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号协议》 第1章 苏醒与13号 空旷的大厅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晶体设施,设备表面漆黑中透露着晶体的特有辉光,大厅外不停响起的阵阵法术爆炸声与弓弩发射的破空声让站在设备下的队伍的心情愈发沉重。 队伍领头身着老旧贵族服装的金色长发少女神情严肃地对旁边的男子说:“情报确定属实吗哈维?我们为这次的突袭行动付出了太多的伤亡。” 名为哈维的男子仔细端详着面前的晶体设施回答道:“这是由文森特帝国在四皇会战后失败而被洛恩克斯帝国所缴获的情报,我在一次对基里特恩郡的局部突袭中从情报局获得了这些机密情报。情报中把这里描述成文森特帝国复兴的唯一希望,当时我觉得可能是什么文森特帝国未开发出的新型武器,但我真没想到居然是一个辉晶长方。” “无论如何,第五集团军在此地有驻军就说明了这地方的重要性,毕竟没有帝国军队会在这无边的冻原上一个不起眼的破地方长期驻守。”少女说道。 少女将手掌放到设施上继续问道:“既然帝国军队打不开这设施,那哈维你有什么办法尽快打开这个设备吗,你知道我们的游击队抵抗不了多久的正规军的进攻。” 哈维笑道:“那是当然,我的领袖小姐,我截获这批情报时,它们就是准备发往这个地方,其中一份夹杂着一枚文森特帝国的三色勋章,令我奇怪的是三色勋章是由文森特初代皇帝颁发给护国公海尔默的奖章,如今在文森特帝国覆灭后被洛恩克斯帝国缴获,帝国情报局的相关负责人也对此百思不解并在情报中要求第五集团军对此进行进一步调查。” 向少女解释后哈维把自己背心后的三色勋章拿了出来放在手心端详,勋章由蓝白红三色组成,蓝色象征着皇帝与帝国的威严,白色象征着帝国对公民的责任,红色则象征着帝国的武力,然而随着文森特帝国在四皇会战中战败并被瓜分,这枚勋章所蕴含的一切也随之消散。 “真是枚好勋章。”哈维心想,随后便把勋章按在了设施下的凹槽中。 随着勋章的放入,晶体设施瞬间开始剧烈的颤动,表面晶体的漆黑涂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辉晶开始展露原来的橙黄色光芒,而大厅外的雪原针叶林中,第五集团军也因为这剧烈的颤动而加强了对游击队的攻势。 大厅内的辉晶立方在震动的同时,其表面也开始浮现出一个晶体平面,立方前的两人被其上一个个闪过的国家标志震惊了。“文森特帝国、洛恩克斯帝国、卡兰德王国、维多利亚帝国、莱德尼尔王国……这些都是目前大陆上存在或者存在过的大国。”少女震惊的说。 哈维思索道:“我认为这上面的内容在现在来看太匪夷所思了,据我所知除去已经灭国的文森特帝国,洛恩克斯帝国、维多利亚帝国与莱德尼尔王国自四皇之战后就开始迅速互相敌视并在边境互相加强警戒,能让这几个国家合作,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除非这是百年前的古老遗迹,但是为什么这种遗迹能被当时的文森特帝国看作救命的稻草呢?” 在两人交流的同时,立方逐渐打开,其中保存的事物逐渐显露在众人的面前并让众人陷入更加震惊——立方中保存的竟然是一位英俊的青年。 “哈维,给我个解释。”少女望向哈维说道。 “这超出了我的预期,领袖小姐,谁能想到文森特王国的复兴利器,众国的古老机密竟然是一位青年呢?”哈维苦笑道。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重装的魁梧大汉径直走入大厅对少女说:“敌军的攻势正越来越强,我怀疑继续战斗下去的话,基里特恩郡的那些叛徒们也会加入到对我们的进攻,我们撑不了多久了。” 少女眉头紧锁,显然从立方中得到的东西——那位未知的青年并不让她满意。随后她说道:“哈维,让你的人带走这位客人然后用高能辉晶炸毁这个地方;卡拉特,让部队立刻分批次掩护撤退,时间不多。希望大家立刻执行。” 听完命令后的两人立刻指挥起各自的队伍执行少女的命令,而少女此刻却走到了立方中的青年面前,青年已经因为立方的震动而苏醒,但长时间的封存使他的四肢无法直接运动。少女问道:“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告诉我你的名字。” 青年面露疑惑,“我是谁?”他反问道。 哈维在旁边笑道:“看来不是四肢,这里也有点问题。”哈维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少女对哈维斜视一眼,哈维立马收起了自己调侃的脸色去帮助自己的队伍布置辉晶炸弹去了。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吗?”少女问道。 青年摇摇头。 “你的过往?” 青年摇头。 “亲人呢?” 还是摇头。 少女仿佛没有了再问下去的兴致,外面的爆炸声更加剧烈了。 “那就叫你13吧。”少女望着立方上闪烁着各国标志与各国语言共同写成的的13号协议说道。 随后少女带着一众士兵走出了大厅,哈维则背着青年跟在后面。几分钟后,当确认无人留在大厅后时,哈维用自己的辉晶法术引爆了大厅内的辉晶炸弹,随着几声巨响,大厅中的神秘立方与一切事物在几声巨响中归入沉静。 第2章 伦斯蒂亚与反抗者 身着白色披风的队伍沉默地在无边的冻原上行军,青年也与队伍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沉默无语,但青年的意识已经从刚苏醒的混沌中挣脱出来,开始四处观望周围的队伍与在队伍中间在谈论事情的少女与壮汉。 身下的哈维感受到了青年的疑惑与好奇,说道:“醒了?四肢能动吗?” 青年摇头说道:“还不是很能活动,但是能进行简单的行走了。” 哈维摇摇头说道:“算了,继续在我背上待着吧。鬼知道帝国军队会不会追上来,小姐和卡拉特可能会担心这个问题,但要我来说,不可能的,冻原这么大,帝国一个集团军放在这破地方都像海中的一片水花,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不相信有什么势力能在洛恩克斯境内击败帝国的军队,但那些叛徒要是知道了小姐在这里,他们肯定会拼命追过来,但现在看来他们还没聪明到这种地步。” 青年点点头,继续沉默下去。 哈维则继续自言自语道:“小姐给你取了什么名字来着?我当时忙着调节辉晶的共振频率,没听清楚。” 青年回答道:“13,她叫我13,好像是因为在那个立方上写的是13。” 听完青年的回答,哈维继续说道:“13啊,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最起码我现在听着你的洛恩克斯语讲的就不错。” 13摇摇头,回答道:“我的大脑里对于我自己的记忆仿佛都消失了,我现在唯一还有的记忆就是我还记得我曾经似乎在这片大地上旅行了很长时间,但是我对洛恩克斯王国的记忆中似乎没有像你们这种的游击队。”说完,13将自己的眼光再次转到了在冻原中行进的队伍上。 哈维听完青年的话,若有所思道:“王国?洛恩克斯还被称作王国的时候可是先帝还没整合西境的时候,那时洛恩克斯只不过是西境中比较大的一股势力罢了,那就是说,你在四百多年前造访了洛恩克斯帝,嗯,王国?” 说完这段话,哈维开始仔细打量起青年——由于长时间的沉眠造成的的黑色长发,绿色的眼睛,身上穿的是自立方中就跟随他的不知是哪国古老风格的华丽风衣套装。总之一点也不像活了四百多年的样子。要知道,即使是一些长生种也不可能在活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后还保持着这么年轻的外表。 13在哈维的打量中回答道:“具体时间我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肯定我当时到这里时,这里还是洛恩克斯王国。” 哈维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现在回答你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有我们这群所谓的叛乱分子存在。” 哈维清清嗓子,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洛恩克斯帝国的基石是她的军队所带给她的无数的胜利,而在胜利的背后,则隐藏的是帝国从先帝以来就保持的对贵族的优待以及对平民尤其是辉晶病患者的高压政策。” “在最初之时,洛恩克斯人聚集在先帝的旗帜下,为了洛恩克斯的荣耀,先帝的荣耀与洛恩克斯的壮大而南征北战,没有人会因先帝的高压政策而不满,因为先帝永远战斗、先帝永远胜利、先帝永远辉煌,没有洛恩克斯人会质疑先帝的决定,因为正是先帝带领他们走出苦寒,拥抱新的生活。” “但是纵使先帝这种强者也战胜不了时间的摧残,自先帝去世后,先帝分封的各大贵族组成了贵族议会开始掌管这个由先帝拼杀出来的超级大国,而战争也随着先帝的逝去而逐渐在洛恩克斯帝国民众的生活中消失——四周的国家早就受够了连年不断的战争,他们抓住先帝去世的时机抢先与各大贵族私下签订了停战协议。” “停战本来对普通民众是一件好事,但贵族们为了保障自己的权利,没有将先帝的对平民的高压与对自己有利的贵族优待政策取消,并将提出废除这些的政策的新皇帝洛恩德斯软禁。” “虽然新皇帝妥协于旧贵族的威压而抱憾终生,但洛恩德斯的儿子洛恩斯则继承了父亲的遗愿,他得到了帝国中部最大的贵族势力——守望者家族,也就是现在的基里特恩郡的实际控制者的帮助,通过让帝国第五集团军假借日常换防的理由突袭了首都洛德的贵族议会,而结果也符合皇帝的预期,其他贵族根本没时间召唤他们扶持的各个帝国集团军,这是一次完美的突袭。” “在这次突袭后,洛恩斯成功登基加冕为了洛恩克斯的新皇,而守望者家族的威望与名声则更进一步,甚至族长当时获得了统领一整个帝国第五集团军的军权,随后洛恩斯发布了史称四月新政的政治改革,全面提高了帝国的福利与普通群众的权利,各种繁杂的贵族税负也纷纷取消减轻,一切都在向更美好的未来驶去。” “但万事万物的改变总伴随着代价,洛恩斯的改革过于激烈,各大贵族基本上都被严厉打压,而洛恩斯也低估了这些贵族千百年来的底蕴——各个被打压的贵族在私下达成推翻洛恩斯的共识,并在守望者家族中培养收买了如今是现任守望者族长的伦特。” “在一切准备就绪时,贵族议会在首都再次发动了政变,洛恩斯不会想到,自己当年成功的手段竟然会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尽管首都的皇帝卫队拼死抵抗,可是贵族的私军仍踏着他们的尸体攻入了皇宫,并杀死了皇帝洛恩斯,随后各大贵族纷纷发表了贵族议会重建的宣告,并新立洛恩斯的表亲洛克斯为皇帝。” “至于守望者家族,伦特药杀了老族长并伪造了皇帝手令与族长辉印,第五集团军终究是帝国的军队,在看到最终的皇帝手令后,第五集团军军长才以难以置信的神情开始对基里特恩郡的守望者家族进行进攻,最终伦特在第五集团军杀死了大部分反抗的家族成员后在基里特恩郡宣布支持新皇帝洛克斯。而基里特恩守望者最后的血脉伦斯蒂亚与守望者直属卫队的统领伦恩斯率领大部分卫队与幸存的忠诚派成员在第五集团军部分军官的示意下逃入了冻原之中。” 说到这里,哈维脸上开始显露出悲哀的神情。而13则把目光再次移向了队伍中间的金发少女与壮汉。 哈维也察觉到了13的意思,说道:“对,你的猜想没错,伦斯蒂亚就是我们现在的领袖,我的小姐,我们在逃到冻原后成立了解放运动,目的就是救助那些因为新帝登基与帝国贵族议会重建而被变本加厉迫害的平民与辉晶病患者。” “另一位壮汉则是第一直属突击队的队长卡拉特,原先是第五集团军的突击军官长,因为不满于帝国的高压与背叛随着我们逃入了冻原,是一位话少但是值得托付生命的人。” 13听完哈维漫长的解释之后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们没想过重回基里特恩郡吗?” 哈维露出了看待弱智的神情笑道:“没看出你这人挺喜欢说冷笑话,我们现在的人手就算遇到伦特他们这群叛徒的主力部队都难以抗衡,更别说驻扎在不远的第五集团军了,虽然他们并不爱管我们的事情,再说我们长期待在无边冻原上,连基本的补给都难以稳定得到,毕竟对于在冻原中的平民与辉晶病患者的聚落,就算他们大部分真心想帮助我们,我们也根本不可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大规模的支援物资,甚至大部分时间里我们为了保护他们不被帝国的冻原纠察队抓走充工,常常因此与小部分帝国军队发生直接或者间接地冲突。” 13在听完哈维的话后说道:“那根据你说的目前帝国的情况,那我猜中部冻原像你们这样的组织怕是不少,你们和他们有联系吗?没准你们可以互相守望支援,就像你们家族的守望者名号一样。” 哈维笑道:“这些不用你担心,我们要是想不到这些,估计早就死在前几次纠察队的大型围剿上了,因为我们虽然在逃亡之中,但我们毕竟带走了原来大部分的卫队精锐,当然,还有我的情报局。” 谈到情报局,哈维的语气仿佛自豪了起来。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哈维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他们一些小型的反抗组织,与其说是反抗组织,不如说是一些小的聚落由于所属地区贵族的剥削生活不下去,于是与我们合作来打跑前来收税或者来拉壮丁的贵族私军,而我们也不能强迫他们去参加我们的战斗,志愿者除外。” “不用担心我们孤立无援,小子,在这个国家里,最缺少的不是这些。”哈维边说边抬头望向那白色的毫无生机的无边冻原。“去看吧,这才是真正的洛恩克斯,一只身患顽疾但依然强大的病兽,在这头病兽的身下躲藏着无数像我们这样的被抛弃者,他们都是反抗者,他们都是我们。”哈维说道。 “所以我们无处不在,所以我们不可战胜。” “看来你俩相处的不错。”金发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哈维与13的面前。“很少看见哈维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少女轻笑道。 “谈到了一些伤感的事,也跟他说明了我们的情况,小姐。”哈维笑着解释道,仿佛刚才他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冻原的雪雾一样无关轻重,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正如平日。 “据我们的临时据点不远了,我们可以在那里进行短暂休憩,然后明天就可以向老科尔他们那前进了。”伦斯蒂亚笑着说。“而且我们的后卫确定了那群混账没有跟上来,我们的步伐可以放缓些了。”摆脱追击后的伦斯蒂亚仿佛轻松了不少。 “至于13你嘛,到了老科尔那里我再和你具体聊一下接下来的打算,行吗?” 13点了点头。伦斯蒂亚满意的笑了笑,又回到了队伍的中央。 哈维也不再言语,整个队伍又恢复了沉静,但队伍中的氛围明显轻松了不少,士兵们的步伐与开始相比放缓了不少,不少人甚至把武器退弹挂在了背后。但唯一不变的还是沉默,沉默的一行人在沉默的冻原中继续向临时据点行进。 第3章 休整与闲谈 已至深夜,队伍在漫长的行进后最终在一片不起眼的雪松林中停了下来,卡拉特与走在队伍前面的人迅速扒开了被白雪覆盖的灌木丛,从中拿出了不少折叠起来的兽皮帐篷与干燥的木柴,而卡拉特队伍里的走在中间的其他人则是忙着帮忙架设帐篷,点燃柴火。随着哈维吹了声口哨,哈维率领的一部分情报局人员也熟练地消失在了暗夜之中,另一部分则在松木下歇息。 眼前这支队伍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非常熟悉,一座营地魔术般迅速拔地而起,一口大锅被放在了埋在雪地里的简易土炉上,锅里是冻原中的常见菜式——地锅粥,用不了一会,地锅粥便在休息的队伍中传递开来,哈维把一碗粥递给坐在一根圆木上的13,13接过手放在自己面前,这可能是他百年来第一次吃到真正意义上的食物,所以他对喝下这碗粥这件事表现的异常郑重。 旁边的哈维看到了13的神态,哈哈大笑说道:“不就是一碗破粥,有什么值得这么严肃,赶紧喝掉,小姐找你有事。”他指了指营地边缘坐着的伦斯蒂亚。 听完哈维的调侃,13缓缓喝下这碗地锅粥,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随即他望向了哈维。 察觉到13疑惑的目光,哈维一愣,随即笑得更加大声,说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味觉还没恢复?” 13似乎还没想明白,只是微微点头,哈维则继续笑道:“你果然脑子还没完全醒过来,或者你根本没喝过这种可能对于曾经的你来说难以下咽的食物?在这贫瘠的冻原上去哪里给你找所谓的香料,这玩意虽然没有味道,但是营养还算齐全,而且很饱肚。放心吧,你的味觉绝对没出问题。好了,闲聊到底为止,既然喝完了,就快去找小姐吧,她一直在等你。” 起身向哈维示意后,13穿过休息中的队伍,走向了营地外围,伦斯蒂亚正坐在一棵松树下仰头想着什么,察觉到13的走近,她对13摆了摆手。13走到了树的另一旁坐下,才发现卡拉特也率领着几个身着重装的士兵在不远处守夜,而卡拉特的眼神也时不时看向这边。 伦斯蒂亚似乎知道了13在想什么,解释道:“每次队伍休息时卡拉特和他的近卫队都会在营地周围警戒,而他老是看向你的原因就是你刚加入我们,他对你的戒心还很高,不用放在心上。” “如果连沉睡百年的你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死我的话,那我不如死在十年前的那天夜里。”金发的少女自言自语地笑道。 “我们接下来会向老科尔他们的聚居地行进,他们是我们在基里特恩郡远郊的乌尔纳镇附近的据点之一,我们与老科尔他们合作了快8年了,绝对值得信赖。” “倒是你,虽然是我们把你唤醒,但是我并不想以此来要挟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在乌尔纳镇周末有去往基里特恩城的商队,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们会让老科尔支会商队一声的,至于身份嘛,我们会帮你伪造一名落魄贵族的身份证明,我们有专家来操劳这行。”伦斯蒂亚指了指远处在闲逛的哈维。 “有了哈维的身份证明和你的这身华丽的风衣,我相信没有贵族私军和纠察队会难为你,或者,我是说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加入我们,至少帮助我们一段时间,之后再决定离开与否,我以守望者家族的名誉为誓,到时候无论你如何决定,我不会有一丝怨言。”伦斯蒂亚注视着13认真说道。 13看着雪松对面伦斯蒂亚认真的目光,微微低头,说道:“我现在丧失了我自己的几乎所有的记忆,而且我也不懂所谓的辉晶法术和你们的武器,我的记忆中这些都模糊无比,你们为什么要如此看重我?我并不值得你们如此拉拢。” 听完了13的低语,伦斯蒂亚微笑道:“我们想要留下你的原因有一方面确实是从我们的私心出发,我们为了这次苏醒你的行动牺牲了第一组的很多成员,而第一组就几乎是我们最强的力量了,并且你这位充满谜团的“文森特帝国的希望”也让我十分好奇,还有我们的人数也并不是很多,只要有人愿意加入并与我们一起战斗,我们都乐意接纳。” 伦斯蒂亚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嘛,我也是有一点自己的愿望在里面的,我在10年前被迫离开我的家族,我的亲人不是死在了那场灾难里就是选择与他们一起来杀死我,而伦恩斯在那夜和卫队一起拼死带我杀了出去,而那年我才11岁,但直至今日我仍会常常想起以前在基里特恩城里的美好时光——父亲的教导,母亲的怀抱,还有基里特恩城里无处不在的克兰鄂花,这些构成了我的童年,而我也无时无刻不希望回到那段时光。” “而你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忘记了自己的经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 “在我看来,你现在几乎失去了你的所有,你现在和当初的我一样,失去了自己的依靠,如这无边冻原上的冷风一样没有归处,我当时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如今的我可以给你一个可以短暂安身,可以安然入睡的归处。”“这或许也是对我自己原先无用的的怀念罢了。”伦斯蒂亚自嘲的笑了笑。 静静的听完了伦斯蒂亚的解释和自语,13突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被关心的熟悉又陌生的异样,仿佛百年前就有人在这个国度上像这样关照过他,即使已经山河俱变,即使已经沧海桑田。这种感觉似乎穿越了时间,让他下意识地给予了伦斯蒂亚答案。 而这个答案早已在百年前注定。 第4章 乌尔纳镇和老科尔 松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疏,一个主要由木屋构成的小镇进入了队伍的视线里,前方的卡拉特摆了摆手后队伍随之停下,然后哈维便带着几个身着平民外衣的下属向镇外的为数不多用石头构筑而成的哨戒塔走去,塔上的持弩士兵用塔上的远望镜看到哈维后立刻向身后的同伴说了什么,随后一队年轻的士兵从塔后的哨所中走出,令13惊讶的是为首的士兵竟然立正并向哈维敬礼,眼中似乎还有一丝对哈维的崇拜,哈维回了礼,从他的背心中掏出了特制的弩与辉晶弹药向天空发射,辉晶发射到天空后,在并不算高的位置上被哈维用自己的辉晶法术引爆,爆炸燃烧了特制弹药的杂质,在天空爆出了绿色的团雾并迅速消散。 看到绿色信号的队伍不等卡拉特示意,一些年轻的队员就开始向乌尔纳镇奔去,而卡拉特也并不在意,他与他的重装卫队仍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而大部分的队伍则越过他们向镇子里行进。 伦斯蒂亚也向着小镇走去,并与边上同行的13解释道:“乌尔纳镇几乎是我们在基里特恩郡的最大据点了,我马上要去镇中与伦恩斯取得联系并计划接下来各队的行动与调度,我想把你分配到就驻扎在乌尔纳镇的第十六小队,如果没有异议的话,你就先去找老科尔吧,他是镇长,也是第十六小队的队长,他会回答你大部分问题,镇中心的石屋就是他的住处兼办公室,你沿着街道直走就能看到了。” 说完这些,伦斯蒂亚便走向了小镇的另一边。哈维则是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说道:“小姐已经把你的事情都告诉了老科尔,到时候老科尔会安置好你的一切,并把你作为一名正式的队员和各个小分队一起执行任务,我和小姐可能会离开乌尔纳镇甚至基里特恩郡一段时间,希望再见到你时,你能够交到新的朋友,找到对于你来说,新的发现。同时祝福你能恢复一些记忆吧。”说完这些,哈维便向伦斯蒂亚离开的方向走去。 告别两人后,13漫步在小镇的主街道上,帝国中部常年积雪,基里特恩郡的乌尔纳镇自然也是常年被雪覆盖,但主街道繁忙的市场和数个大型商队则与小镇周围寂静的松林形成鲜明的对比。街道上大部分的镇民们交易着自己雪季前储藏的蔬菜与水果、一些远处河流冰层下捕获的鲜鱼,还有大批的腌肉。商队则是从基里特恩城内或者更繁华的地方带来一些实用的工具和其他商品。甚至有不少孩子穿梭在热闹街道的中央嬉戏打闹,一切的景象都与哈维所描述的格格不入。走了不久,小镇中央的石头建筑便出现在了13眼前,低矮的石屋由圆木封顶,两名士兵在站岗。 13径直向石屋走去,两名士兵互相确认了这位生面孔的“贵族”的目的正是这个小屋后,一名士兵随即举起了背后的弩枪,另外一名士兵则向13说道:“请止步先生,说明你的来意。” “伦斯蒂亚让我来找老科尔。”13说道。 两名士兵听到13的解释后并没有放松警惕,先前警告的士兵进入屋子里,另外一名士兵则是继续将弩枪指向了13。 过了一会,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屋中传出,先前的那位士兵和一位魁梧的老头一起走了出来。“放下弩孩子,他是我们的新成员。”老头说道。持弩的士兵放下弩并开始仔细端详13,不一会他便看向了之前的另一位士兵,那位士兵显然理解了持弩士兵的意思,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两位士兵的动作让13有些迷惑,老头则解释道:“你叫13对吧,你的这身风衣太扎眼了,我们的人中可没有像你这样身着华服的,他俩这是不理解,不用管这俩小子,跟我来。” 老人随后带领13走进了小屋内,穿过几个明显正在休整的队伍后,老头领着13穿过了一个由木板遮掩的狭长地道,走出地道后已经到了小镇边的另一片松林中。让13震惊的是,这片林子里竟然隐藏了一座这样的建筑,全副武装的士兵互相交流或者训练,旁边的两面墙挂满了弩箭和其他兵器。 “这是我们解放运动在基里特恩郡周围最大的据点了,大大小小的任务和人员补给训练都由这里负责。” 走进所谓的“镇长办公室”,老头在桌子后坐下,13也坐在了另一边。“我就是老科尔,这点你应该能猜到,毕竟太明显了,我会回答你可能存在的疑惑,小姐此时可能已经离开这里了,她让我向你致意,并祝福你接下来能找到你自己的一部分。” 13点点头,并等待老科尔继续说下去。 老科尔从桌下找到了自己的烟杆并点燃,吸了吸,说道:“我先介绍下我自己,我从小生活在乌尔纳镇,在年轻时为守望者家族效力,负责管理乌尔纳镇的物流和商队登记,当时老爷对我们乌尔纳镇平日里有着·不小的帮扶,并免除了我们所有的苛捐杂税,仅仅象征意义的保留了一点粮食税来应付帝国统计属。这也是我们乌尔纳镇能发展成现在的原因。” “我就这样平凡且安逸的度过了我的年轻岁月,而我一直相信我会这样终老。” “但事情总会不尽人意对吗?”老科尔笑了笑,抖了抖烟杆。“一切都在十年前的那个长夜之后结束了,平日里受人敬仰的伦恩斯大人带着小姐和他几乎死伤殆尽的亲卫队逃到了乌尔纳镇请求我们收留他们。收到老爷和小姐数十年的帮扶的我们怎么可能拒绝,我们只是担心会有更大的麻烦会找上门来,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就有一整支军队包围了我们小镇,要求彻查我们是否窝藏了所谓的罪犯,虽然当时的军队打着守望者家族的旗帜,但是我们肯定只认老爷和小姐。