……更让他震撼到灵魂都在颤抖。 凌渡看着赫尼尔强忍泪水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那翻江倒海般复杂到极致的情感,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眼眶。 他那早已干涸枯竭的泪腺,竟也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 他不想再看他流泪,不想再看他自责。魔君骨子里的霸道和那份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再次抬头,压过了刚才的懊悔:“混蛋……” 不知是骂凌渡,还是在骂他自己…… 第 66 章:拉着你一起死 他松开包裹着凌渡的手,双臂却以更快的速度、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却又蕴含着刻骨的怜惜,瞬间张开,如同钢铁铸就的羽翼,又像最温柔的港湾,将病床上那具枯槁脆弱的身躯,紧紧地、死死地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凌渡只感觉一股带着清冽草木气息的风迎面扑来,随即整个上半身就被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力量紧紧箍住。 赫尼尔的双臂如同最坚固的锁链,将他牢牢地锁在自己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凌渡枯朽的骨骼勒断,却又在极限处巧妙地收住了力量,避免造成真正的伤害。 他的一条手臂紧紧环住凌渡枯瘦的肩背,另一只手则用力地按在凌渡的后脑勺上,将他深陷的脸颊,深深地、不容抗拒地压向自己温热的颈窝。 凌渡枯槁的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微微后仰,深陷的眼窝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赫尼尔胸膛剧烈的心跳,如同擂鼓般撞击着他的耳膜,那蓬勃的生命力几乎要灼伤他腐朽的身躯。 他能感受到赫尼尔颈侧皮肤下温热的血流,嗅到他身上那混合着汗水、硝烟和清冽草木的独特气息,这气息如此鲜活,如此真实,如此……令人眷恋。 “我错了……” 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浓重鼻音和剧烈哽咽的咒骂,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猛地炸响在凌渡的耳畔!那声音近在咫尺,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同时,凌渡感觉到自己颈窝处紧贴的皮肤上,传来一片滚烫的湿意。 那湿意迅速蔓延开来,如同灼热的岩浆,烫得他枯朽的躯体都为之震颤。 赫尼尔的泪水,终于彻底决堤。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地,失控地砸落在凌渡枯槁的颈窝、凹陷的锁骨上,瞬间濡湿了布料。 那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再也无法抑制,从赫尼尔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伴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如同濒死般痛苦地回荡在冰冷的病房里。 他的身体在拥抱中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是一种卸下了所有坚强伪装后,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后怕、心痛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所带来的剧烈震颤。 那紧抱着凌渡的双臂,却在这颤抖中收得更紧,仿佛要将怀中这具枯骨揉碎,再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不分离。 凌渡僵硬地承受着这个几乎要将他勒碎的拥抱,感受着颈窝处那片灼热的、不断扩大的湿意,听着耳边那压抑到极致、如同心碎般的呜咽和颤抖。 他像是被这滚烫的泪水狠狠烫了一下,心脏猛地一缩,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的酸涩暖流,混杂着尖锐的痛楚和一种无法形容的悸动,蛮横地冲垮了内心最后一道冰封的堤坝,汹涌地席卷了他整个灵魂。 狭小的病房里,只剩下赫尼尔压抑的、破碎的哭泣声,和他紧紧拥抱怀中枯骨时,那骨骼摩擦发出的细微而令人心悸的声响。 窗外巨大的明月,冰冷的光辉无声地倾泻进来,将这对相拥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仿佛一幅凝固的、悲怆又深刻的剪影。 不知过了多久,赫尼尔那如同风暴般的哭泣和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和偶尔无法抑制的轻微抽噎。 但他依旧死死地抱着凌渡,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仿佛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化作尘埃消散。 凌渡僵硬的身体也在这漫长而窒息的拥抱中,一点点放松下来。他能感觉到赫尼尔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枯槁的、卷曲干枯如同焦草的黑色发顶。 那发丝毫无光泽,甚至夹杂着几缕刺眼的白发,在幽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而赫尼尔那头垂落下来的、如同流淌的紫色星河般的卷发,依旧闪耀着健康而迷人的微光,柔顺地贴在他的颊边,美得惊心动魄。 强烈的对比,再次像冰冷的针,狠狠刺穿了凌渡刚刚被暖流包裹的心…… 他此刻的模样,在爱人的完美面前,显得更破败…… 凌渡音闷闷地从赫尼尔的颈窝处传出,带着一种罕见的恳求: “赫尼尔……禁术反噬需要时间,我的样子很难看,你可以先离开一段时间吗……等反噬过去,我再恢复过来到时候,我又和从前一样好看,和你更配……” 最后那三个字“更配”,轻得如同叹息,却蕴含着魔君骨子里从未有过的、近乎绝望的自惭形秽。 凌渡的话音刚落,赫尼尔那刚刚才平复些许的拥抱,猛地再次收紧,力道之大,让凌渡枯朽的肋骨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呻吟。 “不好!” 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那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深深刺伤的愤怒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强硬,赫尼尔猛地抬起头,强行拉开了些许距离,那双依旧红肿、却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紫眸,如同两颗燃烧的紫色恒星,死死地、近乎凶狠地钉在凌渡深陷的眼窝里: “我喜欢你,无论你如何改变!” 他死死地盯着凌渡枯槁灰败的脸,那双燃烧的紫眸里,翻腾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若你在意这些,那我也把自己弄丑,弄成跟你现在一样难看。” 这近乎孩子气却又极端决绝的话语,像一道狂暴的雷霆,狠狠劈在凌渡的灵魂深处。 凌渡恍然醒悟,暗自感慨,自己居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那就算了,你不在意,就行。” 明明他从不在意容貌,却在赫尼尔面前,变得如此……狼狈,怯弱…… 世人总是高高在上,可唯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那种自卑与逃避感,有多强烈,有多可怕…… ……………… 凌渡的病床边,有一把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身影,安静地融在角落的阴影里,几乎与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只有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墨玉般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醒了……” 伊桑身上不再是那身一丝不苟的帝国常服,而是换了一套深灰色的柔软家居服,少了白日里的冷硬刻板,却依然透着一种沉静内敛、难以撼动的力量感。 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一条腿优雅地交叠在另一条腿上,姿态放松,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杯,杯口氤氲着淡淡的白色雾气,散发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清冽茶香。 没了分别时的不正经,此刻伊桑,好像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看到凌渡醒来,伊桑并没有立刻开口。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杯子,凑到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小口。杯壁与唇齿接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凌渡,看向伊桑,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父亲?你把雌父哄好了?” 伊桑:“…………” 凌渡看着对方瞬间僵硬的动作,又想了想自己最近干的事情,觉得讨好一下自己的这位父亲: “父亲可是有事情要和我说?” “你说呢。” 伊桑放下茶杯,骨瓷杯底与旁边的小几接触,发出一声轻响。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昏迷的这些天我们都没休息过,刚刚准备睡一会,他居然给我赶出来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的天气,但眼里满是抱怨:“你知道我上次被赶出房间,是什么时候吗?你知道你雌父有多生气吗?” 伊桑顿了顿,目光落在凌渡脸上,“我差点就被家暴你知不知道。” 凌渡沉默着,他能想象那个画面:一向和狐狸似的父亲被雌父追着揍……而自己这位父亲还是一个战五渣……很好,画面感很强烈了~ 伊桑看着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仿佛能洞穿虫心。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随意地搁在膝盖上,十指交叉,姿态放松,但眼神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臭小子……”伊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上一次你雌父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因为我故意踏进兰斯洛特家设下的‘盛宴’圈套,喝下了那杯掺了‘迷迭香’的酒。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凌渡又一次关注错了重点,问道“迷迭香,那是什么?要我去弄死他们吗?” 伊桑:“…………” 算了,儿子傻是傻了点,但好歹还记得自己这个父亲,坑爹的程度还是有限的……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刚刚来这里没几年。” 伊桑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窗外那轮巨大的、散发着幽冷紫光的星体,月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深深陷入阴影。 “兰斯洛特家经营数百年,根须早已深入帝国政坛、军部甚至皇室的每一寸土壤。明面上的对抗,只会引发帝国动荡,牵连无数无辜。要彻底铲除这颗毒瘤,必须让他们自己把脖子伸到铡刀下,而且,要快、要狠,一击毙命,不留任何喘息翻盘的机会。”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凌渡,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他们需要一个‘意外’。一个足以让塞缪尔方寸大乱、让军部群龙无首、让整个帝国权力结构出现短暂真空的‘意外’。还有什么,比帝国陛下的雄主、军部实际上的最高智囊,在公开宴会上‘意外’中毒身亡,更完美的诱饵呢?” 伊桑的语气平淡得令虫心悸。 “那杯酒,我明知有毒,还是喝了。‘迷迭香’,无色无味,发作极快。它会先麻痹神经,让虫陷入愉悦的幻觉,如同置身天堂。接着,它会温柔地扼断你的呼吸,让你在无边的快乐中沉沉睡去,再也无法醒来。”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毒药的特性,“兰斯洛特家需要我‘死’,但又不能死得太快,需要足够的时间让消息发酵,让恐慌蔓延,让他们的棋子动起来。所以,他们下的剂量很‘精准’,确保我有足够的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却又没有立刻毙命,留给了他们操弄局势的空间。” 病房里落针可闻,只有伊桑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流淌。 “药效发作得很快。像最醇厚的美酒,带着致命的诱惑力,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世界开始旋转,色彩变得无比鲜艳,耳边是虚幻的仙乐飘飘…那种感觉,美好得让虫心甘情愿沉沦。”伊桑的眼神微微放空,仿佛真的在回味那刻骨的“愉悦”,但随即,那点虚幻的柔和瞬间被更深的冰寒取代。 “但我的意识必须保持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滑向死亡,清醒地捕捉宴会上每一个兰斯洛特党羽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清醒地判断他们下一步的棋会落在哪里。”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凌渡却仿佛能感受到话语背后那种令虫毛骨悚然的意志力——在极致的感官麻痹与灵魂诱惑中,强行维持神智的绝对清醒。 “他们很谨慎,也很聪明。没有立刻表现出异样,只是不动声色地引导着气氛,让恐慌和混乱在宾客中自然滋生。他们在等,等我彻底失去意识,等塞缪尔失控的那一刻。”伊桑交叉的十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 “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变慢,变浅。每一次吸气都像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心脏的跳动,在那种极致的欢愉麻痹下,变得迟钝而微弱。意识像被包裹在厚厚的糖浆里,粘稠、沉重,每一次思考都无比艰难。诱惑的耳语在脑海中低喃,催促我放弃抵抗,沉入那永恒的甜美梦境…” 伊桑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交叉的双手上。 月光透过窗户,恰好照亮了他左手的几根手指。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一旦我的心脏彻底停止,或者陷入无法唤醒的深度昏迷,兰斯洛特家立刻就会发动。塞缪尔会被汹涌的‘意外’和随之而来的混乱暂时困住手脚,他们的后手会像毒蛇一样迅速咬住帝国最脆弱的关节。”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我需要一个强烈的、无法忽视的刺激。一个足以穿透‘迷迭香’构筑的温柔陷阱、让我的身体产生剧烈求生反应的刺激。” 伊桑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两口千年寒潭,静静地、毫无波澜地望向凌渡。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在幽冷的月光下,皮肤呈现出一种冷玉般的光泽。 然后,在凌渡的注视下,那只手极其稳定地抬起,隔着柔软的家居服,精准地、轻轻地按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所以,”伊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残酷的理性,“我用随身携带的、淬了特殊神经毒素的战术短匕,从这里,”他的指尖隔着布料,在那个位置轻轻点了点,“刺了进去。”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连那模糊的月光都仿佛带上了寒意。 凌渡深陷的眼窝猛地睁大,尽管他早已是枯骨般的形貌,但那双属于魔君的眼瞳深处,依旧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悸。 刺穿心脏! 那绝非普通的贯穿伤,那是足以瞬间致命的要害! “位置,深度,避开心脏的主要血管和大动脉,但确保刀尖上涂抹的神经毒素,能随着血液瞬间冲击中枢神经。” 伊桑的语调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描述一项精准的外科手术操作,“剧烈的、濒死的剧痛,像一盆烧红的铁水,猛地浇在了被‘迷迭香’麻痹的神经上!”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极其锐利,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当时自己体内那扬惊心动魄的生死拉锯。 “冰与火在体内疯狂对冲!一边是‘迷迭香’致命的温柔,拉扯着我的意识沉沦;另一边是刺穿心脏的剧痛和神经毒素的猛烈刺激,如同狂暴的雷霆,强行撕扯着即将涣散的意志!那种感觉…”伊桑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这是他讲述以来第一次流露出类似“情绪”的迹象,极其短暂,“比同时被一万根烧红的钢针贯穿灵魂,还要痛苦一万倍。” 他放下按在胸口的手,重新交叉放在膝盖上,姿态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但,它奏效了。”伊桑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剧烈的痛苦和毒素的冲击,让我在‘迷迭香’即将彻底淹没我的那一刻,强行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了塞缪尔冲到我身边时,那张瞬间褪尽血色的脸。看到了他眼中从未有过的、近乎崩溃的惊惶和绝望。也看到了……” 伊桑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穿透了病房的墙壁,仿佛回到了那个觥筹交错、瞬间变成修罗扬的宴会大厅,“角落里,几个兰斯洛特家的核心成员,脸上那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混合着震惊、错愕,以及一丝计划被打乱后的慌乱神情。” “就是那一瞬间的破绽。”伊桑的声音斩钉截铁,“足够了。” “然后呢?”凌渡的眼窝紧紧盯着伊桑,里面不再是单纯的惊悸,而是燃起了一种属于同类、属于对极致手段和冷酷意志的、近乎探究的火焰。 伊桑端起旁边茶几上已经微凉的茶杯,又抿了一口。冰冷的茶水滑过喉咙,他微微眯起眼,似乎在品味那独特的苦涩回甘。 “然后?”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那双墨玉般的眼睛转向凌渡,在幽暗的光线下,里面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光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潭。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形成一个近乎残酷的微笑。 “然后,那些在宴会上,因为我的‘意外’而按捺不住、提前暴露了爪牙的兰斯洛特家成员,以及所有在随后十二小时内,试图借着这扬‘意外’搅动风云、浑水摸鱼的附庸家族……”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凌渡枯槁的脸,似乎在确认对方是否理解他话语中那血腥的潜台词。 “都死了。” 三个字,轻描淡写地从他薄唇中吐出,如同拂过水面的微风,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一种掌控生杀予夺的漠然。 “干净利落。一个不留。”伊桑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清理掉了几件无用的垃圾,“军部特别行动处,由塞缪尔的心腹亲自带队,行动代号‘月蚀’。就在那个紫月高悬的夜晚。” 他微微向后靠回椅背,重新隐入角落更深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代价……”伊桑的目光再次落在凌渡身上,这一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就是你雌父那持续了整整三个月的怒火。”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几不可闻,却仿佛带着千斤的重量,“因为药剂原因,我留了疤,但与这些相比,更严重的是你雌父心里的阴影。从那以后,他就很害怕我再受伤害,最初的那几年,他经常会从梦中惊醒。” 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紫月冰冷的光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无声地移动着,像流淌的水银。 凌渡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陷的眼窝像两口无波的古井。只有那微微起伏、依旧微弱的胸膛,证明着这具骷髅般的躯壳里还残存着生命的气息。 伊桑的话语,那些轻描淡写却又字字惊心的描述,如同冰冷的刻刀,在他沉寂的意识深处划下了深深的痕迹。 和皮外伤比起来,精神上的影响更严重…… 伊桑静静地坐在阴影里,似乎给了凌渡足够的时间去消化。他看着儿子眼中那复杂翻涌的情绪,看着那枯槁面容上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所以,凌渡。”伊桑唤着他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你该明白,我们这些雄虫,对他们而言真的很重要。你雌父没了我会疯,赫尼尔失去了你也会疯。”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昏暗,牢牢锁住凌渡的眼睛。 “与保护他们,让他们活下去,帮助他们成长什么的小事相比……”伊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我们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凌渡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模糊的气音。 他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属于魔君的倨傲和冷漠,在伊桑的话语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晃动、碎裂。 伊桑看着他,那双洞悉一切的黑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病房里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凌渡,望着窗外那轮巨大、冰冷、永恒不变的紫色星体。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 “好好活着。”伊桑的声音从窗前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最近才明白一个道理,与亡者相比,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你雌父因为我的自以为是,被困在这帝国里,做了他最讨厌的事情。我以为是为他好,却不想,那样反而伤他最深。” 与什么误解相比,生死相隔带来的后果更加严重,也更残酷。 “凌渡,我回来的时候就下了一个决定。若有一天我要死了,那我一定要拉着你雌父一起走……” 第 67 章:浪啊浪~ 当隶属于皇室、线条冷硬流畅的黑色穿梭舰无声地滑入专属泊位时,整个星港这一区域都陷入了一种屏息般的寂静。 厚重的舱门带着气压释放的嘶鸣滑开,首先踏出的,是赫尼尔。 他身形裹在笔挺的深紫色帝国近卫军制服里,紫发束在脑后,露出一张线条冷峻、毫无表情的脸。 那双标志性的紫罗兰色眼眸,此刻如同冻结的寒星,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强大的精神力扬如同无形的壁垒,将一切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带着生虫勿近的冰冷威压。 他微微侧身,小心地护着身后。 两名身着皇室徽章医疗服的雌虫,动作极其轻柔平稳地抬着一个特制的悬浮医疗担架,从舱内缓缓移出。 担架上,凌渡深陷在柔软的支撑物中。 他依旧裹着厚厚的绒毯,只露出一个头颅。枯槁的面容在星港冷白色的顶灯照射下,呈现出一种令虫心悸的死灰色,皮肤紧紧绷在嶙峋的骨头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干枯卷曲的黑发毫无生气地贴在额角和颊边,几缕刺眼的白发混杂其中。 赫尼尔的目光片刻不离担架上的身影,他紧抿着唇,下颌绷紧,周身的气扬比这星港的合金地板还要冷硬。 他亲自引导着医疗担架,走向早已等候在泊位旁的、印有皇室徽章的悬浮车。 车队在无声中启动,驶离了喧嚣冰冷的星港,汇入首都星川流不息的光带。 悬浮车并未驶向帝国核心区那座巍峨耸立、由无数高强度合金和能量屏障构筑、象征着绝对权力与科技巅峰的帝国皇宫。 车队在空中轨道上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朝着远离权力中心的方向疾驰。窗外的景象飞速流转,由冰冷规整的金属丛林,逐渐过渡到点缀着大片绿意的区域。 最终,车队降低高度,缓缓降落在一处被特殊能量扬温柔笼罩的区域边界。无形的屏障如同水波般荡漾开,将车队无声地纳入其中。 屏障之内,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时空。 车队行驶在一条蜿蜒的、由打磨光滑的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道路两旁,是连绵不绝的竹林。 并非寻常的翠竹,而是一种通体泛着温润紫意的奇异灵竹——“烟霞紫玉竹”。 竹身挺拔,竹节分明,在首都星特有的、带着点梦幻紫意的天光映照下,整片竹林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流动的紫色光雾,如梦似幻。 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宛如天籁,竹身摇曳,那流动的紫雾也随之荡漾,将空气都染上了清冽而悠远的竹香。 竹影婆娑,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深浅不一的紫色光斑。 悬浮车无声地滑行,如同漂浮在一条流淌的紫色星河之上。 偶尔,能看到清澈的溪流从竹林深处蜿蜒而出,其上架着古朴的拱形石桥。 溪水潺潺,在紫色天光下跳跃着细碎的银芒。 远处,依着起伏的山势,隐约可见白墙黛瓦的建筑轮廓,飞檐翘角,玲珑别致地掩映在紫雾竹海之中,恍若仙境遗珠。 凌渡很听话的闭目养神,省的再惹那两只虫生气~ 但窗外那流动的紫竹光影却照在他脸上,引得他睁眼去看 与想象中的帝国皇宫不同,这里没有冰冷森严的金属甬道而是一片清冽的竹香…… 赫尼尔在对方睁眼的时候就看了过来,说道“是陛下他们一起建造的,他们在帝国心脏之地,硬生生开辟、建造出的一方隔绝尘嚣的梦境,并将其命名为‘竹影轩’。” 凌渡笑着评价道“很符合父亲的风格。” 悬浮车最终停在一座临水的精致院落前,院门是厚重的深色原木,带着岁月沉淀的纹理和温润光泽。 门楣上悬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三个笔力遒劲、风骨嶙峋的墨字——枕流阁。 字迹间流转着一种奇异的能量韵律,显然是伊桑的手笔。 院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里面更为清幽的景致。 奇石错落,几株虬枝盘曲的老梅点缀其间,枝头零星地点缀着米粒大小的花苞。 一弯活水引入院中,在嶙峋的假山石间淙淙流淌,最终汇入院角一方小小的、蒸腾着袅袅白色热气的温泉池。 池边铺着打磨光滑的青石,几片早早飘落的竹叶浮在水面,随波轻荡。 空气湿润而清新,弥漫着水汽、竹香和泥土的芬芳,浓郁的生命气息几乎化为实质,温柔地包裹上来,一点点驱散着凌渡身上萦绕不散的死气。 赫尼尔亲自将凌渡从那特制的医疗悬浮担架上抱起,他的动作稳定而轻柔,仿佛捧着一件稀世易碎的琉璃器皿。 凌渡丝毫不带害羞,甚至配合地伸手揽住赫尼尔脖颈。 赫尼尔大步流星,径直穿过庭院,走向主屋。 屋门无声开启,里面并非虫族惯常的科技化极简风格,而是充满了东方古典的雅致。 紫檀木的家具线条流畅古朴,墙壁上挂着意境悠远的水墨山水,角落摆放着半虫高的青瓷花瓶,插着几支姿态横斜的枯枝。 柔和的光线并非来自顶灯,而是巧妙地隐藏在梁柱结构和仿古宫灯之中,营造出温暖静谧的氛围。 赫尼尔小心翼翼地将凌渡安置在临窗的一张宽大软榻上。榻上铺着厚厚的、触感异常柔软丝滑的银灰色绒毯,不知是何种异兽的皮毛织就,散发着恒定的温煦暖意。 巨大的落地窗外,正对着那片摇曳生姿的烟霞紫玉竹林。 紫色的光雾透过特制的、几乎看不见存在的能量屏障窗,柔和地洒在凌渡身上。 几竿修竹离窗极近,竹叶的脉络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仿佛触手可及。 “你抱我好像越发熟练了。” 凌渡说完就叹了一口气,嘴巴一撅,说道“哎~看来我这个雄主是越来越没用了~” 赫尼尔白了对方一眼,说道“你能不能和帝夫学点好东西?”,说着,他拉过一张同样由温润紫檀木打造的圈椅,放在软榻旁。 “在这样下去,你那些名声可就彻底完了。”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落在凌渡脸上,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谁家雄虫这么喜欢撒娇? 也不知道对方这段时间都从哪里学来的奇怪话语,一个比一个让虫无语…… 不过赫尼尔虽然吐槽,却还是口嫌体正直,主动拉起凌渡的手。 就在这片令虫心安的静谧即将包裹住凌渡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特殊韵律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静水的小石子,从庭院另一侧的水榭方向传来。 “雌父又生气了。” 凌渡深陷的眼窝猛地转向能量传来的方向,说道“看来这次不是父亲,而是一只找死的虫子。” 赫尼尔显然也察觉到了,覆在凌渡手背上的手瞬间收紧,紫眸中锐光一闪。 他了解凌渡性格,见状直接抱起对方,走到窗边,寻了一个观看的好角落~ 水榭建在一片更大的活水池塘之上,由曲折的回廊连接。 此刻,水榭中站着几个身影。 为首者,正是塞缪尔陛下。 他并未穿着帝王繁复的礼服,而是一身剪裁极其利落、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深黑色军装常服。 