所以我们把他们一行藏在了小镇地窖下的暗格里。” “他们搜查不到,便要求我们缴纳之前所欠的被老爷他们删除的税费,幸亏我们有不少余粮,便很快交给了他们,他们见我们缴纳很快也没有理由继续,便继续向东部行军,在当时的我看来,他们根本不是原来声名远扬的守望者,只是一群暴徒和劫匪罢了,而我们平日里那些熟面孔则全都消失了。” “而之后,当那群恶徒想继续找我们麻烦的时候,帝国第五集团军的军队突然出现在松林的尽头,第五集团军军长宣布我们小镇属于他们的直属供给区,让那群暴徒尽快撤去,那群暴徒肯定不是正规帝国军队的对手,只好退去,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而我们以前的老伙计们也再也没有回来过一次。” “至于当初第五集团军的军长为什么这样做,当时是令我百思不解,但哈维那家伙给我说了军团长与老爷以前的交情后,我就瞬间明白了,那家伙估计也是后悔于自己的决定,但是又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所以只能做到这些。” “也多亏了他,我们乌尔纳镇在这十年免于基里特恩郡那群贵族的盘剥,成为了远近闻名的自由贸易镇,有着其他聚居点梦寐以求的安逸环境和暗地保护,毕竟没有贵族想真正去挑战一支帝国集团军的威严,而我们所有人都对小姐和老爷的恩情铭记在心,所以当小姐成立解放运动后,小镇的几乎所有年轻人都加入了小姐的组织,我们所有乌尔纳人都坚信我们解放运动才是真正的基里特恩守望者,而我们小镇的每个人都为加入或者帮助小姐他们而感到骄傲。” 说完这些往事后,老科尔猛吸了一口,缓缓说道:“我虽然是十六小队的队长,但是我真正管理的是所有队伍的后勤工作,你马上可以去训练场找塞西莉丝,她才是十六小队真正的队长,十五编号后的队伍大多不怎么执行战斗任务,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战斗,冻原上危机无处不在,弱者是无法在这里长期生存下去的,她会教导你战斗与生存技巧。” 烟叶燃尽,老科尔起身先于13走向门外,说道:“听小姐和哈维说你是失忆了,虽然小姐祝你能找回一些自己的记忆,但是我希望你能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后,能够创造自己新的回忆。” 说完这些,老科尔拽开门,走出了自己的“镇长办公室”。 第5章 战斗的记忆 老科尔离开后,13也很快从办公室中的老旧沙发上起身走向门外。 推开吱呀作响的老旧松木门,13右转穿过那些或休整或行色匆匆的队伍,走向设施旁隐藏在松林中的训练场。而13穿过众人的同时,他陌生的面孔和华丽的服装也同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很快他们便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毕竟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几乎不可能是敌人。 为了有地方训练新兵的武器使用或者施术者的辉晶术式,老科尔和镇民们特意在松林较密的部分开拓了一小块空地。13推开栅栏,远处挂满各式武器的栏架旁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白色短发少女,少女身穿一身兽皮制成的白色大衣,面容姣好,而白发少女此时正把玩着手中的一柄异常华丽的短剑。 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白发少女小心翼翼地把短剑插入了腿间的剑袋之中。不等13说话,白发少女便抢先说道:“你就是13吧,我是第十六小队的具体行动队长塞西莉丝,因为老科尔告诉我有新人入伙,而且和我说你是个很神秘的新人,我就迫不及待的来训练场等你了。” 再仔细看了看13后,塞西莉丝笑道:“只用看你的服装就能知道你的不同了,或许我以前也有这样的服装,但是都不重要了,你可能以后会需要一些不这么“特殊”的服装。我会尽量让小约拿去帮你做好的。” 13点点头,说道:“十分感谢,那么接下来这半天我们要?” 塞西莉丝说道:“我们下午的任务主要就是让你找到自己最熟悉善用的武器并教导你相应的战斗和生存技巧,有可能的话,如果你具有使用辉晶法术的能力,我会尽量帮你找到你能施展的术式,但我无法保证能一定找到,因为几乎每个人的辉晶法术都不相同,运用的方法也是。” 塞西莉丝边说边走到武器栏架旁,拿起一把刺剑抚摸道:“你去挑一把你想用的武器,然后我会教导你相应的战斗技巧。”说完后,塞西莉丝则把刺剑放回原位,继续掏出她的那把短剑在手中把玩。 13随后看着栏架上密密麻麻的各式武器,就连刀剑之间都有各个国家间不同的制式,而13几乎下意识地从几乎挂满武器的栏架里抽出了一把单手剑,随即便向塞西莉丝说道:“就这把了,我对它有种特别的感觉。” 塞西莉丝看了看13手里的单手剑,剑身中等长度,有侧边开刃,她饶有兴趣地说道:“不错不错,看来你真是个有趣且神秘的人,这把剑是文森特帝国老近卫军的特殊制式,由哈维当初提供的模板制造而成的,使用它需要长时间的练习和实战技巧,连我也不是很熟悉这把剑的使用方法,但现在你竟然说对它有种熟悉的感觉?”“实在是有趣,有趣……”塞西莉丝端详着13握剑的姿势笑着重复道。 “那你这么有信心的话,那不如直接和我用不同的武器切磋一下?因为这把武器的话我没法教你,正好也让我看看你的真正水平,如果不行的话,那就换我来给你挑选武器吧。”塞西莉丝的脸上浮现出迫不及待的神情,仿佛特别期待眼前这个神秘新成员的实力。 13想了想后便点头同意,随后两人便各自走到了空地的两边,一些正在设施中央休整的队伍也注意到了两人的情况,纷纷走到场边的木栏外观看两人的比试。 “塞西莉丝小姐竟然和这个怪人要比试?他是谁啊?” “我刚听门外十五队那俩小子说的他是我们贵族小姐的新队友,说的这是领袖的意思。” “领袖的命令,哇,这可太少见了,我都有点羡慕了。” “别想了,就你还不够那些贵族私军砍的呢。” “安静,不要吵到他们的比试。”一个看上去是小队长的青年让周围的人安静了下去。 “科文队长,你觉得谁会赢?”一个略显稚嫩的小队员说道。 “当然是塞西莉丝,父亲和我说了这位青年是一个失忆的怪人,我不相信塞西莉丝在冻原的无数次任务和搏杀所获得的技巧比不过一个失忆的人,毕竟在使用辉晶法术时,连我都难以战胜我们的贵族小姐。”被称为科文队长的青年解释并自嘲的说道。 训练场上的两人在两边站定,塞西莉丝向场外之前那位年轻的队员笑道:“小同志,你能帮我们喊开始吗?” 之前的那位队员显然是被塞西莉丝的突然请求吓了一跳,结巴的说道:“可,可以。” “那就谢啦。”塞西莉丝笑道。随后她便用自己的刺剑摆开了战斗姿势。而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13在塞西莉丝摆出战斗姿势的一瞬间,脑中突然如炸雷般涌入了大量碎片般的记忆,这些记忆碎片都在提醒着13一件事情,他在是以前,或者说是在躺到那个辉晶立方之前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场面。大量出现的记忆使13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部。 塞西莉丝和旁边的众人见状,都立即想过来查看情况,但不等他们有所行动,13便把近卫佩剑插在地上扶住了剑柄说道:“不用在意,我可以的。” 塞西莉丝看了看勉强稳住身体的13,说道:“真的没问题吗,训练可以延期的,最近的任务不是很多,一切还是以你的安全为主。” 13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地将近卫佩剑从地上拔出来,并摆出了如果哈维在场一定会惊叹的战斗姿态——文森特帝国老近卫军的防御姿态。 见到对面的13突然摆出了一套自己从未见过的临战姿态,塞西莉丝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随着年轻队员的一声略显紧张的开始后,塞西莉丝直接箭步冲向13,并直接将手里的刺剑刺向13的面部。13凭借自己脑中浮现的过往记忆,只是将自己的姿态向后变步,并将近卫佩剑斜着砍向塞西莉丝的刺剑,将刺剑挑向另一边,另一只手便直取塞西莉丝的脖颈。 塞西莉丝见状前脚猛蹬,转身抽出刺剑,用自己腿间的短剑转扫向13,13去向塞西莉丝脖颈的手被迫转握接住了塞西莉丝的另外一只手,另一臂则凌空反握住自己手中的近卫佩剑向塞西莉丝扫去。塞西莉丝随即双脚离地,横卧着落地躲开13的纠缠并双手紧握刺剑刺向13。 13熟练地侧斜身子躲开这倾力一击,并直接把近卫佩刀甩劈进了塞西莉丝脖颈旁的泥土中,另一手则是摁住了塞西莉丝的脖子上端,牢牢将塞西莉丝扣在了地上。13就这样和已躺在地上的塞西莉丝双目对视。 “你赢了,在战场上如果你有辉晶法术的话我已经死了几次了。”塞西莉丝无奈的松下了左手上的刺剑,但右手仍紧紧握着自己的短剑。 13松开了摁住塞西莉丝的手,扶着塞西莉丝站起身,郑重行了一个自己脑海中不知何处的礼仪然后说道:“受教承让了。” “没必要这么严肃。”塞西莉亚嘴上说说,但是自己也向13还了一个她家族的贵族礼仪。随后她向木栏边上目瞪口呆的众人生气的说道:“够了你们这群闲人,笑话还没看够吗?赶集去执行任务,别到时候我去找老科尔说你们玩忽职守。” 众人这才哄然散去,科文则是看着一边抚摸着手中近卫佩剑的13,若有所思一阵后才缓步离开。 塞西莉丝赶走众人后回身走向训练场,对13笑着说道:“别认为我很弱啦,其实你这手剑术在不比拼辉晶法术的同时能单独打败我们镇上不少人了。” “你不像是新手,你一定用这把剑杀死了很多人,你刚才迅速且致命的招式是只有在不断杀戮中才能练成的。” 塞西莉丝突然严肃说道:“我不会管你的出身何处,经历了什么,杀了多少人,毕竟我的“出身”在这里的人眼中也并不是这么的干净,但你要保证你的刀剑不会指向我的队员,包括这个镇子的所有镇民或者其他成员。否则即使拼上我这条肮脏的性命也一定要杀死你,不论天涯海角。” 13直视塞西莉丝,说道:“是你们的领袖把我苏醒,而我现在没有看到任何让我不满意或者反感的地方,反而是你们组织的人不断在帮助我,我没有理由去背叛你们。” “那就好。”塞西莉丝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平日里的浅笑。“那恭喜你,我同意你正式加入我们第十六小队,我相信你的加入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助力。”塞西莉丝高兴地说道。 “那么接下来就是给你测试下你是否能施展辉晶法术。”塞西莉丝边说边带着13走向了训练场另外一边坑坑洼洼的场地。“用你的意识去想象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去影响那个木桩。”塞西莉丝指着远处的一个人形木桩说道。 第6章 第十六小队 13在人形木桩前站定,缓缓闭上眼睛,伸出自己的手掌。“想象自己要摧毁这个木桩,用自己的意念。”塞西莉丝在一旁说道。 13在自己的脑海中想象,但是头部却因不断想象而剧烈疼痛,13只是将手掌朝向木桩一会便感觉自己脑中如黑洞一般吸收着他的意识,加上刚刚对战中大脑的记忆让他过于疲劳。13露出痛苦的神情,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塞西莉丝见到旁边的13突然昏倒在地上,赶忙去扶起他查看他的情况,见13呼吸只是稍稍急促便把他扶到了设施里属于他们十六小队的房间里。 而塞西莉丝没有注意到,木桩的周围和表面已经悄然覆盖上了一层极其微薄的辉晶。 打开房门,房间里有个年轻人在干着自己的什么事情。看到塞西莉丝扶着13走进后就立马跑过来来观察这个他们小队的新成员。 “莉丝姐他是谁啊?”这个面容稚嫩的棕发女孩问道。 “我们的新成员。”塞西莉丝简答道。 “怎么样,他厉害吗?如果他足够厉害的话,希尔和恩纳就不用一直在执行任务中警戒了,这样我们就能运输更多东西,完成更多任务了。”女孩好奇且高兴地问道。 “从目前来看,恐怕艾文娜你的美梦要成真了。”一个壮年男子推开门也进入到房间里。“刚刚在训练场上我们这位新成员可刚刚击败了你们亲爱的莉丝姐。”男子摆了摆手说道。 “哇,真的吗,我的好日子就要来啦!”艾文娜高兴的抱住了还在昏迷中的13。 “不要闹,他还在昏迷,而且就算13以后担任警戒任务,你还是要负责运输一定的货物,不然艾文斯大叔又回来责怪我对你太好,到时候你和希尔和恩纳继续负责货物的运输,我和13与特里德负责警戒和战斗。”塞西莉丝推开激动的艾文娜笑着说道。 “不过我们多个人确实能完成更多的任务,我们的配给就会更多,就能给艾文娜买更多的基里特恩糖糕吃啦。”被称为特里德的男子摸着艾文娜的头笑着说道。 “还有希尔的新弩枪和恩纳的新大衣!我答应他们要送给他的。”艾文娜认真的说道。 “好啦好啦,都会有的。”塞西莉丝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他还没和我们执行过任务呢你就开始想象以后的美好生活了?” “嘿嘿,就不能我想一下嘛。” 13在三人的不断交谈中醒来了,眼前一个小女孩正在抱着自己,另外俩人正在捂嘴发笑,随即迷惑地看着赛西莉丝。 塞西莉丝说道:“这个抱在你身上的是艾文娜,这位是特里德,都是我们小队的成员,你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会和他们一起相处,如果你没有大碍的话,马上就跟随我们去执行你的第一次任务了,对吗?特里德。”塞西莉丝撑着13看向边上的特里德。 “是的队长,我刚从行动处那里领到的任务,大概是从阿德莱恩克矿山那里运输第十二队从那边缴获的贵族赃物吧,还是和之前一样,应该比较安全,希尔和恩纳已经在行动处那里准备好了。”特里德说道。 塞西莉丝又看向13,13点点头,从塞西莉丝身前起开。 “去训练场把你之前中意的那把剑拿来,那把剑本来就属于哈维,而我相信他不会介意的。拿完后就来行动处找我们,我们在那边汇合。” 塞西莉丝说完便带着两人走出了房间,艾文娜走之前还对13挥了挥小手。 “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啊。”13叹了叹,随即也推开门走向之前的训练场。 房间瞬间变得空荡了起来,仿佛之前房间内的欢声笑语根本不曾存在。 第7章 第一次任务 十三去训练场拿走了那把哈维的近卫佩剑,并熟练地插入了自己风衣里的特制环带中,严丝合缝。对于自己这些下意识的陌生但又极其熟练的行为,十三都将其归类为自己以往记忆中的战斗或者生活习惯。在穿过设施大厅中那些议论之前比试的话语和好奇的目光后,十三再次穿过之前老科尔带他走过的狭长地道,来到了所谓的行动处——之前城镇中心的石屋。 石屋里之前来去匆匆的士兵们早已去往各自的任务地点去执行自己的任务,现在的石屋异常空荡,只有另外一小批人们围在空空的雪橇车旁在讨论着什么,其中就有塞西莉丝他们。 看到十三到了,塞西莉丝挥挥手示意十三过来到小队前。“这是希尔和恩纳,也是我们小队的老成员。”塞西莉丝对十三介绍道一旁正在整理车辆的两位少年。两位少年也向十三打了个手势,随即继续去忙着整理卡车。 “这次的任务是去运输第十二队在阿德莱恩克矿区缴获的贵族物资,他们会安排人到交接地点接应我们,这次我和你来负责左右两边的警戒,特里德负责后面,艾文娜他们负责驾驶车辆和搬运物资。”塞西莉丝有条不紊地说道。 “阿德莱恩克矿区是由基里特恩郡阿德莱恩克家族经营的矿场,这个矿场因全部使用辉晶病患者和冻原流民劳动而在基里特恩郡“声名远扬”,但由于距离基里特恩郡较远,他们在运输补给上经常会送我们些“大礼”。但是他们对这个矿场极为重视,驻防着他们最精锐的私军,毕竟这个矿场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 “而且自从洛恩克斯帝国向白阳王国宣战并挑起边境冲突后,这个矿场对边境的补给也至关重要,阿德莱恩克也看准了这次机会,不断扩充自己的私军并联合基里特恩郡的纠察队来不断在冻原上扫荡流民和辉晶病患者们的聚居点,把他们抓起来后充当奴隶民夫和辉晶一起大量卖往前线以此来大量牟财。” “像第十五队之前的小队都是规模较大的队伍,比如第十二队就有大约四五百人,就像地方游击队一样,他们在中部冻原各处都有自己的据点,只是在要大量补给或者执行重大任务之前回到乌尔纳镇进行补给,其他时间他们仅通过信使和我们取得联系。” “在我们乌尔纳镇附近行动的队伍仅有第十二和第十小队等,而前五的小队会长时间跟随领袖他们行动,前段时间阿德莱恩克他们突然从矿场向东疆边境城市那边运送了大量补给物资和由辉晶病患者和流民组成的奴隶队伍,这吸引到了第十二队的注意。在上次信使的消息中他们称缴获了大量的军用物资,让我们乌尔纳镇尽快组织队伍去帮忙运输,第二十小队已经先我们去了,我们今天也要出发。” 塞西莉丝说完这些,便望向边上的其他队员,见大家都准备完毕,塞西莉丝便严肃的宣布道:“那么十六小队第1025次运输任务正式开始。”艾文娜和两个少年欢呼了一声,随后塞西莉丝和十三走在队伍最前边,运输车跟在两人之后向东边矿区开始缓缓行进。 雪花开始逐渐飘下,而城镇也逐渐消失在眼间。 第8章 计划之外的难民 一行人离开乌尔纳镇向基里特恩郡北部的阿德莱恩克矿区行进,帝国的疆域自西境向中部宽度逐渐缩短,而阿德莱恩克矿区正位于帝国中部极北方,帝国气候自西向东北方向就开始变得异常寒冷,而这也造就了帝国西境荣华,东疆荒凉的景象。 随着路途的继续,刺骨的寒冷逐渐开始影响每个人,艾文娜早早地钻进了兽皮覆盖的车厢里,而车上驾车和手持弩枪的恩纳与希尔也在路上换上了白色的兽皮大衣,在车前引路的塞西莉丝和13则是继续穿着白色的任务伪装服远远走在运输车之前,特里德只是如平常一样稳稳坐在车后,手持制式盾牌警戒着车后。 “我们走到哪了啊?好冷好冷,我能不能再吃一点饼干。”艾文娜缩在车里问道。 “已经行完一大半的路程了,从这个天气就能感觉出来。”驾车的恩纳双眼直视前方说道。 “饼干省着点吃,那可是我和恩纳哥给你买的,不是组织补给的哦,现在吃完了,回来的路上只能吃干面包和地锅粥了。”恩纳边上持弩的希尔说道。 “好的,好的,知道了,我就是比较无聊嘛。”小艾文娜有点失落。 “小文娜睡会吧,马上搬运物资也要出不少力,到时候就不能还缩在车厢里了。”特里德在车后笑道。 与此同时,塞西莉丝和13几乎同时在小道旁不远的覆雪灌木丛中发现了那一丝极其微弱的炊烟,塞西莉丝停下并向身后的恩纳打出了暂停的手势,车上的恩纳缓慢把车停下,从车座下也拿出了一套制式盾牌和一把直剑。同时特里德也在后方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盾牌。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塞西莉丝示意13一同从两侧去查看炊烟的来源,而炊烟的制造者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两人与后面的运输车,随着两人的逐渐靠近,一些谈话声开始越来越清晰。 “我们都逃到这里来了,他们那群纠察队应该追不上来了吧。” “这我哪能知道,与其担心被那群混账东西追上,倒不如担心现在我们的食物问题,我们逃走的时候哪有时间去带走我们聚落的食物。”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你我还有威克斯他们几十个人,要不是头领带着她的几个伙计和纠察队死战,我们几十个人能活下来都是问题,被抓到矿场里横竖都是死。” “你说的也对,既然头领让我来带领你们在这破地方活下去,她死了都要帮我们活下来,那我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哎。”为首的瘦高男子从这个不太专业的地炉边站起,继续向旁边的另外一位低矮但壮实许多的男子说道:“这些炉子里的地锅粥就是我们全部的口粮了,肯定不够我们全部人吃的,先让科里斯他们几家的老人妇女还有那几个孩子先吃吧,我们这些青壮年就忍一忍,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还蹲在原地的男子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只有这样做了,先帝保佑,我们能尽快找到能收留我们的聚居点,在我们全被这该死的冻原覆盖之前。”随即他也起身,并拿出了炉中的小的可怜的瓷盆,叹息着走向了远处松林边。 旁边不远处的灌木丛里,13和塞西莉丝在听完两人的短暂交流后,塞西莉丝说道:“就他们那点地锅粥,不可能喂饱几十个人的肚子的,雪又有变大的趋势,他们走不了多远了。” 13说道:“不如将他们带到附近第十二小队的驻地?正好将我们的补给分给它们一些,凑活到目标地点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我们组织本来就缺少人手,我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看到他们几十个人的加入。” 塞西莉丝点点头表示了肯定 “但带上他们会明显延后我们的进程,我们带上他们后也可能不幸遇到之前追杀他们的纠察队,总之,目标太大,我们遭到的风险越大,但是我不可能放下他们不管,毕竟。。。。。” 塞西莉丝不再说话,陷入了沉默,只是一会,便又看向说道:“我先出去跟他们进行交涉,你继续在这里观察,如果情况不对的话再进行支援。” “没问题。”13说道。 塞西莉丝随后直接走出了草丛,走在前面的两个男子之前都根本不知道他们边上的灌木丛中竟然会有人偷听,此时外包白色伪装服加内衬旧式洛恩克斯贵族服装的塞西莉丝突然出现让他们吓了一跳,两人见状并没有逃跑,而是直接跪了下去,不断恳求塞西莉丝放过他们一行。两人虽然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怀里仍然牢牢抱着那两锅量少的可怜的地锅粥。 塞西莉丝后退一步说道:“不要误会,我是解放运动的塞西莉丝,我在执行任务时偶然发现了你们并了解到了你们的窘境,我认为我们可以帮助你们解决目前的食物问题,并给你们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聚居地。” 两个男子听完后面面相窥,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但是瘦高男子明显有一丝兴奋,对着另外的壮实男子说道:“死矮子,我听头领说过她和她所在的解放运动,头领说过我们可以去投奔他们,他们都是好人。” 而另外一个人显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依然愣在原地,塞西莉丝见状继续解释道:“既然你们对我们有所了解,那你们可以通知你们其他的人赶紧过来集合了,我们时间紧迫,而气温也在不断降低,留给你们和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两人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于是低矮男子赶忙向松林边跑去。而瘦高男子则是向塞西莉丝说道:“我们原先是距离阿德莱恩克矿场很远的一个小聚落,一直由头领和她的几个伙计来带领我们在这冻原内艰难生存,而我们一直接收了不少为了逃避纠察队和私军的流民。” “生活虽然辛苦,但总的来说还算稳定,但我们没想到有一天纠察队竟然出现在聚落前的小道上,但当时已经不允许我们去思考为什么纠察队会出现在距离矿场这么远的位置。” “头领和她的伙计还有几个自愿的辉晶病患者留下来与纠察队死战,我们则是四散而逃,而我们这些人是我和矮子唯一能找到的人了。” “我对你们的遭遇表示哀悼,因为我们也深知这种被迫离开家园逃难的痛苦。”塞西莉丝的脸色有些悲伤。 “但谢天谢地我们能碰上你们,不然的话。。。。。。”男子说道。 “帮助你们也就是帮助我们自己,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应该团结在一起。”塞西莉丝继续道。然后她挥了挥手示意13一切安全。 13看到后就从灌木丛中飞奔至两人面前,不等男子发问,塞西莉丝就简答道:“我的同伴,之前负责警戒,毕竟我们不确认情况,抱歉。” “没关系,换我也会这样做,毕竟不小心的人不可能在冻原中活下来。”男子认同道。 在几人交谈的同时,前方的松林中在先前男子的带领下走出了几十个衣着简单的平民,其中不乏有妇女老人和几个孩子,13和塞西莉丝也迅速带着他们与运输车上的其余小队成员会和,并简单解释了事情缘由,其他人也不出意料地表示了同意。 确认了没有人落下后,妇女老人和孩子挤在车内,其余人则是下车小跑,向着十二小队的会合地点加速跑去。 第9章 据点与接踵而至的意外 “到了约定的时间了吗?”一名拿着辉晶远望镜的老人向旁边几个警戒的士兵说道。 “还没到时间,长官,不过也很近了。”一名拿着类似法杖似的未开刃长剑的士兵看着手上的怀表说道。 “到时间就让二十小队直接沿着备用道路返回,让你的人与他们一起返回乌尔纳镇,我们没有义务拖延,多过计划的每一秒都意味着对于我们多一分计划外的危险性,特别是在这个特殊时期。” “是,长官。”年轻人敬了下礼,随后退后去和自己的队伍交代老人的命令。而老人继续用自己老旧的辉晶远望镜观察着远处的林中小道。 不久后,塞西莉丝一行人出现在老人的远望镜中,老人随后示意周围的士兵警戒并从自己的背后抽出了宽刀。 “我记得十六小队没有这么多人。”之前的年轻人说道。 “是只有五人,但是为首的那位少女我是在乌尔纳镇见过的,她应该是十六小队的队长,她和其他队员都没有被解除武装,另外的人则是衣着简单,估计是路上遇到的平民。”老人沉稳的分析道。 “那么怎么办,长官。” “让拉德的小队先去联系,我们大部队在后面待命。” 听完老人的话,年轻人向身后的士兵说了两句话,随即一队十多人的小队便向着十六队走去。 塞西莉丝与13静静走在小道两旁,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而拉德的喊话让两人几乎同时隐蔽并掏出武器。 “我们是解放运动十二小队,说明你们的身份。”拉德喊道。 听到这句话,塞西莉丝松了口气,回头对13说道:“还好计划没出变故,不然刚刚如果埋伏我们的是纠察队,估计我们这一队人都要凶多吉少了。”随后塞西莉丝向远处的士兵右手握拳,对面的士兵看到后便放下了武器。 车队走进简易据点,塞西莉丝向老人敬礼,老人回礼后指着这些多出来的平民说道:“这是?”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这些逃避纠察队的平民,他们的聚居点已经被摧毁了,我想你们正好应该会缺一些人手所以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这倒不是问题,帮助被贵族迫害的平民和辉晶病患者本来就是我们的初衷,但是他们来得太不是时候了。”老人低头叹了叹气说道。 “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吗,我以前了解到阿德莱恩克矿场里的私军如果不是我们和其他武装直接进攻矿场的话他们是不会轻易出矿场来和我们战斗的。” “按照平常时候是这样的,但在上个月之后情况就突然急剧恶化,矿场周围开始出现几乎不间断地纠察队巡逻,而矿场里的精锐甚至会亲自下场来清扫附近的聚居点和我们的根据地,我们上个星期甚至与第八集团军的先遣部队交上了火,而第八集团军经常驻扎在东疆边境,而他们的先遣军竟然出现在帝国中北部的矿场附近,这是我最担忧的一件事,我们不可能与正规军抗衡的。”老人焦虑的说道。 “洛恩克斯帝国不是在东疆与白阳王国开战了吗,第八集团军最应该出现的位置是东疆边境,而不是基里特恩郡的矿场。”塞西莉丝疑惑道。 “这也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从之前矿区突然大量加大对东疆边境的辉晶与奴隶运输,我就隐约感觉到情况不对劲,但是仅靠这些我和我的队伍无法判断出到底发生了什么。”老人摆摆手。 “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塞西莉丝说道。“尽管我们力量有限,但是还是能完成一些危险度中等的任务的。” 老头沉思一下,看了看周围为了搬运物资而忙成一团的队伍说道:“这些平民我会让我的副官带领他的小队护送到我们的总据点与其他的有需要或者他们想留下来的地方,你们队伍中的那俩位少年则带着那个小女孩与第二十队一起带着物资回乌尔纳镇,你和那位贵族青年还有那个搬运物资的壮汉留下来和拉德的队伍一起行动,人员的调派我会向老科尔汇报。” “我们这里的人手因为最近矿区附近的异常戒严而很紧张,况且根据你们带来的平民来说,他们抓人竟然已经抓到了基里特恩城近郊,我们为此还要分出更多的队伍去查看和帮助那些聚居点,我周围能用的人就这些了,希望你们理解,并向你们献上我的敬意。”老人面色担忧且严肃的说道。 “我们理解,毕竟我们本来就该互相帮助。”塞西莉丝点头道。 “那就向你的队员们说明情况吧。让我的人来转运物资。”老人随后便向后边正忙着指挥的副官走去。 塞西莉丝首先走向坐在树下的13,不等她解释13便开口说道:“有新的变故?” “情况有变,我们留下来帮助十二小队,艾文娜和希尔他们与二十队一同在十二队的护送下会乌尔纳镇。” “了解,我没意见,都听队长你的。”说完这些13便继续坐在树下闭上了眼睛。 真是的,塞西莉丝笑了笑,随即便转身向艾文娜他们走去。 此时的艾文娜正在与第十二队的士兵们一起搬运缴获的物资,士兵们都惊叹于这么小的女孩却能搬运这么多的物资,都在和小艾文娜聊天帮忙,见到队长来了,艾文娜与其他的士兵告别来到了塞西莉丝身边和她说道:“看吧,我没偷懒莉丝姐!” “嗯嗯,小艾文娜说到做到,到时候回到乌尔纳镇肯定向大叔夸夸你。”塞西莉丝摸摸艾文娜的头笑道。 “这些物资在十二队的朋友们帮助下傍晚前就能搬完啦,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莉丝姐。” “你们傍晚就和二十队他们回去,我和13还有特里德留下来帮助十二队都些朋友们。” “哦哦,那你们也要小心,我在乌尔纳镇会买好糖糕来等你们的!”艾文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意料之外的分别。 “没关系的,我和13都不弱哦,那群纠察队奈何不了我们的,去继续帮助那些朋友吧,早点回去也更安全点。” “嗯嗯。”艾文娜说完便继续去帮忙去了。 希尔几人更是不必多说,只需交代一些回镇上要报备的物资和其他一些小事,塞西莉丝便去和拉德说明了老人的调令,拉德则表示等这里的事情忙好他会亲自来跟他们说明任务。 一切就绪,塞西莉丝则也走向13侧坐的松木边坐了下来,和13一同闭上眼睛享受这短暂的休息时光。 第10章 回归阴影 等二十小队和老人的队伍与艾文娜他们将缴获的物资整理完毕装到两队的运输车上后时间已近傍晚,副官与自己的士兵护送着艾文娜他们返回乌尔纳镇,而塞西莉丝与13则是在拉德的带领下再次见到了之前那位慈祥的老人。 “正式自我介绍下,我是现任十二队队长维尔科里,曾隶属于第五集团军突击军第三团,目前我和我的队伍与第十和第十四队共同驻扎在矿区和基里特恩郡附近。”老人缓缓说道。 “我目前能调动的人手就是这些了,拉德的小队和你们俩一共有四十六个人,这次我临时改变了主意,我将亲自参与这次任务。” “驻扎在基里特恩郡近郊的第十队的信使告诉我阿德莱恩克爵士的长子阿德莱恩.约尔韦斯将会代替他本人去矿场监督考察一阵子,而作为阿德莱恩克的长子又是阿德莱恩克派去矿场的全权委托,我相信他一定会了解最近异常的一些内幕。” “所以任务的具体就是我们打算在他前往矿场在路上临时扎营时进行突击,务必在雪松林中部将其截获,否则矿场的私军在约尔韦斯没能按时到达后肯定会大举出动来寻找他,到时候我们可能身陷绝境。” 说完,老人立正,向自己面前的队伍敬礼,随即说道:“没问题的话,开始行动。” 几十人的队伍随着一声令下迅速熄灭了地炉并拆除了简易帐篷,快速分散成数个小队消失在黑暗中。 由于情况特殊,所以13,塞西莉丝和维尔科里与他的几名亲卫组成一个行动小组。 队伍迅速在黑暗中的松林与灌木丛中穿梭前进,塞西莉丝他们的小组行动在所有小组的前方,速度奇快但又未和后面的队伍脱节,而13则以反常的速度行进在所有人的前方。 “塞西莉丝和我的小伙子们我知道,但这位年轻人也太厉害了,竟然可以在如此黑暗的密林中高速行进,可以告诉我你的故事吗,我很感兴趣,不用担心暴露,距离目标地点还有不短的距离。”维尔科里说道。 “维尔科里队长,他的名字是13,是领袖亲自给他取的,至于他的过去,他失忆了。”塞西莉丝与13并列在灌木中穿梭。 “非常抱歉,请您原谅我的冒犯,但我想您一定有着非常有趣,至少是让我非常感兴趣的过去,塞西莉丝师从哈维,自幼练习在阴影中刺杀和突袭,我的亲卫则是从我还是突击团长时就跟随着我,而我们最擅长在雪夜中给予对手致命一击,无论如何,在阴影中灵活自如可是需要大量的训练,而这种训练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只是辛苦和汗水。” 维尔科里即使年事已高,但此时仍然稳稳的和他的亲卫们跟在塞西莉丝与13之后快速在林中行进。 “我的记忆十分模糊,而每遇到我熟悉的场景或者动作,都会有一些破碎的记忆从我的脑中浮现,我现在只是在继续寻找我自己的旅行,或许我可能不久之后就会离开这里,前往其他地方或者其他国家。”13说道。 “那一定会是一段精彩的旅行,至少马上的任务一定会为其增光添彩。”维尔科里笑道。 随后小组便不再言语,继续向伏击地点前进。 自从进入雪夜后,13便有了一种异常舒适的感觉,与之前每想起一些碎片般的回忆随之而来的往往是脑部剧烈的疼痛不同,13感觉自己甚至能与这雪夜融为一体,他开始不自觉地在行进中闭上眼,开始享受这与风雪,与阴影逐渐融为一体的感觉。 塞西莉丝的肩膀突然被之后的亲卫拍了一下,她回头看向维尔科里,而维尔科里的手却指向了在所有队伍之前的13,此时13的外衣已经逐渐变为了一件红黑色的大风衣,而风衣上则有着一个类似于洛恩克斯帝国的标志,其后还有一黄一黑两个号角交叉。与此同时,13在林中高速行进的同时,双眼竟然是紧闭的。他似乎想要与整个雪夜融为一体,似乎即将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看来你的这位新队员的过往可能不是这么的‘简单’,我与第五集团军征战多年,除了那些将军或者少数精锐,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的辉晶能力。还有他的大衣后的徽章,我从未在任何的帝国军队中见过,但我确信这一定是帝国的军队徽章。”老人看向塞西莉丝,面色严肃地说道 “他曾经保证过不会做背叛我们的事,而他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有特殊之处的寻找自己记忆的可怜人,他不会对您和您的队伍产生任何威胁,或者说,我对他绝对信任。”塞西莉丝同样认真地对老人回答道。 “不用担心小姑娘,我老头子在军队中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各种奇特的辉晶能力和武器我都见识过,并亲自‘尝试’过不少,你以为就凭一个失忆但有着特殊能力的年轻人就能让我为之有所防备?放轻松,在他真背叛我们之前,我都会把他当成我的朋友。”维尔科里笑了笑。 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在到达伏击地点之前,所有小组都跟在眼前那片阴影之后一言不发,行进在夜中的松林间。 雪越下越大,帝国中部的风雪季已经随着夜色悄然来临。 第11章 德拉特的一天 洛德蒙克.德拉特站立在自己的工作桌前不停敲动着桌角,短短几分钟内无奈、愤怒、释怀与悲伤等各种充满矛盾的神情在他的脸上轮番浮现。他停下自己的动作,转身从基里特恩内城堡垒城墙的一个房间的窗口望向城墙外灰暗的天空,雪花在不断飘落,渐渐掩盖了德拉特的视线,仿佛在宣告着风雪季的开始,直至吞噬整个帝国中北部的天空。 门被突然推开,一名身着老式军装的老兵随后进入房间,恭敬地对他说道:“军长, 是时候参加会议了,车已经备好,而洛克拉德公爵和其他贵族已经在议政大厅等候了。” “知道了,让伍恩带着我的卫队跟在后面。” “遵命!”老兵敬礼,退出了房间。 穿过基里特恩内城沉寂压抑的城墙内廊,德拉特看到了伍恩和他的全副武装的重甲亲卫,他即将在他们的护送下前往城中心的议政大厅。 进入车内,伍恩也随后坐进前方的驾驶位,其余的亲卫则是各自分组进入了其余的护送车辆,车队在准备完毕后迅速驶向城中心。 “洛克拉德和他的那群狗们估计又要为难军长您了。” “我不在乎,只不过是比往常多了一个人和伦特一起废话和调侃罢了。” “这不一样,洛克拉德可是洛克斯的弟弟,他这次是要来进一步分割我们集团军,这群贵族一直想要找办法削弱我们,最后再把我们安个罪名杀掉,毕竟我们是他们控制基里特恩郡的最大阻碍。” “我们对帝国有功,皇帝不可能直接把我们给除去,在这个军功至上的国家,即便是皇帝也无法直接惩罚我们。” “我们对老皇帝有功,而不是对他洛克斯这个小人,你以为他会为我们在他屠杀守望者时无动于衷甚至参与其中而感到一丝感激吗?我们三个军团已经被他分割走了两个,我们就要没机会了,军长!” “停止这个话题,孩子,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你的火焰应该焚尽的是我的敌人,而我尊为帝国第五集团军的军长,我将始终忠于帝国。” 车队逐渐接近议政厅,而两人在之后一路无话。 车队刚到议政厅门口,隔着特制的辉晶车窗,德拉特看到了站在门口微笑着的几位贵族和这次会议的召集者——洛克拉德正站在门口向他挥手,德拉特叹口气,下车回礼,便一言不发地独自进入了议政厅。 伍恩在德拉特走进议政厅后就示意后面的亲卫返回驻地,自己则和一部分重装士兵看守在原地,伍恩望着议政厅门口这些陌生的士兵,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原本都由他们集团军负责防务,而如今则是被换为了伦特的流氓军团。他摇摇头,继续在原地警戒,警戒着自己敬爱的军长不会出什么意外。 走进大厅,映入眼帘的是满大厅第八集团军的士兵。 “这是?” “我此次前来基里特恩郡是为了帮助前线换防的第八集团军补充足够的物资补给,所以我让他们暂时驻扎在基里特恩郡内,也让他们承担了这次会议的厅内防卫工作。”从后缓缓走来的洛克拉德悠闲地说道。 “换防的应该是我的第一军,而不是这群懦夫。” “不必动怒,所有详情事项我会在马上的会议中报告的,就位吧,德拉特先生。”洛克拉德轻笑道。 忍住心头的怒火,德拉特穿过一群暗暗私语的贵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所有人就坐。”洛克拉德坐在原先守望者族长的位置上对所有人说道。 全部人在德拉特,伦特与洛克拉德落座后都迅速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去。 “所有人都到齐了,很好,那么我宣布,第一次东疆战争支援会议正式开始。”洛克拉德郑重说道。 “首先的,也是最主要的议题是,如何给予东疆战线更多的物资和劳力。” “我已经从皇帝那里了解到了战争的最新情况,我们的军队已经从白阳王国的突袭中缓过神来并与敌军在边境后的堡垒城市弗兰僵持下来。” “但局势并不对我们有利,敌军通过战前的突袭还是攻陷了我们的边境城市终途堡。所以皇帝命令我让先前英勇作战的第八集团军撤到基里特恩郡修整补充,由第六集团军暂时负责前线防务。” “而我们对前线的支援远远不够,我们需要更多的辉晶,食物与劳力,这些需要你们共同出力解决,我相信阁下们的封地中还有着不少的‘资源’能助我们战争一臂之力。” 随着洛克拉德话音落下,会议大厅中的所有贵族都开始窃窃私语,直到伦特率先从洛克拉德身旁站起,说道:“守望者身为帝国贵族,自然当尽全力支援帝国,我们会及时提供两倍于平日的物资和劳力发往前线。”说完这些,伦特微笑着看向周围的贵族,坐了下去。 “我愿意加大对帝国的辉晶支援。” “我可以征召更多的劳力。” “我可以收集更多的食品物资。” “我可以……” 贵族们纷纷站起,生怕自己是最后一个宣布增加援助的人。 洛克拉德满意的看着下面的贵族,说道:“大家对帝国的忠诚,对帝国的奉献属实是让我感动,我会在回去时向皇帝亲自报告你们对帝国的忠心。” “第二个议题则是——关于对第五集团军第一军团临阵退缩的通告和惩罚。” 此话一出,原本吵闹的议政厅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人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坐在洛克拉德正对面的德拉特身上。 “荒谬,我的士兵宁愿战死也不会退缩一步,收回你的话,否则不管你是皇帝的弟弟,还是其他的任何人,你都会付出代价。”德拉特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是来自皇帝的命令!德拉特,你的士兵临阵退缩致使了白阳王国的军队攻下了终途堡,你还有什么解释,你难道在质疑皇帝的命令,贵族议会的命令?”洛克拉德表情夸张地说道。 “终途堡本来就是白阳王国的城市,我的士兵没有义务为了一块并非洛恩克斯帝国的土地拼上自己的性命,而且,我重复一遍,我的士兵没有退缩,是你带回来的这群懦夫抛弃了他们。” “证据确凿,你竟然还在狡辩,这是对议会,对皇帝的不敬,停下你不忠的话语,不要以你之前的荣誉而迷失了你自己,否则我会以皇帝的名义取代你成为第五集团军的代理军长。” 德拉特不再言语,他望着自己胸前的勋章,再次陷入了他自己的世界。 见德拉特不再言语,洛克拉德继续说道:“鉴于第五集团军的糟糕表现,第五集团军第一军全军降两级,全体发配至东疆前线继续战斗并取消近期的补给与轮换,改由第八集团军轮换至基里特恩郡进行补给。” 诸位要是没有异议的话,就可以回去准备实践今天所说的承诺了。 鸦雀无声。 洛克拉德看着前方一言不发的德拉特,异常满意的说道:“那我正式宣布,第一次东疆支援会议结束。” 面无表情地走出议政大厅,穿过附近贵族异样的目光和伦特与洛克拉德轻蔑的笑容,德拉特走出了令他窒息的大厅。而自己亲爱的伍恩和他信任的战友们仍在原地等待,他突然感觉自已已无颜再见到他们。 “怎么样,会议决定老佛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换防?”伍恩焦急地说道,其他的亲卫也投来专注的目光。 “他们不会回来了,他们临阵退缩导致了终途堡的沦陷,他们被再次发配到一线了。” 伍恩和亲卫们的动作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停止,随即压迫的气场开始在他们周围无声的形成,把守的第八集团军士兵紧张并颤抖着拔出了刀,这些如山般坚韧的重卫不是他们能够匹敌的。 “停下。” “可是,军长,佛尔他们……” “他们会付出代价,在此之前,给我安静下来。” 气场瞬间消散,守卫的士兵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没有普通军队能在第五集团军那百战精锐队伍的手中活下来。 “随我走走,伍恩,还有你们,我们走回去。” 随后身着黄色重甲的队伍跟着他们敬爱的军长一言不发的远离了议政大厅,而不断的飞雪则快速的掩盖着他们的足迹。 第12章 远梦与责任 伍恩与几位亲卫跟在德拉特身后,看着身前的军长默默地与他们一起从城市中心漫步到基里特恩郡厚重的内城墙下,德拉特挥了挥右手,示意亲卫们返回驻地,随后便继续一言不发地从旁边的狭窄阶梯走上了城墙,伍恩在后面跟上,两人穿过城墙上对他们敬礼的年轻士兵,在一个壁垒下停住了脚步。 壁垒已经被完全翻新,但壁垒旁却有一小面与周围整齐的砖石格格不入的碎裂痕墙体。 “当年我在这里亲手杀了我的挚友。” 德拉特走近,伸出手抚摸着墙壁上的裂缝。 “我曾经幻想过基里特恩郡美好的未来,甚至我们曾经计划着如何让荒凉的帝国中部成为能容纳所有人的乐土。”德拉特始终没有看向伍恩,仿佛重新想起了那段理想并未消散的时光。 “但是我们失败了,我不可能违背新皇帝的命令,我是军长,我的手里还有你们这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士兵,我的孩子们,我不可能为了一个家族,一个挚友而把你们全部葬送。” “我被皇帝背叛,被帝国背叛,而我自己也背叛了我的挚友,背叛了我们曾投身的事业,唯一不曾背叛的只有你们这群跟随我的孩子们了,现在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了。” “你是伍兹克尔仅剩的血脉了,而他在推翻贵族议会的时候为救我而死,我视你为亲生血肉,你要理解我。” 雪花隐蔽在夜色中不断落在老人身上,城墙上的探照光映出了老人孤寂的身影。 我,伍兹克尔和伦纳达文斯曾经有着相同的远梦,而如今只有我能活着畅想昨日的幻梦了。 “明日你会和第二军的士兵们一起配合阿德莱恩克他的长子对他们家族矿场附近进行大规模扫荡。” “但是……” “不用直接参与,他们那群人也没指望我们帮忙,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远处保证他们不会被伦纳的后人们杀戮殆尽就行,这也是他们会向洛克拉德申请我们援助的原因。” “知道了。” “至于老佛尔他们,他们是从很久之前就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我相信他们的能力。” “下去吧,我再在这里站一会,你去准备明天的任务吧。” “是!”伍恩立正,随即走下了壁垒,而德拉特仍然站在壁垒之上,直至风雪与黑夜彻底将他掩盖出伍恩的视线。 伍恩走下城墙,数十个亲卫们从阴影中走出。 “军长很感伤,让我们原谅并理解他的苦衷。”伍恩低头说道。 一名亲卫拍了拍伍恩说道:“我们这些从小就跟着军长混的哪能会责怪军长,我们这些老伙计和军队里的绝大部分士兵都坚信我们是站在正确的一边。我们没有选错,错的只是帝国。在洛恩斯皇帝被杀后我们作为罪臣能够保持大部分建制还不被追责就已经不错了。” “军长他自己的压力也很大,他要顾及很多,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没有包袱,能够快意恩仇。” 泪水不知何时早已从伍恩的眼角流至满面。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伍恩抹掉了眼泪,目光变的坚定,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变得更加强大,能帮军长去分担他不该承担的责任。 一行人在风雪中走向了他们的驻地,他们的家。 回到驻地,第二军第四团的士兵们早已在雪夜中集结完毕,等待着伍恩的命令。 “我们将在明早配合贵族队伍对一些区域的‘犯罪组织和危险分子’进行扫荡。”伍恩说道。 第四团的年轻士兵们大多来自军长从辽阔冻原中救回来的流民的孩子和辉晶病患者的遗孤,他们在听见任务后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拳头,但他们的军纪令他们仍站在原地,但愤怒的情绪却无法压抑,他们已经做了太多违背他们初心的‘任务’。 “我们这次不直接参与任务,只是负责保护阿德莱恩克长子和其他贵族的安全 ,至于他们到底顺不顺利,这不用我们负责。” “至于有些人担心自己之前的聚居点会被扫荡,我相信我们冻原中的一些‘陌生朋友们’会给他们一些小小的惊喜。” 话音落下,大部分士兵的情绪有所缓和。但他们神情还是异常失落,他们进入集团军的初心是为了保护帝国的民众,让他们不用再在冻原上流亡逃难,这是属于他们年轻人的远梦,而他们似乎逐渐和他们的梦越来越远。 “同志们,尽管我们现在仍然被迫沦为他们的帮凶,但是只要我们的初心还在,我们就还有希望,相信军长,理解他,他为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 “是,军长永胜,帝国永胜,人民永胜。”士兵们整齐地喊道。 随后伍恩摆摆手走下了挂有第五集团军军旗的石台,其余的士兵则各自归建整理自己的装备。 “我们有着共同的梦,只要有人还想着她,梦便不会消失,梦便可以实现。” 第13章 两个成功的计划 约尔韦斯在一群家族私军的护卫下向着家族的矿场行进,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大批家族向矿场运送的物资,物资由许多衣着简单的劳役负责运输,而贵为阿德莱恩克爵士的长子,约尔韦斯自然不用和他眼中的这些贱民一起共同面对冻原上不断的风雪,他安稳且舒适地坐在特制马车的车厢里喝着热奶茶,车窗的旁边甚至还有一盆盛开的克兰鄂花。 夜色渐深,队伍中的私军开始催促刚刚搬完物资的劳役们搭建临时营地,皮鞭打在劳役身上时他们的哀嚎和自己车厢内的音乐盒发出的乐声交错为了一段奇特的旋律,而约尔韦斯正为此陶醉,一切又是这般风平浪静,直至一个私军停下了手中的鞭子——他的头部轻轻与身体分离,无声地掉在了地上将覆盖在大地上的雪花染黑。 13一瞬间抹掉了两个警戒岗的脖子,随即跟在他身后的各个小组也相继投入了战斗中,他们继承了曾为第五集团军突击团团长维尔科里的战术风格,于沉默中现身,于突进中爆发。 每个小组的前三名队员迅速与敌军冲杀在一起,其余的成员则是在后面用弩枪配合射击,而维尔科里的小队中甚至有人举起了类似长刀的法杖将远处的温度快速降低,冻僵了那些远处想要向队员们开火的私军。维尔科里本人则是手握短刀和小型弩不断猎杀那些敢于抵抗的私军。 塞西莉丝紧紧跟在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13身后,优雅的用刺剑杀死那些13阴影双刃下的漏网之鱼。 在这突然的攻势下,私军的抵抗迅速瓦解,而劳役们仿佛像见到救星一样纷纷逃向维尔科里他们那里。 车厢里的约尔韦斯还在悠闲的听着他的音乐,仿佛车厢外的厮杀与他无关。 喊杀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而车厢门也被打开,迎面进来的是塞西莉丝,13和维尔科里和周围警戒和清理现场的士兵。 “久仰大名,请坐请坐。 ”约尔韦斯悠闲的指了指对面的座椅,勉强能坐下三个人。 塞西莉丝三人并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他的对面,塞西莉丝顺手关掉了他的音乐盒,并拿起奶茶壶接了三杯奶茶放在了三人面前,自己拿在手上先喝了起来。 “看来小姐之前也有着和我相同的出身?” “闭上你的嘴。”塞西莉丝用手端着放下了精致的小茶杯。 “运输物资,运输目的与最近为何扩大扫荡范围,说完我们还可以考虑让你重新回到你的上流生活中去。”维尔科里表情严肃地说道。 “就不问问我是谁?” “这显而易见,与其拖延时间,不如现在就坦白全部,我们的时间都很赶。”维尔科里说道。 “一个神秘的青年、一个有着悲惨过去的贵族少女、一个背叛帝国的突击团长,有趣,有趣,如果解放运动里全是你们这样的人,那可真是太有趣了。”约尔韦斯答非所问,音乐盒被关掉后他就开始不断抚摸着车窗边的克兰鄂花。 一团火焰突然在维尔科里小队的术士后爆开,随即密集的弩箭射在警戒的队员身前,但无论剧烈的爆炸还是密集的射击都没伤及队员和那些劳役们分毫。 “我真正的保镖们来了,现在,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约尔韦斯笑道。 刺剑瞬间抵住了约尔韦斯的脖颈。 “回答我,或者死在这里。”塞西莉丝冷漠地说道。 维尔科里则是走出了车厢,来到了在劳役周围就地设防的队伍中,路两旁的阴影中走出了一队年轻的士兵,为首的伍恩身着总副官的军装,他看到维尔科里时便命令队伍停下,他收回手中的法杖走向维尔科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十二队的成员们握紧了手上的武器。 伍恩在维尔科里面前立正,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帝国军礼。这让第十二队的一些年轻士兵们感到异常惊讶。 “向您致意,维尔科里团长。虽然我与我的伙计们很向往与崇敬您的选择,但原谅我们,我们终因一些原因被迫站到您的对立面,我们不愿与您为敌,也请您不要难为我们。”伍恩充满敬意地说道。 “十分钟,十分钟后,劳役我们带走,物资和那位你们继续护送,有问题吗。” “没有异议,团长。”