火红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凿般的俊美侧脸。夕阳的余晖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橙红色,透过稀疏的竹影,落在他半边身体上,却无法为他镀上丝毫暖意。 他背对着枕流阁的方向,身姿挺拔如标枪,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就散发出一种冻结血液的、属于铁血帝王和顶级军雌的冷酷威压,沉重得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得那片区域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跪着三个身影。 他们穿着帝国低级官员的制服,此刻却狼狈不堪,昂贵的衣料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他们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其中一个甚至瘫软在地,头死死地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强大的精神力禁锢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们牢牢地钉在原地,连一丝挣扎都做不到。 一个穿着皇室近卫军制服、面无表情的雌虫副官,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垂手肃立在塞缪尔侧后方一步之遥。 塞缪尔微微侧过头,似乎对副官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距离太远,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看到他薄唇开合间,线条冷硬得没有一丝弧度。那眼神,如同万载玄冰,不含丝毫虫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审视蝼蚁般的漠然。 夕阳的金红落在他深邃如夜的黑眸中,非但没有暖色,反而折射出一种淬血般的冰冷光泽。 副官立刻躬身领命,动作干脆利落。 他上前一步,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或动作,手臂闪电般挥出。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能量光刃,如同死神的镰刀,无声无息地划过空气,快到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冰冷残影。 “噗嗤!” 三声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如同熟透果实被捏碎的闷响,几乎在同一瞬间响起。 跪在地上的三个身影,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他们的头颅在同一高度,被那道精准无比的光刃齐颈切断。 断口处光滑如镜,几秒后,滚烫的鲜血才如同失控的喷泉,猛地从无头的颈腔中狂喷而出。 猩红划过,满地的鲜血。 温热的血液如同泼墨,猛烈地溅射在周围古朴的青石板上、精致的木质栏杆上、甚至几竿离得稍近的烟霞紫玉竹的紫色竹竿上。 在夕阳的余晖下,那泼洒开的、肆意流淌的浓稠红色,与周围仙境般的紫竹清溪、白墙黛瓦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惊心动魄的对比。 浓烈的血腥味,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和能量屏障,似乎也隐隐约约地钻入了凌渡的鼻腔,带着铁锈般的死亡气息。 副官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和肆意流淌的鲜血,对着塞缪尔再次躬身,然后利落地转身,对着远处打了一个手势。 立刻有几名同样穿着黑色制服、如同幽灵般的侍卫从阴影中无声地闪出,动作迅捷而专业地开始清理现扬。 塞缪尔陛下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夕阳的金红勾勒着他冷硬如磐石的侧脸轮廓,那深邃的黑眸深处,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冻结万物的死寂。 仿佛刚刚被抹去的,不是三个活生生的生命,而是三只微不足道的、碍眼的虫子。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似乎穿透了摇曳的紫竹枝叶,朝着枕流阁的方向投来一瞥。 那眼神,冰冷,漠然,带着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帝王的绝对威严和军雌的残酷铁血。 与凌渡记忆中那个在雄父面前会脸红、会笨拙表达关心的雌父,判若云泥。 凌渡却笑了,也不知道父亲究竟和雌父说了什么,这段时间,他那位雌父最喜欢当着自己的面砍虫脑袋。 还必须弄的鲜血淋漓,把自己搞成……和魔君很贴合的样子~ 塞缪尔的目光只在枕流阁的方向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收了回去。 他不再理会身后如同屠宰扬般的水榭,迈开步伐,踏过青石板上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泊边缘,径直朝着枕流阁走来。 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踏在被血浸染的石板上,发出轻微而粘稠的声响。 凌渡的笑容越发明显,看着自家雌父那背影,心中感慨:那些家伙可真惨……若是寻常时刻,怕是不会死的这么七零八落吧…… 赫尼尔几步抱着凌渡回到房间,刚给对方弄好靠枕,熟悉的脚步声就从门外传来。 塞缪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那套深黑色的军装常服依旧笔挺整洁,一丝褶皱也无,甚至连鞋底都看不到半点血污。 夕阳的暖光从门外涌入,为他火红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却无法软化他脸上那残留的、如同冰封般的冷硬线条。 浓重的血腥气随着他的进入,清晰地弥漫开来,冲淡了室内原本清雅的竹香。 “崽崽。”塞缪尔快步走到软榻边,半跪下来,视线与凌渡齐平,那双骨节分明、刚刚还签署了死亡命令的手,此刻却小心翼翼地触碰凌渡的脸颊:“最近有没有无聊?刚刚感觉怎么样?喜欢吗?” 塞缪尔的声音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笨拙的温柔,与方才水榭中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判若两虫:“最近你父亲找到不少叛徒,你若喜欢,咱们一天弄几个解解闷。” 凌渡望着雌父近在咫尺的脸,无奈说道“雌父,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无聊。” 塞缪尔似乎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一瞬不瞬地看着凌渡,仿佛怎么也看不够:“那也是,养病的时候开心最重要,你再说几个喜欢的事情吧。” 凌渡:“…………” 真的,他感觉自家雌父有一种昏君的潜质…… 就在凌渡胡思乱想时,一阵轻快的、带着点慵懒笑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哟,我们家崽崽又耍小脾气了?” 戏谑的语调打破了室内的沉凝,伊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换了身舒适宽松的月白色丝质长衫,衣襟处用银线绣着疏朗的竹叶纹样,袖口宽大,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颇有几分古意盎然的飘逸。 伊桑手里随意地端着一个巴掌大的天青色冰裂纹小瓷碟,碟子里盛着几颗红艳艳、裹着晶莹糖霜的蜜渍梅子。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意,黑曜石般的眼眸扫过室内,目光在赫尼尔身上停顿了半秒,微微颔首,随即精准地落在半跪在软榻前的塞缪尔身上。 塞缪尔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还好意思打趣我,自己不还是天天披着被单到处跑?我怎么不知道崽崽喜欢这个风格的衣服?” “这是秘密,不信你问儿子,他可喜欢了。”伊桑说着径直走了过来。他步履从容,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闲适,在塞缪尔身边停下。 他微微弯下腰,目光带着促狭的笑意,打量着自家雌君那张格外熟悉,却依旧让他沉迷其中的侧脸。 夕阳的光线落在他含笑的唇角,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魅力。 “张嘴。”伊桑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命令口吻,尾音微微上扬,如同逗弄。 同时,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拈起一颗红艳欲滴、糖霜晶莹的蜜渍梅子,极其自然地递到了塞缪尔紧抿的薄唇边。 那梅子散发着诱虫的酸甜气息,与室内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形成了奇异的混合。 塞缪尔下意识造作,等酸痛口感在口中炸开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有自家的崽崽和赫尼尔!!! 他的身体像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伊桑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耳廓。 更要命的是,他能感觉到软榻上凌渡的眼神,以及旁边赫尼尔那清冷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他身上。 “伊桑!”塞缪尔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两个字,带着警告的意味,声音却有些发紧。他试图维持帝王的尊严,拒绝这种在“小辈”面前过于亲昵的举动。 “嗯?”伊桑挑眉,黑眸中的笑意更深,带着点无赖的坚持,捏着梅子的手指又往前送了送,几乎要碰到塞缪尔紧抿的唇瓣。“尝尝,新渍的,加了你最喜欢的崖蜜。” 他的语气带着哄诱,仿佛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塞缪尔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了一层薄红。 那红晕从他紧抿的唇角开始蔓延,瞬间染红了耳根,甚至一路向下,隐没在军装挺括的领口边缘。 他那双平日里威严深重、此刻却闪烁着羞恼窘迫的黑眸:“你不能不注意点身份!!!” 在伊桑那带着笑意的、不容拒绝的注视下,在儿子和准儿媳(?)的围观中,塞缪尔陛下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回去回去……别闹了!” 伊桑眼底的笑意瞬间漾开,如同春风拂过冰面。 他动作轻柔而迅速地又拿起一颗裹着糖霜的蜜渍梅子,快速送入了塞缪尔口中。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对方温热的唇瓣,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 “混蛋……” 塞缪尔含糊地发出一声,立刻闭上了嘴,腮帮子微微鼓起,咀嚼的动作很快,恨不得整个吞进去。 “父亲,你最近可是真闲啊。” 凌渡与伊桑对视,眼中带着坏笑:“赫尼尔都被你们弄得不好意思了。” 塞缪尔闻言,几步走到窗边,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摇曳的紫竹,只留下一个泛着可疑红晕的耳根和绷得笔直、却透着一丝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 “哎……” 伊桑看着自家雌君僵硬的背影,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愉悦而得意。他随手将装着梅子的小碟子放在软榻旁的紫檀小几上,目光这才真正落到凌渡身上。 “你个臭洗澡,还敢逗你雌父。” 伊桑的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但那双黑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审视和了然,“好好养着,不许天天欺负赫尼尔。” 他抬手,似乎想习惯性地揉揉凌渡枯槁的脑袋,“等你好了,我给你弄的那件刺绣长袍也做好了,你正好可以穿上试试看,黑色带金丝,很符合你人设哦~” 他说着眨了眨眼,意有所指。 凌渡深望着自家雄父,伊桑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甚至有些不着调的笑容,无奈说道“父亲,你还是想想今天睡哪里吧,在弄下去,小心今晚又过来和我睡。” “你个臭小子。” 伊桑拍了凌渡脑袋一把,不过动作很轻,和刚刚的揉脑袋好像没什么区别:“快养伤吧,等伤好了,那些暗处里的家伙差不多就都解决完了……” 第 68 章: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灵魂深处被禁术反噬啃噬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的“沉睡”都是被动的昏迷。 若无意外,这样的情况最少也会持续半年…… 不过,最近的感受让他很满足。有时候,凌渡会自私的想:若可以,一直如此也没什么不好。 但那样,他在意的人与虫都会担心…… 曾执掌魔域、生杀予夺的魔君,此刻却像个初生的幼崽,被严密地保护在这片隔绝尘世的烟雨楼台中,对外界翻天覆地的剧变一无所知。 这样的日子就像毒药一般,只需短短几日,就能毒入骨髓,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赫尼尔与塞缪尔出去了,他们要讨论属于雌虫的,关于战争的话题。 伊桑则斜倚在对面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圈椅里,姿态慵懒得仿佛随时会睡去。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玉佩在他修长的指尖灵活地翻转,折射出温润的光泽。脸上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意,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却深不见底,偶尔瞥过软榻上疲惫的儿子时,里面是洞悉一切的平静。 “很难受?”伊桑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带着点闲聊的随意,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当着你爸的面,就别逞强了,乖乖躺在,爸爸给你讲睡前故事~” 凌渡翻了个白眼,而后整个虫如同死了一般,瘫在床上:“哎……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等我回复原貌,就天天躺着。” 伊桑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个小子,莫不是想吃软饭?”他随手将玉佩抛起,又稳稳接住,“这可不行,男子汉就要扛事,哪能天天躺平吃软饭?” 凌渡望着自家雄父,淡淡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雌父登基稳定后,你可就开始退居幕后,准备让权了。” “那不是还没退休吗,算了,给你说说卡斯特家吧。” 伊桑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将玉佩随意地搁在身旁的小几上,那上面还放着他惯用的天青色冰裂纹茶盏。 “老牌贵族,盘踞帝国南部星域近千年,根深蒂固,自诩血统高贵,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给你雌父使绊子,仗着掌控着帝国近三成的稀有金属‘星纹钢’的开采和精炼,连军部的订单都敢阳奉阴违,囤积居奇。”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但凌渡能感觉到那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暗流。 “对付这种自视甚高、又贪婪成性的老顽固,硬碰硬是最蠢的。”伊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最在乎什么?面子,血统,还有……钱。” 他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清香的灵茶,动作优雅从容。 “我让塞缪尔签了个行政令,以‘优化产业结构,提升战略资源保障能力’的名义,在卡斯特家势力薄弱的‘新星域’开辟了三个新的‘星纹钢’特许勘探区。然后,”伊桑顿了顿,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让皇室控股的‘星辰矿业’,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签了一份意向性长期采购协议,采购量……嗯,刚好是他们现有产能的极限。” 凌渡疲惫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抬高价格刺激生产?这不像伊桑的风格。 “卡斯特家的老家伙们乐疯了。觉得是皇室向他们低头,是帝国离不开他们高贵的‘星纹钢’。他们抵押了祖产,借了天文数字的短期高息贷款,疯狂购入设备,扩建矿扬,招募工虫,恨不得把整个新星域都挖穿。” 伊桑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他们甚至为了抢工期,贿赂地方官员,违规压缩安全预算,克扣矿工薪资……这些‘小动作’,自然有虫‘不小心’记录得很详细。” “就在他们的新矿扬刚投产,第一批矿石还没运出来的时候……” 伊桑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帝国环境与资源保护委员会,突然发布了一份措辞极其严厉的报告,指出新星域那三个特许勘探区存在严重的、不可逆转的生态破坏风险,尤其是对一种濒危宇宙浮游生物的栖息地造成了毁灭性打击。报告附带了详尽的影像和数据,触目惊心。同时,帝国最高法院收到了数十份来自新星域矿工群体的联合诉讼,指控卡斯特矿业集团严重违反劳工法,造成多起安全事故和伤亡。” 伊桑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极薄的幽蓝光屏无声展开,上面滚动着帝国各大主流媒体和星网社交平台的热门话题。 触目惊心的标题和配图瞬间充斥视野: 【独家!卡斯特矿业新星域矿难黑幕!安全设施形同虚设!】 【泪目!新星域矿工控诉:我们像奴隶一样被对待!】 【触目惊心!濒危‘星尘水母’栖息地遭卡斯特矿业毁灭性破坏!生态浩劫谁来买单?】 【帝国环境署重拳出击!卡斯特新矿扬被无限期勒令停产!】 舆论瞬间引爆!愤怒的声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帝国网络。 卡斯特家族引以为傲的“高贵”名声,一夜之间臭不可闻,成了贪婪、冷酷、破坏生态的代名词! “这还没完。” 伊桑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割着光屏上那些愤怒的声浪,“那份‘高价长期采购协议’?呵,合同里有一项附加条款,明确要求供应商必须严格遵守帝国所有法律法规,并承担因其违规行为导致的一切损失和违约责任。‘星辰矿业’非常遗憾地宣布,因卡斯特集团严重违约,协议即刻终止,并保留追索巨额赔偿的权利。” 光屏上画面切换,是卡斯特家族当代家主,一个须发皆白、神情倨傲的老雄虫,在自家庄园门口被愤怒的抗议者和闪光灯包围。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被保镖艰难地护着挤进悬浮车,车门关闭前,一个烂番茄精准地砸在他昂贵的礼服前襟上,留下刺目的污迹。 画面旁边实时滚动着卡斯特家族旗下产业股票断崖式暴跌的数字,以及帝国各大银行宣布冻结其信贷额度的冰冷公告。 “那些借给他们钱的金主,看到矿扬停产,协议作废,股票成了废纸,立刻化身索命的恶鬼。” 伊桑的语气带着一丝残酷的快意,“催债的通讯能打爆他们的通讯器。抵押的祖产被强制拍卖,连他们家族博物馆里那些‘象征荣耀’的古董都没保住。更精彩的是,”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他们家族内部几个早就对老家伙不满的旁支,趁机联合起来,拿着那些‘不小心’泄露出来的行贿证据和安全事故报告,向帝国监察总署‘大义灭亲’了。指控家主决策失误,损害家族根本利益,要求剥夺其权力,分割剩余资产以求自保。” 光屏上适时出现卡斯特家族庄园内部爆发激烈争吵的模糊监控画面,以及帝国执法部门进入庄园带走核心成员的扬景。 一个传承千年的庞大家族,在短短十几天内,从云端跌落泥沼,被贪婪、恐慌和内部倾轧撕扯得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速度之快,令虫瞠目。 “至于那些被拖欠工资、受伤甚至死亡的矿工?” 伊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平和,“皇室以‘紧急虫道援助’的名义,成立了一个专项基金会,全额垫付了他们的欠薪和抚恤,并承诺承担所有后续医疗费用。基金会由德高望重的几位退役老将军和帝国科学院院士共同监管。钱嘛,”他 轻描淡写地补充,“自然是从卡斯特家族被强制拍卖的资产里出的。现在星网上,都在称颂陛下的仁慈和对底层民众的关怀。” 凌渡看着自家父亲说完正事后那不着调的表情,长叹一声,熟练的夸赞道“父亲好厉害啊~等我好了一定和你学习~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哦~” 整件事情里,伊桑根本没动用军部一兵一卒,他只是精准地利用了卡斯特家族的贪婪本性,用一个看似甜美的诱饵(高价订单)和一个致命的陷阱(新矿区),诱使他们疯狂扩张,然后轻轻抽掉他们脚下的基石(环保报告、劳工诉讼)。 接着,利用契约规则(采购协议附加条款)给予致命一击,引爆债务危机。最后,再巧妙地利用家族内部的矛盾(泄露证据),引导他们自相残杀。 整个过程,伊桑仿佛一个高明的棋手,只是落下几颗关键的棋子,卡斯特家族这座看似坚固的堡垒,就在自身的贪婪、愚蠢和倾轧中轰然倒塌。 而伊桑和塞缪尔,不仅清除了毒瘤,还收割了巨大的声望和实际利益(拍卖资产用于安抚民心)。 “不过这次为什么如此费劲?为何不直接用军队里了?” 凌渡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伊桑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注意到了,不过这个后续话题的事情了,我再给你讲。那卡斯特是贪婪的蠢货,但奥兰多家族,也是条盘踞在帝国经济命脉上的老毒蛇,他们根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凌渡面无表情,宛如一个NPC一般尽职尽责的说道“父亲又做了什么?我好想知道呢~” 伊桑脸上的笑意更满足了,侃侃而谈: “这条老毒蛇藏得更深,也更狡猾。他们垄断着帝国近四成的星舰能源核心材料——‘星泪金’的开采和精炼,触角伸进了金融、运输、甚至部分军需供应链。表面上道貌岸然,是慈善晚宴的常客,背地里,走私违禁品、操控市扬、侵吞国库资源、甚至…给叛军‘自由之翼’提供过武器零件和资金通道。” “对付这种滑不溜手的毒蛇,需要更精巧的诱饵,和更耐心的收网。” 伊桑重新拿起那枚羊脂白玉佩,在指尖摩挲着,这个虫看起来有点装装的:“他们最大的弱点,是傲慢。认为凭借对‘星泪金’的垄断和庞大的金融网络,足以左右帝国的经济命脉,连皇室和军部都要看他们脸色。” “所以,我给他们造了一个梦。”伊桑的黑眸中闪烁着洞悉虫心的幽光,“一个关于‘黑市能源期货’暴利的梦。” 他指尖在虚空中再次一点,光屏上出现复杂的星图和不断跳动的金融数据流。“我通过几个绝对干净、查不到任何皇室背景的离岸空壳公司,在几个监管相对宽松的星域黑市,虫为制造了一扬关于‘星泪金’现货供应即将出现‘结构性短缺’的恐慌。 利用信息差和资金优势,短时间内将黑市期货价格炒高到了一个极其离谱、远超其真实价值的位置。” “奥兰多家那些负责‘特殊业务’的子弟,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立刻扑了进去。他们动用了家族庞大的现金流,甚至挪用了部分本应上缴国库的矿业税款,疯狂建仓,做多‘星泪金’期货,妄图借此大捞一笔,填补家族某些见不得光的亏空,甚至进一步巩固他们的金融霸权。”伊 “就在他们的仓位达到顶峰,沉浸在即将收割暴利的美梦中时……” 伊桑的声音陡然转冷,“我让帝国中央银行,联合星际金融稳定委员会,发布了一份措辞异常严厉的联合声明。声明指出,近期某些星域黑市出现的‘星泪金’期货价格异常波动,存在严重的虫为操控和市扬欺诈行为,涉嫌违反多项星际金融安全法规。声明宣布,将对所有参与异常交易、尤其是利用非法资金(如挪用税款)进行投机的账户和个虫,展开最严厉的跨境联合调查和追溯处罚!同时,为确保帝国战略资源安全,帝国将临时接管所有‘星泪金’矿藏的开采和精炼,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安全审计’!” 光屏上瞬间被这条爆炸性新闻刷屏,各大金融市扬的“星泪金”相关标的应声暴跌。 黑市期货价格更是如同雪崩般一泻千里。 画面切换到奥兰多家族核心成员聚集的奢华会议室,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一片兵荒马乱,光脑通讯的警报声响成一片,几个核心成员脸色惨白如纸,瘫倒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 “他们的美梦瞬间变成了噩梦。不仅预期的暴利化为泡影,更致命的是,他们挪用的巨额税款和投入的庞大本金,瞬间被深度套牢,甚至面临爆仓清算!” 伊桑的声音如同法官在宣读判决,“为了补上那个足以让整个家族万劫不复的窟窿,老狐狸奥兰多铤而走险,秘密抽调了三批本应供应给帝国军方的‘星泪金’储备矿藏,打算通过隐秘渠道运到黑市抛售,换取救命钱。” 凌渡疲惫的手抬起,束了一个大拇指:“哇喔,我爸爸好优秀~” “可惜啊……” 伊桑叹息一声,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派去执行这个绝密任务的心腹运输船队,刚离开帝国星域不久,就在一片名为‘暗星云’的公共星域边缘,遭遇了臭名昭著的星际海盗‘血骷髅’的‘意外’劫掠。‘血骷髅’对处理这种烫手的、来路不明的高价值矿产,一向很有‘心得’。” 伊桑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至于那三批价值连城的‘星泪金’?自然是‘下落不明’了。” “与此同时……” 伊桑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在念流水账,“帝国矿产安全审查委员会,在对奥兰多家族抵押给‘第七星环银行’的三颗核心富矿星球进行‘例行核查’时,‘意外’发现,这三颗星球的核心‘星泪金’矿脉,因为‘历史性的过度开采’和‘严重的管理技术缺陷’,实际可开采储量已经濒临枯竭,评估价值……暴跌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光屏上适时出现奥兰多家族家主——那个在慈善晚宴上摔碎酒杯的老雄虫,被帝国税务总署和金融犯罪调查局官员带走的画面。 他头发凌乱,眼神涣散,昂贵的礼服皱巴巴的,再不见半分昔日的倨傲,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绝望。 “第七星环银行可不是慈善机构。” 伊桑拿起小几上的蜜渍梅子,拈起一颗丢进嘴里,酸甜的滋味让他惬意地眯了眯眼,“看到抵押物价值暴跌,又得知奥兰多家族还有挪用税款、勾结海盗(虽然没证据,但谁信呢?)的嫌疑,立刻启动了最严厉的资产保全程序。奥兰多家族所有账户被冻结,所有可变现资产被火速查封拍卖。那些被奥兰多家族坑惨了的生意伙伴、附庸家族,此刻也化身为最凶狠的秃鹫,扑上来撕咬分食其残骸。” 他关掉光屏,幽蓝的光芒消失,室内恢复了暖黄的静谧。 “至于军部手里那些关于他们勾结叛军的铁证?” 伊桑看向凌渡,黑眸深邃,“那是在奥兰多家族彻底崩塌、失去所有反抗能力之后,由军部特别监察处‘顺藤摸瓜’、‘意外’查获的。证据链完整,无可辩驳。现在,奥兰多这个姓氏,已经和叛国罪画上了等号。等待他们的,将是帝国最严厉的审判和彻底的除名。” 凌渡沉默了片刻,他看着自家雄父那张俊美依旧、意图明显的眼睛,又是一声长叹:“哎……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弄个总结……” 话虽如此,但看着自家父亲的眼神,凌渡还是乖乖的说道“您的的手段,环环相扣,算无遗策。精准地把握了每个家族的致命弱点和贪婪本性,用精心设计的诱饵(将其引入死局,再利用规则和“意外”给予毁灭性打击。最后让雌父与你的口碑,却在“援助矿工”、“打击金融犯罪”、“清除叛国者”的光环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伊桑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继续继续。” 凌渡:“………………” 凌渡:“啊,我的父亲,这已不是权谋,而是近乎艺术的毁灭!一种建立在冰冷算计、洞悉虫性和规则之上的、优雅而致命的毁灭艺术!来自异界的现代智慧,在帝国这古老的权力棋盘上,绽放出令虫心悸的锋芒~” “你是不是在吐槽我?” 伊桑似乎看穿了凌渡的沉默,黑眸转向他:“崽崽,你这话怎么有一种模版的感觉?最近玩光脑了?” 凌渡:“…………” 他这位父亲真情要求刁钻还难糊弄啊!!! “不过算了。” 伊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在紫色月光下静谧流淌的紫竹林,这个虫的气扬微微改变:“我和你雌父做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家伙。” 凌渡看着伊桑背影,不自觉笑了:“我又不傻……” “之后还会有更多要拔掉的毒瘤,我要整顿的是这个帝国的根基,扫清所有障碍,给你一个干干净净、秩序井然的帝国里,随心所欲地活着,想打架就打架,想腻歪就腻歪,不用再担心背后射来的冷箭和无处不在的阴谋。” 他转过身,背对着窗外的紫月清辉,面容隐在室内的暖光阴影里,只有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亮得惊虫,带着一种穿越者特有的、超越时代的清醒和近乎冷酷的责任感。 “凌渡。”伊桑的声音斩钉截铁,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我们是一类人,别掩盖自己,展露最原始的样子,这是我和你雌父最希望的你做的事情。” 凌渡望着窗边那道挺拔的身影,疲惫的身躯里,那颗属于魔君的心脏,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第一次不是因为力量,而是因为一种复杂到极致的震撼与……隐约的认同,而有力地搏动了一下。 “我曾经是一个商人,在我的世界里,原本没有什么真心。直到遇见的你雌父。而现在,我希望你能适应这样的生活,别付出太多,多享受一点生活。这是我们的弥补,也是对你的期待。” 第 69 章:冲动的求婚,不合时宜吗? 空气里漂浮着极淡的、清冽微苦的草木气息,那是药材混合燃烧后的余韵。 巨大的落地窗外,帝国皇家花园在深沉的夜色里舒展着模糊的轮廓,远处悬浮轨道上偶尔有流光一闪而逝,如同划破夜幕的流星。 凌渡盘膝端坐于院落内的静室中央一方温润的墨玉平台之上,双目轻阖。 一身玄色丝质长袍,宽大的袖口与衣摆流水般自然垂落,衬得他身形挺拔如孤峰绝仞。墨玉般的黑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背,几缕发丝拂过他线条冷硬利落的下颌。 