伍恩再次敬礼,随后带着那队士兵返回了小路边的阴影之中。 “看来你的保镖并不是这么敬业。”塞西莉丝笑道。 “但你们并不能杀死我,而我也并不在意一些贱民的得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还是输了。”约尔韦斯轻笑道。 “看在你们为了俘虏我而花了这么大力气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们我这次的目的吧。”约尔韦斯摆了摆手说道。 “我这次的目的就是将这些物资从基里特恩城护送到阿德莱恩克矿场,并且留在阿德莱恩克矿场与我饲养的军队们对附近的贱民进行再次的清扫,至于物资嘛,都是辉晶,前线需要更多辉晶。”似乎并没看见塞西莉丝逐渐愤怒的神情,约尔韦斯继续摆弄着车窗旁的克兰鄂花。 似乎终于将花的姿态摆成了自己满意的样子,约尔韦斯终于看向了仍在车厢上的两人,说道:“那我既然已经回答了所有的问题,那能麻烦你让你和你们的士兵带着那群贱民离开我的营地了吗?” 13与塞西莉丝离开了车厢,走向维尔科里所在的临时防线。 “都问到了吗?” “都问到了。两人同时答道。 “那就撤离这里,对面的第五集团军不愿与我们为敌,除了带离这些平民们我们不能要求更多了。”维尔科里直视着前方的密林说道。 “全体成员掩护平民们交替撤离,向预定地点前进。” 随着话音落下,各个小组迅速执行着队长的命令,那些获救的劳役们则是紧紧跟在他们的救星之后。13与塞西莉丝负责后方的警戒和护卫任务,毕竟13的实力已经在之前的短时间战斗中得到了维尔科里与其他小组的认可。 “再见了,有趣的人们,希望下次遇见你们的时候我们还能坐在一起聊聊更有趣的事情,而不是这些垃圾信息。”约尔韦斯竟然打开了车窗向队伍末尾的13与塞西莉丝挥手再见。 “疯子。”塞西莉丝咬牙说道。 维尔科里从队伍前来到了尾部。 “无论如何,我们也是得到了我们计划中的目的,计划总体上是成功的,毕竟我们还救下了这么多同胞们。” 13与塞西莉丝点头同意。 “我们接下来就要回到我们的驻地和总部联系接下来的任务和对现阶段的情报进行分析了,我的这个小组会护送你们俩人回去的。” “乌尔纳镇周围很安全,我们俩自己回去没问题的,不用分开本来就很缺少的人手来专门护送我们。” “那就那样定了,感谢你们的帮忙,辛苦了。”维尔科里敬礼,随后一行人在雪夜中向据点快速前进。 约尔韦斯目送那群刚刚劫掠了自己的士兵们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不用他下车布置,路旁走出来的第五集团军的士兵们便自动接下了之前属于私军和劳役们的工作,他们在稍作清理后继续向矿场前进,而约尔韦斯嘴角微微翘起,对着一个小小纸条自言自语道:“计划成功了,情报已经散出去了。” 随后他从沙发下的隔间中竟然掏出了一个鸟笼,他将纸条绑在笼中之鸟上,打开笼子,笼中之鸟也如那群士兵一样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只不过速度更快。 在笼中之鸟也离开他的视线后,他掐断了之前车窗边已经整理好的克兰鄂花。 第14章 归途与家 13与塞西莉丝和维尔科里与他的十二队成员们在之前的临时据点告别,维尔科里要在那里给之前受伤的队员们包扎与休整。而在两人将行之际维尔科里喊住了他们。 维尔科里拿出了一枚被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洛恩克斯帝国忠诚勋章和一柄辉晶材质的锋利刺剑分别递给了13与塞西莉丝。 “小小薄礼,也请两位收下作为这次的谢礼,如果不是两位的帮助,我们不可能在零伤亡的情况下清除掉所有敌军。”维尔科里郑重地说道。 那枚曾经被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忠诚勋章是久远的制式,工匠在辉晶上面雕刻了象征洛恩克斯帝国的双头猎鹰与交叉号角,年代的久远并没有使这枚勋章丧失它的辉光,他被它的主人很好的保存着。 而那柄刺剑则是剑身用辉晶制成,其剑柄和剑身上刻有繁杂的铭文,把手底部刻有第五集团军的军徽。 “勋章是我当年在统一战争中获得的,我将他赠予你是希望你能通过他来找回更多自己的记忆,你刚才的战斗方式和法术技艺让我印象深刻,而我肯定你与洛恩克斯帝国的关系不可能仅仅是一名旅者。” “刺剑是当时老军长奖励给我的副官他父亲的,他父亲在十年前战死在城内,而他自己的法术并不适合这个刺剑法杖,不用在意他的想法,他在很早之前就让我替它寻找新的主人。” 两人也郑重地接过了这位老团长的赠礼,三人只是挥挥手,便在风雪中告别。 已无任务在身的二人回镇的步伐明显轻松且悠闲,倒不如是13跟着塞西莉丝那轻快悠闲的步伐后沉默地行进。 “别这么沉默嘛,任务已经结束了。”塞西莉丝回头笑道。 “只是我刚才不自觉的法术似乎影响了我的心态,我现在也很放松。” “那就和我聊聊你的故事?”塞西莉丝和13并排走在一起,歪下头看着13,好奇地说道。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的过往……因为我对自己之前的记忆全都忘记了,但我脑中隐约记得我曾经到过很多地方。”13摇摇头道。 “你们的领袖将我从一个辉晶立方中唤醒,我跟随她一路来到了这里,这就是我现在记忆的全部了。” “至少你现在正在和我们创造新的记忆啊,我也希望你将我们小队与乌尔纳镇当成你的亲人和家。”塞西莉丝看向走在身后的13。 13看着别在自己早已变化为原样的风衣上的忠诚勋章说道:“嗯,我在这里感觉很好,而且我的潜意识认为我正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那么你呢,之前有人叫你贵族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他们当时并没有恶意,能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吗?”13看向塞西莉丝。 “我嘛,出生在基里特恩郡之前的一个名为塞西恩维德的落魄贵族家庭中,在十年前的那场灾难后我的家族随着守望者家族一起化为了灰烬,可笑的是我的父亲到死都幻想着守望者家族终会胜利,他能在那场灾难中牟取足以让我们家族再次复兴的权利。” “从帝国最后的公告来看,守望者确实胜利了,洛克斯终究将守望者家族变成了自己的走狗,而我的母亲在最后的时刻将她的家族短剑交给了我,并用最后的一些关系将我送出了当时已经沦为火海的基里特恩城。” “因为我出身贵族,又有一些从小养成的习惯,在哈维师傅救下我并把我带到乌尔纳镇后,那些人就开始叫我贵族小姐,虽然现在也叫,不过都是一些玩笑话罢了,我并不在意这些,毕竟我现在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塞西莉丝抚摸着腿边的剑袋,微微笑道。 13看着前方似乎并不在意这一切的少女,察觉到了那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哀伤。 “至少你现在有我们不是吗,我们永远在你身后,乌尔纳镇也是你第二个家。” 听到13的话,塞西莉丝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笑道: “我想是的,你们现在就是我的全部。” “而我会拼尽全力来守护这一切。” 两人穿过覆雪的松林,风雪吞噬了一切,包括太阳的辉光,但还是能判断出时间已近傍晚,乌尔纳镇终于出现在了松林的尽头。 到家了。 第15章 悠闲的一天 两人在傍晚返回了乌尔纳镇,随后便穿过镇前的岗哨向城镇中心径直走去,走过地底狭长的地道,走过训练场,来到了属于第十六队的房间前。 13与塞西莉丝推门而入,而此时房间内艾文娜正在吃着糖糕,希尔与恩纳则是在交流着双方的剑术和射击技巧,特里德则是在一边默默擦着自己的盾牌。 见到两人进来,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艾文娜直接奔向了塞西莉丝与13之间将他们抱在了一起,塞西莉丝无奈的朝剩下几人挥了挥手,随后扶着艾文娜与13一起坐在了柜子旁的长椅上。 “任务完成的很顺利,我和13都没有受伤,而且我们还获得了十二队队长的赠礼哦。”塞西莉丝摇了摇手里的辉晶刺剑。 “哇,是什么是什么,给我看看。”艾文娜好奇的说道。 将刺剑给艾文娜后,塞西莉丝看向特里德问道:“你们的任务呢?” “物资交接与检查都没问题,我们获得了不少任务点。”一旁擦拭盾牌的特里德说道。 “我们需要购买一些日常的物资了,现在情况紧张,老科尔不管饭咯,我们要花任务点去买点够我们度过风雪季的物资。”恩纳说道。 塞西莉丝点头,说道:“今天应该是你们的阵地搭建训练日,你们一会先去训练,我和13去上街购买物资,我和13这次任务应该也会有任务点,我们会买一些好玩意带回来的。” “艾文娜老老实实去训练,学习更多的技巧也是对你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要请假去你老爹那里请完再来找我。” 一旁的希尔与恩纳幸灾乐祸的看着艾文娜。 “好了,都去训练,到时候没了队长和13看谁保护你们。”特里德揪着艾文娜离开了房间,希尔与恩纳随后和13打了打招呼便也跟随特里德去训练了。 “总算清净了。”塞西莉丝摆摆手。 “我们要去采购一些吃的与其他队员用的物资,至于弹药和武器保养这些老科尔还是能帮我们免费提供的,只要不涉及食物,他大部分时间都能提供帮助。”塞西莉丝边说边向门外走去,13则跟在后面。 房间再次恢复了原先的冷清。 走出镇子中心的石头屋子,面前的大街即是乌尔纳镇最繁华的地方,由于乌尔纳镇情况特殊,即使是风雪季也有不少商队来此进行交易,图的就是长时间安稳的交易环境和不被私军擅自收税或者扣押的低风险。 “我们先到艾文斯大叔那里买一些腌肉,虽然因为艾文娜的关系他大概率会送我们不少。” “然后去老科尔以前的铁匠铺,现在是我们据点的武器库给希尔换一把新的弩枪,他的那把老弩可以换一换了。” “买完这些还要去商队那里给你和恩纳买两件能度过风雪季的大衣,但是你的这个神奇风衣可能并不会让你被风雪冻伤。” “还有……” 白发少女在前往街上的路途中不断回头向身后的13说着她的打算,此时满足和幸福与微笑仿佛冲散了之前的那丝哀伤,她现在无比快乐。 出乎两人意料的事,艾文斯大叔出去狩猎并没有在家,两人只好先去购买其他的物资,等其他的都买齐后,他们才发现艾文斯大叔正在街口上站着不知等他们等了多久。 “抱歉,我们……” 不等塞西莉丝说完话,艾文斯便把塞西莉丝和13身上抱着的大部分东西扛在了自己身上。 “有什么见外的,你们来的时候我刚好在打猎,你们一走我就回来了,听隔壁老家伙说你们来找我没找到可把我急坏了。” 艾文斯把两人请进了他的家中,把窗台前的椅子和小桌摆开,将物资放在一旁,很快的从暖炉里拿出了一壶温热的奶茶。 “快坐快坐,自从孩子母亲走后,艾文娜几乎都是由你们照顾,我一直都把你们当亲人看待。” 13与塞西莉丝坐在椅子上接过了艾文斯手上的奶茶,塞西莉丝也毫不见外,翘起腿便面向外边的街道喝起来。 “你们肯定是来买腌肉的,我这里储备了一地窖的挂肉,都是用来交易的,你们直接拿一部分就行,我别的本事没有,把你们喂饱的本事还是有的。”大叔拍了拍身后的猎枪说道。 “那怎么行,这是镇上的规矩,我们还是要付任务点的,您也能用这些来买点更好的狩猎工具和生活用品。”塞西莉丝放下手中的被子,坐正后说道。 “我一个老头子要这么多新弩枪干嘛,还是我的这把老家伙耐用,你们有什么拿什么。”艾文斯随手切下窗台前的一条刚挂上没多久的肋条,看样子是准备留两人吃晚饭。 盛情难却,两人只好留下来,艾文斯大叔拒绝两人的帮忙:“客人就是客人,哪能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 不一会,一锅炖肉和几盘在风雪季很少见的蔬菜被端了上来,没有什么客套话,两人直接动筷。 帝国中部的炖肉是将蔬菜和一些小料制成的乱炖,口味鲜美却不至于过于油腻。 “熟悉的味道。”13心想,仿佛之前也有人给他做过类似的美味。 “小文娜这几年在你们的照料下成长了不少,不是之前那个哭哭啼啼的孩子了,这是我这个粗人教不出来的,以后有出息了能替我继续追随小姐,我也就满足了。”艾文斯边喝着酒边说道。 “艾文娜自己也很努力。” “那是,我的女儿可是有出息。” “……” “……” 三人开始闲聊起之前的时光和最近的任务,不知不觉菜肴已尽,也到了该告别的时刻。 “经常来玩,要不要我和你们一起把这一堆东西运到你们基地。”艾文斯醉醺醺的说道。 “不用了大叔,你喝醉啦,你忘了老科尔不让其他人进入那里。”塞西莉丝说道。 “哦哦,你看我这记性。”艾文斯拍拍脑袋说道。 “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我这样子也不适合出去了,省的被艾文娜看到又说我。” “那就再见了大叔,有空带艾文娜一起来看你。” 13与塞西莉丝随即与艾文斯挥手道别,两人返回了之前的房间,艾文娜他们外出接受第十队的训练,因此房间里并没有人。 摆放好购买到的物资,塞西莉丝与13道了声晚安,随后便走进了自己的隔间。 随着灯光熄灭,悠闲的一天结束了 第16章 如在笼中 距离阿德莱恩克矿场东面大约二十维里处,艾文娜刚刚结束了一天的特训。她与希尔和恩纳之间的配合得到了科文队长的称赞。而现在第十队的侦查小队正在将之前在矿场周围截到的大量辉晶原矿堆积在第十队如今的主要驻地边。 “哇,我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多的辉晶,这肯定能换到不少糖糕,还是基里特恩城内的老店做的糖糕!”艾文娜看着这么多的辉晶两眼放光。 “额,小娜这话也没什么错,只不过可能没人会拿这玩意去换糖糕。”一旁的恩纳插嘴道。 第十队留在据点的大部分人都因为这些意外的缴获而心情愉快,只有科文在远处眉头紧锁。 特里德走到科文的面前说道:“这不对劲,现在边境需要巨量且源源不断的辉晶支援,这种体量的辉晶,不可能只派那些杂兵守卫的。”特里德拍了拍身后堆积成山的存放辉晶的松木箱子。 “我是担心的就是这个,最近的几次行动都顺利的异常,在场的私军根本没有什么抵抗的就把这些物资放弃了,对于他们这可是死罪,尤其是在如今的特殊时期。”科文回答道。 “我已经派出信使向乌尔纳镇求援了,父亲应该能很快的联系上哈维他们,让他们查一查,我们最近要加紧驻地的警戒,我也建议你们停止目前的训练,尤其是先让你们队的那几个回去。” “嗯。”特里德点头,便又返回了搬运辉晶木箱的队伍中。 目送特里德走远,科文又在原地陷入了思考,第十队之所以在第十二队前面,并不是因为战斗经验和实力比十二队强,只是因为第十队主要由年轻人组成,人数大约是十二队的三倍,因而负责的任务和区域都比十二队大许多。 但真比拼实力的话,十二队大多是追随维尔科里团长来到解放运动的正规军,而他的近千人只有少部分人拥有战斗能力,但拥有真正战斗能力的人则更少,他们,包括他自己毕竟也只是刚刚长大的少年。 他叹口气,此时也只能等信使快点从风雪中带回父亲的回信。随后他也走向营地的另一边去巡查情况,留下一群正在忙碌着搬运辉晶的年轻人们。 搬运营地的西边,一名持弩的士兵发现了远处走来的一位裹着破旧衣服的流民,奇怪的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周围的同伴发出预警,他不知为何会对这个陌生人从内心中生出莫名的信赖和放松感,他不断走进那位流民,直到他来到那位流民面前。 “囚禁。”流民在他耳边低语道,并将一个内有辉晶的鸟笼挂饰挂在了士兵的衣领上。 远处其他地方的士兵终于发现了同伴的异样,三个士兵从路两旁向之前的士兵走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提前示警?”为首的士兵质问道。 “这位同胞向我求救,他快不行了。” 先前的‘士兵’回头答道,扶起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流民。后面赶来的三位士兵显然相信了他的解释,一起架着流民向搬运营地走去。只不过走了一会流民便完全失去了气息。 “唉。”为首的士兵叹了口气。 “阿德你去和他把这个可怜人在松林那边埋了吧,科文队长来巡查时我会报告的。” “是。”先前的士兵和另外一位年轻人与另外的两名士兵分开,两人向松林边走去。 而之前的‘士兵’微笑着从手上又拿出了一个相同的小挂饰…… 希尔正在擦拭着自己弩枪上的辉晶刻印,只要将辉晶转化到刻印之中,弩枪的威力便会提升数倍不止,这也是战争中辉晶重要性的一部分体现。而希尔手中的弩枪上辉晶刻印已经几乎磨损殆尽。不过一想到队长到时候会买一把新的弩枪,希尔的心情就变得非常愉快。 视线从弩枪上移开,一旁的艾文娜还在和周围的同伴们一起搬运与聊天,恩纳在一旁与其他的运输员交流技术,特里德老样子在那边默默帮忙,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他即将闭上眼睛,准备享受这一刻的清闲时光,直至他的余光看到几位士兵在向他挥手。 他起身向那几位士兵走去。 “有什么事吗?” “我们为了答谢你们的帮忙,准备送你个小东西。”为首的士兵说道。奇怪的是,除了为首的士兵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身后的其他人都是面无表情,显得异常阴冷。 不等他拒绝,士兵便将一个小东西挂在他胸口,随着那小东西发出了微小的光芒,他的意识瞬间坠入黑暗,他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巨型的铁笼中,而周围一片漆黑。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运动,他能听到自己在和其他人熟练的交流。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营地中摆放的辉晶间放置着先前士兵给予他的陌生装置。 希尔想大声呼喊,但是他无论发出多大的声音,一切都被笼子外的黑暗吞噬,他的身体仍然在布置着那个装置。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老家伙,自己的弩枪还在自己手上,他立即向笼外射出了一发弩箭。 弩箭冲入了黑暗,消失不见。 笼外的‘自己’还在布置装置,希尔越来越焦急,艾文娜甚至来找过他一趟,还问自己在干什么神奇的事情,而‘他’竟然笑着让艾文娜和恩纳在一旁观看‘他’口中的所谓奇迹。 看到一旁充满期待的艾文娜和满脸写着“你脑子出了什么毛病”的恩纳,笼中的希尔越来越焦急,他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既然不能打破牢笼,为什么不能杀死笼中的自己呢? 随后他便将自己的弩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部,在手指扣下扳机的前一瞬,一个傲慢的声音出现在了耳旁。 “笼中的死亡也代表着你意识的死亡,不要轻举妄动,贱民,否则你会失去你的性命。” 听完耳旁的低语,希尔仿佛得到了计划中的肯定。 他笑着扣下了扳机。 第17章 灾难也是恩赐 随着扳机的击发,希尔在头部感觉到巨大疼痛后随即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虚无,所幸的是在这一瞬他的意识也脱离了黑暗的牢笼。 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激活了弩枪的辉晶刻印,向着身前的艾文娜与恩纳喊道:“敌袭!” 过载的辉晶刻印随着弩箭爆开,吸引了营地里所有人的注意。 一旁搬运的特里德已经来到了恩纳与艾文娜身边,宽大的盾牌将两人的视线遮住,特里德看向不远处的希尔,他的右手已经被过载的辉晶刻印炸的血肉模糊,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与特里德对视。特里德向他点点头,希尔的嘴角微微翘起,向后倒下。 倒在地上的那一瞬,希尔的记忆疯狂涌上自己的大脑:自己和恩纳被父母遗弃在冻原,是艾文斯大叔在打猎时救下了他们俩兄弟,对他们来说,艾文娜就是他们的亲妹妹,自己要守护她一生,还有队长他们…… 来不及回忆更多,无尽的疲惫感和疼痛感代替这些回忆充斥了希尔的大脑。 “我兑现了我的诺言。”最后的思绪断开,希尔最后一次闭上自己的眼睛。 他从冻原来,又从冻原去。 “不要看,艾文娜。” “拿起你的刀,恩纳,我需要你帮我看住侧翼。”特里德直视前方营地边的松林。 所有营地里的士兵开始行动起来,这些年轻人们迅速在最前方的特里德身后摆开队列,科文也与他的小组迅速从另一边营地赶到。 “敌袭,存在用辉晶法术和禁物干涉精神与行动的高威胁敌人。”特里德在盾后向科文说道。 “了解,不过你们……” “这片土地最不缺的就是死亡,而我们最需要的是铭记。” 特里德直视前方,他终于不再表现出平日的稳重。 “当然,还有复仇之心。” 几十名面无表情的士兵从营地边的松林中走出,他们将手中的弩枪缓缓指向了对面的战友们。 而科文他们也没有人扣下手中的扳机,对面的士兵前几分钟还是自己可以交付生死的同胞与战友,没有人希望扣下扳机。 “这简直是……”科文咬紧牙关。 “可能会有其他敌军绕到我们侧方,我们必须做出行动了。”特里德说道。 “不行,他们……不能射击。” 在科文和其他队员犹豫之际,为首的士兵突然将手中的长剑刺入自己体内,他如同希尔一样笑着倒了下去,其他士兵也随着他用自己的武器将自己杀死。 泪水已经布满了每一位在场的人,但情况已经来不及他们忧伤。 “所有人散开警戒敌袭,放弃此处的一切物资,向乌尔纳镇附近转移。” “还活着的警戒小队发射黑色信号弹,我们在面临一场有计划的袭击!” 科文与其他小组的分队长开始向周围的士兵发出一道道命令。 这些年轻人们可能大部分人还并没有遇见过几次真正的死亡或者分别,但他们并不惧怕,或者说,这一切皆将化为复仇的烈焰,化为他们前进的动力。 “有趣,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远处阴影中的那位最初的‘流民’约尔韦斯抚摸着手中的鸟笼笑道。 “这些士兵的素质能胜过你们第四团或者你的第五集团军吗?”约尔韦斯望向身后的伍恩。 “恕我拒绝回答。” “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是。” “但你有你所要承担的责任,就像那些士兵让我异常‘感动’的自我牺牲一般,所以你不能杀我,反之你还要帮助我。” “……” “传令,各支部队按照原计划启动洛克拉德公爵的‘小礼物’。相信这些‘礼物’一定会让我们的这些朋友们感到更大的‘惊喜’。”约尔韦斯回头向另一边的阿德莱恩克私军军官说道。 “看着吧伍恩,接下来你将看到神的恩赐!”约尔韦斯虔诚又疯狂地向天空张开自己的双臂。 “第一分队到第四分队,快速搭建阵地;第五分队,你们快去联络我们队其他据点,让他们将物资全部放弃,全体向乌尔纳镇附近撤退;第六分队,检查伤亡情况,救治伤员;警戒分队,清点还活下来的人,协助撤离。”科文在营地中央不断指挥道。 “带她走,快,不可能只有这一波攻击。”特里德看向盾后已经愣住许久的艾文娜。 “你让他们跟着我们回乌尔纳镇报信的信使一组,快。”科文道。 很快,一队十多人的信使便向着乌尔纳镇方向快速行进。他们很快消失在特里德视线中。 “奇怪,黑色信号弹已经发出许久了,为什么没有一个据点回信。”科文此时异常紧张,他所在的驻点仅有三百多人,其余六百多人分散在其他几个据点,但不可能所有的据点都无法回信,即使遇袭,发射信号弹回告也总不是不可以。 不等他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远方不断响起的震彻整个冻原的爆炸声便给予了他答案。 特里德此时想起的不是耳边剧烈的爆炸声和土地的晃动,而是立即看向之前希尔布置在堆积成山的辉晶中的装置。装置在发光,辉晶也在发光。 危险!他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手中的盾牌却已经下意识直接盖向身后的恩纳。 而这也是他心中最后的想法。 辉晶剧烈爆炸,瞬间吞噬了整个营地和更远范围内的一切,一切都消失了,没有流血,没有哀嚎,甚至没有痛苦,原先的爆炸处只留下了遍地的辉晶碎屑,而它们并没有因释放能量失去了自身的光芒,它们愈发闪亮,向周围散发出橘黄色的辉光。 风雪阻隔了阳光,而这些因爆炸散布在这片松林各处的辉晶碎片则将整片松林照亮为了一片橘黄色的海洋。 它们在召唤。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狂风开始汇聚,随后在一阵声彻天地的巨响后,地壳破裂,狂风呼啸,地震开始撕裂一切,风暴开始横扫一切,生命如风一般散去,而随着地震后裂开的板块和土地中却纷纷冒出了更多的辉晶。 辉晶便是从这片毁灭的土地中新生的一切。 “神恩,神恩!这便是神给予这片大地的恩赐!”远方目睹这一切的约尔韦斯激动地叫喊道。 “我想我应该向议会报告这件事。” “不,你不会的孩子,即使你汇报了,又有什么用呢。”约尔韦斯迅速恢复到原来沉稳傲慢的姿态,仿佛之前狂热的他根本从未存在。 “我消灭了大量帝国叛匪,我为帝国向神明请求了更多的恩赐,而比起这些,那些贱民的性命与荒废的土地根本不值一提。” “走吧,我们还有更多的事要去做,计划的实验成功了,那是时候进行真正的计划了。” 约尔韦斯回头走向自己华丽的车厢,只有伍恩和他的几名卫兵迟迟站在原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看向远处满面疮痍的土地与还在肆虐的余震与风暴一言不发。 第18章 即将来临的风暴 艾文娜目光呆滞地向前走着,猩红的血早已浸透了她的白色伪装服,刚刚经历的一切已经轻松地击溃了她脆弱的心房,她现在只想回到乌尔纳镇,回到她的房间,回到队长与13的怀抱,她继续走着,风雪慢慢延缓着她的步伐,疲惫感开始如洪水般涌来,她停下脚步,靠在路旁的松树边。 “好累啊。”她心想。 “谁来救救恩纳他们。” “队长……” “爸爸……” “好疼……” 一枚箭矢早已洞穿女孩的手臂,她将目光最后一次看向乌尔纳镇的方向,引入眼帘的却是漫天的风雪与黑暗。 她闭上了眼睛。 一队四十多人的私军小队奉约尔韦斯的命令阻击第十队的信使,他们轻易地杀死了大部分毫无警戒一心归程的信使,只剩下一个身材娇小,裹着伪装服的跑掉了,他们还得追击下去。 “奇怪,还有个残党中了我一箭,怎么能跑这么远,他妈的,累死老子了。”一个身着厚大衣的私军说道。 “这群贱民们天天在这荒地里苟活,命都挺硬,刚刚那几个俘虏一句话都不肯说,妈的刀砍在身上都不说自己是乌尔纳镇的。”另一个高个私军拿着弩枪在后面吐槽道。 “别废话了,天这么暗,那边又刚发生过神灾,我们赶快把那个贱民捉住复命,虽然有人给她挡了一箭,但是那枚箭肯定能伤到她,她走不远了。”领头的私军不耐烦地说道。 “队长说的是,神灾周边的一切都会辉晶化,我们别待久了得了绝症就完蛋了。”身后的胖子谄媚道。 他们继续在雪夜追击,无声的漆黑笼罩了所有人。 “看到了队长!她在树边!”胖子喊道。 不等队长回应,之前高个私军就已经举起了他的弩枪。 一枚弩箭射出,而高个私军再没机会扣动手尖的扳机。 维尔科里率领第十二队,前帝国第五集团军突击军第三团在黑夜中展开了猎杀。 弩箭几乎同时穿过了每个暴露在明处的私军,其余的则四散而逃。 “一个不留。”维尔科里半蹲在树下检查着艾文娜的伤势。 “是,团长。”愤怒早已充满了副官及其每个士兵的胸膛。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维尔科里自语道。随后他喊住了刚想离开的副官。 “绝对不可能,神灾精准覆盖住了第十队几乎全部的驻地,我敢相信他们甚至精确得知神灾的发生时间,这违背了我有关神灾的常识。” “我也想不通,团长。” “神灾的发生被大部分学者认为是随机的,未知的,唯有一点确定的是,神灾对土地与生命的伤害巨大,几乎没有人能在神灾中活下来……而在距离近的地方也有高概率感染辉晶绝症,土地则会小部分辉晶化。” “而这也意味着……” “意味着第十队大部分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坚强些士兵,以后这些场面你会见到更多。” “是!” “交给专业人士吧,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外围尽量寻找可能的幸存者,并清除掉那些该死的。”维尔科里抱起艾文娜交给队医,随后看向远方还在肆虐的风暴。 大部分阿德莱恩克的直属私军已经离开了远处的观测点,只有第五集团军第四团仍然驻守在高处的林线边。 他们纹丝不动,他们一言不发。 “铭记我们成军为何物。” “铭记我们守护为何物。” “铭记我们战斗为何物。” 老军长在新兵训话中的话语回荡在他们每个人心中。 我们现在在做什么?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我们为何要做这些? 年轻的士兵们质疑着自己。 伍恩看着远处的并未消散的神灾,手中的远望镜早已丢在一边。 神灾不需要任何工具去放大它的姿态,它用毁灭来彰显自己的伟力。 “传我命令,化整为零,尽全力救助幸存者。”伍恩打破了周围的沉寂。 士兵们没有行动,他们看向伍恩。 “还有,如果在周围还遇见阿德莱恩克的走狗们,不用留手。” 听完命令,几个亲卫带着士兵们沉默且迅速地走下林线向神灾行军。亲卫们代表着老军长的意志,他们并没有反对。 拉德正将手中的重型弩机瞄准了一个躲在灌木阴影下发抖的私军,他的小队刚才击溃了一个上百人的私军清扫队,除了他,没有活口。他的小队已经安静下来,等待着队长扣下最后的扳机。 眼前的私军突然剧烈颤抖,随后便倒在灌木之间。 一队第四团的小队从另一边不远处的黑暗中走出,雪原的风雪和夜色还有不远处的神灾掩盖了他们的踪迹,他们向拉德小队所待的林木一边行了标准的帝国军礼,不用一丝言语的解释,他们汇聚在一起继续向前方搜索。 他们本就从属于相同的军团,隶属于相同的意志。 “装置安装好没,耽误了前线支援,这可是死罪。”约尔韦斯坐在阿德莱恩克矿场中的豪华别墅中对面前颤抖的衣着华贵的男子说道。 “安…安装好了,主…主教大人。” “嗯,不错,那就将其他地方的装置先同步启动,那些地方产生的神的恩赐可以以后再派祂忠诚的仆人们去回收,目前的主要目的是将那群叛党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里。” “是,主教大人,我…我立马就去派人去启动。” “干得不错,我保证你会得到战争之神教会的支持,事情结束,我相信你就是这个矿场的新主人了。” “谢谢主教大人的陪持,歌颂吾主的光辉。”男子在胸前画血滴符。 约尔韦斯罕见的从沙发上站起,同样严肃地对男子回礼道:“歌颂吾主的光辉。” “愿争斗不息。” “愿争斗不息。” 男子走出了华丽的客房。约尔韦斯则回到了沙发上抚摸着手中的笼中之鸟。 “就要来了,就要来了!我将会为吾主献上最诚挚的献礼,愿您将您的伟力与慈爱赐予微不足道的我。”他痴狂地自语道。 几个小时后,帝国中部无边的冻原上同时爆发了数场小型天灾,毁灭的风暴席卷了冻原,大地撕裂,万物崩毁,无尽的雪花与风暴和它传递的高浓度辉晶熄灭了流民们生存的最后希望。争斗、绝望、死亡正在通过冻原的风雪传递到冻原的每个角落。 无数的难民开始向乌尔纳镇和其他几个大型聚居点与基里特恩城远郊汇聚,麻木的难民们机械地向前行进,或许迫使他们并未倒下的唯一动力便是身体求生的本能,但这些本能又能支撑他们多久?或许闭上眼睛才是最好的归宿。而风雪会公平地埋葬埋葬一切。 第0章 arknights四周年活动记(个人记) 向类远视主义者与理想主义者致敬。(作者自记,与剧情无关,无喜好可跳过。) 自从马斯克的星舰启航之前或者爆炸之后,围绕其间的相关讨论无穷无尽。 有赞成并且寄予希望的; 有嘲讽并且嗤之以鼻的; 有忐忑但是不予评论的; …… 我不会尝试站在他们任何观点的一边,因为任何人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人存在的意义便很大程度取决于他能否独立思考。 抛开主义的对立,抛开资本的束缚与阴谋,人类追赶未来,实现未来的步伐从未停止。 有人说自从冷战结束后,世界科技的进步与各个方面陷入了“比烂”的境况。 不可置否的是,这确实是一种事实。 但正如方舟中的莱茵生命,还有泰拉的各个国家的理想主义者们, 他们跨越千难万险, 他们不惧资本, 他们不惧死亡, 他们只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人类的未来。 他们会失败,或者成功,但他们从未放弃,而奇迹并不会遗弃他们, 我们国家因为理想者而从废墟与血泪中重生,你便不该嘲笑他们。 世间总有一些理想者,敢于为这个世界,敢于为这个种族迈出未知的第一步, 或许我们并不会参与其中。甚至不会得知他们甚至来过,但我们可以保留一颗辩证且尊重的心,时间会见证一切,而在那之前,请抱有尊重之心。 方舟里的理想主义者作为剧情将他们的选择,他们的苦难,他们的牺牲,他们的憧憬变为故事展现在我们面前,作为一款游戏,明日方舟的游戏性或者可发展空间注定受到了时间与技术的限制, 但我们为什么还如此热爱她? 我想我的原因正是她的故事是由一个个有血有肉,充满理想的人们为了人民,国家,种族更好的未来而奋斗,流血,蜕变的旅程, 我们是见证者,而我们也希望着,我们可以,或者有人可以,去改变可能的不公,去创造更好的未来,这也许就是我对她的热爱不减的原因。 每次看完剧情后我会被震撼,随即而来的就是相关的思考,泰拉在隐射着我们,我们即是泰拉。 正如故事里的他们在向命运与理想发起冲锋,那我们的世界里,总会有人也在默默地向自己的未来,人类的未来发起冲锋。 星舰的启航与失败,无论是马斯克的又一次谎言和某国的政治宣传,但请不要否定背后那些科研人员的辛苦与奉献,正如中国的长9火箭也走了星舰的道路或者类似,背后总是有一群理想者在背后去支持着这份他们的梦,我们的梦,而无论成功与否,这都是人类向前迈出的一步。 同样适用于其他的方方面面,袁老的理想是世界再无饥饿,伟人的理想是带领人民走出黑暗,南仁东总工的理想是天眼洞穿宇宙,还有千千万万个世界上其他的理想主义者,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理想而默默努力,奋斗终生。 他们是纯粹的,即使各种条框给他们贴上了标签,附上了枷锁,他们的成果,他们的理想仍能照亮人类发展的一角。 而我们无论能否参与其中,甚至能否亲眼见证, 但在此之前,我们应当保持一丝理性判断的思维,对于陌生事物,时间会是最好的公证者,在这之前,保持相应的尊重。 再次,向类远视主义者与理想主义者致敬。 第19章 目的 “让我出去,师父。”塞西莉丝的声音再次从门后传出。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爆炸声,大地都在震动,我要出去!” “是不是艾文娜他们出事了?放我出去!我要去救他们……” “让我出去……” “……” 塞西莉丝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一遍一遍微弱,直至声音变为了小声的抽泣。 13就站在门外,一旁是在门边沉默不语的哈维,他靠在门框边用手支撑起自己的头部。 “她迟早要面对这些。”13突然说道。 “我只是……不想她做出过激的行为。”哈维视线一直盯着脚下的雪地。 “我与我的情报局搜集到的大量情报都指向一件确凿的事——边境战事不利。” “所以我就将洛克拉德突然前往基里特恩郡的行为推导为加大辉晶与其他物资的搜集和开采力度。” “而他们的一系列行动也让我更加确定我之前的判断,大量的辉晶,大量的流民,他们的目的我当时认为可以说是清晰明确。” “我的错误情报导致领袖她下达了让第十队去尽可能截获更多的辉晶物资的决定。我负全部责任。” 哈维此时显得异常懊悔,或者说这次巨大的变故击溃了他对自己的专业——情报收集与分析的信心与骄傲。 “这不是你的错,没人知道辉晶能量的大规模爆发会引起神灾,这推翻了你,或者你们世界明面上的常识。” “趁还有时间,我们还要前进。” 哈维愣了一下,发现一旁的13冷静的异常。而身上的风衣早不觉间变为了红黑色,这是他所未见到过的。 “洛恩克斯王国的皇帝勋章……”他看向风衣后的精致纹章喃喃道。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我需要你振作起来,你现在根本不像一位曾经掌控一郡或者更大情报的长官。”13用冷漠的语气向哈维说道。 “马上我会随我的情报官潜入阿德莱恩克矿场进行勘探,我希望你也加入,维尔科里对你的评价异常高,我把你搞出来时可没想到你还是个活人,但你显然没辜负我的期待。”哈维说道,标志性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抱歉,失态了,只是我不能容忍自己的再次失误罢了,我曾经的两次失误已经让我失去很多。” “我明白,我加入你们的行动。那塞西莉丝呢?” “暂时让她在这里待着吧,第十队几乎全军覆没,艾文娜仅仅是极少数的幸存者之一,而十六队的其他人……我怕她得知后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我是她的师父,我要对她负起责任。” 13看向靠在门框的哈维,哈维的神情表明了这个决定是他的最终选择。 “我不过问,但是你就不怕我也行为‘过激’吗?” “你会过激,但你不会冲动,你会在沉默中清除阻碍自己,伤害自己的一切,不是吗?” 13无言,随后说道:“你猜对了。” “我一向看人很准。” “老科尔呢?我了解到第十队队长科文是他的儿子。” “老科尔当然会伤心,当然会愤怒,但他会将这些化为自己工作的动力,他坚信领袖,他的小姐会替他清算一切,当然他现在可来不及悲伤,四面八方赶来的难民挤满了乌尔纳镇的每一条街道,他正在为难民的补给与食物还有住处到处奔波。” “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伦斯蒂亚,领袖,她准备怎么做?” “小姐她会在需要她的时候到来,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在做什么。而我相信她会出现在该出现的时候,前提是我们要为她提供正确且及时的情报。”哈维一句句回答着13的问题。 “那么,艾文娜呢,自从你的队医从维尔科里手上接过了她的治疗,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一面。” “你真想知道?” 13看着哈维,他没有再说话。 “不要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着我,艾文娜是我徒弟的家人,我当然不会对你们有所隐瞒,她受了致命伤,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所以,她还活着,只不过需要到更先进的地方去治疗,这里不行,基里特恩郡也不行,等事情结束后,我会送她去帝国西境。” “今晚八点在石岗下集合。”说完,哈维先起身离开了设施。 13看了看这间属于十六队的小屋,塞西莉丝仍在哭泣,只不过声音也在逐渐微弱,他下定了某种决心,也转身离开了小屋。 过了不久,哭泣声也消失了,小屋重归寂静,塞西莉丝怀念往日屋内的喧闹,她沉浸在自我的幻想中,她没想过自己会再次失去,失去她的家人。 她将自己沉浸在往日的幻想中。 而往日早已不再。 13走出设施,映入眼帘的大街挤满了各处的难民,虽然平时大街也有不少人走动,但是现在每一处可以安身的角落里都挤满了衣衫不整的虚弱的人们,不同于往日商队经过的喧闹,如今的街道充斥的只不过是将死之人,求生之人对生存的渴望之声,痛哭之声,而它们比平日的喧闹更震彻人心,让人感到更加烦躁。 透过拥挤的人群,13看到了正在领其他队伍搭建临时营地的老科尔。 “有什么要帮忙的。”13走进说道。 “没事的去帮忙分发食物,你去……额。”老科尔忙着搭建一个新的兽皮帐篷,他刚刚注意到请求分配任务的是13。 他愣了下,随即继续开始干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你要做的事是帮我,帮这些可怜人们,帮你们队去清算他们欠下的账,而不是在这里跟我搭帐篷。” “谢谢你。”眼泪从老人的眼角流出,但是他捆绑粗绳的速度更快了。 13没有回答,他离开了那里,沿着主街继续向前,他看到艾文斯大叔正在敞开阳窗分发他储藏的腌肉。 艾文斯同样看到了他。13点头,继续走向大街的尽头,而艾文斯则是继续分发食物。 不用言语的交流,他知道他们想让自己做什么。 13走在拥挤的主街上,熟悉的感觉再次洪水般涌来。 清算不公,清算罪孽,清算仇恨,你即是…… 脑中回响着何人的低语。 熟悉,熟悉的感觉,他以前经历过这些,不止一次。 他的身影逐渐模糊,人群消失在他的眼中,他似乎独自走向街的尽头,而在那些难民和焦头烂额帮忙的商队与镇民也不会察觉到一名年轻人的异变。 13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主街上,仿佛他从未出现。 第20章 神术与禁物 神灾在大地上留下的伤痕已经被风雪覆盖,冻原依旧洁白,它空洞的吞噬万物。漆黑的雪夜中,灯火通明的阿德莱恩克矿场犹如夜空中的一颗明星。 “到了,全体散开警戒。”一身白袍的哈维对身后的部下说道。 “任务目标是查探阿德莱恩克矿场里究竟藏匿着什么,以自己生命安全为第一优先,注意绕开与警戒矿场中央的建筑,矿场内疑似存在类高威胁敌人。” “约尔韦斯?” “不只是他,他的能力与战争教会的掌握者阶层很像,而一般担任这个位置的通常是战争主教,他能在这里则表明了肯定有其他接触者级的神术人员在保护他。” “我不了解。” “神术是辉晶法术的特类延伸,世间很少能有人拥有协调辉晶掌握法术的能力,更别说那些拥有强大能力的法术使用者,他们都是凤毛麟角。” “但教会似乎掌握着很多将自己法术能力变强或者异变的方法,代价仅仅是将自己的能力转变为偏向相应教会法术者的方向。” “战争之神教会是洛恩克斯帝国主流教会,一般的城市都会设有教堂与教会人员,他们所掌握的他们称之为晋升的道路我所了解到的有四条,都与战争,争斗有关。” “除去先天的怪胎,法术能力目前只有通过教会的晋升或者用禁物来配合自己的法术才能发生变化,除去这两个,变强别无他法。” 话音落下,四周的情报官们早已四散不见,只有哈维半蹲在矿场边的林线下。 “我怀疑他是战略家一脉的神术者,而他对应的级别应该是掌握阶的战争鼓动者。这个阶次的神术是将辉晶法术或者禁物的能力可以在人与人的接触下传播。我想这也是第十队被无防备偷袭的原因。”哈维回头看向身后的密林。 “可能会有更高阶的敌人出现吗?”13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接触者,掌握者,通识者,共鸣者……一般共鸣者就是一片地区的教区领袖,而那些人无不在教区本部待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着整个地区,而我已经确定了战争教会的大主教并没有离开自己的教堂本部。” “你能看出我的法术属于哪种神术吗?” “不知道,你的能力并没有出现在我对几个神术序列的印象中,要记住每个神术者还有着自己的先天辉晶法术,神术只是‘神’赐予他们的额外的能力罢了。一个真正强大的教会能力者必然有高阶的神术、自身强大的先天法术与禁物的配合,但强大的能力者遇见整个军队,他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除非他……” “不用解释了,我大致明白了,那禁物呢?” “禁物特指能够通过自身向外释放辉晶法术或者通过辉晶对物体或生物施加影响的个体单位,比如你的风衣。而禁物大多由教会或者国家层面保管并分配使用,分有0-3级,数字越低代表禁物越危险,而禁物形成的原因至今是学术界孜孜不倦寻求的目标,人们只是推测禁物与辉晶存在某种关系。” “嗯,了解的足够多了,我在行动中会注意的。另外,你是神术者吗?” “我不信神,我信我家小姐,嘿嘿。”哈维笑道。 “我自己的辉晶法术足够了,它很适合我的职业,比如说现在。”哈维转头望向矿场,他对远方握住拳头。只见远处的阿德莱恩克矿场右后方的厂区发生了爆炸,随后这颗夜空中闪亮的明星便也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引爆了他部下在辉晶电力转化器安装的高纯度辉晶炸弹。 “效果显著,希望我的部下们能安全返回。”、 “我以为你会让他们会直接去查探矿场的具体情况。” “我的部下没有法术使用者,曾经或许有,但是已经死掉了,如今的他们只是优秀的情报人员与士兵,而我让他们与约尔韦斯正面对决无疑是让他们去送死,寻找有天赋同志向的人远比让他们去送死难。” 远处的矿场已经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微弱的光点,光点在变多,光点在流动。 “接下来是我们的回合了,跟上我,我倒要看看教会到底在矿场里藏了什么东西。” “教会一般对民众是一视同仁的,不论你是流民,不论你患有辉晶病,只要你愿意信仰他们的神明,他们便会去对你施以帮助,除非一件事能对他们的神有着巨大的助益,那他们这群宗教疯子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它。”哈维身披伪装服沿着灌木向矿场行进。 “那矿场里的东西一定是能引起争斗的东西,不然战争教会不会撕下面子来引发这一系列的神灾的。”13紧跟在哈维之后。 “基本正确,现在就是揭开谜底的时间。” 哈维与13来到了矿场门外,成队前来巡查的士兵并没有发现他们,他们顺利翻过了外墙,沿着浅层辉晶运输区向中央行进,一切都在按照哈维脑中的计划进行着,直到全部人的注意力被又一次的爆炸吸引。 第21章 真相 “你的人?”13在矿场运输区边的矮墙边停下。 “不可能,与我连接的高纯度辉晶就那些,刚才我已经全部引爆了。” “这个点能出现在这里的,抛去我们,那我认为答案很明显。”13看向墙另一边的哈维。 “而且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坏答案。” “右边资源补给区并不是我们的目标,我先去中央后的采集区继续任务,你去右边的资源补给区去帮忙,虽然我并不怀疑我徒弟的能力。”哈维无奈道。 “我没异议。” “那就行动,采集区见。” “采集区见。” 说完哈维就继续沿着矮墙趁着黑夜的掩护向采集区前进。 “真是麻烦。”塞西莉丝将刺剑从一名私军的胸口拔出,她的周围遍布私军的尸体。 更多的私军小队从黑暗中反应过来并向资源补给区的辉晶转化器集结。 望着面前越来越多的成建制敌人,塞西莉丝叹口气,抽出腿边母亲的短剑,短剑中镶嵌的辉晶正在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后短剑竟在塞西莉丝手中渐渐飘起,浮动在空中,而短剑本身则变的透明,隐于黑暗的雪夜中。 塞西莉丝紧握自己的刺剑,再次向面前的敌人发起了冲锋,透明的短剑随塞西莉丝的意识在人群中起舞,收割着每一个阻挡舞步的敌人的生命。塞西莉丝继续着她的舞步,两把剑就是她舞步的延伸。 “这是什么怪物?他妈的,先撤退到她的短剑范围之外。”为首的私军士兵对周围还活着的其他士兵说道。 随后透明的短剑便穿过人群刺穿了他的喉咙,这支闻讯而来的私军小队再次与之前的巡逻队一样被塞西莉丝击溃。 “终于结束了,是时候去和师父汇合了。”塞西莉丝的声音略显疲惫。她将手中的刺剑收回了剑柄之内,但透明的短剑仍在她身边浮动。 迈步越过周围死去的私军,塞西莉丝也向左边的采集区行进,只不过刚走两步,一枚高速的弩箭便从资源补给区大楼上的黑暗中射出,高速的弩箭与塞西莉丝的浮空短剑剧烈碰撞在一起。 几乎是在弩箭发出的一瞬,塞西莉丝就迅速躲藏在一边的墙体后,她收回了短剑,此时的她显得异常疲惫。 “束手就擒吧,神会自会审判你的罪行。”几位战争教会的牧师和一些身着帝国军队服装的士兵从大楼周围的黑暗中走出。 “战争教会平日并不管理与接触除教会以外的一切事物,而且并不会对平民进行迫害,违反教义的是你们。”塞西莉丝在墙后说道。 “一切皆为吾神,一切皆为争斗。” 不等塞西莉丝回话,几名牧师便同时举起手里的弩枪向塞西莉丝躲藏的墙壁射击。 几枚普通的弩箭竟然击穿了厚重的墙体,甚至将一部分墙壁击碎。 “可恶。”塞西莉丝并未被击中,她趁着墙壁破裂扬起的灰尘快速向采集区逃去。 “去将违禁者处死,神不予其宽恕。” 牧师身后的士兵们开始以非常的速度追击塞西莉丝,牧师则将各自的弩枪收回怀中,退回了阴影之中 。 士兵与其他赶来的私军很快在资源补给区边缘包围了塞西莉丝。 “……你们不正常,你们……”塞西莉丝已经没有力气再向前突进。 “皆为神恩。”几位士兵说道,随后他们与私军士兵一起靠近。 塞西莉丝抽出刺剑击倒几位靠近的私军后,自己的右臂也被教众士兵的刀刃划过,鲜血从手臂缓缓流下,与其他死去的私军共同染红了脚下的雪地。 刺剑掉在地上,塞西莉丝已经没有力气再握住她的武器,右臂的刺痛越来越剧烈,敌人正在推进,士兵们并没有命令其他私军小队直接射杀塞西莉丝,他们想把塞西莉丝活捉并拷问出其他的情报。 “到此为止了吗。”塞西莉丝望向天空,风雪季的大雪早已掩盖了月光,取之的只有满天的风雪与黑暗。 “艾文娜,希尔,恩纳……我没有……”眼泪从眼角流下。 “……对不起,13,师父,我可能……” 她半跪在被血染红的地上,腿间的短剑发出微弱的光芒,剑身颤抖地横在塞西莉丝的脖颈上。 她闭上了眼睛。 “舞步很漂亮,队长。” “但我相信艾文娜与我更希望你在我们的家中起舞,而不是在这里。” 原先的两位教众士兵突然在原地露出异常痛苦的表情,随后便不再出声,两把影刃从他们的腹部突出,13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其他私军见状纷纷后退,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我来带你去了解真相。” “我来带你回家,队长。”13对着半跪在地上已经愣住的塞西莉丝笑道。 13背起塞西莉丝,在一众私军的‘目送’下向采集区高速行进。 “抱歉……”背后的塞西莉丝低声说道。 “我猜应该抱歉,我之前应该考虑到你的想法的,而且不要去怪哈维,他只是想让你好过些。”13继续沿着周边的运输小道向前飞奔。 “你应该知道了,除了艾文娜,其他人都……” “嗯。”塞西莉丝开始在13的背后哭泣,她如今像是一个被欺负的贵族女孩,无助且无力,直到13的出现彻底击溃了她的心防。 “都怪我还是不够强大,我的母亲已经离我而去,而现在我还是没能守护好我的家人们……” “对不起……” “……” 13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听着背后白发少女的倾诉,少女在悲伤中不自觉地睡去,穿过运输区的矿道与运输设施,他来到了约尔韦斯的豪宅门前,屋宅建在矿坑边缘,屋宅之后便是万丈深渊。 让他惊讶的是,哈维竟然已经在此地等候。看到13的到来,哈维只是点点头,便又紧紧盯住房屋二楼的阳台。 “好久不见,希望你们最近生活愉快。”约尔韦斯的声音从阳台传来,随后13便知道了哈维为什么在这里止步。 采集区的矿坑中,一队队成建制武装精良的士兵从阴影中走出,四周的制高点早已被由各种弩枪与辉晶火炮武装的士兵占领。约尔韦斯真正的私军精锐全部驻扎在采集区,其外的只不过是教会的一些人员与其他贵族的散兵。 “两位,哦,是三位客人,不知深夜造访我处是为了何事呢?”约尔韦斯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把一瓶药剂扔向了底下的13。 “令客人受伤的事情不符合我的待客之道,给她涂上,不然她撑不了多久,那些教众的力道不是普通人能抗住的。”约尔韦斯用随意的语气说道。 “我猜你们是想知道我在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接下来我可以带领两位去参观下我对吾神的献礼,至于这位美丽的女士,能否交给我亲爱的牧师们暂且照料?”约尔韦斯对两人夸张的躬身说道。 “如果我执意要留下几位,我何必大费周章?”他注意到13手中的影刃更加漆黑,已经融入周围的黑暗。 “把塞西莉丝交给他们照顾吧。”哈维说道。 “希望你兑现自己的承诺。” “向吾神宣誓。”约尔韦斯表情严肃。 随后两位女性牧师将塞西莉丝扶进屋侧的小屋进行包扎与治疗。 “接下来,请于我一起来见证我对吾神的献礼吧,两位,你们要以此为荣!” 士兵们放任哈维与13走入屋宅内,屋宅内四处都充斥着战争之神的符号,典籍和装饰。 走上二楼,约尔韦斯站在面向采集区里的贮藏区块的书架前,他抽出了一本战争之神教会的教义,整个书架随之向外打开,露出了整个巨大的贮藏区块。 “看吧,这就是我献与吾神的无上之礼!”