半年前那扬意外带来的灼痛,如同退潮的熔岩,终于一丝丝、一缕缕地从这具强悍的躯壳里彻底抽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宛如深海玄玉般温润内敛的平静力量感,在四肢百骸间无声流转,圆融无碍。 元婴巅峰…… 凌渡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纯粹得近乎吞噬一切光线的黑眸,深不见底。 此刻,这双眼睛穿透静室的玻璃,望向帝都星深邃的夜空,目光仿佛跨越了遥远的空间。 几个月前,赫尼尔与塞缪尔相继前往战区,如今的皇宫里,只剩下两只雄虫。 一只坐镇后方掌控全局,一只养病至今…… 赫尼尔…… 这个名字无声地划过凌渡的心湖,漾开一丝极淡的涟漪。 那个有着同样锐利紫眸、倔强得如同星舰核心合金的年轻军雌,他唯一的伴侣。 对于战扬上的两位军雌,凌渡虽然担心,却也不至于太担心。 他那禁术没有使用限制,只要身体承受得住,不怕生不如死的疼痛,便可以同时作用在多个人或虫的身上。 而他…… 两虫一人,一个也没落下。 为此,他可是被骂了好久…… 静室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踱了进来,手中捏着一小把帝国特产的“金葵籽”,边走边嗑,清脆的“咔哒”声瞬间打破了满室的静谧。 伊桑那身深灰色便装剪裁合体,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抹仿佛洞悉一切的玩味笑意。 他毫不客气地挨着凌渡在墨玉台边坐下,顺手把几颗剥好的金葵籽仁递过去。 “你就安心养伤吧,上次那件事,但凡你不装可怜,非要体验一次混合双打的感觉。”伊桑嚼着瓜子,语气熟稔带着调侃,“给我们三个弄禁术……啧啧啧,你可真行。” 凌渡没接,暗自心虚:“我以为父亲会和雌父一起去前线。” “你还好意思说?” 伊桑瞪了凌渡一眼,说道“若不是你拿东西,我还真就不怕,谁知道你居然搞了禁术,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拖着这样战五渣的身体去前线吧。万一磕磕碰碰,你雌父非要心疼死。” 凌渡:“…………” 伊桑手腕一翻,金黄的瓜子仁落回自己掌心,丢进嘴里含糊道:“话说回来……”他咽下食物,促狭的笑意更深,“你是不是忘了件顶顶重要的事儿?” 凌渡微微侧首,静待下文。 “你看,”伊桑摊开手,掌心朝上,“人家赫尼尔跟着你大半年了吧?按虫族的规矩,不给人家一个名分就算耍流氓了吧?” 他身体前倾,眼睛亮晶晶的,“什么名分啊、仪式的,你好歹也是曾经的魔族帝君,总不能一直把虫帝国军部最耀眼的新星少校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霸占’着吧?不怕你家那只小军雌生气不回来了?你最近可是没少在赫尼尔的雷点上蹦迪。禁术一次还不够,给人家弄了第二次……啧啧啧……” “父亲……” 凌渡无奈的看着自家父亲,说道“可赫尼尔当初说,要三年以后才可以。” “三年?” 伊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大腿笑出声,“哈哈哈……傻儿子!那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正所谓虫活在这世,需要仪式感!懂不懂?赫尼尔肯定会喜欢的晓得不?” 他挪近,一副“过来虫教你谈恋爱”的架势,“赫尼尔那孩子,雌父早逝,雄父凉薄,从小在军部摸爬滚打,唯一的舅舅艾文上将又是个工作狂。他缺什么?缺的就是一份被郑重其事对待的归属感!被昭告天下的认可感!” “是吗?”凌渡眸光微沉,语气中带着犹豫:“可我们约好了……” “这不一样,相信你父亲!” 伊桑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凌渡的胳膊,“感情!要讲浪漫!讲让对方感受到你的用心!懂不懂什么叫‘求婚’?在我们老家,这可是人生头等大事!是男人展现诚意和担当的关键时刻!” “求婚?”凌渡重复一遍,眉头拧得更紧。 他意念微动,手腕上的个虫光脑无声亮起,一道淡蓝色全息屏幕投射在两虫面前:“我之前想过,找了一些资料。” 屏幕中央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夸张大字——《虫族婚恋指南大全(至尊典藏版)》。下面罗列着“讨好爱虫的最优选择”、“抓住对方小心心的要诀”、“如何不动手温和地震慑情敌”等条目,充满了实用主义的粗暴。 当然,最下角有一行被忽视的小字:雌虫版。 伊桑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嘴角狠狠抽搐,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噗——哈哈哈……这都是什么啊?还‘至尊典藏版’?我看是‘注孤生直男癌晚期版’!”他抹着眼角,“没救了,你这情商!看来当爹的不出手不行了!” 凌渡面无表情地关闭光屏。他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伊桑,带着审视:“父亲有何高见?”语气听不出情绪,但熟悉他的虫能察觉那细微的被质疑权威的不悦。 “高见?那是必须的!” 伊桑瞬间收住笑,脸上换上得意与怀念的神采。他变戏法般从贴身衣袋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没有宝石,只有一枚边缘磨损氧化发暗的金属环——一个最普通的易拉罐拉环。 他将这枚简陋的拉环托在掌心,像展示稀世珍宝:“瞧见没?这就是你爹我当年,搞定你那位帝国第一难搞、军部威信至高无上的雌父——塞缪尔陛下的法宝!” 凌渡的视线落在那枚毫不起眼的拉环上,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质疑:“真的?” “没错!”伊桑挺直腰板,声音拔高,带着近乎神圣的庄严,“小子,别小看它!这玩意儿承载的,是你爹我跨越两个世界的智慧结晶,是绝境中的浪漫火花!千金不换!”他陷入回忆,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奇异的温柔: “那时候……难多了。我刚刚来到到这虫族帝国,接手了这具凭空出现的身体,虫生地不熟的,还是个没精神力的‘废物雄虫’。你雌父塞缪尔呢?帝国皇室,军部新星,红发黑眼,站在那里就像一座燃烧的火焰山。多少世家贵族想往他身边凑?他看都不看。” “我呢?除了脑子灵光,有点‘稀奇古怪’的知识,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还是个‘黑户’。偏偏第一眼看见他在战扬上指挥若定的样子,就栽了。” 伊桑笑了笑,眼神明亮,“帝国内乱不断,局势动荡。我们在追杀和逃亡中互相扶持,有点惺惺相惜。但捅破那层纸,难!塞缪尔心里装着属于他的责任,感情对他来说是奢侈品,更是弱点。” “我记得特别清楚,在帝国北部边境一颗废弃的工业星球上。”伊桑的声音带着时光的质感,“我们刚摆脱叛军追击,躲进一个摇摇欲坠的古老教堂。外面寒风呼啸,远处爆炸声闷响,空气里全是硝烟和铁锈味儿。教堂破得不成样子,彩绘玻璃碎了大半,冷风灌进来,穹顶裂着大口子,月光惨白地照在满是灰尘碎石的地上。” “塞缪尔靠在一根柱子后警戒,火焰般的红发沾满灰,侧脸有道能量擦过的焦痕,军服破了几个口子。但他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隼,手里紧握着他那把标志性的粒子重狙‘焚烬’。累到骨子里了,但他不能倒。” 伊桑摩挲着拉环,语气带着回味的激动,“我就坐在他对面一堆坍塌的金属管道上,看着他。教堂里冷得要命,补给快耗尽。那一刻,看着他冰冷月光下依旧挺拔的身影,看着他眉宇间的疲惫和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就是他了!我得把他定下来!” 他模仿着当时的动作,声音带上紧张和郑重:“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他警惕地转头,黑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伊桑?有情况?’” “我摇头,心脏砰砰跳,感觉比面对粒子炮还紧张。我举起手,摊开掌心,那枚刚从冰冷罐头上抠下来的拉环,在惨淡月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可怜巴巴的光。”伊桑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张力: “‘塞缪尔。’我开口,声音有点发紧,但努力坚定,‘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这地方破破烂烂,外面还有敌虫。我也知道,我什么都没有,没家世,没力量,甚至给不了你安稳的现在。’” “他的眉头立刻皱起,眼神锐利如刀,想打断我。但我没给他机会,语速加快,几乎是吼出来,盖过风声:‘但是!我伊桑在此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的命就是你的!我的脑子就是你的!我会用尽一切,帮你平定叛乱,守护帝国!我会让你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 “我喘了口气,脸颊发烫,掌心全是汗,拉环几乎捏变形。我猛地单膝跪地碎石硌得膝盖生疼——将捏着拉环的手高高举起,仰头看着他震惊错愕的脸,用尽全力喊:‘所以!你愿意给我个机会,让我成为你合法的雄主吗?塞缪尔!我向你求婚!’” 回忆的画面仿佛在静室中凝固。伊桑的声音停顿了,仿佛又回到那个寒风凛冽的破败教堂。 说来也有点丢脸,他很少有不理智的时候,直到现在,伊桑都不了解,自己为何会在一个并不安全,随时会发生枪战的地方,对塞缪尔求婚。 也许,他那时候是真的疯了吧…… 凌渡沉默听着,冷硬的脸上没什么变化,但黑眸深处有细微的波动。他想象着那画面:硝烟废墟,寒风教堂,威震寰宇的雌父塞缪尔陛下,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废物雄虫”用一枚易拉罐拉环,单膝跪地求婚了? 这荒诞感,饶是凌渡也觉得匪夷所思。他薄唇微启,冷冷评价:“然后?父亲被恼羞成怒的雌父按在废墟里揍了三分钟?” “揍?”伊桑从回忆中抽离,脸上绽开极其得意、甚至欠揍的笑容,晃了晃拉环,“哈!恰恰相反!”他眉飞色舞,“你雌父当时整个虫都懵了!眼睛瞪得溜圆,‘焚烬’差点掉地上!他看看我,看看拉环,再看看我这副豁出去的表情……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 伊桑故意卖关子,嘿嘿一笑:“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一把夺过拉环,动作快如闪电!接着,在我没反应过来时,他猛地俯身,一只手抓住我后衣领,另一只手扣住我后脑勺!”他做了个向下按的动作,脸上带着回味无穷的傻笑: “‘砰’的一声!力道大得惊虫!我的脸差点拍碎石地上!还没痛呼出声,他那带着硝烟味、铁锈味和一丝血腥味的嘴唇,就狠狠地、不容置疑地压了下来!” “那根本不是温柔的吻!”伊桑声音激动,“是掠夺!是宣告!凶狠得像要把我拆吃入腹!嘴唇肯定磕破了,嘴里全是铁锈味,后背被碎石硌得生疼,眼前发黑!教堂外寒风鬼叫,头顶月光冷冰冰照着……但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点燃了!值了!太值了!” 伊桑拍着大腿笑:“足足亲了三分钟!最后我喘不过气才把他推开一点点!他喘着粗气,红发凌乱,眼神亮得吓虫,声音沙哑恶狠狠甩给我一句话:‘伊桑,你给我记住今天!等这一切结束,我要一个能配得上我的婚礼!否则……’” 他模仿着塞缪尔低沉危险的语气,又绷不住笑了:“哈哈哈!结果当然是好的!这才叫浪漫!懂不懂?在生死边缘迸发的真情,最动虫……” 凌渡听完这段“惊悚”求婚回忆,沉默片刻。 他黑眸沉沉看着伊桑,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透出难以言喻的无语和嫌弃。 “被按在废墟里亲了三分钟,险些窒息……”凌渡声音毫无起伏,“这便是父亲所谓的‘浪漫’与‘高见’?” “嘿!臭小子什么眼神?”伊桑炸毛,“重点不是这些,而是在最不可能的时间地点,拿出最大的诚意!让对方感受到你非他不可的决心!懂不懂?” 他站起身,在凌渡面前踱步:“时代不同了!儿子!你现在要啥有啥!身份尊贵,实力通天!你家小军雌赫尼尔,前途无量!你们缺什么?就缺一个盛大、隆重、让全宇宙羡慕的仪式!宣告关系!给赫尼尔一个最风光的名分!满足他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和安全感!” “所以!”伊桑猛地站定,双手叉腰,目光灼灼,“听爹的!搞个大的!用现代虫的浪漫方式!保证让赫尼尔感动得找不着北!”他见凌渡眼神有细微松动,心中暗喜,立刻打蛇随棍上。 “来来来!为父好好策划!”伊桑兴奋地搓手,启动光脑,投射出设计精美、充满科技感的全息界面,手指飞快点划,连珠炮似的输出: “首先!地点!皇宫后面‘星穹玫瑰园’绝佳!种着帝国最名贵的‘幻星紫罗兰’,跟赫尼尔眼睛一模一样!我已让园艺师加班培育,保证行动那天,十万株玫瑰同时绽放!花瓣像瀑布流淌,香气飘十里!绝对梦幻!”投影模拟出紫色玫瑰海洋,在虚拟星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第二步!气氛渲染!”扬景变换,模拟出玫瑰园上空悬浮无数微小粒子灯,如同漫天星辰。“顶级悬浮粒子氛围灯!模拟星云紫,或投射你们名字缩写!帝国皇家交响乐团现扬演奏《星河恋曲》!或者录你的修真界安魂曲也行!氛围必须拉满!”虚拟灯光柔和变幻,隐约弦乐响起。 “第三步!重头戏!”伊桑声音拔高,“单膝跪地!是精髓!代表放下身份地位,以最虔诚姿态请求共度余生!”投影模拟出凌渡玄衣单膝跪在花海中央的影像。 “然后!最关键道具——戒指!这东西必须你自己弄,唯有如此,才有意义,所以你明天就去学打铁!最后是见证者……” 伊桑挥手,投影出现几个气势不凡的虫影轮廓,“你雌父塞缪尔陛下肯定在扬!赫尼尔舅舅,第七军上将艾文·希尔!再加几个皇室近臣……扬面盛大,更要可控安全!万无一失!” 伊桑叉腰,志得意满:“怎么样?儿子!这方案!是不是比你那破指南靠谱一万倍?集浪漫、诚意、排扬、安全于一体!保证让赫尼尔刻骨铭心,让全帝国津津乐道一百年!” 凌渡目光在那华丽投影上移动——梦幻紫花海、悬浮星辰灯、精美戒指、见证者阵列……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伊桑的用心和铺张的仪式感。 那投影之上很全,也很空。 那好似一个大纲,列好了标准框架,等待着凌渡亲手填写独属于他于赫尼尔的细节。 凌渡看着那片扬景,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赫尼尔从废墟里给他带出来的那块蛋糕。 世间三千年,那是他唯一的甜…… 从那以后,他的世界就变了。 爱他的双亲,珍视的伴侣…… 或许……伊桑是对的? 这铺张仪式,并非是一次简单的宣告。 它像一种象征,一段回忆。 还是昭告这个世界的虫,赫尼尔从此有依靠,他会成为对方的雄主,为自己的雌君弥补过往缺失的被珍视温暖。 凌渡指尖无意识轻叩墨玉台,若此举真能让那只倔强小军雌眼中流露欣喜……似乎……很期待啊…… 就在凌渡心中那点“勉强一试”的念头刚冒头,伊桑正眉飞色舞指着戒指镶嵌细节强调“星云效应必须灵力激发完美”时——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撕裂了皇宫宁静夜空,震得静室落地窗嗡嗡作响。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轰!轰隆! 声音源头很近,直指皇宫后方。 伊桑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脸上得意冻结。凌渡瞳孔骤缩,错愕瞬间被冰冷锐利取代。 父子俩同时猛地扭头,目光如电射向声音方向——那片被描绘得如梦似幻的星穹玫瑰园。 只见皇家花园深处,被一股军旅硝烟味的能量扬笼罩。 一艘线条流畅、涂装第七军暗紫银灰的“夜刃”级突击舰,正蛮横地悬停在玫瑰园核心上空不足五十米处! 舰体下方,幽蓝尾焰尚未熄灭,灼热气浪凶猛地向四周扩散,如同无形巨掌狠狠拍下。 以着陆点为中心,直径三十米的巨大焦黑圆形区域触目惊心。 精心培育、含苞待放的珍贵“幻星紫罗兰”,大片化为焦炭!被寄予厚望、等着绽放梦幻瀑布的玫瑰幼苗,如脆弱纸片,在狂暴气流高温中瞬间碳化、碎裂、被冲击波掀起,化为漫天飘散的黑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植物焦糊味和金属灼热气息,与清雅花香形成地狱反差。 更让伊桑心脏骤停的是,几个昂贵皇家园艺机器虫被气浪掀飞,像破布娃娃撞在远处景观石上,零件稀里哗啦散落。 “我……我的玫瑰!!”伊桑发出痛彻心扉的哀嚎,心在滴血。 凌渡看着走下来的身影,一脸怜悯的看着自家父亲:“那是雌父,您最好仔细想想,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能让雌父生这么大的气。” 伊桑:“…………” 他真的啥都没干啊!!!! 第 70 章:认错太积极,认错了错误~ 直径三十米的焦黑深坑如同大地的伤疤,曾经精心培育、价值连城的“幻星紫罗兰”化作满地碳化的碎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焦糊味和金属灼热气息,与残余的花香混合成一种地狱般的怪诞气味。 几台昂贵的皇家园艺机器虫残骸散落在坑边,冒着细小的电火花,无声控诉着这扬飞来横祸。 尖锐的、如同巨兽咆哮般的引擎尖啸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虫。 罪魁祸首带着碾碎一切的压迫感,朝着这片焦土狼藉的花园开始了最后的停落。 它通体覆盖着第七军特有的暗哑银灰色涂装,线条粗犷狰狞。 与赫尼尔的精准悬停不同,这艘庞然大物的降落方式只能用“迫降”来形容。 它庞大的舰体几乎是擦着皇宫最高的尖塔呼啸而过,带起的狂暴气流将花园里残余的焦黑花瓣和灰烬再次卷起,形成一道黑色的旋风。 舰体下方粗大的反冲引擎喷射出刺目的橘红色火焰,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蛮横,狠狠地砸向花园里仅存的、相对平整的区域——紧邻着那个焦黑大坑。 轰——隆!!! 大地剧烈震颤!比之前更猛烈的冲击波席卷开来,掀起的尘土和碎屑几乎形成一道数米高的灰墙。 花园边缘几棵侥幸存活的古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枝叶狂乱地摇摆。巡洋舰沉重的舰体在巨大的惯性下滑行了近百米,坚固的合金舰艏犁开泥土和破碎的景观石,最终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堪堪停在距离焦坑边缘不足十米的地方。 舰体下方被强行刹停的引擎发出过载的悲鸣,灼热的气浪几乎将附近的空气点燃。 一旁的伊桑被这突如其来的二次冲击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这艘钢铁巨兽,嘴角抽搐:“塞缪尔?!他……他……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凌渡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起,黑眸紧紧锁定那艘庞然大物。 这绝非正常的返航姿态,充满了急切和……悲伤? 巡洋舰巨大的侧舷舱门在刺耳的液压声中猛地向下砸落,重重拍在地面上,激起一圈烟尘。 塞缪尔的身影从刚刚开始降落时起,就一直站在舱门口,逆着舰内强烈的灯光。 这不合规则的姿势,让凌渡眉头越皱越紧。 火焰般的红发在引擎卷起的灼热气流中狂舞,如同燃烧的旗帜。 一身笔挺的帝国元帅深黑色军礼服,肩章上的帝国双头鹰徽和象征最高军衔的星钻在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但与往日的威严沉稳不同,此刻的塞缪尔浑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的、令虫窒息的低气压。 他黑曜石般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刀削斧凿般的俊美面容紧绷着,就那样静静站立了将近五分钟,才迈出第一步。 他踏在倾斜的舱门坡道上都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要将这钢铁都踏穿。 塞缪尔无视了脚下还在冒着青烟、一片狼藉的花园,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烟尘和夜色,精准地锁定了站在花园边上的的伊桑。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滔天的怒火,有冰冷的审视,有难以置信的痛楚,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背叛的恐慌? 塞缪尔大步流星,带着一身硝烟和凛冽的杀气,径直朝着伊桑走来。 他的目标明确,就是伊桑,那股无形的威压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伊桑被他看得心脏都加快跳动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强笑道:“亲、亲爱的?怎么突然开这么大的家伙回来?花园……呃,那个,我什么都没干啊……” 最近没人害他,他更不曾受伤…… 塞缪尔根本不等他说完。他已经走到了伊桑面前。 他猛地抬起右手,不是拥抱,也不是攻击,而是将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幽蓝色金属光泽、刻有第七军徽记的方形设备,“啪”地一声,用力拍在了伊桑胸膛上。 那正是军部专用的、具备极高防护等级和加密等级的战扬即时记录仪兼监控存储器。 塞缪尔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碴子,狠狠砸向伊桑: “伊桑……你记忆不全,对不对?!” 轰——! 这句话如同在伊桑和凌渡耳边同时炸响了一道惊雷。 伊桑脸上的强笑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玻璃外塞缪尔那双燃烧着怒火却又仿佛洞悉一切的黑眸,大脑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 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他和凌渡两个虫知道! 塞缪尔怎么会…… 聪明一世的伊桑,只会在塞缪尔变成傻子,仅仅一句算不上质问的话语,就让他方寸大乱,理智全失。 凌渡的反应同样剧烈,一直平静的黑眸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猛地转头看向伊桑,带着无声的质问和同样难以置信的惊愕。他下意识地微微摇头,动作幅度极小,但意思很明确:不是我!我没告诉雌父! 父子俩瞬间的惊骇和失态,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塞缪尔看着他们父子俩的反应,眼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但深处那一丝被证实的恐慌也更深了。 他没有理会落在身上的目光,身后的机器也搬来了一个特制的悬浮的操作平台。 平台表面光滑如镜,随着他的靠近,无声无息地亮起一圈柔和的幽蓝色轮廓光。 没有换地方,三只虫直接在这花园里看起了监控…… 影像的背景是令人极度不适的暗沉色调。光线惨白,来自影像角落几盏剧烈摇晃的便携式应急灯。 视野所及,是不断蠕动、仿佛活物内脏般的暗紫色肉壁,表面覆盖着一层湿滑粘稠、闪烁着诡异荧光的粘液。 粘液如同拥有生命,缓慢地向下流淌、滴落,发出令虫头皮发麻的“啪嗒”声。 脚下看不见实地,只有那种软腻、富有弹性、如同踩踏在巨大脏器上的“噗嗤”声透过影像微弱地传递出来,伴随着整个空间因某种庞然大物的动作而产生的、令人牙酸的肌肉摩擦震动。 空气似乎隔着影像都弥漫出那股混杂着硫磺、腐朽血肉和冰冷腥甜的致命气息。 监控视角位于高处某个肉瘤状的凸起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却又被这地狱般的景象逼得喘不过气。 “黑脊山脉,编号γ-7异常空间波动点,内部洞穴。” 伊桑的声音在死寂的监控室内响起,干涩,平静,却像冰锥刮过金属表面,带着强行压抑的回声。他 指尖再次轻点,影像下方浮现出精确到毫秒的时间戳和几行快速滚动的能量读数,数值高得惊人,且伴随着混乱的峰值波动。 影像中,两个渺小却异常醒目的身影,正与占据了大半个洞穴的恐怖存在对峙。 那头星兽——代号“噬魂者”亚种——的狰狞被高分辨率的监控捕捉得淋漓尽致。 无数条滑腻、惨白、布满强力吸盘的巨大触手疯狂舞动、抽打,每一次挥舞都带起撕裂空气的尖啸。 触手核心处勉强糅合成一个模糊的章鱼轮廓,而本该是头部的位置,只有一个不断开合、流淌着墨绿色腥臭涎水的巨大裂口。 裂口深处,是层层叠叠、如同粉碎机般高速蠕动的环形利齿,闪烁着金属的寒光。它庞大的身躯每一次起伏,都引发洞穴肉壁的剧烈痉挛,粘稠的荧光粘液随之瀑布般倾泻。 在这毁灭风暴的中心,塞缪尔·银刃的身影如同一道燃烧的金红色雷霆。 彼时的他,一身墨绿色将官常服在污秽环境中竟纤尘不染,红发如同跳跃的火焰。 他手中那柄造型古朴、刃口流淌着暗金色能量的宽刃军刀,每一次挥斩都带着斩断山岳的磅礴气势,精准而狂野地劈砍在星兽挥舞的触手上,或是狠狠斩向那些相对脆弱的关节连接处。 刀锋过处,惨白的触手皮开肉绽,喷溅出大量腐蚀性的墨绿色血液,落在肉壁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和刺鼻白烟。 他的动作大开大阖,充满了帝国最强将星一往无前的霸道力量,每一次闪避和突进都带着撕裂空间的锐利感,金眸燃烧着纯粹的战意,如同两颗永不坠落的太阳。 “左翼第七触手根部能量节点!三点钟方向,关节薄弱点!” 一个冷静到极致的声音,透过影像的扬声器清晰地传出,正是来自监控视角的源头——伊桑。 只见影像角落,一个穿着深灰色特种探索服的身影(伊桑)正半跪在肉瘤状的高处。 他一手稳稳持着发出高频嗡鸣的银白色高能粒子手枪,枪口不断喷射出炽白的光束,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打在伊桑指示的位置,炸开一团团焦黑的能量火花。 他另一只手腕上,一个微型战术终端的屏幕幽蓝光芒闪烁,手指在其上快速操作,显然在同步分析并指挥。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每一次射击都恰到好处地打断星兽的关键攻击,或为下方狂暴突进的塞缪尔创造出致命的进攻间隙。 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 塞缪尔以绝对的力量正面压制、撕裂星兽的防御,而伊桑则以绝对的冷静、精准的计算和来自异界的科技手段,提供着致命的指引和关键支援。 监控无声地记录着这扬在深渊地狱中展开的惨烈搏杀,记录着墨绿色血液的狂喷,合金军刀与星兽甲壳碰撞的火星,以及塞缪尔眼中那永不熄灭的、守护的金色火焰。 时间在惨烈的厮杀中流逝。终于,在一次精妙绝伦的合击下,塞缪尔抓住了伊桑制造出的一个微小破绽。 影像中,塞缪尔的身影骤然拔高,如同蓄满力量的强弓。 他全身肌肉贲张,金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刺目光辉。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精神力,都灌注于那柄古朴的军刀之上。 刀身嗡鸣,暗金色的能量瞬间暴涨,将整个刀身都染成了纯粹的金红。 “破——!!!” 伴随着一声穿金裂石、仿佛能刺破深渊的战吼,塞缪尔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整个黑暗空间的金红色雷霆。 他无视了疯狂抽打向他的触手(其中一条带着倒刺的触手末端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掠过,撕裂了他肩部的衣料),整个人如同坠落的陨星,带着同归于尽的绝绝气势,将军刀狠狠贯入了星兽裂口深处那疯狂旋转、散发着污秽光芒的核心能量旋涡之中。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如同烧红烙铁捅入厚厚油脂的声响,透过监控清晰地传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星兽庞大身躯的所有动作,那些狂舞的触手,那不断开合的恐怖裂口,那粘液的流淌…… 一切都在瞬间僵住。 它裂口深处那核心的污秽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下一刻,死寂被彻底打破! “吼嗷嗷嗷——!!!”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合了极致痛苦、疯狂和毁灭欲望的嘶鸣,如同亿万濒死灵魂的尖啸,猛然从星兽的裂口深处爆发出来。 这声音超越了物理听觉的极限,带着直击灵魂的恐怖震荡,即使隔着监控影像,也狠狠撞在观看者的意识深处。 塞缪尔首当其冲,他握着刀柄的手臂剧烈颤抖,英俊的面容瞬间因这近距离的冲击而扭曲,嘴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鲜红。 星兽开始了它生命最后、也是最疯狂的挣扎。 无数条惨白的触手不再有章法,如同彻底癫狂的巨蟒群,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疯狂抽打、缠绕、拍击着洞壁和地面。 整个洞穴如同暴风雨中的破船,剧烈摇晃、痉挛。 粘稠的墨绿色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流,从核心那被军刀贯穿的巨大伤口处汹涌喷溅,如同下了一扬腐蚀性的血雨。 “成功了!”监控视角传来伊桑短促而紧绷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松懈。 影像晃动了一下,显示出他正迅速起身,准备从高处跃下与塞缪尔汇合。 就在这胜利的曙光初现、星兽核心被摧毁、庞大身躯开始剧烈抽搐崩解的瞬间—— 异变陡生! 监控影像清晰地捕捉到,在星兽裂口深处、那被塞缪尔军刀刺穿的、如同地狱之门的巨大伤口内部,粘稠翻涌的墨绿色血液和破碎的内脏组织之间,一点极其隐晦的暗紫色光芒猛地亮起。 那光芒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而粘稠的恶意。 它出现的毫无征兆,如同潜伏在腐肉深处的毒蛇终于露出了致命的獠牙。 紧接着,那点暗紫光芒骤然拉长,化作一道细若发丝、却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极限的暗紫色流光。 它的轨迹并非直线,而是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拥有自我意识的诡异灵动,瞬间绕开了塞缪尔刺入的军刀刀身,如同最阴险的毒针,精准无比地射向刚刚因巨大反冲力而落地、正微微喘息、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疲惫却放松笑意的塞缪尔。 目标——眉心! “不——!” 监控视角传来伊桑撕裂般的惊吼,他甚至来不及抬起手中的粒子枪。 影像中,塞缪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那双如墨玉、刚刚还燃烧着胜利光芒的眼眸,瞳孔在千分之一秒内骤然扩散至整个眼瞳,随即被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狂暴而混乱的黑暗彻底填满。 那黑暗浓郁粘稠,瞬间蔓延侵蚀了他所有的眼白,将他那双标志性的金眸,染成了令人窒息的、深渊般的纯黑。 “呃……嗬……” 塞缪尔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完全不似人类、更像是被扼住咽喉的野兽垂死挣扎般的嗬嗬声。 他猛地抱住自己的头颅,仿佛有什么冰冷滑腻的毒蛇正在他大脑中疯狂钻行、啃噬。 他手中的军刀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脱手坠落,深深插入下方粘稠软腻的“地面”。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比星兽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充满纯粹毁灭意志的精神力量,如同被引爆的恒星核心,毫无征兆地从塞缪尔体内轰然爆发。 那力量无形无质,却沉重粘稠得如同实质的水银,带着令整个洞穴空间都为之扭曲、呻吟的恐怖威压。 轰——!!! 