约尔韦斯狂热的张开了他的双手。 而贮藏区的景象震惊了位于高处的两人——成山的辉晶堆满了原本空旷巨大的洞穴,巨量的辉晶散发的微弱光辉照凉了底部的矿洞,而矿洞身处,橘黄色辉晶绵延至深,不见尽头。 第22章 初衷 “这……原来你根本没有向前线运输哪怕一次辉晶资源,矿区枯竭也是假的。这个量级的辉晶,我的天呐。”哈维被眼前无尽的辉晶之海给深深震撼到了。 “这些辉晶本来都是要运往前线的,你间接导致了边境战争的失利。”13在一旁插道。 “我所做的一切皆为吾神。”约尔韦斯仍站在隔窗中央望向脚下无尽的辉晶,只不过狂热已经从他的脸上褪去。 “战争教会是洛恩克斯帝国主流教会,输掉边境战争对你们有什么益处?”哈维质问道。 “洛恩克斯帝国依附于战争教会的力量,是教会令他强大,而不是战争教会依附于洛恩克斯帝国,吾神的信徒遍布整片大地,吾神只不过是看在这片土地对他更为虔诚,所以才降下特殊的恩赐。” “这就是你杀害民众,破坏土地,输掉战争的理由?” “你还是没有了解吾神的神意,一切皆为争斗,输掉边境战争,只会有下一场战争,我们从不关心结果,只愿争斗永存。” “只愿争斗永存。” “那你贮存海量的辉晶对你们所谓的争斗有什么用处?”哈维继续问道。 “吾将请求吾神再次降下神恩。” “你……你简直是个疯子,这么多辉晶,它们引发的神灾估计甚至能直接波及基里特恩城,至于这里……” “皆为争斗,吾神会恩赐我们遍野的辉晶,到那时再也不必为辉晶短缺而停止对他国的战争,而冻原也将充满‘争斗’,这是吾神对他的虔诚信众的恩赐,而我们用此来继续争斗则是对吾神小小的回馈。” “疯子。”13说道。 “不管怎样,各位客人应该了解到你们想知道的一切了,那么接下来,请各位在我府中安心做客,至于神恩之时,我自会将不是信众的各位送离此处,神恩之地不欢迎你们这些无信与异信之人。”约尔韦斯向两人做出了‘请’的姿势,后面的几名牧师则是把手按在武器上,13与哈维只能走下楼梯,进入约尔韦斯的接待室。约尔韦斯本人则是与随从交代几句后就迅速离开了此地。 进入接待室,13发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第五集团军第四团临时团长,德拉特的副官伍恩此时也在靠窗的圆椅上坐着。 “你应该也知道约尔韦斯这个混账要做什么了。”哈维找了个面对着伍恩的位置坐下。13则只是向伍恩点头致意,随后便走向侧门看望塞西莉丝。 “知道又如何,我是帝国的军人,我始终忠于帝国。”伍恩看向窗外,并没有理会哈维的挑衅。 “即使现在的皇帝让你们担任教会的走狗?即使约尔韦斯接下来会毁掉你所珍视的一切?” “约尔韦斯向我承诺了他会及时派教会人员安置流民。” “不用欺骗自己了,我相信你已经见到过毁灭我们几乎整个十队的神灾了,那仅仅只是一堆辉晶所引发的神灾。” “救助难民?恐怕到那时,爆炸所产生的地震都能摧毁基里特恩郡主城的城墙,更不用说在其周边的聚居点和其他小镇了。” “我……” “我打听到你们第四团的士兵大多来自你们老军长从冻原救回去的流民或者孤儿,你能忍心看着他们的家乡,他们的亲人死在所谓的神的恩赐中?” “我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伍恩沉默良久,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还是问问他们自己吧,是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趁一切还来得及。”哈维则是一口喝下了刚泡好的克兰鄂花茶。 伍恩看着一旁悠闲的哈维,最终走出了接待室,他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走出矿场,伍恩来到了位于矿场周围的第四团的临时驻地,约尔韦斯将矿场的布防全部交给了其他贵族与自己的私军,只是将第四团作为支援力量晾在了矿场之外。 看着团长走进驻地,早已按耐不住心中怒火的士兵纷纷围向伍恩,伍恩对自己的士兵从不掩藏情报和真相,自从约尔韦斯带他参观过矿坑下‘壮丽’的景象后,他便讲一切都告诉了他带领的年轻人们。 士兵们只是围住自己的团长,他们并没有说话,沉默是最好的抗议,数百双眼睛默默的注视着伍恩,他们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愿望。 伍恩看着这群年轻人们,他们大多数还没有成年却已经经历过数场战争与杀戮,他们早已经拥有掌握自己命运的决议。 伍恩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们并没有忘记加入第五集团军的初衷,我为你们感到由衷的骄傲。” 泪水从他的眼角缓缓流下,但他高举起自己的指挥剑与法杖大声喊道: “现在,收拾装备,各连做好战斗准备。”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而我们必将因此站在帝国的对立面,我要求你们撤销第五集团军的军徽,我们是为了家乡而战。约尔韦斯肯定会考虑到我们的反水,所以接下来我们会有一场真正的恶战。” “是!”年轻人们的回应声震天动地,他们等待这一天等待了很久,此时就是他们的复仇之时。 伍恩满意地看着军旗台下的士兵们,他也与他们一样激动的喊道: “十五分钟后,我们向地狱进军!” 第23章 选择 远方突然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打破了待客室里的宁静。 “矿区正门方向,而且正在向运输区逼近。”哈维坐在圆桌旁的小木椅上,他放下了手中盛有克兰鄂花茶的精致瓷杯。 “伍兹克尔家仅剩的血脉看来并没有丢失他先父的传承,他现在在做着和他老爹一样的事。而第五集团军也没有丢掉他们最后的血气。” “还能行动吗?”哈维看向另一边靠窗沙发上靠在13肩膀旁的塞西莉丝。 “嗯,我没问题。”塞西莉丝从13肩上起身,她又变回了以前那个认真,坚强的十六队队长。13看着从肩旁起身的塞西莉丝,她的右臂仍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比平日更加坚定,而塞西莉丝也似乎察觉到了13的视线,她也回头看向13,他们现在都有着共同的目的。 “很好,很好。”哈维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人,他也从椅子上起身。 “既然伍兹克尔家的独苗和第五集团军的年轻人们已经做出了他们的选择,那么现在就到我们的回合了。” “塞西莉丝你跟我回乌尔纳镇与维尔科里汇合,小姐与伦恩斯他们因某些原因不能赶到乌尔纳镇进行支援,所以我们现在能整合的力量就是维尔科里的突击团了,我们必须将消息传递出去。” “而你,13,你尝试协助伍兹克尔家的小子去摧毁约尔韦斯的教会装置,如果可能的话,寻找并杀死他。”哈维迅速说道。 “不要露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塞西莉丝。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相信的你队员,相信你的家人。”哈维看向一旁的塞西莉丝说道。 “相信我。我会帮你,帮我,帮家人们报仇的。”13郑重地向塞西莉丝行了一个标准的洛恩克斯帝国传承至今的古老狩猎礼仪,而他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脑海中存在这个礼仪,但他的身体再一次下意识做出了行动。 泪水逐渐盈满了塞西莉丝的眼眶。“嗯……我相信你。以及……谢谢。” 塞西莉丝突然向前吻住了13的侧脸,随后便冲出了待客室,哈维笑了笑,摆了摆手,随后也快步追随自己爱徒的脚步离开了待客室。一瞬间本来就因四处装饰着教会的经文和装饰花纹而死气沉沉的待客室变得更加空旷,只剩下还在发愣的13与床边圆桌上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花茶。 不久后13也走出了待客室,炮声已经越来越近,似乎已经能听见远处的喊杀声。而之前门前的教会牧师与教众士兵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巨大别墅的一层似乎只有13一人。 13走向原先二层机关处,他学着约尔韦斯的步骤打开了机关,底部宽阔且无边的矿洞里充满了向周围发出橘黄色暗光的辉晶,其间充斥着无数刻有血滴圣符的船锚型设备。它们紧紧插在辉晶之上,随着辉晶一起绵延至视线尽头的黑暗中。 “这根本没办法摧毁,只有先找到约尔韦斯了……”13随即快步离开这座建在深渊上的别墅,他向远处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冲去。 “又一个。”一束火焰融化了一名阿德莱恩克私军的盾牌,洞穿了他的胸膛。伍恩的团遭到了意料之内的攻击,约尔韦斯似乎早已知道了他会率领他的第四团反戈,自从第四团踏入矿场周围的区域时战斗其实就已经开始,阿德莱恩克的私军甚至都没有进行询问就直接向目光里所有身着第五集团军军服的士兵开火。但他们仍然在不断突进,不断撕开私军的火力防线,在付出巨大的伤亡后他们如今已经推进到了中央区与运输区的交界处,采集区的矿洞就在眼前…… “进攻!”他挥舞着自己的法术长剑,带领着身边还活着,还能行动的士兵们继续向眼前的防线再次发动冲锋,法术与弩箭不断收割着身边战友的生命,自己周围的同志们越来越少,而自己脑海中早已忘记了疼痛,弩箭穿过他的腹部,法术溅起的碎屑划开他的面颊,他始终挥舞着自己手里的武器,那把伍兹克尔的家传法杖。 他的身体终于因失血过多而倒下,而他用力将手中的长剑插入脚下已被鲜血染红的雪地,喊杀声,爆炸声,劈砍声不知在何时已经停止,夜的沉寂再次笼罩了整个矿场,整个中央区,伍恩回身望去,只见自己战士们的尸体与敌人的尸体遍布在矿场各处,矿场前部大门区域几乎已经被完全摧毁,一条红色的道路从矿区外的山坡一直蔓延到自己的脚下,第四团的年轻人们用生命生生凿开了阿德莱恩克守军的防线。 “真是令人钦佩。”伍恩抬头,发现约尔韦斯在最后几名教会的教众士兵的簇拥下鼓着掌走出了被炮火炸掉半边的中央区总事务处。 “在我提前设好防线的情况下几乎击溃了我亲自培养的军队,是我小看你们了。”约尔韦斯的话音中带着稍许愤怒。 “但所幸的是,吾神赐予我的神物并没有受到你们这些叛贼的污染。”他掀开自己的衣物,一颗闪着耀眼光芒的诡异心脏正在跳动,约尔韦斯对着伍恩狂热的喊道:“你们这些帝国的,教会的叛徒们毁掉了我一手培养起的力量,他们本来是我从洛克拉德那个混账手里夺取更多利益的筹码,但你却将他们都毁掉了!” “虽然被你毁掉了我的一些筹码,但是我仍可以凭借神恩在教会中得到崇高的地位,而且,如果我用我的笼子将你变成我的玩具,我可以想象到时候德拉特的表情……”约尔韦斯的笑容逐渐变态。 “只要把这个插入吾神赐予我的神器,就能让吾神为我降下神恩,我就能得到无上的晋升,到时候再把你变成我的傀儡,无论是德拉特还是洛克拉德都别想赢过我……”约尔韦斯将之前矿洞中的装置放在自己心脏的上方。 “不……”伍恩痛苦地说道,他想起身拔出自己的法杖,但他的身体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残破不堪,如今的他还能有意识能抗拒约尔韦斯的控制,并跪在台阶之下都是一个奇迹。 “再见了,凡世的蝼蚁们!我将回归吾……”约尔韦斯的话音戛然而止。他艰难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来自神的心脏已经被穿透,但穿透它的并不是自己手中的神器,破膛而出的是一把文森特帝国制式的特殊佩剑。 13在他狂语时已经悄然带走了他周围最后几位教众士兵的生命,而沉迷于控制与嘲讽伍恩的他甚至没发现自己早已被阴影覆盖,而阴影如其所愿吞噬了约尔韦斯。 此时13的风衣再次化为了之前的红黑色,只不过洛恩克斯王国的古老纹章此时清晰地印在自己的风衣之后,而他几乎与雪夜融为一体。 “还能挺住吗?”13向伍恩伸出手。他们此时是偌大矿区内唯二还活着的人。 “不用了,谢谢。”伍恩笑了笑,他用最后的力气抬头看向救下自己的13。 “这个纹章,我在年少时家族里的古画中见到过,而那幅画描绘了是两人在开拓东疆的远征中并肩作战的画面,其中背对画面的人就是身披着你身上的这个风衣。”他顿了顿,仿佛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 “而另外一个正面砍杀敌人的正是先帝。” 说完伍恩自嘲的笑了笑,他没有笑出来,只有血沫从他的喉咙中涌出。 “第五集团军与守望者从来没有背叛过帝国,是帝国背叛了我们。”伍恩直视着13,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随后他松开了插在地上的法杖,与他的士兵们一同永眠在他们所保卫的故土上。 在伍恩倒下的瞬间,一股奇异的记忆从脑中涌出,只不过这次不再痛苦,阴影在手臂上凝结为了一块古老的仪表,仪表的短指针此时完美落在代表1的位置上,他仿佛与这段记忆中的自己开始重合,他站立在原处,他在台阶上与底下沉眠的第四团的士兵们一同沉默下去,只剩风与雪在周围刮过的声音。 不久,矿场周围开始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德拉特率领着他的重装近卫们来到了已经满目疮痍的矿场外。身着重甲的士兵们跟随者德拉特穿过由血液铺就的道路,德拉特的脚步开始颤抖,越过第四团士兵与其他私军交错纵横的尸体,直到看见伍恩残破不堪的尸体,德拉特才停下自己的脚步,他用左手拔起了深深插入雪地中的法杖。 “你终究和你父亲走上了同一条路。”他跪了下去,一些年纪稍微轻点的近卫第一次看到老军长流泪,他于十多年前先失去了自己的好友,而在十年后他又没保卫好友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 在德拉特陷入自责之时,他的目光扫过伍恩的胸膛,那是一枚勋章,一枚刻有双头黑黄鹰,双号角交叉的古老勋章,那是属于洛恩克斯王国的古老勋章,是由先帝发给于帝国有功的军人的勋章。 “跟你爹一个德行,能不能换个方式劝我。”他自言自语道。 将勋章整理整齐后,他仔细地将这枚小东西挂在了伍恩的胸前,随后他站起身,带领自己的重装近卫们向他们的驻地快速行军,他再没有回头。 不论是有人有意为之还是其他的目的,这枚勋章还是让他下定了决心:他所效忠的帝国是否还是原先的帝国?她是否还值得自己为她付出一切? 他做出了选择。 第24章 不再退让 午夜时分,伦特的守望者军团向乌尔纳镇前雪松林中守军构筑的阵地进行了第一轮炮击,炮击持续了近半小时,沿着整个阵地周围的土地被辉晶火炮的爆炸掀翻,一道漆黑的伤痕突兀的出现在洁白的雪原与松林间。随后伦特便带领他臭名昭著的军团向松林间的阵地发起了集团冲锋。 弩箭与少许火炮随着守望者军团的逼近开始从松林中各个角落的黑暗中从不同的角度射出,维尔科里的主力部队已经先于伦特在乌尔纳镇周围的松林间设立了防线,他与他的士兵们的目的就是死守林线,为镇民与难民留取足够时间撤离,他们的队伍只有数百人,而伦特的守望者军团虽然精锐随着伦斯蒂亚与伦恩斯尽数‘背叛’帝国,这让原先的军团名存实亡,但是自从伦特担任族长沦为皇帝洛克斯的走狗后,他就源源不断得到了帝国的装备与弹药支援,并且广纳流氓与罪犯。在伦特所谓的努力‘改革’下,他的守望者军团的实力远超基里特恩郡其他贵族的私军,人数一度达到了上万人。 炮击,进攻,炮击,进攻……战斗从午夜开始,随后便步入由死亡书写的循环中,维尔科里的部队是目前整个乌尔纳镇附近能及时赶到的唯一部队。虽然他与他的士兵们一次又一次的击退了伦特军团的进攻,但是他们的防线也在不断收缩,他们的火力也在逐渐稀疏,有战斗便会有伤亡,维尔科里周围的士兵们渐渐减少,而他们在林中布置的火力点也逐渐一个个被拆除。 更要命的是,密集的炮火与弩箭等分割切断了他们防线间的联系,维尔科里只能带领他亲率的幸存的士兵们守卫好他所在的阵地——战况在逐渐恶化。 维尔科里在阵地中央疯狂向眼前想要冲击阵线的敌人射击,他突然察觉到敌军的推进速度正在越来越慢,几乎完全停滞,身经百战的他一时竟并没有得出答案,这不是一场小型的局部冲突或者突袭刺杀行动,这是战争,真正的战争,个人的力量在漫长的战线上就如一朵冻原上的雪花毫不起眼,他并不相信他的这些火力能减缓敌军的攻势。直到他在下一刻发现自己阵地里与松林周围的士兵竟然都是自己陌生的面孔,他们有的身穿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战衣与伪装服,有的身着普通的兽皮大衣,有的甚至衣衫褴褛,但是他们此时都在拿起阵地上的一切武器阻击伦特军团。 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但有更多的人冲上来接替下牺牲者的岗位与武器装备,直到老科尔端着他的老式辉晶猎枪叼着烟斗跳入了维尔科里身处的前沿战壕中。 “妇女,老人还有孩子,伤员,病患等我们都从后方撤退到近乎安全的距离了,剩下的你也看到了,劝不动,死了都要换一个,没办法,只能全他妈带到前线了。”老科尔端起他的老家伙,猛吸一口然后扣动扳机击倒了前方正在行进的一名军团士兵,弩箭轻松击穿了士兵的胸口,他无声地倒了下去。 “妈的,宝刀未老,还是他妈的手刃这些该死的东西让我爽快……”老科尔对身旁的维尔科里说道,随后就一言不发,沉默地叼着烟斗继续一次又一次的扣动扳机。 为了守护家园与生活的镇民,为了一线生机的难民,为了报复贵族破坏他们故乡的难民,为了让他们血债血偿的难民……几乎所有住在乌尔纳镇的人,接受乌尔纳庇护的人们此时都不约而同的奔向镇前的松林阵地。维尔科里的士兵们损失惨重,但这些民众的加入让战线重新变的稳固,虽然每时每刻他们都在承受巨大的伤亡,但是没有人选择了退缩,他们只是在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在无数乌尔纳镇军民的牺牲下,伦特军团的攻势终于彻底在乌尔纳镇外,雪松林的尽头前停下,他们在此后的数小时内都没有再前进一步。 塞西莉丝与其他幸存的运输小队所整合的队伍负责防线北部的防务,如今在数小时的残酷拉锯后他们的队伍也早已近乎损失殆尽,但同样,从后方涌来的源源不断的民众们逐渐接替了防务,塞西莉丝扔掉了崩断的刺剑,在尸体纵横的战壕中如舞者一般用法术驱动着自己的短剑击杀一切跨入战壕的敌军士兵。 “报告队长,天要亮了。”一名陌生面孔的士兵,不如说是才拿起之前战壕里牺牲战士武器的平民对着塞西莉丝说道。 “继续阻击,小心敌方火炮校准打击,如果坚持不住可以向镇中撤退,我们还可以依靠小镇来阻击他们。”塞西莉丝缓缓说道,即使她知道这会让乌尔纳镇被炮火与辉晶弩箭摧毁殆尽。 “我与我的兄弟们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我们的聚居地就是被他们这群恶棍在扫荡征收的时候摧毁的,而我们自幼被乌尔纳镇的镇民们救下,乌尔纳镇是我们的第二故乡,我们在小时候没能力保卫好自己的故乡,而我们现在不想再次失去她了。”这位略显稚嫩的士兵说道。 “你的兄弟们呢?” “都牺牲在我们上一道阵线上了,但是老二走前带走了三个,老三走前带走了俩,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落后。” 年轻的士兵似乎并没有陷入亲人牺牲的痛苦之中,他将这一切苦难化作了复仇的烈焰,他用生命催动着足以让他患上辉晶病的能量不断射出一发发弩箭,鲜血从他的双耳与双目中缓缓流出,直到一声爆炸后他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布满前方的尸体与一个黝黑的弹坑。 塞西莉丝沉默着,她何尝不与伦特这些贵族有着血海深仇?她继续在战壕中游弋,丝毫不在乎已经因剧烈的战斗再次裂开的右臂。 “怎么回事!他妈的前面的废物们怎么还不进攻?”伦特在战线后的土坡上观望着前线的战况。 “报告,前方反映他们已经给予阵线上的叛军份子惨烈的杀伤,但是叛军跟疯了一样根本不怕弩箭与炮火,他们简直就是直接冒着炮火覆盖来抵抗我们的进攻,前线部队说他们需要再次对前线进行炮火覆盖,他们有信心在炮击后将叛军赶出松林,挤进乌尔纳镇中。” “他妈的,一群废物,把他们逼出松林后在小镇战斗这些疯了的贱民们只会更加拼命。”伦特对着联络官骂道,但是他还是在这之后再次让炮兵趁着日出对松林边,小镇前最后的一道防线体系进行了炮击。 炮击随着日出的阳光一同穿透了战壕,近乎炸平了一些连接壕,还活着的士兵与平民们还是坚守着这最后的防线,他们的身后就是他们所生活几年或者几十年的家乡,他们不会再退缩一步。 一阵来自伦特军团前线偏侧方士兵们的欢呼声打破了炮击与冲锋前的最后安宁——一架帝国的辉晶火炮观测机突然出现在焦黑的松林前线的上方,而观测机的到来通常意味着帝国的集团军即将发起进攻前的火力覆盖,这些士兵们以为帝国的‘反叛’正规军终于前来拯救他们即将牺牲于冲锋中的性命了。 直至‘帝国’的第一颗炮弹在他们中间爆炸。 第25章 代价 乌尔纳镇与包围它的林线山坡间的战线上,一个个早已列阵的盾卫与重装突击小队正在顶着对面零星的炮火反击向已经吓傻的伦特军团发起了集团冲锋。可怜的士兵们根本不可能与这些随己方炮火突进的第五集团军老兵们抗衡,这些黑色洪流如利剑一般从山坡上冲入了伦特军团的进攻线并将其瞬间撕裂。 第五集团军没有再一次违背自己的诺言。 随着侧翼敌军的彻底溃退,第五集团军的先登老兵迅速接管了已经接近伤亡殆尽的守军们的阵地。他们熟练且快速地架设火炮与巨型弩枪,另外幸存的其他守军则是快速转移剩下的伤员,一名手持印有洛恩克斯帝国单头鹰巨盾的盾卫快速向塞西莉丝走来,他将自己的盾牌拍在塞西莉丝之前,挥手示意自己队内的随队医疗兵来为塞西莉丝包扎她再次开裂的右臂。 “你再这样下去,我对你还能保住你的右手不抱希望。”他透过厚重的头盔直视着面前这位短发的少女,她的右臂早已被鲜血浸透,而她的右手绷带上更是有些许辉晶凝结。 见塞西莉丝并不说话,他摇摇头:“而且你的辉晶法术,不能再用了,后果你应该知道的。”他抽出腰间的小巧弩枪递给了塞西莉丝,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留下一部分人后他继续率领他的重装小队向中央阵线进攻。 “什么?与阿莱斯他们的侧翼部队失去联系?我明明把他们布置到了那群贱民最薄弱的地方,他妈的,一群饭桶,传令下去,给我加快进攻,我要在正午前亲自迈入乌尔纳镇的大门。”伦特对面前的通信兵大吼道。 伦特随后又坐回了自己指挥帐内的熊皮座椅上,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并没有傻到猜不出自己的侧翼究竟发生了什么,守军那些火力,就算是再不要命也只可能勉强守住防线,更不可能对自己的军队发起反攻,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自己的侧翼受到毁灭性打击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德拉特那个疯子真的对自己发起进攻了。 伦特自从杀死老族长坐稳自己守望者家族族长的座位后,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一位在变化中成功的投机者,但他自己在获知伦斯蒂亚与伦恩斯并没有死在十年前的围剿中后,他一刻也没有在这个位置上安宁过,即使他已经重建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大军,即使他已经获得了新皇帝的青睐,即使他已经控制了基里特恩郡大部分地区的资源,他从未安心过,伦斯蒂亚与伦恩斯如同帝国中部几乎从未散去的风雪一样笼罩在他的心头,这种近乎折磨的心态伴随了他十年。 而在这种心态下,只要是有关摧毁他的表亲,逃亡的伦斯蒂亚所建立的解放运动的一切行为都会使他获得莫名的快感,仿佛只要是杀死那些追随旧族长与伦斯蒂亚的旧臣,奴役那些受解放运动保护的流民或者辉晶病患者,拆除他们千辛万苦建立起的聚居点……只有通过这些,他的心灵才能从这片名叫伦斯蒂亚的风雪中获得片刻的温暖。 “为什么,为什么……”他在椅子上喃喃道。 “为什么德拉特那个老懦夫敢对我发起进攻?我可是归属于帝国的军队,他对我发动进攻,这相当于公然反叛帝国!” “他不是要保护自己的集团军吗,他不是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吗?他……” “……” 伦特停止自己心中不断冒出的念头与疑惑,他冷静下来,抽出自己的守望者之剑-这把由先帝亲自授予族内先人的武器从椅子上站起,无论发生了什么,他必须先突破眼前的这些贱民们的防线,位于基里特恩郡的帝国军队可不止他守望者军团与第五集团军两支,洛克拉德带来的第六集团军与换防下来的第八集团军目前也驻扎在基里特恩郡。他们可能会放任自己的军团被第五集团军重创,但他相信洛克拉德也并不会袖手旁观,他的全军覆没并不是洛克拉德所希望看到的,皇帝的目的可能只是削弱自己的力量,方便进一步将守望者家族转化为自己的傀儡罢了。 “所以现在只能放手一搏了,在第五集团军的先遣队到达之前攻下中央林线,或者我死在这里,这就是我背叛的代价,但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他对自己说道,他下定了决心,他走出了帐篷,他想直面自己应得的命运。 时间已过正午,但阳光如常般被帝国中部风雪季的大雪所遮挡,风雪季已经到了它最强的时刻,即使已过正午,但漫天的大雪遮挡住了松林间的所有人的视线,远程武器开始失去效果,白刃战开始成为林中的主角,没有退路的士兵们和同样不能后退的守军们在每一条通向小镇外的战壕间拼杀,战场上的攻防双方都开始陷入疯狂。 伦特率领自己的亲信冲在了第一线,已经没有通信兵再给他回复其他战线的消息了,他的部队正在成建制和他失联,他知道第五集团军已经彻底分割包围了自己的军队,他的时间不多了。 “还有机会,只要将面前的阵地拿下……”他边想边随着自己的队伍踏进了一道充斥着尸体的隐秘战壕,周围安静的异常,喊杀声消失在耳边,只有周围残缺的尸体在告诉着他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肉搏战。 一枚弩箭穿过了前方队伍里一名亲信的头部,十几名浑身是伤的士兵在一名失去左臂的壮汉的带领下从四周的尸体或者被炸断的树木下对伦特的队伍发起了伏击。 