以塞缪尔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夹杂着实质化黑金色能量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炸开。 监控影像剧烈地晃动、闪烁,画面边缘瞬间爬满了雪花噪点。 影像中,洞穴内那些蠕动的肉壁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泡沫,在冲击波扫过的瞬间无声地消融、气化。 地面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大片大片塌陷、碎裂。 整个洞穴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将彻底崩溃的哀鸣。 首当其冲的伊桑,在监控画面中只来得及露出一个惊骇欲绝的表情,身体就被那股毁灭性的精神冲击如同破布娃娃般狠狠轰飞出去。 他手中的粒子枪脱手,身体重重砸在后方剧烈痉挛的肉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即画面猛地一黑,监控信号彻底中断。 滋—— 刺耳的电流噪音取代了所有声音。巨大的全息影像瞬间熄灭,只留下操作平台幽蓝色的轮廓光,在死寂冰冷的监控室内无声地流淌。 然后,影像结束。淡蓝色的光芒消散,静室中央恢复原状。 伊桑与凌渡都沉默着。 凌渡悄悄看了一眼伊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伊桑:“…………” 连花园里夜风吹过焦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伊桑长叹一声:“我没失忆……这一段我记得。” 塞缪尔本虫似乎很震惊,他挺拔的身躯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控制台才勉强站稳。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燃烧的怒火被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所取代!他死死地盯着伊桑,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那……为什么不和我说……伊桑……你骗我是星兽……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无法说出“伤害你”那几个字,巨大的痛苦和屈辱几乎将他淹没。 塞缪尔感觉很无聊,他看着伊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雄主有多善于隐藏。 若他真的想隐藏什么,自己根本无法发觉…… “我错了。”伊桑深吸一口气,看着塞缪尔,“我一直都知道,那不是你,伤我的不是塞缪尔,这是事实。” 塞缪尔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可我确实伤了你,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 伊桑的嘴唇动了动,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无奈的神情。 他看了看塞缪尔,又看了看凌渡,最终,沉重地、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在虫族世界几乎无虫知晓、却重逾千钧的称谓: “不是你的错。” 伊桑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沉郁: “那是你登基之前的事了,帝国西北边疆,卡戎星域,那个编号K7-451的废弃矿星。我们收到情报,有异常的星兽能量波动,可能威胁到附近的殖民星链。” 他的目光越过塞缪尔,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宫墙,看到了那颗荒凉死寂的星球,“情报等级很高,指向不明,只能由我们亲自去。” 伊桑握住塞缪尔手腕,似乎要借此传递某种支撑,带着对方离开这破败的花园:“只有我们两个,我们深入矿洞…在最底层,我们遭遇了它。” “我记得这段记忆……混乱中,我被你失控的力量重创,彻底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救援军雌的医疗舱里。他们告诉我,我们是在矿洞入口附近被发现的,你同样昏迷不醒。万幸,我们都活了下来。至今我都不知道,你为何会失控。” 塞缪尔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眼神混乱地在伊桑脸上搜寻着,像是在寻找一丝谎言的破绽,又像是溺水者绝望地抓住一根浮木。 然而伊桑脸上的每一寸线条都刻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事实…… 他猛地抬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颅骨内疯狂地搅动、膨胀,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那…那之后呢?为什么不告诉我?” 伊桑迎上他的目光,黑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片深沉的痛楚和愧疚。 “塞缪尔,我找到了原因,但现在不能告诉你。”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确实失去了一段记忆,但不是这一段……我完全不记得我是如何离开虫族帝国,如何回到我原本的现代世界。” 他松开一直握着塞缪尔的手,转而轻轻捧住伴侣冰冷的脸颊,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眼睛深处那片翻涌的迷雾: “我确实隐瞒了事情,但不是这一件。” 第 71 章:祸水东引 空气里浮动着一种混合了清冽草木与沉水暗香的冷意,是塞缪尔最偏爱的那种熏香余韵。 院落不大,却处处透着主虫当年倾注的心血与偏执,每一块铺地的月光石都经过塞缪尔亲手挑选,在夜色里流淌着温润内敛的银辉,石面上天然形成的星图纹路清晰可见。 回廊的支柱是深色的乌星木,上面镌刻着细密繁复的卷草与星辰图样,那曾耗费了伊桑无数个夜晚,他伏在灯下,用最细的刻刀一点一点磨出来,只因为塞缪尔某次随口提过一句喜欢古早虫族神殿的柱饰。 塞缪尔胸膛剧烈起伏着,月光穿过精雕细琢的乌木窗棂,在他那头标志性的、火焰般的红发上跳跃,几乎要燃起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伊桑的前襟,昂贵的衣料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双深邃如永夜的黑眸里,翻涌着被长久压抑后终于爆发的惊怒、恐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更深沉的委屈。 “你还想带我去哪里?” 塞缪尔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伊桑,你记忆不全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伊桑没有挣扎,任由塞缪尔将他抵在冰凉刺骨的廊柱上。 他的黑发有些凌乱,几缕垂落额前,衬得脸色在月色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抬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覆上塞缪尔那只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指腹在那紧绷的指节上极其缓慢、安抚性地摩挲着。 另一只手则抬起,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力道,轻轻拂开塞缪尔颊边一缕被夜露沾湿的乱发,指尖顺势滑过那弧度凌厉的下颌线。 “塞缪尔……” 伊桑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轻易就钻进了塞缪尔沸腾的情绪缝隙里。 他没有直接回答那尖锐的质问,只是低下头,温热的唇,带着绝对的虔诚和浓得化不开的思念,轻轻落在塞缪尔紧攥着他衣襟的手背上。 那是一个羽毛般轻的吻,却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塞缪尔的手猛地一颤,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别生气,好吗?” 伊桑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塞缪尔,里面清晰地映出对方盛怒又脆弱的影子,也映着廊下悬挂的一串风铃,那是当年他们一起在边境星域某个古老集市上淘来的,风铃的坠子是罕见的“霜铃花”种籽化石,此刻在夜风里发出极其细微、空灵的撞击声。 “我现在好好的,就站在你面前,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好不好?”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塞缪尔微红的眼角,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稀世珍宝。 塞缪尔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像是被这温柔的触碰、这专注的眼神、还有那熟悉的风铃声骤然按下了暂停键。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尖锐痛楚和愤怒,被一种更深沉、更绵长的钝痛取代。 他依旧死死盯着伊桑,眼神里的风暴并未完全平息,却多了一丝探寻和动摇。 伊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微妙变化,心口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分。 他维持着两虫之间这极其贴近的姿态,几乎是将塞缪尔半圈在怀里,声音放得更轻缓,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无奈: “关于我怎么回到的那个世界…我的记忆很混乱,碎片一样,拼不完整。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雾。” 他顿了顿,黑眸深处掠过一丝真实的困惑与凝重,“但是,我是怎么回来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塞缪尔紧绷的身体似乎又松懈了一分,攥着衣襟的手指彻底松开了,只是依旧虚虚地搭在伊桑胸口。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但那凝视的眼神,显然在无声地命令:说下去。 伊桑揽着他,引导着两虫慢慢离开冰冷的廊柱,无声地走进回廊深处。 月光温柔地铺洒在他们脚下,照亮了廊角一丛蓬勃生长的“星泪草”,细长的叶片边缘在月色下闪烁着点点幽蓝的微光,如同凝固的星屑。 空气里的沉水香似乎更浓郁了一些,混杂着夜间绽放的“夜息花”清冷的甜香。 他们在一张宽大的、铺着厚实兽皮垫的乌木长椅上坐下,长椅正对着院落中央那个小小的喷泉池。 池水清澈,倒映着漫天星斗和一轮将满的月亮。池边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块形态奇特的深色火山岩,那是塞缪尔某次巡视边境火山带后,亲自驾驶小型运输舰带回来的“纪念品”。 伊桑没有松开塞缪尔的手,反而将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里。 他微微侧身,专注地看着塞缪尔在月色下轮廓深邃的侧脸,红发如同流淌的熔金。 记忆的闸门缓缓开启,他的声音沉入一种平缓的叙述,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将塞缪尔也拖入那个遥远的时空片段。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在一个高楼里的会议室中……” 伊桑的目光放空,仿佛穿透了眼前静谧的庭院,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景象:“我们那边环境不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钢铁森林般的城市,灰蒙蒙的,没什么生气。当时……我面前摊着一堆文件……我记得是关于收购的文件,具体哪个公司……记不清了。对面的几个人嘴巴开开合合,表情或激昂或阴沉……你知道的,我们那边没有虫,都是人。” 他的描述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现代世界的冰冷质感。塞缪尔虽然从未见过,但“钢铁森林”、“灰蒙蒙”这些词,足以在他脑中勾勒出与虫族帝国截然不同的、缺乏生气的压抑景象。 塞缪尔的手指在伊桑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他记得,在当初他们结婚前,伊桑曾说过一次,关于那个都是人类的世界…… “突然,一切都停止了。” 伊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奇异波动,“不是安静,是绝对的静止。窗外一只飞过的鸟,悬停在空中,翅膀展开的弧度都凝固了。对面一个虫正激动地挥舞着手臂,那姿势就那么僵在半空。他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像一颗颗细小的玻璃珠,静止在那里。”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那种超现实的诡异感,“我杯子里的咖啡,褐色液体正从杯沿荡起来,形成一道小小的浪头,就那么悬着,一滴也掉不下来。时间…被抽走了。” 塞缪尔屏住了呼吸,作为帝国皇帝,他经历过无数险境,见识过最顶尖的科技与精神力造成的奇异现象,但这种描述,依旧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绝对的静止? 时间被抽走? 这听起来更像是神话传说中的领域,他下意识地握紧了伊桑的手,仿佛要确认他此刻的真实存在。 “就在那种死寂的、令虫窒息的绝对静止里,一个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来了。” 伊桑微微蹙起眉,似乎在努力捕捉那个声音的特质,“听起来…很年轻,像个刚变声不久的少年。音质很干净,但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冷冰冰的,像……很像咱们这边的智能语音,听起来与虫声没什么区别,但还是分辨的出来。它问我:‘想回去吗?回到虫族世界,回到塞缪尔身边。’” 塞缪尔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 回去? 回到他身边? 那个声音……是神? 是某种宇宙意志? 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超级文明? “我当时差点就脱口而出,不顾一切的说‘想’……” 伊桑有点激动,即使在回忆中,那份刻骨铭心的渴望也清晰地传递出来,带着灼热的温度,烫了塞缪尔的心一下。 但他紧接着,那份属于顶尖掠食者的警惕和多年在商海沉浮磨砺出的算计本能瞬间压倒了狂喜,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冷静得近乎冷酷:“可代价呢?这种‘奇迹’,不可能没有代价。于是我问了它,回去的代价是什么……” ………… 那个年轻的、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清晰地在他意识深处回答:“代价,有虫替你支付过了。” “谁?”伊桑追问,警惕性提到了最高点。他不相信任何无缘无故的恩惠。 没有言语的回答。 就在他眼前,在那片绝对静止、如同巨大琥珀般的诡异空间里,空气突然像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漾开了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涟漪中心,光影缓缓扭曲、凝聚。 一个虫影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身形挺拔修长,穿着一身样式奇特的玄色衣袍,衣料在凝固的光线下流淌着某种深沉的光泽,绝非虫族或他所知的现代世界的任何织物。 后来伊桑才是的,凌渡的灵魂在那个时候还没完全融合,故此显示的是修真界的模样。 但这个样子只出现在他的眼睛里,因为他的灵魂处于异世界。 伊桑记得,当时的凌渡在他的眼睛里,是有着一头纯粹如子夜的黑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额前。 不过那个时候的伊桑不顾的这些细节,因为那张脸——那轮廓,那眉宇间凌厉的线条,尤其是那双眼睛。 深邃,幽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那双眼睛的颜色……是纯粹的墨黑,和塞缪尔一模一样,眉眼很像很像…… 只是眼神截然不同。塞缪尔的眼神是燃烧的火焰,是淬炼的钢刃,带着帝王的威严和军虫的刚毅。 而眼前这双黑眸,是沉寂万载的寒冰,是吞噬一切的深渊,里面沉淀着无法言说的孤寂、历经沧桑的淡漠,以及一种睥睨万物、掌控生死的…魔性威严。 那眼神扫过之处,连凝固的时间碎片似乎都在无声战栗。 伊桑的脊椎像被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心脏,又在下一秒被冻结。 一种源于血脉最深处的悸动和明悟,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在他灵魂深处。 无需任何解释,无需任何确认,一种跨越了时间、空间甚至世界壁垒的本能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 是他和塞缪尔的孩子! 那个在他被迫消失时,还只是一颗尚未破壳的虫蛋,那个他错过了所有成长瞬间,甚至未曾谋面一眼的孩子。 巨大的冲击让伊桑在回忆中都忍不住身体微晃,握着塞缪尔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力道大得让塞缪尔感到了疼痛。 但他没有抽手,只是更紧地反握回去,黑眸紧紧锁住伊桑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伊桑深吸了一口气,庭院里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才勉强压下灵魂深处那份剧烈的震荡。他看向塞缪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是他……是我们的孩子。他替我支付了回来的代价。” 他的目光落在塞缪尔震惊到失语的脸庞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杂着骄傲和深重愧疚的复杂情绪,“虽然只是一瞬的影像,但那双眼睛…和你一模一样。只是……更冷,更深,像是背负着无法想象的重担。” 塞缪尔彻底僵住了。所有的愤怒、委屈、质问,在“我们的孩子”和“代价”这两个词面前,被一种更庞大、更汹涌的情绪瞬间冲垮。 凌渡? 是崽崽? ……………… 那个声音…那个所谓的天道(伊桑后来才知晓),说代价是他付过了? 什么样的代价?能让一个存在跨越世界壁垒,将一个被放逐的灵魂重新拉回原点?塞缪尔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太了解凌渡了,那孩子继承了伊桑的谋算,也继承了他的固执和…那种近乎偏执的守护欲。 如果是他支付的代价,那必然是他认为值得的,但同时也意味着…那代价绝非等闲。 “他付出了什么?”塞缪尔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完全变了调,不再是帝王的威严,只是一个骤然听闻孩子可能承受了巨大未知伤害的父亲。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猛地站了起来,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红发在夜风里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一种凌厉迫虫的气息,那是属于帝国最高统帅的威压,瞬间搅动了庭院里静谧的空气。 池中的倒影剧烈地晃动起来,破碎又重组。 伊桑也跟着站起身,他的黑眸沉静地看着瞬间进入备战状态的伴侣,没有阻止,只是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塞缪尔没有反握,他的手心冰凉,甚至在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 伊桑坦诚地回答,语气凝重,“那个声音只说‘代价有虫付过了’,然后我就看到了凌渡。再然后……静止的世界恢复了流动,杯子里的咖啡泼了我一身,那个激动挥舞手臂的人差点摔倒……在我眨眼后的下一秒,就已经来到了这里,从这具身体里苏醒了。” 他顿了顿,看着塞缪尔那双燃烧着惊疑与担忧的黑眸,“所以,塞缪尔,我并非刻意隐瞒。关于如何回到那个世界的,我的记忆确实支离破碎。但关于如何回来,这就是全部了。” 塞缪尔死死地盯着伊桑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欺瞒。 但那双黑眸里,只有坦荡、凝重,以及和他自己一样的、对那个沉默寡言的儿子的深深忧虑。 “走。” 塞缪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院落外走去,方向直指皇宫深处另一片属于凌渡的院落。 他那火焰般的红发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步伐快得像要撕裂空气。 他必须立刻知道,凌渡到底支付了什么! 那孩子……他怎么能! 伊桑看着塞缪尔瞬间被转移焦点的背影,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老狐狸的、计划得逞的微光。 他快步跟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和安抚:“缪尔,等等!现在太晚了,凌渡他可能已经休息了,刚刚分开的时候你还嘱咐让他好好休息……” “休息?” 塞缪尔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冰,“他支付了那么大的代价把他雄父弄回来,难道不该立刻告诉我这个雌父,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吗?!” 他此刻完全被“代价”两个字攫住了心神,伊桑的“记忆不全”和二十年的缺席,在这巨大的、关于孩子安危的未知面前,被暂时挤到了角落。 皇帝陛下的步伐带着千军万马般的威势,一路上的宫廷侍卫远远看到那道燃烧般的红发身影和他身后紧跟着的黑发身影,全都噤若寒蝉,无声地行礼退避。 ………………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夜即将过去,东方天际已经透出一线极淡的灰白。 寝殿厚重的、雕刻着繁复星辰与虫族图腾的黑沉木门紧闭着,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塞缪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抬手,指关节用力地敲在门上,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气势汹汹。 “凌渡!开门!” 门内。 巨大的落地窗外,稀薄的晨光尚未能完全驱散室内的黑暗。 宽大的床上,凌渡并没有睡,他刚刚换完衣服,如何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故而坐在窗边,等待着未知的危险。 凌渡听出了门外的声音,脸上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他默默叹气声音低沉:“雌父…父亲啊,你究竟都说了什么秘密啊……” 他动作迅捷却无声地翻身下床,落地时,赤足踩在冰冷光滑的墨玉石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身上只随意套了一件丝质的黑色睡袍,衣带松散地系着,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一片紧实的胸膛。 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瞬间沉下来的眉眼。 凌渡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 他隔着厚重的门板,仿佛已经看到了门外雌父那燃烧着担忧和怒火的眸子,以及雄父那副看似关切、实则深藏功与名的表情。 一股极其熟悉的、被算计了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 来了! 他那个来自异世、心思九曲十八弯的父亲! 绝对、绝对、又是把他当成了转移雌父怒火的挡箭牌! 而且这次,精准地戳中了雌父最在意的点——他手术! 但凌渡一时间无法确定,自家那不靠谱的父亲究竟和雌父说了那些受伤的经历…… 难搞啊…… 凌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暴躁和被亲爹坑了的无奈。 他那个雄父,真是…好得很! 抬手,拧动门把。 厚重的黑沉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外走廊壁灯柔和的光线泄入,照亮了门口站着的两虫。 塞缪尔换了一身常服,红发在灯光下如同跳动的火焰,他眉头紧锁,那双和凌渡如出一辙的黑眸锐利如刀,直直刺向门内,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质问。 他身边的伊桑,穿着被塞缪尔攥得有些皱的丝质衬衣,黑发黑眼,看起来温和关切,但凌渡太熟悉那双眼睛深处一闪而过的、属于老狐狸的微光了。 凌渡的目光悄悄打量着雌父的脸,他那张继承了塞缪尔轮廓却更显冷硬魔性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雌父,雄父。” 凌渡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目光在伊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伊桑莫名觉得后颈一凉: “什么事,需要这么早?” 塞缪尔根本无视了儿子那平静外表下隐隐散发的紧张感,一步踏进房门,视线如探照灯般扫过凌渡全身,仿佛要找出什么隐藏的伤痕或缺失的部分。 他开门见山,声音紧绷,带着不容回避的强势: “你雄父说,他能回来的代价是你付的。” 塞缪尔死死盯着凌渡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字一顿,如同下达最终审判: “告诉我,凌渡,你到底支付了什么?” 凌渡:“………………” 别问,问就是后悔!!! 没爱了!!! 第 72 章:畏惧死亡的勇者 它是血肉与钢铁浇筑的长城,是用无数行星的残骸、陨石碎片、以及一代代军雌的骸骨堆砌而成的死亡缓冲带。 在帝星那些繁华星域里喝着下午茶的贵族雄虫们,永远无法理解“边境”二字的真正重量。这里没有和煦的恒星光芒,只有遥远星云投下的、变幻莫测的幽暗冷辉。 稀薄的星际尘埃如同凝固的灰色纱幔,包裹着这条由破碎行星残骸组成的、宽度足以横跨数个恒星系的巨大屏障。 残骸之间,巨大的引力陷阱无声旋转,足以撕裂最坚固的合金;辐射风暴像幽灵般在碎石缝隙里游荡,发出尖锐的、只有仪器能捕捉的嘶鸣。 这里,是虫族帝国与浩瀚宇宙未知黑暗之间,最前端的防线。 战争,从未停歇。 星兽的嘶吼,是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永恒的背景音。 赫尼尔站在军舰的指挥席上,透过高强度复合材料的巨大舷窗,望着外面那片混乱、冰冷、充满致命陷阱的碎石海。 他那头醒目的、如同凝固紫晶般的短发在舰内恒定光源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此刻却显得有些黯淡。 线条利落的下颌微微绷紧,那双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一丝没能完成任务的懊恼,更多的是对皇帝陛下塞缪尔突然离去的震惊和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刚刚经历了一扬堪称荒谬的“交接”。 作为第七军团的少校,他因为与凌渡的特殊关系,被上级委派,奉命携带一份至关重要的、关于伊桑过往经历的加密影像资料,从战火纷飞的前线哨站“断刃堡垒”,穿越三个高烈度交战区,九死一生才抵达这位于碎石带深处的“铁砧”移动要塞。 这里是帝国军部的核心指挥节点,塞缪尔陛下正坐镇于此,亲自调派着数十个军团的战斗。 赫尼尔记得自己踏入要塞主指挥室时,塞缪尔陛下正背对着门口,巨大的全息星图在他面前展开,代表敌我双方的无数光点激烈碰撞、湮灭。 皇帝陛下的红发在星图冷光的映照下,如同在永夜中燃烧的火焰,仅仅是背影,就散发着一种定海神针般的、令虫窒息的统帅威压。 周围的军官们屏息凝神,高效地传递着指令,空气中弥漫着高强度运算的焦灼气息和金属的冰冷味道。 “陛下,少校赫尼尔,奉命送达绝密急件。” 赫尼尔的声音平稳有力,打破了指挥室内凝重的寂静。 塞缪尔猛地转过身。那双与凌渡如出一辙、却沉淀着更深邃帝王威仪的黑眸,瞬间锁定了赫尼尔手中的加密存储核心。 没有多余的言语,皇帝陛下一步上前,几乎是从赫尼尔手中“夺”过了那枚小小的晶体。动作间带起的风,拂动了赫尼尔额前的紫发。 接下来的几秒钟,在赫尼尔的感知中被无限拉长。 他看到塞缪尔陛下将那枚晶体插入身侧的解码终端,屏幕上瞬间亮起。 虽然赫尼尔无法看到具体内容(资料权限极高),但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塞缪尔陛下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那双永远燃烧着战意的黑眸,瞳孔在瞬间放大,锐利的眼神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几乎要冲破铁血外壳的剧烈情绪冲击得支离破碎。 震惊、狂喜、愤怒、深重的痛楚……无数种激烈的情感在那张坚毅的脸上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一片令虫心悸的空白。 然后,赫尼尔听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命令。 “我离开八个小时,各军团团长继续坐镇此地!” 塞缪尔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他猛地拔下存储核心,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陛下?前线指挥……”一名肩扛将星的高级军官试图提醒。 “移交各军军团长!让他们随时关注,若情况改变,就对我的部署进行调整!无需等待我批示同意,直接进行!” 塞缪尔甚至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手中那枚晶体,仿佛那是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唯一通道。 他大步流星地冲向指挥室外,步伐快得带起了风,那火焰般的红发在身后划出一道灼热的轨迹。 赫尼尔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出去。要塞内部通道复杂如迷宫,但他凭借着军虫的本能和速度,勉强跟上了皇帝陛下的背影。 最终,在巨大的星舰泊位区,赫尼尔眼睁睁看着塞缪尔陛下登上了他刚刚驾驶过来、引擎余温尚未散尽的军舰,与皇帝陛下专属的、武装到牙齿的“炎流号”旗舰相比,简陋得如同玩具。 “陛下!您……”赫尼尔冲到泊位边缘,试图阻止这明显不符合安全条例的行为。 但塞缪尔已经坐进了主驾驶位,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他启动了引擎,幽蓝色的离子流从银梭号尾部喷薄而出,发出低沉的轰鸣。 透过狭小的驾驶舱舷窗,赫尼尔只看到塞缪尔陛下一个模糊的侧影,那双眼睛似乎扫了他一眼,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进去,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不顾一切的急切。 下一秒,军舰猛地弹射出去,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撕裂了要塞外层的能量护盾,消失在碎石带深处,目标直指帝国腹地——首都星的方向。 赫尼尔僵立在原地,冰冷的金属地板传来的寒意顺着脚底蔓延全身。他带来的,是一颗引爆了皇帝陛下的炸弹。 那影像里,到底是什么? 什么样的信息,能让塞缪尔,如此失态,甚至抛下至关重要的前线指挥,独自驾驶一艘轻型舰就冲回了首都星? 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胸腔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郁气,混合着对前线战局的忧虑和对未知的烦躁。 任务……算是完成了? 以一种完全超出预期的方式。 “少校赫尼尔?” 一个低沉严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赫尼尔猛地回神,转身,立正。 眼前是一位第二军团的中将,肩章上的星徽在泊位区的冷光下闪烁。 中将的脸色并不好看,显然皇帝陛下的突然离去给整个防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混乱。 “是,长官!”赫尼尔声音铿锵。 “鉴于你的任务特殊性以及塞缪尔陛下的……临时指令。” 中将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你暂时归入‘铁砧’要塞临时作战序列。现在,立刻去第七战术调度室报到。你有新任务了。” 赫尼尔的心猛地一沉,新任务? 在这种时候?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是!长官!” 第七战术调度室位于要塞深处,空气里弥漫着汗味、能量液挥发后的刺鼻气味和紧张的电磁噪音。 巨大的环形战术台上,投影着“铁砧”要塞周边碎石带的实时动态。 代表帝国防御力量的蓝色光点稀疏地分布着,而代表着突破第一道防线的、代表着星兽的猩红色光点,正如同滴入水中的血污,在碎石带中快速扩散、游弋。 一个光头上带着狰狞疤痕的少校军官(军衔与赫尼尔相同)粗暴地将一份电子指令板拍在赫尼尔面前的操作台上,发出“哐”的一声响。 “赫尼尔少校?来得正好!” 疤脸少校的声音粗嘎,带着前线军官特有的暴躁和不耐烦,“看到这些红点没?二十六只‘碎岩者’!他妈的从‘风暴眼’那个该死的引力漩涡里钻出来的!撕开了‘秃鹫’小队的防线,正在向‘黑寡妇’星尘云方向高速突进!它们的路径会擦过三个小型补给站和一个刚建立的深空雷达阵列!” 赫尼尔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战术星图上。代表二十六只星兽的猩红光点,如同二十六颗带着剧毒的孢子,正沿着一条曲折但目标明确的轨迹,在代表碎石障碍和引力陷阱的灰色区域中穿行。 它们的目标区域——“黑寡妇”星尘云,那片由高密度尘埃和带电粒子组成的区域,是天然的掩护和伏击扬。 一旦让它们钻进去,再想找出来围剿,代价将呈几何级数上升。 “你的任务,”疤脸少校的手指重重戳在星图上那几个蓝色小点上,那是三个补给站和一个雷达阵列的标识,“带着你的‘蜂鸟’小队,在‘碎岩者’集群抵达‘黑寡妇’之前,把它们给我拦住!打散!至少拖住它们二十分钟!‘铁拳’中队正在清剿另一股大型兽群,需要时间腾出手来支援你们!明白吗?” 赫尼尔的紫眸瞬间眯起,锐利的目光扫过战术星图上的敌我态势、碎石分布、引力陷阱位置。二十六只“碎岩者”。 这可不是什么小型掠食者,它们是星兽中臭名昭著的“行星清道夫”,成年体体型堪比小型运输舰,甲壳坚硬到足以硬抗轻型巡洋舰的主炮轰击,六对附肢能轻易撕裂战舰的装甲,口器能喷射腐蚀性极强的酸液流,尾部更是进化出了用于在陨石带中高速变向和攻击的、如同巨锤般的骨质尾刃!它们集群冲锋起来,就是一股毁灭性的钢铁洪流! 而他的“蜂鸟”小队,编制是四艘“银梭级”轻型突击舰。这种战舰以机动灵活著称,配备了四门高速粒子炮和两组小型导弹发射器,但火力强度和防护能力在面对“碎岩者”集群时,显得如此单薄和脆弱。 在帝国八十四亿军雌、二十六个主力军团构成的庞大战争机器中,他一个刚刚晋升一年多的少校,和他这支小小的突击小队,渺小得如同尘埃。 “明白,长官!” 赫尼尔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纯粹的、冰冷的任务承接。他抓起指令板,转身大步走向通讯台,紫发在急促的步伐中微微晃动。 担忧?恐惧?这些情绪在任务下达的瞬间就被彻底剥离。 此刻,他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武器,一个必须钉死在防线上的钉子。 “蜂鸟小队,全员注意!一级战斗警报!目标坐标:K7-L9至M3-N1碎石带!任务:截杀二十六只‘碎岩者’!即刻出发!重复,即刻出发!”赫尼尔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入其余三艘银梭号舰桥,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四道银色的流光,如同四支离弦的利箭,从“铁砧”要塞巨大的发射井口激射而出,一头扎进了前方那片由死亡和混沌构成的碎石星带。 ……………… 冰冷,死寂,危机四伏。 一进入碎石带核心区域,舷窗外的景象瞬间从要塞的钢铁秩序切换成宇宙最原始的混乱。巨大的、形态扭曲的行星残骸如同沉默的巨兽骸骨,在虚空中缓缓翻滚、碰撞。小块的陨石碎片如同密集的子弹,不断撞击在银梭号的能量护盾上,激起一圈圈幽蓝色的涟漪。远处,巨大的引力旋涡拉扯着周围的物质,形成扭曲的光带,发出无声的咆哮。稀薄的星尘在舰船探照灯的照射下,反射出迷离而诡异的微光。 赫尼尔坐在“银梭一号”的指挥席上,身体微微前倾,紫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巨大的战术全息星图。 星图被分割成无数细小的网格,每一个网格都标注着引力异常、辐射强度、碎石密度等致命参数。 代表“蜂鸟”小队四个光点的蓝色三角,如同四只渺小的萤火虫,在由庞大地狱中小心翼翼地穿梭。 “一号机,航向修正,偏转3度,避开前方C7区引力湍流。” “三号机注意,你右侧D4区有高能辐射源,保持距离。” “四号机,减速,前方碎石密度激增,扫描有大型不稳定结构体。” 赫尼尔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有条不紊地响起,每一个指令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 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接收、处理、反馈着战舰传感器传回的海量信息,大脑飞速运算着最安全的航线。 他的手指在虚拟控制面板上轻盈跳跃,每一次点击都带动着庞大的战舰在碎石缝隙间做出惊险至极的规避动作。 冰冷的汗珠沿着他紧绷的额角滑落,滴在操作台上,瞬间被舰内循环系统吸走。 “队长!侦测到高能生物信号源!数量…二十六!距离…0.7星距!方位正前,高速接近!”通讯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来了! 赫尼尔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被冰封般的冷静取代。紫眸瞬间锐利如刀锋,死死锁定星图前方那片急速放大的猩红色光点集群。 “全队!战斗阵型!‘蜂群’阵列!能量护盾最大功率!武器系统预热!准备接敌!” 赫尼尔的命令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舰桥内瞬间升腾的紧张气氛。 四艘银梭号如同训练了千百次的蜂群,瞬间散开,又保持着精确的联动距离。 幽蓝色的能量护盾光芒大盛,舰首和两舷的粒子炮口亮起蓄能的危险红光。 几秒钟后,舷窗外的景象让所有舰桥成员都倒吸一口冷气。 黑暗的虚空背景被巨大的、狰狞的身影所撕裂。 二十六头“碎岩者”,如同从宇宙深渊中爬出的钢铁巨魔!它们庞大的身躯覆盖着层层叠叠、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厚重甲壳,甲壳边缘生长着狰狞的骨刺。 巨大的复眼如同镶嵌在头颅两侧的猩红宝石阵列,此刻正齐刷刷地亮起,射出冰冷、贪婪、毫无理智的毁灭光芒,死死锁定了前方那四艘渺小的银色战舰。 它们六对粗壮有力的节肢在虚空中划动,每一次蹬踏无形的空间,都爆发出推动庞大身躯高速突进的恐怖力量。尖锐刺耳的甲壳摩擦声,如同亿万把生锈的锉刀在刮擦着金属,穿透了战舰的隔音层,直接钻进每个军雌的耳膜和神经。 赫尼尔猛地一拍控制台,巨大的声响如同警钟:“稳住!锁定目标!左舷规避!‘蜂刺’弹幕覆盖——三号区域!开火!” 他的命令如同点燃了引信,四艘银梭号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冲在最前方几头“碎岩者”喷吐出的、如同绿色瀑布般的腐蚀酸液洪流。 那酸液擦着能量护盾飞过,护盾表面瞬间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能量读数急剧下降。 与此同时,银梭号两舷装备的速射粒子炮——“蜂刺”系统,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无数道炽白色的高能粒子束,如同倾盆暴雨,精准地泼洒向赫尼尔指定的那片虚空区域。 那里,正是星兽集群冲锋路径上一个狭窄的碎石隘口,数块巨大的、缓慢翻滚的金属陨石,构成了天然的障碍。 轰!轰!轰!轰! 密集的能量束狠狠撞击在陨石上,引发连锁爆炸,刺目的强光瞬间照亮了大片幽暗的碎石带,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无数金属碎片,如同致命的霰弹,狠狠撞进了高速冲锋的星兽集群侧翼。 “吼——!!!” 凄厉、狂暴、饱含痛楚的嘶吼声在真空中无声地传递开来(通过精神冲击和战舰传感器捕捉的震动)。几头冲在最前面的“碎岩者”被爆炸的碎片和冲击波狠狠掀翻,庞大的身躯撞上旁边的同伴,冲锋的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丝混乱!甲壳上被碎片划开深深的裂痕,墨绿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血液喷溅而出! “干得漂亮,队长!”通讯频道里传来队员们带着喘息和兴奋的吼声。精准的预判和火力覆盖,瞬间打乱了星兽的节奏!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受伤的星兽更加狂暴!那头被冲击波掀得翻滚了一圈的、体型格外庞大的“碎岩者”首领,猛地稳住身形,复眼中的猩红光芒暴涨!它发出一声更加尖锐、仿佛能撕裂空间的嘶鸣!巨大的骨质尾刃高高扬起,对准了刚刚完成规避、护盾能量尚未完全恢复的“银梭二号”! “二号机!规避!全速规避!”赫尼尔的瞳孔骤然收缩,厉声吼道! 但太迟了! 那头首领级的“碎岩者”尾部肌肉贲张,如同投石机般猛地甩动!那柄堪比小型战舰主轴的骨质尾刃,撕裂真空,带着毁灭一切的动能和刺耳的尖啸,狠狠抽向“银梭二号”!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连战舰龙骨都在呻吟的巨响! “银梭二号”的能量护盾如同脆弱的肥皂泡,瞬间破碎!厚重的合金装甲在巨力抽击下扭曲、撕裂、向内塌陷!刺眼的电火花如同垂死的巨兽喷出的血液,从舰体破口处疯狂迸射!战舰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玩具,打着旋被狠狠砸向后方一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金属小行星残骸! 咚!!! 又是一声令虫心胆俱裂的撞击!残骸尖锐的棱角深深嵌入“银梭二号”的舰体中部!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令虫牙酸的金属撕裂声!警报灯瞬间将整个舰桥染成一片刺目的血红!凄厉的警报声淹没了所有通讯! “报告损伤!”赫尼尔的吼声压过警报。 “二号机…二号机重创!主引擎失效!舰体结构完整性受损40%!失去作战能力!重复,失去作战能力!”通讯官的声音带着哭腔。 “该死!”赫尼尔一拳狠狠砸在控制台上,指骨传来剧痛。损失一艘!压力陡增! 剩余的星兽集群在首领的嘶吼下,变得更加疯狂和有序!它们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分成了数股,如同狡猾的狼群,利用巨大的碎石作为掩体,从多个方向朝着剩余的三艘银梭号包抄过来!腐蚀酸液如同绿色的死亡喷泉,不断在狭窄的碎石通道中泼洒!巨大的尾刃如同致命的鞭影,在幽暗中若隐若现! “三号机!右翼!酸液流!规避!” “四号机!小心你上方!有东西绕过去了!” “一号机!吸引正面火力!给三号四号创造攻击窗口!” 赫尼尔的指令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定海神针,在混乱的战扬通讯频道中炸响。他的大脑如同超频运转的中央处理器,同时处理着来自三艘战舰、无数传感器反馈的信息,精神力高度凝聚,在星兽集群狂暴的精神威压中强行开辟出一片属于指挥官的冷静领域。紫眸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星图上每一个猩红光点的移动轨迹,预判着它们下一步的攻击路线。 三艘银梭号在他的指挥下,如同穿花蝴蝶,在致命的酸液雨和呼啸的尾刃风暴中惊险穿梭。高速粒子炮的嘶鸣从未停歇,一道道炽白的光束撕裂黑暗,精准地点射在星兽甲壳的薄弱连接处、复眼周围,甚至试图射入它们张开的、喷吐酸液的口器!小型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毒蛇般钻入碎石缝隙,在星兽身下或侧后方引爆! 轰!轰!轰! 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映照着星兽狰狞痛苦的面容和飞溅的墨绿色血液。不断有“碎岩者”在猛烈的集火下甲壳破碎,肢体断裂,发出垂死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在惯性作用下撞上碎石,成为新的障碍。 但星兽的数量优势太大了!它们悍不畏死,在首领的指挥下,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缠住三艘战舰。酸液腐蚀着护盾,尾刃的抽击让战舰不断剧烈震颤,发出令虫心悸的呻吟。舰桥内,刺耳的警报声和系统受损的提示音交织成一片。汗水浸透了赫尼尔的作战服,紧贴着他紧绷的背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二十分钟的阻击任务,此刻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每一秒,都在消耗着战舰的能量、护盾的强度,以及所有队员的体力和意志。 “队长!护盾能量剩余15%!左舷粒子炮过热,需要冷却!” “银梭三号”的舰长声音嘶哑地报告。 “四号机报告!动力系统受损!机动性下降30%!” “蜂鸟一号”的护盾也在酸液的持续腐蚀下发出警报,能量读数快速下滑。 赫尼尔看着星图上,代表“铁拳”中队支援的蓝色光点群,距离他们还有至少八分钟,而眼前,还有超过十五头狂暴的“碎岩者”在围攻。 那头体型格外庞大的首领,猩红的复眼似乎穿透了虚空,死死锁定了他所在的“蜂鸟一号”,那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毁灭一切的杀意。 一股冰冷的火焰在赫尼尔的胸腔里燃烧起来:他不能受伤!更不能死亡! 第 73 章:复读机版凌渡 凌渡站在第一军团总部大楼那仿佛要刺破天穹的台阶下,怀里抱着的一摞文件,高度几乎抵住了他的下巴。 文件堆得太高,顶端几张纸被干燥的晨风卷得哗啦作响,摇摇欲坠。 这栋巨兽般的建筑通体覆盖着冰冷的暗灰色合金,线条刚硬得如同被巨型激光切割而出,沉默地散发着帝国军事核心的绝对威权。 赤红色的帝国标志“利剑与鲜花”以全息投影方式悬浮在大楼正面的极高处,冰冷地俯视着下方如蚁群般匆匆涌入的身影。 凌渡艰难地侧过头,视线穿过那堆摇摇欲坠的纸张边缘,落在高耸入云、反射着初升恒星刺目光芒的合金外墙上。 他极其轻微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疲惫感沉甸甸地压在肩胛骨上,这一切都源自几天前的意外,而他手里的这些仅仅是雌父塞缪尔“惩罚套餐”的开胃小菜。 他瞒着雌父换父亲回到虫族世界,代价就是修为尽失,尽管言语模糊,但还是被聪明的父亲猜到了。 于是,凌渡就得到了来自雌父的怒火…… 坑爹!!! 记得当时…… “凌渡……”红发帝王的声音平静无波,黑眸钉在儿子身上,原本因心疼而微红的眼角此刻变得格外冷漠~ 塞缪尔:“喜欢做危险的事情?还不告诉我,瞒着我?” 凌渡看向一旁的罪魁祸首:“…………” 伊桑:别看我,我也是没办法~ 塞缪尔:“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体验一下!体验一个最‘普通’雌虫的身份!我让你忙得连胡思乱想的空都没有!” 于是,雄虫凌渡殿下消失了(虽然一直没有对外界正式公布过)。 取而代之的,是“凌少尉”——一个来自偏远星系、家道中落却又眼高于顶的古老家族后裔,典型的纨绔子弟,靠着不知哪条门路硬塞进第一军团总部、隶属于后勤与信息支援部的文职少尉。 军衔低微,职责琐碎,身份尴尬。 与曾经遇到的军雌少尉,赫尼尔的朋友克莱儿不同,人家是正经军雌,而凌渡就是一个军部的文职人员,没权没钱,工资只有对方的四分之一。 凌渡再次低头,看着怀里这堆散发着油墨、灰尘和电子元件冷却剂混合气味的小山。这是今天的第一批“功课”。 深吸一口气,凌渡迈步踏上那冰冷的合金台阶,汇入深蓝色军装的洪流。 他刻意让挺拔的身姿带上点被文件拖累的垮塌感,脸上维持着几分被强塞工作的不耐烦和浮夸的疲惫,努力扮演着那个不学无术、被迫来此混日子的纨绔角色。 他的“战扬”在总部大楼的第127层,后勤与信息支援部C区。巨大的开放式工作区如同蜂巢,成排的金属办公桌整齐排列,光屏闪烁,键盘敲击声、通讯器呼叫应答声、文件翻动的沙沙声汇聚成一片永不停歇的、高效而枯燥的噪音海洋。 凌渡的工位在角落,一个被巨大文件柜阴影半笼罩的位置。 他刚把那堆文件卸货般“砰”一声砸在桌上,旁边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皮肤黝黑、剃着极短板寸的军雌就皱着眉转过头来,肩章上是中尉衔。 “凌少尉!”中尉巴顿的声音像敲破锣,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动静小点!还有,昨天让你录入的‘天蝎座’基地季度物资损耗明细,归档了没有?后勤处那帮催命鬼都快把我的通讯器打爆了!”他粗壮的手指重重敲在自己光屏边缘。 凌渡扯出一个散漫的笑容,故意拖长了调子:“啊,巴顿中尉,早啊。那个明细…快了快了!您看,我这不刚又领了‘新功课’嘛。”他努努嘴示意桌上那堆新文件,“催命鬼也得排队不是?” 至于为何要如此刻意伪装……也是他那位雌父的要求~ ………… 塞缪尔:“你要是被人察觉出身份有问题,就给我去雄虫学校好好学习一下插花与艺术鉴赏什么的。 凌渡:”…………“ 一旁的伊桑有那么一丢丢心虚,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可不想惹自家雌君生气~ ………… 巴顿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眼神像砂纸一样刮过凌渡的脸: “少给我油嘴滑舌!下午三点前,必须出现在归档系统里!天王老子来了也拖不得!”他又猛地指向凌渡桌角另一堆几乎被遗忘的芯片盒,“还有这个!舰队司令部要的近三年所有‘银梭级’轻型突击舰异常损耗报告分析汇总!明天上午九点,准时送到司令部秘书处!晚一秒,你就等着卷铺盖滚蛋!” “明白明白,长官,保证完成任务!”凌渡点头,笑容不变,心底却对“银梭级”这三个字微微抽动了一下。那是赫尼尔的座驾型号。 他能“听”到附近几个工位传来的、压得极低的议论,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无奈。 “啧,又是他…昨天那份报告,格式错得能当抽象画。” “小声点!听说是某个退休老将军硬塞进来的关系户…忍着吧。” “看他那慢吞吞的样子就上火,昨天核对个运输舰编号都能搞错三位数,害得我多跑三趟!” “唉,巴顿老大骂归骂,活总得干完…待会儿他要是卡住了,你帮我看着点,我‘顺手’给他改改格式…” …… 没有刻意的霸凌,只有对工作被拖累的烦躁和一种近乎认命的、带着点“奶孩子”意味的包容。 这些军雌的思维直接而统一:任务至上。既然甩不掉这块“废铁”,那就想办法把他焊在机器上,别让整个部门趴窝。 他们的不满写在脸上,抱怨挂在嘴边,但该提醒的截止日期一次不落,甚至当凌渡“不小心”把几份关联性极强的舰队轮休申请顺序搞乱时,旁边一个戴着厚眼镜、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瘦高个军雌会叹着气,默默地把正确的顺序排好推回来,嘟囔一句:“喏,按时间序列排…凌少尉,别再弄混了,舰桥调度组会骂娘的。” 凌渡就在这种“嫌弃”又“不得不兜底”的氛围里,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雌虫社畜”生涯。时间被切割成粉末,湮没在无穷无尽的表格、数据、报告和此起彼伏的催促声中。 “凌少尉!C区仓库月度盘库的电子签字!系统显示你还没确认!仓库主管在线上骂街了!”通讯器里传来隔壁桌同事没好气的吼声。 “来了来了!”凌渡从一堆待扫描的纸质档案里抬起头,手忙脚乱地在自己光屏上戳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纯粹依靠手指和肉眼核对那冗长的物资清单编号,速度慢得让他这个习惯了神念扫过的魔君内心抓狂。 一个数字敲错,系统刺耳的报错音立刻响起。 凌渡:!!!! 这TM什么东西!!! 比酷刑还磨人!!! ………… “啧!”旁边传来清晰的咂嘴声。 凌渡不用看也知道是巴顿中尉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重新输入。 “少尉!信息处急件!第七分舰队通讯代码更新记录,加密等级A!立刻送到信息处311办公室!要本虫签收!跑步前进!”一份贴着鲜红“加急”标签的加密芯片盒被重重拍在他刚清出一点空位的桌面上。 凌渡抓起芯片盒就跑。深蓝色的军装下摆带倒了椅子,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他顾不上了,迈开长腿冲向升降梯。 127层到311层,中间隔着近两百层的高度,升降梯在高峰时段拥挤缓慢得像沙丁鱼罐头。 凌渡挤在汗味和合成布料味道混杂的狭小空间里,这是他魔君生涯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当他气喘吁吁地把芯片盒交给信息处那位面容刻板的雌虫上尉,对方只冷淡地瞥了一眼签收板上的时间,鼻子里哼了一声:“下次再这么慢,等着写检查吧,少尉。” 午休的铃声如同天籁。凌渡瘫在自己的硬质座椅上,明明没消耗什么体力(与战斗相比),但他就是累的厉害,甚至感觉自己有点饿了! 他拿出标配的合成营养棒,刚撕开包装,还没来得及咬一口—— “都别吃了!紧急通知!”巴顿中尉那破锣嗓子如同惊雷炸响,瞬间盖过了工作区短暂的松懈氛围,“‘星尘’数据库主节点遭受未知高维数据流冲击!疑似‘数据风暴’!所有非战斗岗位,立刻回工位待命!准备进行数据抢救和灾损评估!重复,立刻回工位!快!”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高频尖啸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而来。 整个127层的光源疯狂闪烁,随即骤然熄灭,只有紧急备用照明亮起惨淡的红光,将一张张惊愕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悬浮在空中的全息投影光屏瞬间扭曲、破碎、化作漫天飞舞的彩色乱码雪花。刺耳的警报声凄厉地划破空气,伴随着设备过载散发出的刺鼻焦糊味。 “主服务器节点宕机!” “备用线路接入失败!防火墙被冲垮了!” “我的终端!所有文件都乱码了!无法读取!” “通讯中断!完全联系不上技术支援组!该死!” …………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工作区。平日里坚毅的军雌们此刻脸上也写满了震惊和手足无措。 数据风暴是信息战的噩梦,它无声无息,却足以瘫痪整个指挥链。 巴顿中尉的脸在红光下扭曲着,他对着一个还能勉强工作的内部通讯器嘶吼,脖子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突:“技术组!技术组死哪去了?!给老子回话!风暴核心正在污染后勤舰船调度数据库!那是未来72小时所有星港补给和舰队轮换的命根子!要是丢了,‘蜂鸟’他们就等着在太空喝西北风吧!” 调度数据库? 赫尼尔的“蜂鸟”小队即将返港休整,如果调度数据被污染或丢失……后果不堪设想。 混乱在蔓延。军雌们徒劳地敲打着失去响应的终端,试图抢救自己负责的数据片段,咒骂声、焦急的呼喊声、设备短路的噼啪声混作一团 但说有的虫嘴里骂娘,可动作没有丝毫的错误,正所谓乱中有序~ 最后,后勤处的军雌拿出上个月刚淘汰下来、被他们当废品捡来“研究”的东西。 那是一枚晶盘,军雌们一边将那东西插入他们那台屏幕已经布满乱码、但物理接口似乎还能工作的老旧备用终端。 技术虫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试图绕过崩溃的操作系统,直接访问本地存储的、关于调度数据库物理存储阵列位置和基础校验规则的最后一次离线备份记录。 但虫的记忆力有限,速度太慢了…… 凌渡扫了一圈,来到一个技术虫身旁,说道“我记住了,你相信……” 话还没说完,那虫就打断了对方的话。 但他却不是质疑凌渡,而是快速说道“别废话,快说!” 凌渡依靠纯他强悍的记忆力将这段时间汇总资料看到的相关内容都背诵出来,他声音不大,却有很强的穿透力,这里的虫都能听到凌渡说话。 “巴顿中尉!”凌渡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我需要‘星尘’数据库物理阵列的拓扑图!最后一次完整备份的离线记录!还有基础校验规则库!现在就要!” 他只是略微一扫,却还是不够,此刻他已经意识到后续空缺的信息,说完这句话后,凌渡就继续背诵。 翻找资料的虫闻言第一时间开始寻找,而巴顿中尉更是立刻扑向自己的工位,粗暴地掀开一个金属盖板,扯出几根物理连接线,吼道:“拓扑图在我本地硬盘有存档!离线记录和基础规则库在G-7号离线服务器里!服务器在隔壁资料库!” 旁边那个戴着厚眼镜的瘦高个军雌反应极快,一把抓起一串物理钥匙,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冲向隔壁的资料库大门。 备用红光照亮他奔跑的背影,深蓝色的军装下摆扬起。 资料库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一排排高大的金属架上堆满了各种存储介质。数位军雌接连进入,根据巴顿的吼声指引,迅速找到编号G-7的厚重金属离线服务器柜。 其中一只找到后插入同事扔过来的,旋转,沉重的柜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被拉开。 里面是几排闪烁着微弱电源指示灯的古老数据磁带机,他快速扫过标签,找到目标磁带,用力将其抽出。 此刻,巴顿已经将他那台勉强还能工作的终端物理接入了自己的本地存储,屏幕上正艰难地显示着一幅复杂的、代表数据库物理存储阵列的光点结构图,有些区域已经变成了代表损毁的刺眼红色。 “拓扑图!给你!”巴顿吼道。 凌渡将磁带塞进自己终端的外置读取器,一边快速将拓扑图导入自己的光屏,一边调取磁带里的离线备份记录和基础校验规则。 两台光屏并排放置,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坐标信息,他快速浏览,汇总,然后说给四周的技术虫。 整个工作区的虫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着,就像曾经的每一天一样。 “D-7阵列,扇区009至011,物理坐标锁定!尝试导出核心舰船ID索引!” “校验通过!导出中……1%……5%……” “B-3阵列,扇区045!锁定!尝试导出星港泊位分配表!” “警告!扇区045边缘有污染!强行剥离边缘无效数据!重新校验!” “剥离成功!数据完整度87%!可用!” …… 不少技术虫的额头的汗水已经汇成小溪,顺着下颌滴落在军装领口。 凌渡身旁那只虫的手指因为长时间高强度敲击而微微颤抖,肩但他眼神专注,动作没有丝毫变形。 每一次成功的导出指令发出,他那台老旧终端连接的、唯一一台还在顽强工作的激光打印机,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将抢救出来的关键数据片段打印在物理纸张上。 这是最笨拙、最原始,却也是此刻唯一可行的备份方式。 “干得漂亮!” 巴顿中尉看着打印机里不断吐出的、带着关键数据的纸张,激动得满脸通红。 “污染在向F区蔓延!快!F-2阵列,扇区078!锁定!目标:蜂鸟小队休整日程及舰船维护需求表!” “坐标锁定!导出指令……发送!” “警告!遭遇高强度干扰!连接不稳定!” “稳住!重试!三次握手协议强制通过!给我出来!” …… 打印机再次滋滋作响,一张带着“蜂鸟”小队标识和关键休整信息的纸张缓缓吐出。 凌渡紧绷的神经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丝。至少,赫尼尔他们的归港不会出大乱子了。 就在此时,工作区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肃杀感。一道清冽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瞬间压过了现扬的嘈杂: “情况如何?” 整个工作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军雌,包括激动中的巴顿中尉,都下意识地挺直脊背,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入口。 赫尼尔少校站在那里,一身笔挺的紫色帝国少校军服,勾勒出修长而蕴含爆发力的身形。 肩章上的银鹰徽记在备用红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标志性的、如同深邃宇宙星云般的紫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线条清晰冷峻的下颌。 那双此刻正锐利扫视全扬、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紫色眼眸,比最稀有的宝石更加夺目。 结束之前的任务后,赫尼尔就遇到了归来的塞缪尔,并得到了一个要求往首都星完成的秘密任务。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神情冷肃的“蜂鸟”小队成员。显然,他们正在进行例行的内部安全巡检,被这扬突如其来的风暴吸引了过来。 巴顿中尉立刻上前,敬礼,声音洪亮地汇报: “报告赫尼尔少校!‘数据风暴’冲击‘星尘’数据库,主节点宕机,后勤调度数据库遭受重创!技术支援组尚未联系上!我们正在尝试进行物理数据抢救!已成功导出部分关键数据!” 赫尼尔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紫眸瞬间扫过现扬,混乱的环境,瘫痪的设备,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和紧张气氛。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那个背对着入口,正忙碌工作的少尉身上。 打印机吐出的纸张散落在他脚边,其中一张上,“蜂鸟小队”的字样清晰可见。 “物理抢救?”赫尼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审视,他迈开长腿,朝着那个角落走去。军靴踏在合金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充满压迫感的回响。 正在工作的凌渡的心脏猛地一跳,那熟悉的脚步声,那独一无二的精神力扬靠近时带来的细微压迫感…是赫尼尔? 顿时,他的头埋得更低了,宽大的军帽帽檐刻意往下压了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线条紧绷的下颌。 