伦特握着自己的守望者之剑翻到了战壕的深处,他静静地听着自己的亲信们与这些叛匪们厮杀在一起,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人在自己不远处倒下,随着喊杀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他从尸体中起身望向战壕外,只有为首的军士还活着,自己的亲信与其他叛匪都死在了周围,他们只是为本就四散的尸体增添了一些新的颜色,而为首的军士也是身受重伤,他的左臂早已被炮火崩断,而如今一柄帝国的制式长矛更是穿透了他的胸膛。这让伦特为他还能站立在原地感到诧异。 伦特不断靠近这位军士,直到他看清这位军士早已死去,只是他的军刀支撑着他的尸体没有倒下,他双目看向东方的天空。“他在死前仿佛在看向东疆?那个地方有什么能让人怀念的,真是怪人”伦特心想。他随手用自己手中的守望者之剑想砍向这位还在矗立着的士兵。他的动作在最后一刻停住了,他看见了从对面风雪中走出的德拉特。奇怪的是,他的身躯并没有如往常般颤抖。 “晦气。”他说道。 随后德拉特手臂上安装的弩枪便击穿了他的头颅。 他终究付出了代价。 第26章 完胜之计 德拉特并没有看向倒在一旁的伦特,他径直走过伦特的尸体,伦特在弩箭穿透他的头颅前解脱般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从而导致现在躺在雪地上的他仿佛是安详死去的。 “可怜人。”如果他没杀死自己最优秀的手下之一的话,德拉特或许还会对这位投机者有着些许的感叹,毕竟他们都是身处于浪潮之中而身不由己。 德拉特走向了那位还矗立在原地的老兵,他是维尔科里,他是他最看重的突击团长之一,而维尔科里在十年前那次事件中‘叛逃’出第五集团军加入了伦斯蒂亚也证明了他或许真的是自己最优秀的手下,毕竟他在当时有着舍弃一切的勇气,而德拉特自己却没有做到,那是他的第二次背叛了。 他将维尔科里的尸体放平在雪地上,随后将胸口的一枚勋章再次扣在他的这名手下染满鲜血的胸口上,其他的重装突击小队和盾卫逐渐陆续赶到了这个战斗最激烈的中央阵地,他们同样认出了他们的老军长在给谁扣上勋章,他们用沉默回应,这是属于他们的最高礼仪。 拔出了维尔科里插在地上的制式长刀后,他转身走向阵地林线之前,而一股火焰则凭空出现,彻底笼罩了维尔科里,他将以另一种形式在冻原中永存。 “通知我们从基里特恩郡急行军赶到的所有部队,就地建立新的防御阵地,我们不止这一位客人。”德拉特自己身着将军服,用辉晶远望镜观测着原先伦特的守望者军团驻扎的林线对面的山丘。 “是!”一位身着重装黑甲的老兵用洪亮的声音回答道,仿佛他早已等待着这一天的来临。 半小时后,一面帝国旗帜如预料中出现在德拉特的远望镜中,而在这面帝国旗帜后,象征着皇帝的旗帜,象征着第六集团军与第八集团军的旗帜分别出现在德拉特的视线中。随后而来的是漫山遍野的士兵与战争器械。最后的最后,洛克拉德身披亲王披风出现在军队的中央,他开始用特制的辉晶传音器开始向林线外的德拉特喊话。 洛克拉德开始执行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我猜到你会来到这里。”德拉特平静地说道。 “从你动身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成功了,或许说,我一开始就不会输。”洛克拉德得意道。 “无论是约尔韦斯那个教会疯子成功与否,他的成功会给我带来无穷的财富与声望,甚至可以让我在战争教会中获得一定的地位,而且那种程度的巨型神灾还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那些贱民在我的地盘胡作非为造成的‘治安’问题;但如果他失败的话,我可以趁机用他的死和破坏帝国资源的理由让伦特去攻击你所承诺保卫的乌尔纳地区。这样的话你就有可能为了你那愚蠢的诺言去冒险杀死并击溃伦特的军队,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宣布你德拉特与第五集团军公开背叛了帝国,偷袭了帝国的军队,而我可以率领帝国的正义之师清剿你这位帝国的叛徒。” “那样的话,在把你和碍眼的伦特都清除后,我就是基里特恩郡真正的主人,我将掌控近乎整个帝国中部,从而获得争夺帝位的资本。”洛克拉德笑着看向德拉特,他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德拉特没有回应洛克拉德的嘲笑般的话语,他只是用自己手臂上的巨型弩枪替他与他的军队,替整个冻原的人们做出了他们的回应——一枚弩箭以极快的速度穿透了洛克拉德面前的盾卫,最终击穿了洛克拉德所在的指挥车厢。 “哼,负隅顽抗,给两位军长发命令,让他们自行组织进攻,务必在第二天正午前击溃这些叛军,他们在此地的人数只有他们全部的三分之一,其余的都被分配到边境前线了,这对于你们两军来说应该不成问题。”洛克拉德摆摆手,似乎并没有被德拉特的这一箭所吓到,他也只是继续回到了被弩箭击穿的车厢内。 在下午时分,第六集团军率先发起了对第五集团军阵地的冲击,炮火观测机在互相标定着对方的位置,震耳欲聋的辉晶炮声响彻了整个乌尔纳地区,第五集团军的老盾卫们用他们厚实的装甲与坚实的巨盾阻挡着一切来自前方的炮火与枪弹,而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一排排已经弩箭上膛,弓箭拉满的突击士兵们,他们会在敌军炮火停滞的时候向自己面前的敌人宣泄着自己的火力,更别说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们在各处组建的火力点,这些由辉晶火炮与巨型弩枪组成的死亡火力网不断地收割着第六集团军士兵们的生命。 但第六集团军也是正规的帝国军队,面对如此大的伤亡,他们也并没有像伦特的守望者军团一样短时间内一受到大量的伤亡便开始崩溃,他们顶着巨大的伤亡开始标记着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火力点与防线,他们随着友军的炮火开始不顾伤亡的冲击着第五集团军的防线。 生命如麦穗般被不断收割,那些死去的盾卫仍然如山般屹立在他们生前所在的位置上,只有炮火引起的剧烈爆炸才能让他们倾倒,而双方的突击队为了抢夺战壕与战线而牺牲的士兵再次布满了整个战场,游击队、第五集团军与其他集团军的士兵、难民、守望者军团……这片被战火引燃的松林布满了无数人的尸体,承载了无数人的怨恨与愤怒。 从矿区赶来的13与不知何时已经从侧方战场赶到中央战线的塞西莉丝一行汇合,塞西莉丝和剩余的游击队早已在不间断的来回拼杀中变的麻木,死亡与疼痛消失了,他们只是机械的杀死眼前的敌人,抢夺失去的阵地,而13的剑早已折断,而他的双刃也只能暂缓敌军推进的脚步。 但敌军是早有准备的帝国两个成建制的集团军,他们只有些许幸存的还有战斗能力的游击队,还有只有三分之一编制的第五集团军,虽然他们大部分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但他们终究还是在不间断的战斗中开始减员,而洛克拉德带来的两个集团军则可以轮番进攻,以逸待劳。 随着之前夺回的阵地再次慢慢落入敌手,战线即将再被推回乌尔纳镇前的松林末端,第五集团军的老兵们与他们的老军长德拉特也开始出现疲惫之情,尽管他们早已打算葬身此地,塞西莉丝因为失血和劳累过多而跪在了地上,13从后边扶住了她,他们一起环视战线四周,敌军还在缓慢推进。 他们正如洛克拉德计划般走向失败的边缘。 第27章 压抑的爆发 这是斯拉达科为在终途堡前线待的第八个星期,一切都还在变得糟糕,他只是隐藏在无边冻原的一条条隐蔽的战壕中无数士兵的一份子,自从他和他的几个兄弟们被从帝国中部抽调到所谓的进行大反攻的部队后,一切都在变得糟糕。 他身后的堡垒城市弗兰里面充斥着那些由帝国各个地方聚集来的贵族或者议会的军队,他们在城中享受着充足的补给和相对稳定温暖的环境,而他们这些从全国各地抽调来的卫戍部队却只能在长途跋涉后便立即投入与白阳王国激烈的拉锯之中。 斯拉达科为反靠着蹲在他们挖成的简易战壕中,望着手里硬到能杀人的荞麦面包,又看了看战壕中正在歇息的其他战友,他们中有些人的情况甚至比他更差,更别提那些伤员了,伤口无法在寒冷中愈合,反而形成了冻疮,这些可怜人只能蜷缩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等待神明取走自己的性命。 他们最开始是被那些议会的贵族们保家卫国的口号号召起来主动前往终途堡前线,帝国的极东边疆去保卫所谓的‘帝国领土’,他们大多数是一些参加过开拓战争的老兵后代或者一些还余有热血的老兵。他们在第一时间加入了战斗并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后者甚至一度导致了白阳王国退守他们原先的终途堡。 但随着战争的继续,局势开始变得恶化,甚至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上面的命令对于他们这些前线的士兵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诡异:先是他们其中最英勇善战,经验最丰富,对他们这些志愿军与卫戍军队最好的第五集团军被随后而来的帝国东境总督宣告为作战不利,全军被降职,反而是作战毫不出力的第八集团军得到了嘉奖,把本属于第五集团军和他们这些人的战功全纳为己有;随后第八集团军的全部,第六集团军的大部都在近乎是同一天在不告知友军的情况下私自撤离了终途堡前线,这一行为直接导致了白阳王国的国王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击溃了他们用生命推进出来的战线。 这一恶劣行为几乎触及到了他们这些士兵们的底线,而议会与总督给出的解释是帝国中部的基里特恩郡发生了叛乱,但整个冻原都知道如今的守望者家族是什么货色,更别说他们这些原先分布在帝国中部冻原各处的士兵们了。再然后就是随后总督所承诺的‘增援’陆续到达了弗兰城内——只不过那些从西境来到冻原的贵族子弟军们只是来这里公费旅游,来这里混到属于自己的‘军功’,而原先两个半集团军与其他仆从军队所要维持的巨大战线如今只能依靠第五集团军的老兵与他们这些人负责。 更过分的是,在两个集团军撤走后,先是医疗物资,随后是基本的生活物品与食物,最后甚至是武器弹药的补给,一切都在减少,甚至医疗物资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得到哪怕一卷杀菌绷带的支援。不仅如此,直到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因贵族议会所宣传的‘为国尽忠’为目的而到达终途堡前线的士兵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而他们也会很快认清到自己究竟陷入了怎样的绝望之中。 斯拉达科为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后悔于轻易听信了那些贵族的谣言,他和大部分的国民仍沉浸于先帝带给他们巨大的战争快感与责任中,但他们却并没有意识到没有先帝的帝国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他想起了他的妻子与女儿,怀念起了之前在冻原中一座小城市里简单却还算幸福的生活。 “当时为什么会不假思索便志愿加入了这场战争呢?”他在心中反问着自己。而且他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原本能快速结束的战争会逐渐沦落到如今的颓废之态?为什么两个集团军会私自调离?为什么他们的补给越来越少?…… 清晨突然响起的炮声打断了他的思索,根据这些时日的战斗经验,他很快意识到白阳王国又开始发动了新一轮的试探攻势,在几次猛攻被第五集团军击退后,白阳王国的进攻也开始诡异起来,他们的炮击一次比一次宏大,一次比一次持续时间长,但是他们的实质性进攻却越来越弱,甚至与有几次他们仅仅是进行了炮击,他们的骑兵与术师部队却丝毫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 虽然白阳王国似乎厌倦了不断的进攻,但是只要炮击开始,他们这些身处在战壕中的士兵们也只能绷紧自己的神经,尽量停止自己的一切思考,把注意力放到自己战壕前的雪地上,这是一名合格军人的基本素养。 在长达一小时的不间断炮击后,白阳王国如近几天一样并没有发起进攻,他们仿佛在上次的反击后夺取了足以让他们占领的终途堡前有着足够缓冲区的阵地后便不再发起积极的进攻,而他们这些原本由爱国热情驱动而来的士兵们也从俘虏的口中得知了终途堡原本就是他们白阳王国的领土城市,而只是皇帝洛克斯主动对他们率先发起袭击后,他们的这些仅有的热情也逐渐熄灭,他们如今只是觉得他们这些军人受到了议会贵族们的欺骗,是那些贵族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去送命,去为他们的偷袭行为擦屁股。如今这个广阔阵地上的无数像斯拉达科为的士兵们如今脑中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熬到志愿期或者合同期结束,平安回到家与家人团聚。 但随后而来的对第五集团军,对他们‘作战不力’的通报打破了他们仅存的幻想与寄托——经皇帝洛克斯批准和总督与亲王的考察后,议会代表帝国判决他们服役到战争结束,并拿不到哪怕一丝回报。这样本来就士气低落的士兵们更加愤怒与消极。 斯拉达科为原本以为这就是最坏的情况了,直到傍晚从弗兰到达他们前线的信使们送来了一个让他们更加愤怒与无言的消息——帝国正式宣布第五集团军全军为叛军,要求前线的士兵对第五集团军的士兵进行缴械与逮捕。 聚集在信使周围的卫戍部队与志愿军团的指挥官与他们的卫队士兵们在听到信使的这条久违的帝国的最新命令后集体陷入了沉默。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如果没有那位被叫为老佛尔的副军长带领的那些第五集团军的盾卫与突击老兵们,他们的阵线甚至早已在之前白阳王国看准时机发动的那次反击中不复存在,更别说让他们回家与亲人团聚了。 “恕我不能执行这个命令。”身为分队长的斯拉达科为先声说道。 “我也是。” “我也不赞同。” “那群狼咬的贵族们是疯了吗……” “……” 小队长与指挥官们纷纷发泄着自己这段时间积聚的不满,这个命令成为了他们情绪爆发的导火索。他们再也无法忍受。 “我,我也觉,觉得这个命令不正常。”那位被围在正中心的信使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毕,毕业于帝国皇家军事近卫学院,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做这些……” “原本我们可以迅速赢得这场冲突的胜利的……”他又小声嘀咕道。 “所以说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那群傻逼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名军官不耐烦地说道。 “这是皇帝的命令,你只能遵从。” 一支贵族军队突然出现在营地附近,为首的军官身着华服,他与他带领的部队甚至完全没有一丝军队该有的样子。 “各位先生们,如果您与您们的部队还想继续为帝国效力,您们的亲人还能幸福的在他们的家乡中生活的话,那么现在,立刻给我击毙你们身后的这位反贼。”为首的贵族指向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营地另一边的老佛尔,他特地在亲人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中,还是没有人动手。 “你们是想和他们一起造反吗?您们清楚这一切的后果。” “他妈的就算是反了还是没反有区别吗?我们都是在这里等死!他妈的你们这群杂种夺走了一切!”一名指挥官终于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指着为首的贵族破口大骂。 枪声响起,贵族身后的士兵开枪击中了这名指挥官的胸口。 为首的贵族见状继续对面前的军官们傲慢地说道。 “看着吧,这便是违抗帝国的下……”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枪口对准了他, 甚至包括他自己身后的军队。 枪声再次响起。 第28章 冻原之花再次绽放 弗兰城内,一场华丽豪奢的化装舞会正在进行,来自西境以及中部的贵族子弟们带着他们的仆从们一起正在城内的执政堡垒中与自己的舞伴们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其余的也在一边谈论着某某家族的丑事与密辛,或者干脆与其他男男女女们边享受着大厅里炉火的温暖与成列排桌上丰盛的美食和甜点,边谈论着自己的家常,吹嘘着自己的家族势力与自己的成就,希望以此来打动那些同为贵族的少女们。一片歌舞升平,一切都是这么美好,仿佛他们不是从各地支援而来的援军,而是到此地感受风雪的旅客。没有人提到逐渐恶化的战争局势,好像这一切根本从未发生。 确实,弗兰城外是由志愿军团与卫戍部队所构成的血肉防线,它绵延数十里,以至于最外围的爆炸声甚至根本传不到那些贵族们的耳边。 但今夜有些不同,平日城门边的贵族私军们没有按时出现在他们所负责的岗位上,城头的辉晶照明塔发出的灯光全部指向了城内执政堡垒的方向,甚至城头的常备卫队也全部消失不见,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辉晶发出的耀眼辉光竟然被贵族们当成是外围士兵为了讨好他们所做出的行动。 风雪的黑夜内,一队队士兵纷纷从弗兰城的侧门进入了这座古老的堡垒城市,他们源源不断,有计划地逐渐控制着城内的每一处防御点,每一处火力点和指挥处。一切有所反抗的士兵或者军官都被逮捕或者直接处决。暗流正在执政堡垒外疯狂涌动,而处于旋涡中心的新任东疆总督塞德威兰·昂拉德对此并没有任何察觉。 他突然接到了贵族议会从首都发来的讯息,把身为西境一座城市的总辖升任为监督东疆战争前线的东疆总督,并肩负为帝国平退第五集团军‘叛乱’的重要责任,他此时正欣喜若狂,丝毫没有意识到如今东疆前线就如一个即将燃放的火药桶,而他为了彰显自己刚上任的权威而派出的自己的亲信军官成为了点燃这个火药桶的最后一丝火花,他低估了第五集团军与其他为了心中的帝国聚集到此地的士兵们的决心。 直到一队全副武装的突击小队破开了执政堡垒的木质内门。 在看见这队精锐士兵突然破开眼前的大门后,昂拉德并没有显得异常慌乱,因为破开大门的士兵们全都身着着帝国的标准制服与臂章。他幻想着这支部队是亲王或者议会派来清除贵族中的叛军余孽或者白阳王国奸细的特种部队。 他的幻想在看到随后进来的身披印着象征守望者家族雪花与号角交叉披风的伦斯蒂亚缓步走进大厅后随之破灭,而随伦斯蒂亚进入大厅的一众来自各地的军官则彻底打消了他决死一搏的念头。 “我们不会处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们会保证你们其中的每一位都能安全返回自己的家中。” “但我希望你们能记住发生在此地的一切——牺牲,出卖,分别,欺骗……” “你们应该了解这些的,否则我们迟早会在战场上再次相见。” 伦斯蒂亚看着这些大部分仍满脸迷茫且惊恐的贵族少年少女们,他们大多数是被家族的长辈为了赚取上位的功勋而派来临时‘指挥’他们各自带来的私军而汇聚于此地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对奢侈安逸的生活外一无所知。伦斯蒂亚并没有看向他们,她直视着总督昂拉德,对他说道: “我们同样不会处死你,但是你要为我们传递一则重要的消息,作为你赎命的代价。” “没,没问题。”他战战兢兢道。他并不是一个无知的政治傻瓜,那些无知且愚蠢的人不可能做到一个西境城市的总辖,他已经猜到了伦斯蒂亚将要说什么。 “从今天起,自终途堡至基里特恩郡,第五集团军以及东疆前线的所有军队宣布从帝国中单边独立。” “我们替帝国赢下了这场肮脏的战争,而我现在代表守望者家族暂时接管帝国东疆及冻原中部的一切管辖权。” “我们仍愿意听从帝国议会合理的征调与法令,我们仍承认我们属于帝国的自治领,但我们有权拒绝一切我们认为对帝国有害的举措。” “我们已经通电全帝国,我们再次重申,边境战争结束了,而我,守望者最后的继承人,我将顺从民众的意愿,此日后,守望之花将再次飘扬过整个冻原。” “你简直是疯了!”尽管对此已经猜出了不少,但直接成立自治领的行为还是让昂拉德感到难以置信。 “你们拿下了终途堡?这不可能!我甚至没有听到任何的炮声,而且白阳王国上星期才把你们推离了终途堡外,你们是怎么……” “我们只是借用了终途堡。” “我们需要它来换取这场战争的虚假胜利,而白阳王国更是求之不得,他们并不想与我们再进行长时间的拉锯战争,我们的自治能保证他们很长一段边境的和平。” “他们简直求着我让我占领终途堡。”伦斯蒂亚微微笑了笑。 “……” “你终究会付出代价的,基里特恩郡目前有大概三支集团军的部队,你们在基里特恩郡的据点与部队还有第五集团军的部分,他们都会因你们而死。”昂拉德反驳道。 “这确实是我的错误,我们大部分的力量都用来渗透与控制你所带来的贵族军队们,这确实间接导致了其他人的牺牲。”微笑并不能掩盖伦斯蒂亚的悲伤与痛苦。但她的表情再次变的决绝。 “但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们为了自己心中的帝国而死,而我必须要让他们的死有所价值,我会为此付出一切,包括我自己的性命。” “走吧,替我对这头病兽发出变革的怒吼吧。还有各位,请随着我的军官们回到已经预备好的非武装车队,他们会送你们安全回家。” “现在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几分钟后,最后一名士兵熄灭了执政堡垒大厅中的最后一盏油灯,伦斯蒂亚矗立在大厅中央巨大的垂直天窗前,她突然跪在长毯上,巨大的阴影遮盖住她的身体,她放声痛哭,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她不想再失去了。 大厅外,哈维与伦恩斯背靠墙壁,哈维在把玩着手中的短剑,伦恩斯则是抚摸着自己手旁的巨矛。一切都是这么的安静,如果伦斯蒂亚的哭声没有从墙壁之间传来,这对两人将是一段难得的清闲时光。 “实在是没办法了?”哈维试探着问。 “神灾出乎了我的预料范围,如果第十队并没有近乎覆灭,我相信我的部队有能力在两天之内急行军到乌尔纳地区。”伦恩斯回答道。 “第五集团军的那个老怪物呢?他难道会撑不住?” “他的部队只有近乎四分之一,而他的敌军是帝国的几乎三个集团军。” “哎。没办法了,让小姐自己发泄发泄吧,毕竟那里是她的第二故乡。”哈维拍了拍手,收回了短剑。 “这是她做出的选择,她要想改变她所厌恶的一切,这是她所必须经历的,甚至以后会更多。”哈维说完便离开了大厅,走出了黑暗的走廊。 伦恩斯没有说话,他只是继续抚摸着自己的巨矛。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清算自己的仇恨,但在这之前,他要整合自己手中包括第五集团军、自己的守望军团旧部、同样独立的各个卫戍与志愿部队等等在内的一切力量,他要替伦斯蒂亚顶住帝国可能的一切反扑。 他也离开了走廊,只有哭声还在大厅回荡。 冻原之花在数十年后再次在冻原绽放,而鲜有人知道她的绽放后埋藏了多少人的汗水与血泪,离别与牺牲。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她所绽放的绝美姿态将再次如百年前一样震撼整个帝国。 第29章 而冰棱漆黑如影 洛克拉德此时的心情并不是太好,在他的计划里伦斯蒂亚为了这片收留她的土地和人们肯定会不惜一切来救援乌尔纳镇,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冒风险把第六集团军也调来了基里特恩郡的直接原因。毕竟他只凭借一个集团军无论如何也没有把握战胜伦恩斯的巨矛与他的守望卫队,更别说一次全歼德拉特与他的第五集团军的余部了。 但来自情报署的密探刚刚告知了他一个出乎预料的事实——整个东部边境的军队大多已经独立,伦斯蒂亚并没有打算支援这些身陷绝境的游击队和乌尔纳镇周围的民众们。 “低估了她的决心了……十年前没能根除的祸患如今终于开始露出爪牙了……” “要率领军队回防吗?我不是命令您,军队的指挥权是陛下亲自授权给您的,但根据目前的情报来说,现在趁他们还没建立牢固的防线之前迅速回防,我们可能还会有一丝机会。”密探试探着说道。 “浪费了伦特这枚棋子好不容易钓上了德拉特这条大鱼,如今却让我放弃一切去重新向那些正在火上的东疆叛军们发起进攻?” “不用想了,不可能,‘东疆自治领’的成立也表明了德拉特与眼前还剩余的叛军根本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增援了。” “与其现在立马动身奔赴一个未知的战场,不如现在就将基里特恩郡附近的敌军一网打尽,以这个中部大郡与附近的小城市为据点来防御东疆的叛军,徐徐图之,他们东疆如此荒凉,不可能与帝国抗衡过久的。”洛克拉德仿佛根本不关心突然发生的事变,他的惊讶只是对于伦斯蒂亚敢于舍弃保护和供养过她的所谓的第二家乡。 “你下去吧,顺便传令两个老家伙,不用忌惮伦恩斯了,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让他们放开手脚赶紧解决了德拉特,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洛克拉德还是如此的胸有成竹,只要把眼前的敌军全部消灭,那么整个帝国中部将再无可以与他正面对抗的反抗势力,随着伦特的死,他便可以顺势掌控整个名为守望者的空壳下的中部冻原。 ▁▁▁▁▁▁▁▁ 13将塞西莉丝扶靠在原先松林边缘的最后一道战壕附近,战壕周围是德拉特和他的士兵们,他们又被推回了之前的战壕内。无论第五集团军的老兵与剩余的游击队员们如何奋战,那究竟是洛恩克斯帝国的两个几乎满编的正规集团军,而他们只是一支集团军的小部和一些游击队员,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好。 