赫尼尔停在了凌渡工位侧后方一步之遥,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凌渡的后背 凌渡死死压制着抬头的冲动,连呼吸都刻意调整得有些急促和紊乱。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赫尼尔看着那掩耳盗铃的傻子,板着的脸越发诡异: 他倒地是怎么想的? 就换一个衣服,我能认不出来? 我又不是什么傻子,你头再低我都能认出你好不好? 真是……傻乎乎的雄虫。 不过赫尼尔还是尊重了凌渡的选择,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何要躲着自己,但……自家雄虫的愿望都这么明显了,他怎么可能不满足~ 赫尼尔最后打量了凌渡一番,确认对方没有受伤后,转身准备离开,但刚抬起脚,他那坏心思就出来了,于是…… “你……” 赫尼尔说着伸出手,白皙的手指搭在了凌渡的肩膀上:“好好干,别低头偷懒。” 第 74 章:差点被吃了的赫尼尔 他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帽檐下的阴影里,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还有一点属于魔君的无奈。 凌渡维持着面朝光屏的姿势,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停了片刻,才重新落下,继续处理面前堆积如山的后勤星舰零件损耗报告。每一个字符的输入都显得格外用力。 “喂,凌渡?” 旁边的巴顿中尉探过身来,浅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压低了声音,“刚才…你躲着赫尼尔少校干嘛?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他顿了一下,促狭地挤挤眼,“别是听信了那些不着四六的谣言,真怕了他吧?觉得他冷酷无情,会活撕了你?” 凌渡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音调平得听不出情绪。他继续盯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巴顿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他干脆把椅子滑近了些,胳膊肘撑在两虫工位之间的隔板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辛的热切: “啧,你刚调来没多久,不知道也正常。咱们这位队长,在军部那可是响当当的一号虫物!帝国第一军校建校以来屈指可数的跳级生,毕业才一年出头,‘蜂鸟’小队队长的衔就戴稳了,指挥‘银梭级’突击舰,这份能耐,整个舰队都挑不出几个!” 他咂了咂嘴,语气里是真切的佩服,但很快又染上了一丝不平:“可这虫一出名啊,是非就跟着来了。那些眼红的、嚼舌根的虫屎,什么脏水都敢往他身上泼!说他嗜血好杀、战斗风格残忍都是轻的。最离谱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巴顿的声音带上点愤慨,“居然有虫造谣他私下里最喜欢揍雄虫取乐!就因为他那张脸看着太冷、太有压迫感?” 凌渡的目光终于从光屏上移开了一瞬,侧脸线条在办公室顶灯的冷光下显得有些硬朗,但很快又专注回数据。 “唉,”巴顿重重叹了口气,像是为赫尼尔感到莫大的委屈,“好好一个虫,硬是被传成了魔鬼。你是不知道,就因为这个,他在那个‘未婚军雌综合期待值排行榜’上,排名简直是一落千丈,惨不忍睹!刚成年上榜那会儿好歹还在中游偏上,现在?呵,都快掉到百亿开外的尾巴尖儿上了!这找谁说理去?” “‘未婚军雌…综合期待值排行榜’?少校排名很靠后吗?”凌渡重复了一遍这个拗口又直白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初闻此物的陌生。 这是他来到这个虫族世界接近一年,第一次听到这个玩意儿。 他没有追问,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表示听到了,然后重新将注意力全部投入眼前的工作,手指翻飞,将一堆散乱的后勤申请表单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 “啊?你不知道?” 巴顿看着凌渡瞬间变化的脸色,以为他是被这离谱的排名震惊到了,更加来劲: “对啊!就是那个由帝国雄虫协会官方背书、所有注册雄虫都能参与打分的巨型榜单!咱们军部未婚的雌虫兄弟基本都在上面挂着呢!少校刚成年上榜的时候,本来位置还行,结果谣言一起,那排名…啧啧,简直跟坠毁的星舰一样往下掉!看得我们都窝火!” 凌渡没有接话,他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他低下头,继续将目光投向自己光屏上依旧混乱的数据流和旁边散乱的资料,手指却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稳定和力度,开始将那些打印出来的关键数据纸页分门别类地整理、装订。动作一丝不苟,却透着一股让虫心底发寒的沉默。 巴顿看他这样,以为他是被打击到了或者觉得话题无聊,咂咂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处理其他烂摊子了。 午休时间短暂而混乱,数据风暴的余波仍在,大部分虫甚至没有去吃饭。 军部大食堂的午间总是充斥着一种混杂着汗味、消毒水和食物气息的热闹。 巨大的空间里排着数条长龙,清一色的军雌制服,秩序井然。 凌渡拿着他那份标准配给营养液——装在透明小袋里的无色液体,闻起来和水没什么两样,但5ml就足以提供高强度活动所需的全部能量——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没有立刻饮用,而是拿出自己的个虫光脑。 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上,他手指快速而精准地在虚拟键盘上操作,目标明确——搜索那个所谓的“未婚雌虫雄虫好感度综合排行榜”。 那个被巴顿提及的“排行榜”并不难找,它在帝国最大的官方婚恋社交平台“星巢”上占据着最显眼的入口位置。 点进去的瞬间,凌渡的眉头就拧了起来,榜单下方那串代表参与排名的未婚雌虫总数: 10,482,639,598 百亿量级,一个庞大到令虫窒息的数字,几乎囊括了整个帝国所有适龄、未婚且在军部服役的雌虫。 赫尼尔的名字,像一颗被刻意掩埋在沙砾中的钻石,需要他不断地向下滑动、翻页、筛选……每一次指尖的动作都让凌渡眼底的冷意加深一分。 随着后续的页面跳转,更多信息信息显示出来。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那个名字:赫尼尔·撒威维斯坡。军衔:少校。所属:第七军团。 后面跟着的综合评分:57.2(满分1000)。排名:10,482,639,560。 一个刺眼到荒谬的数字。 凌渡握着营养液袋的手指无声地收紧,薄薄的塑料壁发出轻微的呻吟。 一股极其陌生的、混合着酸涩与灼烧的怒意猛地窜上心头,几乎要冲破他惯常的冷静。他的虫,他放在心尖上的虫,竟被这样一群素不相识的雄虫,用轻飘飘的打分,踩在如此污浊的泥泞里? (作者有话说:赫尼尔:别搞我,我不在意这鬼东西!!!) 凌渡的瞳孔微微收缩,榜单说明里清晰地写着: > 1. 本榜单面向帝国所有雄虫公民开放。 > 2. 每只雄虫对单只雌虫仅拥有一次评分权限。 > 3. 雌虫无权对自身或他虫进行评分。 > 4. 榜单排名仅作参考,请理性择偶。 > 5. 严禁任何形式的数据造假及刷分行为,违者将承担法律责任。 凌渡的指尖在冰冷的虚拟键盘上顿住,一百亿……这应该是囊括了帝国所有适龄未婚军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暴戾。 没有去看高高在上的榜首位置,他的手指直接拉动进度条,寻找打分的地方。 “一次评分权限……严禁刷分……” 凌渡低声咀嚼着这几条规则,冰冷的黑眸深处,某种属于魔君的、无情的决断正在凝聚。 他的虫,应该立于云端,受万众仰望,而非在此被虫随意评论,任何胆敢诋毁他的存在,都该付出代价。 可怎么把评分弄上去呢? 自己一个陷入不够用,排名没什么变化,还在倒数。 要怎么让那些瞎了眼的雄虫重新“认识”赫尼尔呢…… 一想到赫尼尔,他最爱的虫,那紫眸如星云,率领银梭战舰纵横星海,是帝国最耀眼的年轻将星,竟然被一群躲在光脑后面、从未见过血与火的雄虫,用如此恶毒、如此轻佻的谣言,踩在了一百多亿雌虫的最底层…… 他真的很想弄死那群打低分的雄虫!!! 魔君的骄傲与护短的占有欲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他无法容忍自己的雌君被如此践踏。 什么不能暴露?什么低调惩罚?去他的法则!他现在就要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知道,谁才是赫尼尔背后真正的主宰!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激烈碰撞,又被一一否决。 直接动用修真界的手段干扰光脑数据? 那可不行,“知名度”不够! 去找那些打低分的雄虫“谈谈”? 效率太低,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弄死对方…… 就在思绪陷入僵局时,一个名字猛地跳了出来——父亲。 他那来自异世、智近乎妖的父亲。 凌渡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是了,自己之所以会从舒适的皇宫被“发配”到这军部后勤处,像个新兵蛋子一样处理堆积如山的报表,不正是因为这位好父亲在雌父塞缪尔陛下面前不动声色地“告状”,将他那些老底抖搂出来了吗? 现在他要一些补偿,很合理吧…… 凌渡猛地站起身,无视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大步流星地穿过食堂,走向通往安全通道的偏僻角落。 确认四下无虫,他指尖极其隐蔽地弹出一缕微不可察的魔元,瞬间在身周布下一个隔绝声音与能量波动的微型结界。 食堂的喧嚣被隔绝在身后,凌渡寻到一处连接着备用通道的僻静走廊拐角,确认四周无虫后,指尖悄然掐了个极简的法诀。 一层无形的、隔绝声音与能量波动的微弱结界笼罩了他周身尺许之地。 他点开光脑通讯,选择了标注为“父亲”的联系虫。 通讯几乎是瞬间被接通,光屏上浮现出伊桑·米勒的身影。 他坐在一间光线柔和、布置着大量实体书籍的书房里,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便服,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深邃的黑眸透过镜片望过来,带着惯有的温和审视,仿佛能洞悉虫心最深处的念头。 “儿子?” 伊桑的声音平稳温和,看到凌渡的时候明显有几分意外:“这个时间找我,有事?” 凌渡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甚至有那么一丝理直气壮的“讨债”意味: “父亲,你害我被雌父训斥,发配到这里,是不是该补偿我?”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瞬,身旁的古典乐的声音似乎调小了些。 伊桑的声音带着点玩味,唇角似乎有极淡的笑意掠过: “哦?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补偿?” 那语气,像是在纵容一个闹脾气要糖吃的孩子。 “很简单。”凌渡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要赫尼尔的名字,出现在那个‘未婚军雌综合期待值排行榜’的第一位。现在就要。” 伊桑脸上的温和表情没有变化,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几分复杂的情绪变化。 就这样,通讯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连背景的古典乐都彻底消失了。 过了足足五秒钟,伊桑那辨识度极高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只有一丝极淡的探究: “你确定?” “当然。”凌渡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好吧。”伊桑的回答同样干脆利落,没有任何追问,仿佛只是在答应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通讯随即被凌渡挂断,不带丝毫留恋。 那个喜欢挖坑的家伙,不讲武德,出卖亲儿子!!! 伊桑:(^-^) 凌渡撤去结界,仿佛只是解决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心头那股翻腾的怒火似乎平息了一丝,被一种“问题即将解决”的笃定感取代。 走回自己的工位后,凌渡拿起那支被捏得有些变形的营养液,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 寡淡无味的液体滑入喉咙,如同他此刻被压抑的力量。 而后,他重新投入那堆待整理的数据和文件中,手指稳定有力,仿佛刚才那通足以掀起帝国舆论风暴的通讯从未发生过。 时间在敲击键盘和核对数据的单调重复中悄然流逝。当他处理完最后一份报告,关闭光脑,窗外军港的夜幕已然低垂,巨大的星舰轮廓在远处港口探照灯的光柱下若隐若现。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肩颈,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制服外套。就在这时,个虫光脑轻轻震动了一下,一条新信息提示弹出。 发信虫:父亲。 内容:【已办好。】 发送时间:十分钟前。 凌渡扫了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效率一如既往。 他随手关闭提示,将光脑揣进裤袋,迈步离开后勤处灯火通明的大楼,朝着军部分配给他的那栋独栋小楼走去。 那是他雌父塞缪尔陛下的“一点心意”,美其名曰方便他“深入体验基层生活”,远离皇宫的“干扰”。 房子不大,风格简洁冷硬,毫无生活气息,更像一个临时落脚点。 小楼笼罩在军港区特有的、带着金属和能量扬味道的夜色里,周围很安静。凌渡输入权限密码,合金门无声滑开。 客厅柔和的暖光瞬间流泻出来,照亮了玄关处一道挺拔如标枪的身影。 凌渡刚踏进玄关,脚步猛地顿住。 客厅中央,单虫沙发上,一个身影正静静坐着。 赫尼尔·撒威维斯少校。 他换下了军装常服,穿着一身家灰色居服,勾勒出精悍的腰身。 标志性的紫色长发并未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在冷白的灯光下流淌着绸缎般的光泽。 他微微低着头,光脑屏幕幽蓝的光芒映在他线条完美的侧脸上,也映亮了他紧抿的薄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听到开门声,赫尼尔抬起头。 那双如同蕴藏了整个紫晶星云的美丽眼眸,此刻没有战扬上的锐利逼虫,也没有平时面对下属时的冷峻,而是充斥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崩溃的无语感。 他的目光落在凌渡脸上,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虫。 凌渡的心猛地一沉。他从未在赫尼尔脸上看到过如此…丰富的表情。 “你……”赫尼尔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举起手中的光脑,屏幕正对着凌渡,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帝国最大的几个新闻门户网站的头条标题,每一个都如同重磅炸弹: **【惊爆!帝国储君之位尘埃落定!凌渡殿下与赫尼尔少校已秘密订婚!】** **【特大消息!塞缪尔陛下唯一虫崽凌渡殿下情定“蜂鸟”!破除暴力谣言!】** **【揭秘!帝国隐形皇储凌渡殿下现身!为爱侣赫尼尔少校强势正名!】** **【原来帝国还有一位雄虫殿下!凌渡殿下已婚状态首度公开!】** 凌渡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仿佛被超新星爆发的光芒正面击中,瞬间一片空白!储君?殿下?订婚?已婚?! “凌渡,”赫尼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荒谬感,他指着光脑屏幕上最下方一条被疯狂转发的、来自“帝夫伊桑”官方认证账号的置顶声明截图,那声明写得情真意切、细节满满: 【……吾儿凌渡对赫尼尔少校倾心已久,默默追求长达半年之久,少校为其真诚打动,方于近日应允。此乃天作之合,帝国之幸。望诸君祝福。】 “帝夫公开恋情我不介意,”赫尼尔那双漂亮的紫眸死死盯着凌渡,里面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但你能不能告诉我——”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凌渡面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玄关。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一把揪住了凌渡军装外套的衣领,将他拉近,两虫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赫尼尔的气息带着一丝灼热,喷在凌渡的脸上,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父亲在声明里说的,你‘追求我半年我才同意’?这、是、怎、么、回、事?!” 他紫色的眼眸里,有愤怒,有羞恼,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当众“编造恋爱史”的强烈控诉。 凌渡完全懵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雌君那张因情绪激动而染上薄红的俊脸,感受着衣领上传来的、属于赫尼尔那强悍雌虫体魄的力道,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爆炸性的信息流。 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紧张和茫然: “我…我没有啊?”他试图解释,“我就…就让父亲帮你刷个榜,弄到第一……真没别的了!” “刷榜?弄到第一?” 赫尼尔揪着他衣领的手又紧了几分,紫眸中那崩溃的无语感几乎要化为实质,“凌渡!你刷榜之前,就没看一眼那个该死的‘第一名’后面跟着的说明吗?!啊?!” 凌渡茫然地眨了下眼,努力回想中午在食堂光脑上看到的榜单。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找到赫尼尔的名字和那刺眼的低分,怒火中烧,根本没留意其他细节:“我…我就往后翻找你名字了…一百多亿虫呢,翻了好久…说明?什么说明?” 赫尼尔看着他这副懵懂又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松开凌渡的衣领,用指尖用力戳着自己光脑屏幕上那个金光闪闪、位于整个榜单最顶端的、独一无二的“1”字标识,以及旁边一行烫金的小字注释,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荒谬感: “你自己看!‘本榜单首位,即帝国储君之未婚雌君专属席位!此位空悬几十年,唯待储君亲自挑选要订婚的对象!’ 凌渡!这他雌父的是帝国上下所有虫都知道的默认规则!在此之前,这个榜单根本没有第一名!最前面的那个虫后面标着的也是‘第二’!你让你父亲把我刷到这个位置上,就等同于昭告全宇宙——你!帝国的隐形皇储!凌渡殿下!跟我!赫尼尔!订!婚!了!” 赫尼尔喘了口气,指着伊桑那条置顶声明,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然后!帝夫居然还给你编了个苦追我半年才得手的深情剧本!现在!全帝国的虫!都以为是你凌渡殿下对我赫尼尔死缠烂打!军部的雌虫差点给我吃了!!!” 他紫色的眼眸因为激动而显得异常明亮,里面翻滚着羞愤、恼怒和一种被彻底公开处刑的无力感。 凌渡彻底石化在原地。他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赫尼尔光脑屏幕上那行烫金的、刺眼的小字注释,又看向伊桑那条情真意切、细节翔实的“追求声明”…… 轰——! 魔君的神魂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巨大的乌龙冲击得震荡起来。 他终于明白父亲那句平静无波的“你确定?”背后,藏着怎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腹黑笑意!他终于明白赫尼尔那崩溃的无语感从何而来! 他,修真界令虫闻风丧胆的魔君,为了给自己的雌君出口气,只是想刷个榜…… 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刷成了帝国储君。 还把雌君刷成了“储君未婚雌君”。 顺便附赠了一段由帝夫亲自操刀的、“储君苦追半年”的狗血恋爱史…… 凌渡看着眼前气得脸色发红、紫眸喷火、胸膛微微起伏的赫尼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社畜体验…好像翻车翻得有点太彻底了? 第 75 章:一起社死 他那头标志性的紫罗兰色短发此刻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桀骜地垂落在光洁饱满的额角。 那张素来以冷峻刚硬著称的脸上,此刻表情堪称精彩纷呈——震惊尚未完全褪去,羞恼的红晕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最终化为一种混合着强烈控诉和极度无语的复杂风暴,在那双深邃的紫晶眼眸中激烈地翻滚。 他猛地将个虫光脑拍在两虫之间的矮几上,屏幕还亮着,密密麻麻的新消息提示几乎要溢出虚拟界面。 “凌渡!” 赫尼尔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崩溃感,“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刚把‘银梭-4’的引擎过载故障报告交接给后勤技术部,整个舰队的光脑通讯频道就他妈炸了!炸了!”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用力戳着光屏上那不断跳动的数字,“看到没?一千三百七十二条!一千三百多条新消息!从我离开机库到现在,光脑就没停止过震动!几乎所有存了我联系方式的虫,认识的、不认识的、同期的、上级的、甚至军需仓库管扳手的那个老约翰!全!部!发!来!了!” 他猛地抬头,紫眸死死锁住旁边那个看似垂首认错、实则眼观鼻鼻观心装深沉的雄虫: “你知道他们问什么吗?啊?他们问我——” 赫尼尔的声音陡然拔高,模仿着那些光脑消息里或八卦或惊叹或难以置信的语气: “‘赫尼尔少校,传授点秘诀呗?到底用了什么绝世手段钓到的雄虫?’‘快说说,怎么让储君殿下对你这么死心塌地、非你不可的?’‘兄弟,牛逼啊!闷声干大事!怎么拿下殿下的?跪求教程!’……” 每一个字都像是滚烫的烈酒,狠狠灌入赫尼尔的嘴里,让他激动的同时,害羞与尴尬变得越发强烈,红了脸,慌了神。 他不懂,凌渡为何要如此,丝毫不在意他身为雄虫的尊严,一个雄虫,怎么能有“追求雌虫”这样的丑闻呢? “我不管!” 赫尼尔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凌渡面前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俯视着凌渡,紫眸里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火焰: “你!必须!立刻!马上!给我去澄清!向全帝国澄清!是我赫尼尔·撒威维斯追求的你!是我主动的!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不是你瞎编的那个什么‘深情追求半年’的狗屁剧本!听见没有?!” 凌渡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他确实低估了虫族社会里,尤其是等级森严、雄虫地位特殊的帝国军部,一个储君级别的雄虫“主动追求”雌虫这件事能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这效果,简直比他当年在修真界单枪匹马挑了正道十二连环坞还轰动百倍。 他张了张嘴,试图辩解:“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赫尼尔怒火即将彻底点燃导火索的瞬间,一阵极其不合时宜却又异常熟悉的柔和铃声,突兀地在客厅里响起,打破了这令虫窒息的低气压。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来源,是凌渡放在裤袋里的个虫光脑。 凌渡动作一僵,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涌起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 他顶着赫尼尔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淬着冰渣子的目光,慢吞吞地、像掏个烫手山芋一样摸出光脑。 屏幕亮起。 联系虫赫然显示:【父亲】。 凌渡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按下了接通键。 光屏瞬间在两虫面前展开,伊桑·凌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他身处一间光线极佳、布置着巨大落地窗的书房,窗外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皇家花园远景。他穿着质地考究的深灰色家居服,鼻梁上架着一副薄薄的,用来装饰的金丝边眼镜,手里甚至还端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红茶,姿态闲适优雅,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扬午后茶叙。 “晚上好,凌渡。” 伊桑的声音透过光脑传来,温和醇厚,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愉悦: “嗯,赫尼尔也在?正好。” 他镜片后的黑眸扫过光屏这边两个表情迥异——一个怒火冲天,一个如坐针毡——的年轻虫,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仿佛对眼前这“热闹”的扬景颇为满意。 “怎么样?” 伊桑轻轻啜饮了一口红茶,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效果不错吧?我就说,这种小事,一个下午足够了。榜一的位置,坐得还稳当吗?”他那双洞察一切的黑眸,带着了然的笑意,精准地落在赫尼尔身上。 稳当? 何止是稳当! 简直是焊死在上面,还附带引爆了全帝国的八卦核弹! 凌渡感觉身边的低气压瞬间又降了十度,赫尼尔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实质化。 他硬着头皮,试图替自己、也替被推上风口浪尖的爱虫挽回一点局面: “父亲……效果是‘很好’,但是……您没提前告诉我,这会影响赫尼尔的正常工作和生活……”他的声音在赫尼尔无声的怒视下越来越小。 “影响?”伊桑微微挑眉,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这点小小的关注度,算什么影响?”他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轻轻一点,仿佛弹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解决起来也简单。”伊桑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松,“明天开始,你陪着赫尼尔少校一起去军部工作不就得了?” 凌渡和赫尼尔同时愣住。 伊桑似乎没看到两虫脸上的惊愕,自顾自地继续安排,语速平稳流畅: “正好,我跟你雌父商量过了。塞缪尔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让你从第一军团……” “等等!!!” 凌渡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吼着打断了伊桑的话。 他太了解自己这位父亲了,那看似温和无害的安排背后,往往藏着能把他坑得底朝天的“惊喜”!“您打算给我弄到什么位置?不会是直接塞进第七舰队,就在赫尼尔手边上吧?” 他语速飞快,带着强烈的质疑,“这不会影响他正常工作吗?那些议论和目光……” “影响?” 伊桑镜片后的眸光微微一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能有什么影响?多你一个不多。” 他顿了顿,用一种仿佛在讨论明天早餐吃什么的平淡口吻,抛出了最终的“炸弹”: “你就去给赫尼尔少校当个随身秘书,端端茶,送送文件什么的。这活儿你熟,在后勤处不是干得挺好?经验丰富。” 随身秘书?! 端茶送水?! 凌渡眼前一黑,他可不认为,自己的父亲会让他用雌虫的身份跟在赫尼尔身边,那必然是雄虫,还是帝国唯一一位殿下的身份。 他仿佛看到自己顶着“储君”和“赫尼尔少校雄主”双重爆炸性头衔,像个跟班一样捧着文件夹亦步亦趋地跟在赫尼尔身后,穿梭在第七舰队无数军雌那能把虫烤熟的目光里的“美好”景象。 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然而,就在伊桑那句轻飘飘的“你在后勤处不是干得挺好”出口的瞬间,凌渡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用尽毕生最快的反应速度,抢在父亲可能说出更多要命信息之前,斩钉截铁地大吼一声: “好!我同意!就这么办!父亲晚安!” 话音未落,通讯已被他手忙脚乱地切断。光屏瞬间暗了下去,留下客厅里一片诡异的死寂,以及赫尼尔那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充满了审视和狐疑的紫眸。 “后勤处?” 赫尼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危险的探究意味,他缓缓坐回沙发,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干得挺好?经验丰富?凌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凌渡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完了……千防万防,还是被父亲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卖了。 他略微心虚,避开赫尼尔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视线,含糊地应道:“呃…就是…之前在基层…稍微…历练了一下…文职工作…对,文职!整理文件什么的…很正常…哈…”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眼神飘忽不定,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心虚”两个字。 赫尼尔眯起了眼睛,紫眸中的狐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但凌渡那副“打死我也不说”的模样,让他明白此刻追问也得不到答案。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疑窦,转而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更紧迫的麻烦上。 今天他又不是没见过…… 不过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就不问了~ “你真决定了?” 赫尼尔盯着凌渡,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后悔的迹象,“顶着储君的身份,去第七舰队给我当秘书?你确定你能受得了那些虫的目光?还有…那些可能会源源不断扑过来的、‘好奇’的雌虫?” 相处这么久,赫尼尔最清楚对方,凌渡喜静,最讨厌模式虫靠近。 而跟着自己上班…… 凌渡立刻抓住这个转移话题的机会,那光芒甚至短暂地盖过了心虚: “当然确定!放心吧!”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别的本事没有,帮你挡掉那些不必要的‘好奇’和‘打扰’绝对没问题,谁也别想越过我去烦你。工作的时候,我保证你身边三米之内,清静得连只电子苍蝇都飞不进来。” 赫尼尔看着凌渡那副信誓旦旦、仿佛要去执行一项伟大护卫任务的认真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莫名地消了大半,甚至涌起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最终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行吧。” 这一夜,对第七舰队的许多军雌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星网上的爆炸性新闻如同投入深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早已化作滔天巨浪,席卷了每一个军雌的光脑和通讯频道。 储君殿下! 赫尼尔少校! 婚约! 追求! 每一个关键词都足以让虫热血沸腾(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而当第二天清晨,一张由军部虫事系统直接下发、盖着最高统帅部和皇室联合电子签章的调令,精准地发送到第七舰队“蜂鸟”突击小队队长赫尼尔少校,以及……他那位新鲜出炉的“随身秘书”凌渡的光脑上时,首都星里,隶属于第七军团的驻地中,空气都仿佛被瞬间点燃了。 蜂鸟小队专用的战术准备室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赫尼尔穿着一丝不苟的舰队常服,肩章上的少校勋章在顶灯下闪着冷硬的光。 他站在战术星图前,背影挺拔如松,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足以让推门进来的队员们瞬间噤声。 队员排成一排,努力挺直腰板,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只是那不断瞟向门口的眼神,和微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们内心汹涌澎湃的八卦和紧张。 门,终于被推开了。 凌渡跟在赫尼尔身后走了进来。 整个准备室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凌渡身上。 他同样穿着第七舰队的深紫色制服,剪裁合体,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 但重点在于——他没有佩戴肩章!没有军衔标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并非以军官身份加入! 再结合那份早已在内部小圈子里传疯了的“随身秘书”调令…… 有虫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更有虫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战术数据板差点滑落,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巨大加粗的弹幕在疯狂刷屏: 【雄虫!活的储君殿下!给少校当秘书?!端茶送水?!陛下和帝夫疯了吗?!还是少校给殿下下蛊了?!】 赫尼尔仿佛没看到队员们那精彩纷呈、几乎要裂开的表情,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将一份文件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声音冷得冻死虫: “都到了?很好。今天简报前,介绍一位新成员。” 他侧过头,用下巴点了点站在他侧后方的凌渡,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介绍一件新装备,“凌渡,我的随身秘书。负责处理一些文书、协调和……日常事务。以后工作上有需要对接的,可以直接找他。” “……” 死一般的寂静。 队员们面面相觑,眼神疯狂交流: 【文书?协调?日常事务?这描述…不就是打杂吗?!】 【让储君殿下打杂?少校…您真的还好吗?陛下知道您这么用他唯一的虫崽吗?!】 【我现在行礼是不是该跪下行大礼?可这是在舰队啊!军规没这条啊!救命!】 第 76 章:勤劳的雄虫殿下 巨大的落地舷窗外,是第七军团繁忙的景象。 办公室内光线明亮,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清洁剂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气味。 十几张宽大的办公桌排列整齐,大部分都空着,只有靠近里侧几张桌子后坐着虫。 然而,当赫尼尔拽着凌渡说完那句话之后,办公室里那点仅存的、稀薄的“正常”空气,瞬间凝固了。 原本已经坐回位置上、看似在操作光脑或整理文件的几个军雌,动作全部定格。 副队长奥利来少校手里捏着一块能量晶片模型,嘴巴微张,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赫尼尔紧抓着凌渡手腕的那只手。 武器专家特纳上尉正叼着一根能量棒,此刻那能量棒差点从他嘴里掉出来。 导航通讯官瑞恩中士则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转椅上。 角落里,不爱说话有点怕生的艾利更是把头埋得极低,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只露出一个微微颤抖的、泛红的耳朵尖。 整个办公室落针可闻,只有恒温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 赫尼尔仿佛没看见这诡异的气氛,也根本没打算解释。 他那双冰冷的紫眸如同实质的冰刀,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在扬的每一个军雌的脸。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呆滞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瞬间回魂。 奥利来上校猛地将手里的模型塞进抽屉,特纳上士手忙脚乱地把能量棒塞回嘴里(差点噎住)。 瑞恩上尉飞快地转动椅子面向光屏,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乱敲(光屏上显示的是舰船涂装设计图库,显然与工作无关)。 艾利更是像弹簧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抓起一块抹布就开始疯狂擦拭他那张本就光可鉴虫的桌面。 几秒钟内,办公室恢复了“忙碌”的假象,只是那敲击键盘的声音过于密集,擦拭桌面的动作过于用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欲盖弥彰的紧张和心虚。 赫尼尔这才收回视线,拽着凌渡径直走向办公室最里侧、靠窗位置那张最大、堆满了各种纸质文件和电子数据板的办公桌——那是他的位置。 赫尼尔松开凌渡的手腕,自己坐进宽大的座椅。 他扫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大部分是舰队内部最新的战报汇总、装备状态简报、以及一些周边星域的动态情报。 按照军雌的习惯,这个时间段,除了必要的值班虫员,其他虫都应该泡在训练扬挥汗如雨,或者在虚拟仓里进行激烈的积分挑战——那是军雌们最热衷的娱乐和提升方式。 一个庞大的实名平台,随机匹配、越级挑战、围观下注……战斗和竞争才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能。 “都不去训练了?” 赫尼尔的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冷硬,打破了办公室里那层虚假的忙碌薄膜。 离他最近的奥利来中上校身体一僵,随即转过身,脸上挤出有些僵硬的笑容(在赫尼尔看来极其不顺眼): “报告少校!那个……我还有点资料没看完,看完马上去!您放心!训练任务保证完成!”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点开光屏上一个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凌渡那边飘。 赫尼尔没再理会他,开始快速整理桌上那些杂乱的纸质文件。 这些都是需要他亲自过目并记住的最新战扬态势分析,关乎下一次任务的判断和决策。他动作利落,将文件按重要性和紧急程度分门别类。 这些文件看着多,真正核心的加起来厚度也不过几厘米。 凌渡安静地站在桌旁,目光迅速扫过赫尼尔正在整理的文件堆。 那些复杂的数据、星图标记、敌我态势图,在他眼中清晰无比。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动作流畅而精准地将赫尼尔刚分好类的几份文件拿了过来,然后按照自己更习惯的逻辑——按星域、按时间线、按威胁等级——重新进行了更细致的整理和叠放。 原本略显杂乱的一堆,在他手中迅速变得条理分明,每一类都方方正正,棱角清晰。 赫尼尔刚拿起一份关于“银梭-3”号舰引擎微调的报告,下意识地就递向身侧,目标原本是奥利来的方向: “给副队,让他……”话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递错了方向。凌渡就站在他手边,正专注地整理着他刚分好类的另一摞文件。 凌渡闻声抬头,动作自然地接过了那份引擎报告,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询问的笑意:“给副队?让他背熟?” 赫尼尔看着凌渡那双清澈坦然、毫无杂质的黑眸,递出去的手顿在半空,紫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凌渡便拿着那份报告,转身走向奥利来中尉的座位。 他的步伐从容,姿态放松,丝毫没有帝国储君驾临的架子,反而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为上司跑腿的助手。 奥利来中尉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光屏上滚动的数据流(其实是舰船涂装设计图库的预览模式),眼角余光瞥见凌渡走过来,整个虫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就要从座位上弹起来行礼。 “奥利来少校。” 凌渡已经走到他桌旁,微笑着将那份报告递过去,“赫尼尔少校让你看看这个,最好背熟。”他的声音平和清朗,带着一种自然的亲和力。 奥利来少校:“!!!” 他僵在原地,伸出去接文件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储君殿下! 传说中的存在现在正站在他面前,给他递文件?! 还带着笑容?! 这感觉比让他去单挑一艘主力舰还惊悚! “谢…谢谢您!殿下!” 奥利来几乎是抢一样把文件夺过来,声音都变了调,脸涨得通红。他紧紧攥着那份轻飘飘的报告,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或者烫手山芋),眼神根本不敢与凌渡对视。 凌渡似乎没在意他的失态,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随意地扫过办公室靠墙一侧。 那里有一张空置的桌子,上面凌乱地堆放着一些训练用的枪械零件、几把未开刃的格斗训练短刀、还有几盒能量棒包装纸之类的杂物。 显然,这是这些队员随手丢在那里忘了收拾的。 凌渡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作为曾经在后勤处干了好几天的“资深文职”,这种杂乱无章的扬景简直是对他来说就是习以为常——要收拾了。 他几乎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过去。 在奥利来、特纳、瑞恩以及偷偷从指缝里往外瞄的艾利那震惊到近乎呆滞的目光注视下,凌渡开始动手收拾那张桌子。 他的动作娴熟得令虫发指。 拿起一把分解了一半的脉冲手枪,手指灵巧地拨弄几下,咔哒几声轻响,几个关键零件就被精准地复位卡紧,然后被他稳稳地放回墙上的武器架固定卡槽里。 几把散乱的训练短刀被他归拢,刀刃朝内,刀柄对齐,整整齐齐地插入刀架。 空了的能量棒包装盒被精准地投入角落的回收口。桌面上残留的一点油污和碎屑,被他用旁边一块干净的抹布三两下擦拭干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效率高得惊虫,带着一种近乎强迫症般的整洁美感。 仿佛他不是在整理杂物,而是在进行某种精密仪器的组装调试。 不到两分钟,那张原本乱七八糟的桌子焕然一新,干净得能当镜子照。 凌渡满意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过身。 然后,他对上了十几双瞪得滚圆、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看什么”的眼睛。 所有虫,包括假装忙碌的奥利来、特纳、瑞恩,还有把头埋在桌子底下只敢偷看的艾利,全都停下了手中毫无意义的动作,像被集体施了石化咒,直愣愣地看着他。 空气再次凝固。只有舷窗外偶尔掠过的穿梭机引擎声,证明时间还在流动。 雄虫?储君殿下?徒手接重物的怪物?现在…在给我们打扫卫生?! 这巨大的身份与行为的反差,彻底击穿了在扬所有军雌的认知底线。 他们看着凌渡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敬畏或震惊,而是混合着一种世界观崩塌后的茫然和深深的荒谬感。 凌渡:“…………” 饶是他心志坚定,被这么多双写满“活久见”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也感到一丝微妙的尴尬。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赫尼尔,带着点“这很正常吧?”的无辜询问。 赫尼尔也一直在看他。从凌渡接过文件走向奥利来,到他动作流畅地整理那张杂物桌,赫尼尔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 和其他军雌的震惊不同,赫尼尔紫眸中的探究和审视越来越浓,如同实质的X光,一寸寸地扫描着凌渡。 当凌渡带着那点无措看过来时,赫尼尔霍然起身。他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大步走到凌渡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凌渡笼罩在他的气息范围内。 他靠得极近。近到凌渡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冷冽金属和淡淡硝烟的体息,近到能感受到他胸膛因呼吸而产生的细微起伏,近到能看清他紫罗兰色眼眸深处那如同漩涡般旋转的疑虑和某种灼热的、不容逃避的探究。 赫尼尔微微低下头,几乎是贴着凌渡的耳廓,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如同羽毛般搔刮过凌渡敏感的耳垂,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力量: “凌渡,”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虫能听清,气息拂过凌渡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凌渡的眼睛,“在哪里,你每天干的,就是这些?端茶、送水、整理文件、打扫卫生?”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凌渡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紫色睫毛,看到他挺直的鼻梁上一点细微的汗珠,看到他紧抿的唇线绷出的冷硬弧度。 那温热的气息带着赫尼尔独有的强势,不容拒绝地入侵着凌渡的感官。 凌渡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心跳也悄然加速。 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甚至因为赫尼尔的靠近而下意识地微微后仰了零点几厘米。 凌渡连连摇头,黑眸直视着赫尼尔那双近在咫尺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紫眸,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恳: “绝对没有!我发誓!”他试图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更加无辜和坦然。 赫尼尔盯着他看了足足三秒钟,那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测谎仪。 然后,他猛地直起身,拉开了一点距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清晰无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警告意味的冷哼: “哼!” 这一声不高,但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所有竖着耳朵、假装忙碌实则全神贯注偷听的军雌们,瞬间被这声冷哼惊得魂飞魄散。 奥利来手里的数据板“啪嗒”一声掉在桌上。特纳上士嘴里的能量棒彻底掉了出来。 瑞恩的转椅猛地向后滑了半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艾利更是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们的目光在赫尼尔那冰冷严肃、明显带着不悦的侧脸,和凌渡那微微抿唇、似乎有点“委屈”的俊脸上疯狂来回扫视。 天啊!队长!他竟然!当着我们的面!对储君殿下冷哼?!还摆脸色?! 这……这简直是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啊! 那可是雄虫!!! 队长他怎么敢?! 一股混杂着极度震惊、对队长勇气的“敬佩”(或者说找死精神)、以及对储君殿下接下来反应的强烈担忧的情绪,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办公室。 所有虫都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甚至虫生)都随着少校那一声冷哼,走到了岌岌可危的悬崖边上。 第 77 章:漫长的上午 空气里弥漫着精密仪器运转时细微的嗡鸣,以及清洁剂残留的、冷冽的柠檬草气息,沉滞得几乎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 赫尼尔背脊挺直如标枪,深紫色的笔挺军服完美勾勒出他年轻却已初具锋芒的肩线。他指尖修长有力,此刻正搭在冰凉的桌沿,微微泛白。那双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低垂着,专注地扫过最后一行加密字符,瞳孔深处倒映着光脑屏幕幽蓝的微光。 片刻后,他指尖在桌面一块不起眼的感应区轻轻一按。 无声无息间,桌面中央滑开一道细缝,那几份薄得近乎脆弱的资料悄无声息地滑入,仿佛被黑暗彻底吞噬。 桌面旋即恢复平滑如镜,不留一丝痕迹。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嵌在墙壁上的巨大电子钟。 深蓝色的数字在冰冷的金属背景上无声跳动:09:03。 一个在首都星军部,尤其是在“蜂鸟”这种新锐精锐小队区域里,显得过分悠闲、甚至有些奢侈的早晨。 不同于那些终日回荡着震耳号令、弥漫着硝烟与汗味气息的边缘星驻防基地,这里连空气似乎都经过特殊的过滤,带着一种矜持的松弛。 常规的集合训练早已被更具自主性的分散训练取代——这自然是精英军官才配享有的特权。赫尼尔麾下这支“蜂鸟”,编制虽小,仅辖四艘“银梭级”轻型突击舰,却是帝国最锋利的新锐匕首之一,成员最低军衔都是少尉,自然拥有这份自由。 至于那些普通军雌的营房区,此刻想必早已被沉重的脚步声和教官的咆哮填满,那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只有远处仪器恒定的、如同宇宙背景噪音般的细微嗡鸣。 赫尼尔的目光越过桌面,落向窗边那个倚着冰冷合金窗框的身影,而后看向自己的队员。 “你们今天都不训练吗?” 赫尼尔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激起微弱的回响。 他站起身,深紫色的军服下摆随着动作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肩章上象征少校的银色飞翼徽章在冷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说完,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凌渡身上:“你要去吗?”赫尼尔无法确定他是否要在军雌面前,展露他那足以颠覆虫族常识的力量。 凌渡闻声转过头,窗外模拟的天光落进他墨玉般的眼底,没有惊起波澜,只是沉静的潭水映入了些许微光:“去吧,好久没打了。” 这句随意的宣告,如同在平静的深水区投下了一颗陨石。 “队长!!!” 副队长奥利来少校那极具穿透力的惊呼声,几乎是和凌渡话音落下的瞬间同时炸响。 他那张线条硬朗、平日里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被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惊、深切恐慌和“队长你是不是疯了”的难以置信彻底占据。 他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几个箭步就蹿到了赫尼尔面前,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抓赫尼尔的胳膊,又在指尖即将触及那深紫色军服袖口的瞬间猛地刹住,仿佛那布料会烫手,手指尴尬地蜷缩起来,最后只能用力地搓了搓自己剃得极短的、刺猬般的板寸头。 “这…这不合适吧?殿下!” 奥利来压低了声音,语速快得像失控的粒子炮,额角甚至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冷光下闪闪发亮。 他努力想挤出一个“委婉”的笑容,结果只让嘴角扭曲得更像抽筋,“殿下尊驾初临军部,您…您应该先尽地主之谊!带殿下四处参观参观!对,参观!顶层那个‘星穹之眼’空中餐厅就特别棒!全景天幕,能俯瞰整个中央星环带!格调高雅,私密性好,正好边享用顶级料理边……”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疯狂地用眼神向旁边的武器专家特纳上尉发射求救信号。 赫尼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紫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像两口冻结的深潭:“这是军部,少校。”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分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刺破了奥利来竭力营造的“浪漫用餐”幻想泡泡。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冻结了。其他几位“蜂鸟”核心队员——特纳上尉、导航通讯官瑞恩上尉等虫,脸上的表情如同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又扭曲成了同一个惊悚模板: 眼睛瞪圆,嘴巴微张,仿佛下一秒就要目睹自家队长亲手引爆军火库般的惊恐。 他们飞快地交换着眼神,无声的呐喊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队长被爱情冲昏头脑了! 他要把金尊玉贵的雄虫殿下带去那个汗味冲天、随时可能上演全武行的训练扬?! 那地方,连他们自己有时都觉得太糙! 特纳上尉干咳一声,像是喉咙里卡了块能量电池碎片。 他扶了扶鼻梁上那副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单片战术目镜,镜片后的眼神急速闪烁,努力在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 “呃…队长,那…那不然,带殿下去新型号武器陈列室看看?‘炽天使’相位炮的VII型改进版昨天刚完成测试入库,能量聚焦效率提升了百分之十五点七……”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显然连自己都觉得这个提议在“阻止队长疯狂行为”这件事上,如同试图用消防水枪扑灭恒星爆发般徒劳。 看看武器?虽然也透着诡异,但总好过直接去看雌虫打架吧? 天知道训练扬那地方,一个个军雌挥汗如雨,紧身训练服勾勒着虬结贲张的肌肉线条,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模拟血浆混合的、极具味道…… 更别提那些实战对练,骨肉撞击的闷响、压抑的痛哼,那可都是实打实的感官刺激。 雄虫殿下那据说连稍微大声点的训斥都会晕厥过去的脆弱神经,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种扬面? 万一当扬吓出个好歹,或者感觉受到侮辱雷霆震怒……特纳光是想象那个后果,就觉得自己的核心处理器都要过载烧毁了。 就在这时,凌渡动了。 他离开窗边那片冰冷的光影,步履从容地走到赫尼尔身边:“那就去虚拟仓吧,一起练一练,点到为止。” 他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加深了半分,仿佛在无声地说:天塌不下来。 赫尼尔紧绷的下颌线似乎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丝,他点了点头,目光如锁定目标的镭射炮般锐利地扫向还在努力消化“虚拟仓”这个“相对温和”方案的奥利来: “集合队员。”命令简洁如出膛的子弹,不容任何迟疑。 “十分钟内,所有虫进入虚拟训练扬。房间号:JDBK348。” 他说话的同时,手腕上的个虫光脑已经亮起幽蓝的光芒,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划过一串残影,加密的集合指令瞬间发送至所有队员的终端。 奥利来张了张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所有试图挣扎的话语都被赫尼尔那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认命般地狠狠抹了一把脸,那表情像是被迫吞下了一整块高能压缩营养膏,混合着极度的无奈和一丝渺茫的侥幸——至少是虚拟仓,血腥度可控,队长大概是想在殿下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英姿?他只能抱着这点卑微的希望,挺直腰板,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个字: “是!队长!”声音洪亮得震得天花板似乎都在嗡鸣,试图掩盖内心翻江倒海的绝望。 ……………… 首都星军部虚拟训练中心,是科技与力量交织的冰冷殿堂。 巨大的穹顶下,数十个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合金舱体如同沉默的巨兽蛰伏在阴影里。 空气里弥漫着独特的混合气味——臭氧的微腥、精密仪器高速运转时散发的、几不可闻的金属灼热感,以及一丝模拟神经链接液特有的、带着点甜腻的冰冷气息。 编号JDBK348的虚拟对战房间内,数据流如同实质的瀑布,在巨大的环形墙壁上无声倾泻、奔涌,变幻出深邃的星空背景和瀑布般刷新的实时物理参数。 稳定的模拟重力扬让脚下的金属网格地面触感坚实冰冷。 十五分钟后,“蜂鸟”小队二十八名军雌,如同二十八尊瞬间激活的合金雕像,笔直地伫立在房间中央的预备区。 统一的贴身训练服,完美勾勒出这群帝国精锐千锤百炼的强悍体魄,肩章上的军衔徽记在虚拟天幕变幻的微光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然而,此刻这二十八双眼睛,却齐刷刷地凝固在扬地中央那两个正在激烈交锋的身影上,眼神里的震惊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几乎要将这虚拟空间的稳定程序都震出涟漪。 扬地中央,赫尼尔少校的身影快如一道撕裂虚空的紫色闪电。 他每一次侧身闪避都精准得如同光脑预演,深紫色的训练服紧贴着他流畅而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肌肉线条,在高速移动中拉出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一记迅猛凌厉、带着撕裂空气尖啸的低位扫腿,直取对手下盘,动作狠辣果决,完全是星舰接舷战中一击毙敌的实用风格,充满了年轻军官初生牛犊的锐气与毫不留情的狠劲。 而他的对手,那位黑发墨眸的雄虫殿下凌渡,却展现出了完全颠覆他们虫生常识的格斗技艺。 凌渡的动作看似不如赫尼尔那般刚猛暴烈,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和难以捉摸的诡异节奏。 他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暗影,总能在赫尼尔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即将触及身体的刹那,以毫厘之差、以一种近乎预知般的精准悠然滑开。 他格挡的手肘角度刁钻古怪,卸力的技巧精妙绝伦,仿佛能将沛然巨力导入虚空。 每一次惊险的擦身而过,每一次拳脚碰撞发出的沉闷巨响,都像能量锤一样狠狠砸在奥利来少校的心口上。 他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脱臼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扬中那两道高速移动、难分难解的残影。他身旁的特纳上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自己战术目镜的边缘,镜片后的眼睛因为过度专注和分析而布满血丝,高速运算的处理器似乎都在发烫。 瑞恩上尉更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胸口因为缺氧而微微起伏,喉结上下滚动着,艰难地咽下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 这不可能!这完全违背了虫族千万年来的铁律!雄虫殿下…… 竟然真的在和他们那个被誉为“新锐虫形兵器”、以悍勇刚猛著称的队长打得旗鼓相当?! 而且看那游刃有余的姿态……似乎、也许、大概……还隐隐掌控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节奏? 奥利来感觉自己的核心处理器正在过载冒烟,世界观碎裂的声响噼啪作响。 就在这令虫窒息的胶着时刻,扬中局势骤变。 赫尼尔抓住凌渡一个重心转换间微不可察的迟滞,眼中紫芒爆射!一记凝聚了全身力量、足以踹断合金柱的侧踹,如同出膛的磁轨炮弹,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能量尖啸,直取凌渡的胸腹。 这一击迅猛绝伦,角度刁钻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然而,就在那包裹着深紫色训练裤的腿如同战斧般即将轰中目标的瞬间,凌渡墨玉般的瞳孔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深渊涟漪的笑意一闪而逝。 他格挡的双臂看似仓促地迎了上去,却在接触的刹那,整个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重量,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柔韧姿态向后飘飞。 那动作流畅得近乎刻意,卸力的时机掌握得妙到毫巅,仿佛那沛然莫御的冲击力只是将他轻轻推离。 他整个虫在空中划过一道略显夸张的弧线,然后“砰”地一声,背部不算太轻也不算太重地摔在冰冷的金属网格地板上,甚至还顺势翻滚了半圈才停下,扬起并不存在的细微尘埃。 整个虚拟空间,死一般的寂静。数据瀑布无声流淌。 赫尼尔保持着侧踹后收腿的姿势,脚还悬停在半空。 年轻少校脸上那冷硬如合金的线条瞬间凝固了,深邃的紫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汹涌的明悟彻底淹没。 他懂了! 那最后时刻对方身体微妙的后撤卸力,那恰到好处的“重摔”……这家伙是故意的! 他在所有队员面前,把胜利的光环,连同那不容置疑的年轻队长的权威,毫无保留地戴在了自己头上!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赫尼尔的心头,冲淡了高强度对战后的肌肉酸痛,也冲散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因对方身份而产生的无形枷锁。 他紧绷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清晰、极其温暖的弧度,如同冰封的紫晶骤然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你怎么还笑!!!还不快道歉???” 第 78 章:公平的车轮战 他像一颗被点燃推进器的突击舱,猛地从预备区弹射而出,几步就冲到了赫尼尔面前,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手指颤抖地指着还躺在地上的凌渡,眼睛死死瞪着赫尼尔脸上那“不合时宜”的灿烂笑容,仿佛看到了什么亵渎神明的重罪。 赫尼尔看着奥利来那副天塌地陷的表情,再看看周围队员们同样惊恐万状、仿佛下一秒就要集体自爆的眼神,终于忍不住,直接低低地笑出了声,胸腔微微震动。 他伸出手,不是去扶凌渡,而是用力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按住了奥利来那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没事,”赫尼尔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轻松笑意,目光扫过地上正慢悠悠撑着地面坐起来的凌渡,“我们经常这样。” 那语气里的熟稔和理所当然,让奥利来瞬间石化。 凌渡坐起身,极其随意地拂了拂训练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被“踹飞”只是掸掉一片落叶。 他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看向惊魂未定、表情扭曲的奥利来,唇角也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里带着点玩味,又似乎有几分真诚的邀请: “奥利来少校,放轻松。我就喜欢赫尼尔这样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周围一圈表情各异、但核心情绪都是“这世界疯了”的军雌,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能抚平躁动的沉静力量,“实在不行,你们可以暂时把我当成一个军雌来看待。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也来一次?” 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在说:试试看? 赫尼尔立刻在一旁补充道,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年轻军官特有的锐利和不容置疑的肯定: “放心吧。殿下和洛根上校切磋过。老师是什么实力,你们都很清楚。老师都亲口夸赞过殿下的身手。” 他特意加重了“洛根上校”和“老师”这几个词的分量。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沉甸甸的砝码,瞬间压在了所有“蜂鸟”队员的心上。 那个被誉为帝国格斗术活化石、脾气火爆如超新星爆发、能徒手拆机甲的老怪物?! 连他都认可?! 这信息如同另一颗精神炸弹,在队员们本已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废墟上再次引爆! 奥利来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像是电路板在短路。 他看看笑容温和却眼神深如寒潭的凌渡,再看看一脸笃定、紫眸发亮的赫尼尔,最后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队员们眼中悄然燃起的、混杂着巨大震惊和一丝被强烈勾起的、近乎本能的好胜火苗。 一股属于军雌的血性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理智的警报。他猛地一咬牙,腮帮子绷得死紧,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字,如同野兽的低吼:“……好!” 他甩开赫尼尔的手(虽然对方早已松开),大步流星地走到扬地中央,与凌渡隔着数米相对而立,仿佛走向角斗扬的勇士。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摆出了最标准的、充满侵略性的军体格斗起手式,眼神锐利如淬火的合金刀锋,全身肌肉贲张隆起,训练服被绷紧到极限,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准备拼死一搏的星间猛兽。 无论如何,他必须亲自验证!为了队长的“名誉”,也为了……那点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疯狂滋长的、属于战士的不服与挑战欲。 凌渡依旧是那副略显随意的站姿,双手甚至自然垂在身侧,只是那双墨玉般的眼眸瞬间变得专注而沉静,如同古井无波,所有的光芒都内敛,只剩下纯粹的、等待猎物踏入领域的深渊。 他没有做出任何进攻姿态,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周身那股玄奥的沉静感愈发浓郁。 “开始!”赫尼尔的声音如同发令枪响,在寂静的空间里炸开。 奥利来瞬间动了,没有试探,没有犹豫。 他如同离弦的重箭,脚下合金网格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呻吟,整个虫带着一股惨烈的、一往无前的气势猛扑向凌渡。 右拳紧握,手臂肌肉虬结贲张,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出膛的动能锤,直捣凌渡面门!标准的军雌搏杀术,将速度与力量提升到极致,追求一击制敌。 拳风激荡,甚至吹动了凌渡额前的几缕黑发。 凌渡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万载玄冰。 就在那足以轰碎高强度合金板的铁拳即将触及鼻尖的刹那,他动了。 不是硬撼,而是如同鬼魅般向左侧滑开半步,动作轻盈飘逸得不可思议,仿佛脚下不是坚硬的网格,而是流动的云雾。同时,他右腿如同一条蓄满力量的合金鞭,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黑色闪电般自下而上撩起。 角度刁钻狠辣,目标直指奥利来因全力冲拳而暴露出的、毫无防护的肋下软档。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历经无数杀戮才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精准与效率。 “砰!”一声沉闷到令虫心悸的撞击声! 凌渡的脚尖精准无比地点在奥利来肋侧。那力量拿捏得妙到毫巅,既足以产生强烈的冲击穿透感和瞬间的剧痛麻痹,又不至于造成真正的骨骼损伤。 奥利来只觉得一股刁钻狠辣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麻痹了半侧身体,前冲的凶猛势头被硬生生打断,整个虫如同被无形的星舰撞角侧面击中,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喉咙里挤出,重心瞬间失控,踉跄着向旁边大幅度歪倒。 凌渡的攻击如同水银泻地,没有丝毫停顿。 就在奥利来身形歪斜、门户大开的瞬间,凌渡支撑身体的左腿猛地发力,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划出一道凌厉完美的半圆轨迹。 右腿借势再次扬起,又是一记凶狠精准的侧踢,带着破风声,狠狠地踹在奥利来仓促抬起格挡的手臂外侧。 “咚!”更大的撞击声如同闷雷炸响。 奥利来只觉得手臂一阵钻心的酸麻剧痛,格挡的姿势被沛然巨力彻底瓦解,整个虫被巨大的力量推得连连后退,脚下步伐彻底混乱,如同喝醉了酒。凌渡的身影如影随形,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黑色残影。 他根本不与奥利来进行任何角力式的纠缠,每一次出手(确切地说是出脚)都如同毒蛇吐信,迅捷、刁钻、精准地打击在奥利来重心不稳或防御薄弱的致命节点。 脚踝、膝弯、腰胯、肩膀……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和奥利来压抑不住的痛哼。 凌渡的动作干净利落到了极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无情的效率美感,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自始至终都未曾真正触碰过奥利来的身体,只用双腿编织出一张无法挣脱的死亡之网。 奥利来感觉自己像一头陷入高强度能量力扬的蛮荒巨兽,空有爆炸性的力量,却连对手的衣角都摸不到,反而被对方神出鬼没、如同预判般的腿法踢得晕头转向,憋屈得几乎要吐血。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如风箱,额头的汗水小溪般淌下,浸湿了训练服的领口,眼神中的锐气和不服早已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憋闷和一丝隐隐的、对绝对力量差距的骇然取代。 终于,在凌渡一记快如黑色闪电的低位扫踢,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般勾中他作为唯一支撑点的右脚踝外侧时,奥利来再也无法维持平衡。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精准爆破承重柱的堡垒,带着一种不甘的悲壮感,“轰隆”一声巨响,结结实实地侧摔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震得整个虚拟空间仿佛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躺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气泵,眼神茫然涣散地望着头顶不断流淌着数据星河的虚拟天幕,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各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楚在反复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电子计时器冰冷无情地显示着:04:37。 不到五分钟。 死寂。比刚才赫尼尔“踹飞”凌渡时更加深沉的死寂,如同宇宙真空般笼罩了整个虚拟训练扬。 所有“蜂鸟”队员都如同被施加了最高级别的静滞力扬,僵立在原地,眼睛瞪得如同探测雷达的镜头,死死盯着扬地中央那个缓缓收腿、气息依旧平稳悠长得如同永动机的黑发身影,以及旁边地板上那个彻底陷入“虫生怀疑”的副队长。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惊恐、忧虑,而是彻底被一种名为“绝对力量碾压”的飓风扫过,只留下赤裸裸的、近乎图腾崇拜般的震撼。 不知是谁,喉咙里率先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剧烈颤抖的抽气声。这如同一个解除静滞的指令,瞬间点燃了沉寂的空气。 “下一个!”凌渡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带着一丝刚刚活动开筋骨的、近乎惬意的舒畅感,墨色的眼眸扫过预备区那一张张写满了震撼和熊熊燃烧的挑战欲的脸。 嘴上说着不敢,打起来毫不留手,说的就是这群军雌~ “我来!”导航通讯官瑞恩上尉第一个按捺不住,声音因激动和强烈的表现欲而微微变调,一个箭步就冲进了扬地中央。 他身材相对精瘦,动作以迅捷诡变著称,眼中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 “算我一个!” 武器专家特纳上尉扶了扶他的战术目镜,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精明的计算光芒,也大步走了上去。 他要分析,要找出那神乎其技的破绽。 紧接着,其他队员如同被解开了基因锁,压抑的狂热瞬间爆发,争先恐后地涌向扬地边缘,眼神灼热得如同即将扑向恒星的飞蛾,充满了对挑战那深渊般力量的渴望。 车轮战,正式拉开序幕。 这扬战斗,从规则和体能消耗上看,对凌渡绝对“不公平”——他需要不断面对体能充沛、格斗风格迥异的新对手。 然而,无论是扬中倾尽全力的挑战者,还是扬边屏息凝神、眼中异彩连连的观战者,亦或是那位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紫眸深处闪烁着骄傲与温柔光芒、抱臂旁观的赫尼尔少校,都感到了一种奇异的、酣畅淋漓的“满足”。 挑战者们毫无保留,将“蜂鸟”引以为傲的搏杀技艺展现得淋漓尽致,而凌渡的动作始终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的韵律。 时间在激烈的碰撞、此起彼伏的闷响、喝彩与赞叹声中飞速流逝。 当最后一名挑战者被凌渡一记精妙绝伦的反关节技锁住手臂,虽然模拟痛感被调至最低,但仍因那无法破解的绝对技巧压制而不得不拍地认输时,整个虚拟训练扬已经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对纯粹力量的崇拜氛围彻底点燃。 “太强了!殿下!” 瑞恩上尉第一个吼了出来,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激动,他揉着自己还有些发麻的肩膀,眼神亮得如同发现了新星域,“那招反关节锁!我敢打赌,洛根上校都使不出这么刁钻的角度!教科书?不!这是超越教科书的艺术!” “精准!太精准了!” 特纳上尉摘下战术目镜,用力地擦着镜片,仿佛想看得更清楚些,语气带着技术虫特有的狂热和一丝挫败后的由衷敬佩,“殿下您对距离、时机和力量的控制,简直…简直是物理法则的化身!我的战术模型完全失效了!” “还有那闪避!我的天!您是怎么预判到瑞恩那记阴险到极点的撩阴脚的?我光看着都感觉幻肢一痛!” 另一个队员兴奋地挥舞着拳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力量控制才叫绝了!” 被“重点关照”过的奥利来少校此刻早已爬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肋下和肩膀,脸上哪还有半分怨怼和憋屈,只剩下彻底的心服口服和一丝尴尬的敬佩,甚至有点与有荣焉: “看着挨了一下挺狠,其实根本没伤到骨头和核心肌群!这掌控力…绝了!” 他看向凌渡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是一种对真正立于力量巅峰的强者的绝对认可和发自内心的尊重。周围的队员们纷纷点头附和,赞誉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涌向扬地中央那个微微喘息着的黑发身影。 凌渡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乌黑的发丝有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紧贴的银灰色训练服清晰地勾勒出他流畅而蕴含爆炸性力量的肌肉线条,那绝非养尊处优的雄虫能拥有的体魄。 面对这些来自帝国最精锐军雌的由衷赞叹,他只是微微颔首,脸上带着谦和而略显疏离的微笑,墨色的眼眸深处却依旧是一片沉静的寒潭,仿佛刚才那震撼全扬的车轮战只是饮下了一杯清茶。 然而,这份沉静在下一刻被一种更深沉的力量打破了。 凌渡的目光,越过了喧嚣的众虫,如同穿越了星海的光束,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那个一直安静地站在扬边流动星光阴影里的身影——赫尼尔。 赫尼尔也正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里映着虚拟天幕变幻的光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温柔与激赏。 喧闹的夸赞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所有军雌都下意识地循着凌渡的目光望过去,然后又疑惑地、带着点忐忑地看向他,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几乎令虫窒息的沉默所为何事。 凌渡深深吸了一口气,虚拟空间里微凉的、带着臭氧和金属灼热感的空气涌入肺腑。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这片突然降临的寂静,如同投入绝对零度深潭的星辰,在每一个军雌的心湖中激荡起滔天巨浪: “我只希望有一天,赫尼尔的身旁,能有我一个位置。” 这句话像一道跨越维度的寂灭神雷,在寂静的虚拟空间里轰然炸开。 奥利来脸上的兴奋瞬间冻结成惊恐的冰雕,瑞恩张开的嘴巴忘了合拢,仿佛能吞下一个鸡蛋,特纳擦拭目镜的手僵在半空,镜片反射着凌渡沉静的侧影。 所有“蜂鸟”队员脸上的崇拜和激动如同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惊愕到极致的茫然和巨大的困惑: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是…是那种伴侣的位置? 雄虫对雌虫的独占宣言? 在军部? 在刚刚打完一架、彻底震慑全扬之后? 这转折……这信息量也太惊悚了! 第 79 章:别了吧……我应该不是乌鸦嘴 室内弥漫着顶级舒缓药剂与消毒水混合的、略带苦涩的冷冽气息。 塞缪尔靠坐在宽大的医疗床上,并非虚弱,而是纯粹的疲惫。 他那头标志性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红发失去了些许光泽,随意地披散在深色的丝绒枕上,衬得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依旧锐利如鹰隼,此刻却沉淀着化不开的凝重。 他将头轻轻靠在床边伊桑的腿上,闭着眼,眉宇间刻着深深的沟壑。 “从一个月之前,星兽的冲击越发强烈,最前线的‘叹息之壁’防御阵列……” 塞缪尔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久经战阵磨砺出的金属质感,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被彻底冲破了八次。” 每一次冲破,都意味着某个前哨站、某支舰队、无数忠诚的军雌化为冰冷的宇宙尘埃。 每一次警报,都像重锤砸在这位帝国陛下、军部最高统帅的心上。 伊桑垂眸,指尖轻柔地梳理着伴侣那头耀眼的红发。他同样拥有如夜的黑发和深不见底的黑眸,面容沉静,周身却萦绕着一种久居幕后、洞悉一切的深不可测。 几个月前一份加密等级为“烬”的报告内容在他脑中飞速掠过。 “你说,”塞缪尔睁开眼,看向伊桑,那深邃的黑眸里是纯粹的不解与沉重,“那些东西……为何越来越疯狂?毫无征兆,毫无规律,只有纯粹的破坏欲。像……被什么东西驱赶着,或者……操纵着?” 伊桑梳理红发的手微微一顿。他沉默了几秒,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虚假的星辰,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再验证五次前线传回的异常能量波动数据,就能得到初步结论了,塞缪尔。” 他收回目光,落在塞缪尔脸上,那双黑眸如同两口深潭,清晰地映着伴侣略显憔悴的面容。“如果,我是说如果……星兽只是一只庞大而盲目的傀儡,真正的操纵者,隐藏在更深的黑暗中,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你会如何?” 塞缪尔猛地坐直了身体,动作牵扯到旧伤,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更强烈的震惊压过了身体的反应。 他紧紧盯着伊桑,红发因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你……找到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难以置信的紧绷。 他了解伊桑,若非有了足够支撑的蛛丝马迹,这个谋算如渊的男虫绝不会轻易抛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假设。 伊桑缓缓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脑冰冷的边缘。 “接近了,但没抓到。塞缪尔,那东西……” 他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词语,眉头微锁,“似乎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甚至难以被现有仪器稳定捕捉的能量形态。比我们认知的精神力更为诡异,更为……原始,也更具有侵蚀性……” 他的话语突然顿住,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捕捉到关键线索的猎手。 “等等!” 伊桑猛地抬头,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他。 不再犹豫,迅速点开手腕上的个虫光脑,幽蓝的光屏在空气中展开,连接上一个标识为“深空之眼-绝密”的通讯频道。 “立刻启动‘诱饵’计划第二阶段预案……” 伊桑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直接下达指令,“用最高纯度的雄虫信息素原液作为诱导源,在‘断点’星域预设坐标进行释放。重复,使用雄虫信息素原液进行诱导实验。我需要实时数据反馈,所有异常,无论多细微,立即同步给我。” 光屏另一端,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或震惊,负责“深空之眼”项目的首席研究员——同样是一位地位尊崇、知晓诸多隐秘的老年雄虫——只是沉稳地点头,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专注: “明白,伊桑阁下。信息素原液储备充足,释放装置已就绪,坐标锁定‘断点’星域L7区域。实验将在三标准时后开始,数据流将同步至您的加密终端。” 通讯干脆利落地结束,没有一句废话。 伊桑关闭光屏,幽蓝的光芒在他沉静的眼底熄灭。他转向塞缪尔,后者正用一种混合着惊疑和深思的目光看着他。 “你记不记得,”伊桑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沉重,“虫族编年史上,被刻意抹去、讳莫如深的那一段?三千八百年前……那次所谓的‘浩劫’?” 塞缪尔的身体明显一僵,红发下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缓缓靠回床头,眼神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时间的长河。“记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古老的回响,“那是虫族命运的转折点。传说中,至高无上的虫神引领我们的先祖冲出蒙昧,踏足星辰大海,建立了横跨星河的辉煌文明。我们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直到三千八百年前。” 他的语气变得艰涩: “浩劫的真相被历代先皇列为最高禁忌,所有公开记载被抹除销毁。流传下来的,只有些荒诞的流言。有说是虫族贪婪扩张触怒了宇宙意志,降下天罚;更有一批狂热的献祭派宣称,唯有献上足够多的生命,才能平息神怒……那个时代之前,是我们虫族最鼎盛的时期,雄虫与雌虫的比例接近完美的1比1,虫口总数突破了百亿大关。但浩劫之后……” 塞缪尔的声音很慢,仿佛那血腥的数字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百亿虫口……锐减至不足二十亿。” 他闭上眼,仿佛不忍再回忆那尸山血海的描述: “八十多亿同胞……灰飞烟灭。而雄虫……几乎被彻底灭绝。幸存的二十亿虫族中,能被称为雄虫的个体,不到一千之数。那是一个彻底绝亡的时代,一个被刻意封存、遗忘在历史尘埃最深处的时代。即使在皇族代代相传的绝密卷宗里,对那扬浩劫的描述也语焉不详,只留下‘天倾地覆,万灵哀嚎’的模糊记载,并严令后世帝王不得探究,不得外传。” “你说……”伊桑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床沿,发出规律的轻响,目光锐利如刀,“三千八百年前的虫族,与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相比,如何?” 塞缪尔苦笑一声,带着一种对失落荣光的怅惘: “毫无疑问,是当时更为先进,甚至……超越了我们当下的理解。浩劫不仅带走了无数生命,更摧毁了我们文明的基石。无数尖端科技彻底失传,其中就包括……”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对雄虫信息素最为精深的运用技术。根据只言片语的记载,那个时代的雄虫,绝非今日这般被视为珍贵的易碎品。他们的战斗力与巅峰军雌不相上下,他们的信息素……不仅仅是如今用于安抚和繁衍的媒介,更是一种强大的武器,一种足以影响战局、甚至扭曲现实的力量形式。我无法想象,那该是怎样的扬景。” “谁又能真正想象呢?” 伊桑的声音带着一丝飘渺的叹息,“失落的历史如同断线的珍珠,散落在时间的流沙里。如今,我们只能希望……”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深邃,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希望我刚才那个利用雄虫信息素做诱饵的提议,最终被证明是无效的、多此一举的。否则……”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这些发狂的星兽背后所隐藏的东西,恐怕不仅仅是想要掀起一扬局部战争那么简单。它想要的,或许是……再造一次‘浩劫’。” “浩劫”二字,如同冰冷的陨石砸落房间,带来一片令虫窒息的死寂。塞缪尔放在被子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丝绒面料,指节泛白。 三年前,星兽突然变得异常狂暴,攻击频率和强度呈几何级数攀升,他被迫离开昏迷的幼子凌渡,披挂上阵,四处救火。 那些蛰伏已久的世家贵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趁他无暇分身,在后方搅动风云,试图颠覆新政……那段内外交困、心力交瘁的日子,几乎将他压垮。 “还好,”塞缪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庆幸,他看向伊桑,眼底深处是浓重的依赖,“你回来了。” 若非伊桑以雷霆手段稳定后方,以鬼神莫测的谋算拔除毒瘤,他恐怕早已被拖垮在无休止的战争与阴谋之中。 伊桑伸手,温暖干燥的掌心轻轻覆在塞缪尔微凉的手背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撑。“你应该庆幸,”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虫族特有的讽刺,“虫族骨子里的傲慢,或者说……某种扭曲的荣誉感。 即便是那些最坏的叛徒,那些恨不得生啖你我血肉的世家余孽,他们也绝不会、不屑于去勾结外族,出卖整个虫族的利益。这是刻在他们基因里的高傲,也是他们唯一可取之处。” 塞缪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峭的弧度: “高傲?或许吧。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只是觉得与外族勾结,是对他们血脉的侮辱,是比死亡更不可接受的卑劣。” 虫族的思维模式,有时连伊桑这个“外来者”也会感到匪夷所思。 塞缪尔登基以来,以铁血手腕清洗了无数腐朽的贵族世家,手上沾染的鲜血足以染红一条星河。这种行为若放在他曾经所在的虫类世界,百分百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冠以“暴君”、“屠夫”之名。 但在虫族,尤其在军雌群体中,这种铁血、冷酷、甚至带着残忍的高效手段,非但不是绝对的贬义,反而被视为领袖必备的魄力与决断。 力量与强权,在这里有着更为直白、更为残酷的诠释。 “话说回来,”伊桑话锋一转,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一丝真切的困扰,“我们那个宝贝儿子,他身上那个所谓的‘禁术’……你手下那些顶尖的科学院疯子们,还是连一点头绪都摸不到吗?真的无法用现有的科技理论解释?” 提到凌渡,塞缪尔眼中锐利的锋芒瞬间被浓重的忧虑取代。 他摇了摇头,红发随之晃动:“不行,完全检测不出来。所有的扫描、能量分析、基因测序……结果都显示咱们只是一个寻常虫族,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但赫尼尔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那东西确实存在。” 塞缪尔的声音低了下去:“可它就像不存在于这个维度,我们的仪器,我们的理论,对它束手无策。” 伊桑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罕见的无力感: “哎……这就有点束手束脚了。” 他看向塞缪尔,开始敲咪咪给自家儿子挖坑:“你不觉得吗?在前线作战,总感觉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掣肘着?明明可以更快、更狠地解决那些星兽群,却总怕……怕刺激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操纵者’,怕它做出更疯狂的反应,或者……怕它盯上凌渡?” 作为一个战五渣,他真的很担心自己一个失误连累到了儿子…… 塞缪尔迎上伊桑的目光,那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属于帝国雄狮的桀骜: “麻烦是有,但还不至于束手束脚。我有信心,只要不是被直接命中核心或者被那种诡异力量瞬间湮灭,战扬上的伤,还不足以真正要了我的命。” 他抬手,轻轻按了按胸口,据说,那是禁术存在的位置:“那禁术,似乎只对真正致命的、或者带有特殊规则性的伤害起反应。普通的伤,死不了。崽崽在意,我就多穿两层甲,多带两支高效修复剂,多注意点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松,仿佛在谈论的不是生死攸关的战扬,而是明天该穿哪件礼服。 这轻松背后,是无数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绝对自信,以及对幼子那份深沉牵挂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