维尔科里的副官和他的近卫队长拉德从阵线后缓慢走进战壕。 “十四队已经按照最后的部署尽可能向东疆移动了,他们将负责那些愿意跟我们一起转移的民众们的安全。” “但这也意味着我们丧失了最后的近千人的援军。”拉德的胸部已经溢满鲜血,他在转移的途中被第六集团军伏击,他与副官是传递信息的队伍里唯一活着的人了。 “来了也没有用,他们那一千个毛崽子来这里就是送死。”德拉特一边射击一边对身后的一众说道。 “团长呢?”拉德与副官问。 “……” 两人先是愣神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战争,牺牲再也平常不过,他们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振作起来,我现在可没余力掩护任何人撤离了,整个地区都在逐渐被包围,看见了吗,镇子里正在传出炮声,我们被彻底夹击了。” “我们注定要死在这里了。”德拉特平静地说道。 “那我们的领袖呢?他和伦恩斯军团长在做什么?” “那小妮子没来,只能说明她有更为重要的事,士兵,不要怀疑自己所追随的领袖。” “相反的是,你要感到骄傲,你难道不明白这些年里你们,乌尔纳镇,还有那些收留她的人们对她的意义?她既然都能对你们近乎袖手旁观,那只能说明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她去做,即便这会让她再次失去一切。” “殊死一战吧,我相信伦纳达文斯的后人,既然十年前我亲手杀死了他和我们共同的梦想。”德拉特顿了顿。 “那这次我不想再退缩了,这是我所必须偿还的债务,希望那个小妮子不会让我失望。”他笑了笑,举止间却充满了沧桑与疲惫。 他还是憧憬着他的父亲口中的与先帝共同开疆拓土的光荣岁月,但他成为不了自己的父亲,可能帝国已经腐化,但是在他的心中,帝国永远在那里,她是父辈们口口相传的荣光,她是被民众所爱戴的化身,她是集一切民心,荣誉为一身的先帝所建立起来的。 他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放任她逐渐步入深渊。 而现在他要为她献上自己的一切。 ▁▁▁▁▁▁▁▁ 不断有人倒下,两军的中间地带越来越小,第八与第六两个集团军正在准备着最后的冲锋,他们的两位军团长此时也披挂上阵,帝国的集团军从来都是骁勇善战,他们只是并不像德拉特这么理想,帝国能为他们带来胜利,帝国能为他的士兵们提供更好的装备与补给,那她就是自己所要效忠的对象,他们对德拉特只有惋惜,对更强者的惋惜。 他们这些长生种有着久远的传承,他们的父辈甚至和先帝一起并肩作战,这也让他们知道许多历史中的密辛,他们在很久之前曾经与德拉特并肩作战,他们并不在乎那些贵族议会的肮脏勾当,只要他们不威胁到帝国本身的存续与他们军人的荣耀,他们就并不在乎向谁拔剑,于是他们现在在战场再次相遇。 盾卫与重装突击队员开始在他们周围聚集,只等这波炮击一过,他们就将终结这片战场。 帝国的利爪只会扑向帝国之敌。 但利爪从不在乎帝国本身是否正确。 ▁▁▁▁▁▁▁▁ 牺牲的人太多了,慢慢地,13与塞西莉丝所处的地方就成了最前线,而之前的盾卫与突击小队还在他们周围试图坚守目前的阵线更长时间。 塞西莉丝的伤太重了,长时间的反复撕裂已经让她的右臂没有了知觉,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她难以说话,她现在只想靠在13身上,她已经准备接受好自己的命运。 她从小生在贵族,看不起那些冻原中的流民与辉晶患者,但正是他们在她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收留了她,这让她到现在仍难以缅怀,在这之后她就立誓要为他们而战斗到底,只为以此来弥补之前的过错,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肮脏的,尽管在她为乌尔纳镇甚至中部冻原救下如此之多的平民后,早已没人愿意拿这件事开玩笑或者以此来讥讽她。 她想闭上自己的眼睛,她实在是太累了。 “醒一醒,我会带你出去的。” 身边的话语把塞西莉丝从困意中拉起。 “嗯,我相信你,我还没去向艾文娜报平安呢,”她强忍着疼痛勉强微笑着回应13。 破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盾卫厚重的盾牌在两人眼前被一柄长矛贯穿,长矛撕碎了盾牌,穿透了盾卫身上厚重的装甲。这名身为突击队队长的盾卫踉跄了两步,他没有后退几步,他仍站在那里,但是已然没有了任何气息。 如雨般的辉晶劲矛和爆炸弩箭覆盖了他们所在的位置,13只能尽力为塞西莉丝遮挡住四周飞溅的弹片与石块,爆炸中一位身披重甲的巨人杀入了他们所在的战线,他用自己手中的巨矛贯穿着每一位想要上前的第五集团军的士兵们,而随他之后进入战壕的士兵们更是与第五集团军的剩余突击队展开了近距离肉搏。他们正在迅速落入下风。 “我必须去帮忙了。”13看着远处的战场说道。 “嗯,活着回来。我在这里等你。”塞西莉丝点点头。 13随后站起身,红黑的风衣开始向不远处的战场穿梭,最后将手中的影刃刺向了在战场中央大杀四方的黑甲巨人。 刀刃相碰,但下一刻双方就各退一步,分别退到了一边,第六集团军的军长,克莱德温看向眼前的披着红黑色风衣的年轻人。他感到熟悉,但又不知道这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这并不重要,战场上的身份并不重要,既已拔剑,亦决生死。 两人再度在战场中央展开了交锋,而周围的士兵们显然绕开了两人,死亡还在林中持续。 克莱德温的长矛一次次迫使13不断后退来避开一次次迅捷且致命的戳击,他只能靠自己略微的速度优势来寻找时机,最恐怖的是即使身着一身让人望之生畏的厚重黑甲,克莱德温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变得缓慢,他手中的长矛与他的意志几乎融为一体,他恐怖的战斗意识让他不断对13进行着猛烈攻击的同时而并没有露出太多的破绽。 13所能做的仅仅是拖住面前的强敌从而尽可能减少那些第五集团军老兵们的伤亡。这些第五集团军的士兵们并不认识13,他们可能会猜测这是一位游击队的领袖,或者是老军长的朋友,真正与13有过一面之缘的突击队长已经为了保护塞西莉丝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们能做的就是与这位陌生的年轻人一同坚守在此地。这是一场只能由洛恩克斯帝国军队打出的血战,每个军队乃至每个个人都有不能后退的理由,他们为了各自的理念而在此舍命厮杀, 他们都是为了洛恩克斯。 13在对峙中逐渐落入下风,他的身体被克莱德温的长矛划开了多处,他的手臂开始脱力,他的速度开始越来越慢,终于,他第一次被克莱德温抓住了自己抵住克莱德温拳头的一瞬,然而克莱德温终结这场战斗只需要这一次,他掷出了自己的长矛。 长矛转瞬即至,但瞬间在一阵破空声后在半空中炸裂开来——这柄长矛的方向并不是克莱德温面前的13,而是右侧赶来的德拉特。德拉特用自己手上的弩炮击破了那枚长矛,但他随后便与另一位身着黄色重甲的壮汉厮杀起来,他还需要面对第八集团军的军长,他只能帮13这么多了,他与他的士兵们也已经没了后路,如今只有许久不曾出现的战争的快感在支撑着他,他已经很久没享受过这种程度的战争了。这是属于他的最后一战,这也是他与他的士兵们为理想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战斗。 ▁▁▁▁▁▁▁ 德拉特的一弩只是暂时将13从克莱德温的手中解放出来,13的状态并没有恢复,他逐渐开始招架不住克莱德温的不断进攻,克莱德温在挥出手中的长矛后便从背部的夹层里掏出了一把巨型的直刀,13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用自己的短刃架住克莱德温的直刀。 单手握住直刀,洛克拉德用右拳直接砸在了来不及或者根本疲于闪避的13的小腹上,直刀顺势扫下,将13扫到了一边。巨大的冲击力将13拍在了松木之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次站立起来了。 “结束了。”克莱德温缓步走来,周围的拼杀还在继续,但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战场已经分出了胜负。 “不错的实力,但还差点气力,为什么不使用你的法术?”虽然仍在向趴在地上的13发问,克莱德温的直刀却已经挥舞下去。 但这把刀还是没有砍向13,一把短剑从他的身后飞出,直取他的头颅,而克莱德温也如肌肉记忆般将直刀瞬间横在自己的背间,短剑被直刀弹飞,而克莱德温直接将直刀掷向短剑的源头——浑身是伤的塞西莉丝奇迹般出现在了克莱德温身后,唯一的短剑被击飞,而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挥舞另一把武器。 她闭上了眼睛,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还有好多事情没去做,还有好多人没去见,还有好多仇没去报,但这已经足够了,她已经做到了最好。 预想的痛苦并没有到来,但一股温热却溅满了她的脸颊。 ▁▁▁▁▁▁▁▁ 德拉特还在战场上与对手进行着鏖战,但是他的孩子们已经死伤殆尽,单挑逐渐变成了围攻,他也开始感到疲倦,一道道伤口遍布了他庞大的身躯。 浓密的松林已经被炮火近乎夷平,伦特军团,游击队员,第五集团军的士兵,第六集团军的士兵……他们遍布在这片林间的每处角落。看了下手中破裂的机械腕表,时间再次接近正午,但是不知何时,德拉特突然发现自己还以为时间仍停在午夜。 风雪不知何时已经遮天蔽日,雪花与阴云遮蔽了整个天空,光线仿佛正在被暴雪逐渐吞噬,视线内只能看到面前的第八集团军的军长与其余围上来的士兵。 用最后一发弩炮逼开了围上来的士兵们,这时他们也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时间已达正午,但黑暗却同风雪一起将他们完全吞噬。 雪花逐渐变大,寒风逐渐变急。 直至寒风彻底刮起眼前的一切, 直至雪花渐变为如刃般的冰棱, 这时他们才惊恐的发现—— 而冰棱漆黑如影。 第30章 正如帝国之影 黑暗在不经意间已经将所有人吞噬。 在战场的正中央,这片战场的最显眼处,脸上溅满鲜血的塞西莉丝怔怔的看着面前的13,不,应该说是一团难以名状的黑红黑影,直剑即将戳穿塞西莉丝的那一刻,13则与他的风衣一起化为阴影赶到了她的面前,直剑穿过风衣间双头鹰兽的中央,将他的胸膛破开。 血液随之溅满13身后的塞西莉丝,她刚想起身抱住即将倒下的13,但13身上的风衣却瞬间包裹住了他,吞噬一切的黑暗与阴影开始自13周围蔓延开来,连同13溅出的血液也一同化为一阵阴影消散在塞西莉丝的眼前,她向前抱住的动作穿过了眼前这团红黑色的阴影。 她回头望向眼前的13,只见他缓缓从地上站起,回头望向克莱德温,风衣像是实质般的阴影,而风衣之内则是无尽的阴影与虚无,仿佛面前站立的是由风衣所裹住的一团人形的红黑色阴影,他无视了一旁的塞西莉丝,看向周围的战场与那些因为突然的异变而开始感到恐惧的士兵们。 塞西莉丝看着13,她从没感觉到如此陌生过,好像13已经变为另外一个人,或者他从来都是这个人。 “他从前的旅途……你究竟是谁,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她喃喃道。 ▁▁ “第六军团?第五军团?……为什么还有第八军团……你们为何在此地手足相残?”‘13’问道。 克莱德温此刻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在之前对这位年轻人有着如此熟悉的感觉。一些童年的,久远的回忆与传说不约而同的涌上了三位军团长以及一些百战老兵的心头。 “阁下,这是皇帝的命令。”他举起自己的直刀,犹如面临生死大敌。 “洛恩克斯?不,他不会做出这样的命令。” “容我冒犯,现在的皇帝是洛克斯陛下,这可能不是您的时代。” 阴影顿了下,他仿佛陷入了自我的沉思与怀疑中。 “但无论如何,帝国的军队不该自相残杀,狮王与利鹰的子嗣竟然在如今刀剑相向,你们忘记了洛恩克斯王国的神圣条约了吗?” ‘13’的语气有些愠怒,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开始混沌起来,但不久之后又重新恢复了人的轮廓。 “可笑,实在是可笑,没想到百年后的我还要为洛恩克斯那个傻子的理想再次战斗。”阴影突然大声自嘲了起来,他仿佛想起了一些“今生”的记忆。 他开始向面前这些好不容易从惊恐中恢复的两个集团军组成的临时军阵走去。能吞噬光线的黑暗紧跟着他的脚步,黑影吞噬了那些死去的士兵与第五集团军还活着的士兵们,最终,黑暗也吞噬了释然的塞西莉丝与德拉特。 塞西莉丝原以为自己终于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她的大量失血已经彻底断绝了她活下来的希望,在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刻,她惊讶的发现,四周的战友们的尸体纷纷化为了阴影,而这些影流逐渐弥散到周围,最后与吞噬一切的黑暗融为一体。 随后遍布全身的伤口也似乎被薄薄的阴影覆盖,疼痛感开始减退,目光转向一边的德拉特与他的士兵们,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惊异的表情,取之的是满脸的崇拜与激动。 全部人都想到了一个相传甚广的古老传说。 当先帝与他们的祖先们驰骋在征服与统一整个帝国的征程中,不仅有先帝负责在正面战场上为帝国取得胜利,更有相传一位先帝的挚友在暗地中帮忙清除一切先帝与帝国之敌。一开始这只不过被人们当成是对先帝无上崇拜的一个故事。 但在最后的一战时,面对维多利亚军队的突袭与包围,先帝与刚恶战不久的洛恩克斯军团们立刻陷入了下风,在最危急的关口,黑色的雪突然遮天蔽日,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在先帝的背后,他们一同并肩作战,带领着为此震撼的军团向维多利亚军队发起了反突击,而在最后,这团阴影与黑色的冰雪融为了一体,让远方的维多利亚高速战舰不得不撤离战场,“至高荣耀号”甚至被黑色的冰棱埋葬在帝国西境的群山内。 “血色的双头鹰笼罩了整片战场,撤退,趁一切还来得及……”这是至高荣耀最后传回维多利亚陆军司令总部的消息。 帝国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而黑色的风雪季也烙印在每一位参加过那场战斗的士兵与民众们的心灵。此后,没有人再对这个传说感到质疑,这对洛恩克斯人来说更是一段光荣的历史,他们的先帝有一位愿意为他,为他们全力一战的挚友。 “谁位于帝国的阴影对面,谁便是帝国之敌。” 洛克拉德此时也率领着他的亲卫队来到了战场的后方,他们与战线前的两个集团军的士兵们一样,惊恐地望着林线尽头高处矗立着的那团红黑色的阴影。 黑暗从山坡上的那团阴影脚下扩散,沿着林线与战壕开始向山坡下的他们蔓延而去。 一只血红的双头鹰在被黑暗笼罩的山坡上舒展开它的双翼,化为利爪的黑暗正在快速向他们逼近。 百年前的黑暗再次出现在这片土地,而它将无疑将替三位军团长解释何为洛恩克斯。 片刻之间,在他们还沉浸于激动、惊恐、惊讶、怀念等情绪中时,山坡上的血红色双头鹰仿佛已经想要在黑色的风雪中展翅翱翔 ——正如帝国之影。 第31章 黎明 神迹。 每一位士兵与军官的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连绵的军阵开始不断后退,没有人愿意被这片阴影笼罩, 他们在惧怕,并不是这刺骨恐怖的黑色冰棱与不见五指的黑暗, 相似的场景与死地他们也经历过不少,不论是在开拓战争,还是在四皇会战,他们从未惧怕过死亡。 他们是在惧怕一个事实——他们在阴影的对立之面,他们即是帝国之敌。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为了洛恩克斯而战斗,他们将自己的荣耀与军功还有对洛恩克斯的忠诚视为自己的生命。而如今传说从现实中走向他们,将他们宣判为帝国之敌。 这动摇了他们的信仰:何为洛恩克斯?我们究竟在为谁而战? 远方的军阵不断后退,最终后方的新兵们甚至演变成了溃退,人们憧憬自己国家的传说,但他们这些为了洛恩克斯,为了荣耀与传承而加入军队的年轻人们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站到了幼时耳边熟悉传说的对立面时,憧憬就变为了对自我的怀疑与无边的恐惧。 “……” 洛克拉德怔怔的看着远方的黑暗向自己蔓延开来,无力,惊愕,不甘的神情在他的脸上变换,第六与第八集团军已经成建制开始从战场撤出,自己的私人军队也在血鹰展翅的一瞬便已经溃退,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自己没有消灭全部的反抗力量,还要承担东疆自治的全部责任。 “这……不可能……我才是帝国,我才是洛恩克斯……传说,呵,这,假的……” 他的语气开始变的疯狂且无序,他的身体从心脏开始剧烈发光,直到光芒将他包裹,从阿德莱恩克矿场的方向开始逐渐轰鸣,什么东西被启动了。 阴云开始汇聚,大地开始震动,黑色的风雪依旧笼罩天空,如同末日。 这团异样的光芒逐渐升空,化作一团类似对面的阴影一样的人的轮廓,从阿德莱恩克汇聚而来的能量在其手中聚合,方向直指山坡上的“13”。 “教会……”两位仍在原地的军长看到了“洛克拉德”,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愤怒涌上他们的心头。 两发巨大的弩箭随后穿透了洛克拉德,能量最终没有汇聚成功,洛克拉德在空中爆裂开来,甚至一时驱散了空中的阴影与黑暗,带来了刺眼的光芒。 战斗结束了。 没人愿意继续进攻,他们也失去了进攻的理由。 两位军团长与那些经历过无数战争的老兵仍然站立在原地,他们向阴影敬礼,随后军阵便如洪水般褪去,他们被利用了,而他们现在要回到正确的位置,去找到正确的人清算这一切,帝国的阴影已经为他们指明了道路。 阴影也因此没有再次蔓延,在年轻士兵的眼中,这就是帝国与先帝原谅了他们的过错,亲眼见到耳熟能详的传奇,他们心中都充满了激动之情,帝国百年的荣耀依然存于世间,而他们将化为帝国的利刃,击破一切对立之敌。他们相信自己终将会踏上正确的道路,因为帝国之影仍存于世,那神圣序约就不是能被议会忽视的一张废纸。 “雪开始停了……”塞西莉丝被第五集团军幸存的士兵们搀扶起来,他们奉军长的命令开始搜寻一切幸存者,无论敌我,随后撤往东疆边境,即便他们都想近距离见一见心中的传说,那位能让他们甘愿去赴死的阴影,但是军令如山,他们只能照做。 塞西莉丝并没有见到13最后一面,她的身体过于虚弱,早在之前就已经昏迷,但奇迹的是她的伤口都停止溢血,她活了下来。 幸存的人们开始向未知的边疆行进,离开已经近乎被摧毁的乌尔纳镇与已经近乎消失的松林。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未来,没有人知道,但他们并没有因为同伴的牺牲或者家园被摧毁而感到绝望,相反他们充满干劲,因为帝国的阴影与他们同在,洛恩克斯的古久传说承认了他们。他们是在向希望与未来前进。 ▁▁▁▁▁▁ “我该称呼您为什么。”德拉特单膝跪地,勉强撑起他重伤的身躯。 “…我不记得了…”阴影重新汇聚为13,背有单头鹰的风衣如常披在他的身后。 “我并没有恢复自己全部的记忆,但是我与‘我’都对如今的洛恩克斯感到失望。” “……”德拉特无言,因为他自己的软弱曾经也导致了无边的悔恨与后悔,他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教会,贵族,军队,王族……各方势力想要维持住王国脆弱的平衡。” “东疆的平衡已经破碎,那更为繁华的西境只会更加暗流涌动。” “我将去往西境。”‘13’缓缓说道。 “那伦斯蒂亚那边?” “就说我已经死了,就说是阴影附身于我。而我本来就在这里耗费了太多力量。”他掏出之前的怀表,指针已经略微迈过第一个刻度。 “我的时间已经要到了,而这次的透支甚至会影响到今世的记忆。” “需要我派近卫去追随您吗,他们可以在您失忆后给予帮助,我相信他们不会拒绝的。” “不用,德拉特,你已经做到了最好,你没有辜负第五军团自古的荣耀。而我命令你去捍卫她,去往东疆吧,等待着改变一切的时机,这不会太久。” “13”再次化为一团阴影,血鹰开始重新向他汇聚,阴影逐渐消散,风雪不断减弱并恢复了以往的洁白,一切仿佛都未发生,焦黑的土地与遍地的辉晶碎屑还有士兵们的尸体都消失不见,阴影带走了一切,也埋葬了一切。阴影最终汇聚在13的脚下,那是一股仿佛能吸入一切的黑暗,随后13也融入这片黑暗,阴影向西边远去。 见13已经离去,德拉特艰难地起身,去追寻他的部下,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厚重的云层开始消散,大地的震动已经停止,雪花不再飘落。 阳光时隔多月后再次降临了冻原,所有人都明白—— 风雪季结束了。 第1章 序幕 “……” “…………” 一阵刺耳的播报声打断了青年的沉眠。 “火车预计还有三十分钟到达约德韦尔郡南部总站,请乘客们做好离车准备……” “……” “我是……” 青年突然慌乱起来,不是因为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在火车上的原因,忘记了自己去往何处,而是一位银发的少女靠在他的身边,明显未被提示声吵醒,她还安详地在13肩上安睡。 慌乱之中,手上的一叠名片掉落在车厢地板,少年轻轻拿起名片,在手中端详: 艾希恩,毕业于洛恩克斯国立高等学院,主修地理学。 翻开背面,几行小字歪歪扭扭写在背面: 照顾好艾文娜。 扭头看了看身边的银发少女,他开始疯狂从脑海中回忆起关于自己的一切记忆,但只是对眼前的少女升起莫名的亲切与保护感。 仔细打量起面前的艾文娜,修长的身体与一张和身体并不相符的脸——如此的纯真无害,一头银色长发披落在自己的后背。 如果不是那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她仿佛就是一个完美的年轻少女——伤口是贯穿伤,但明显已经得到良好的处理与治疗。 这都不重要,青年将少女慢慢扶靠在小桌旁,轻轻从艾文娜的身边起身。他要问询一下乘务员关于约德韦尔郡与其他事情的更多消息:比如他的个人身份,上车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并打算在到站后向铁道警察求助。 迈步走过车厢,沉闷的车厢异常寂静,没有一丝交流与谈话的声音。整个车厢弥漫着死气,两旁的乘客们都仿佛陷入了梦乡,或者两眼空洞,直直盯着自己的前方,手则紧紧握住,交叉在一起。 艾希恩开始紧张起来,诡异的气氛开始让他的步伐加速,穿过他所在的中间一节车厢,乘务室在目前车厢的尽头。 迈入下一个车厢,乘客们仍是双眼紧闭或者两眼空洞的目视前方,没有人在意穿过走廊的艾希恩,没有声音,甚至只有艾希恩一人的呼吸声。他的步伐越来越快,最终甚至开始在走道间冲刺,至于自己撞倒了几位在走廊中呆住的乘客,他们并不抱怨,他们直直的倒下去,再也没有发出过声响。 终于到了乘务室门前,他的手放在了门把上,但他眼睛的余光将自己的手僵在了乘务室的门前——一摊鲜血从乘务室缓慢流出,而部分已经蔓过了他的脚底。 正在他的内心趋于崩溃之时,枪声从背后响起,一位工装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背后,高沿帽遮住了他的面孔,而他的左轮已经将乘务室的门开了几个小洞,更多的鲜血从中蔓溢出来。 “竟然还有活人……跟我走。” 烟雾从男子的面容前飘出,他还在抽着一支雪茄。男子沉稳地为自己手中的辉晶左轮换弹,仿佛这一切异常与他毫不相关,甚至对他来说熟悉至极。 “我……我,呃,我还有个妹妹,她……她在上一个车厢……”艾希恩愣愣地说道。 “那就去找。”回答干脆利落,男子将左轮回转,带着颤抖的艾希恩走进刚才的车厢。 不同于刚刚诡异的宁静,此时的车厢乘客们的面孔狰狞,仿佛正在经历什么巨大的痛苦,他们的头部与肚皮开始诡异的蠕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麻烦了……生命教会的神婆们不是说只有一个小乘务员隐瞒自己是辉术者的事实吗?” 男子将口中的雪茄猛吸一口,从工装口袋中掏出了另一把巨大的左轮,回头对身后的艾希恩说道: “抱歉,可能需要你出点力了,否则不光是你兄妹,连我可能都要折在这。” 不等艾希恩回答,他就已经将自己先前的“小巧”的左轮递到了艾希恩的手中。 不仅是面前的异样,身后,前方,乃至整个火车,令人窒息的蠕动声开始在整列火车上回荡。 “他妈的,摊上大事了,这绝对是禁物的力量,或者高等辉术者失控,跟紧了,幸运的年轻人,你和你妹妹没被影响简直是奇迹,如今连我都开始感觉到有些许狂躁。” 火车已经临近所谓的约德韦尔郡,透过车窗已经能看到那片朦胧的灰色巨影。 男子将自己手中的巨型左轮打破了一旁的车窗,他将一枚黑色的弹头装进了左轮,枪声响起,子弹在空中爆开,形成了一片宽广的黑雾与巨响。 做完这一切,男子又迅速的将几枚闪着银色光芒的子弹推入了弹巢,随后便将枪口对准了艾希恩。 “砰,砰” 子弹穿过艾希恩的脸颊,击穿了两名在走廊上向艾希恩逼近的“乘客”,如果他们此时还算得上“人”的话。 就在男子击发信号弹的几乎同时,血肉形成的藤蔓从这些乘客们的头部或者腹部破开,他们开始艰难的起身,慢慢想从座位上向车厢连接处的两人逼近。刚才的两发子弹击碎了走廊上两人的头颅,但更多的血肉藤蔓从中生长而出,只是它们的生长速度有明显的减缓。 男子见状眉头逐渐紧皱。 “银铁子弹都无法彻底压制吗……” 跟紧了小子,他突然向前大步迈出,向两边热情的“乘客”们不断开火,并用打光子弹的左轮重击靠近自己周围的乘客。 慌忙地跟上男人,艾希恩紧握着手中的左轮,男人踹开上个车厢的大门时,两名乘客则不经意间拉住了艾希恩的裤脚。他摔在了地上。 男子刚打完自己左轮的子弹,而新的子弹并未装填。 “开枪!” “砰!” 枪声响起,子弹击穿了眼前怪物的胸部,它向后倒下,同时延缓了另外一只怪物的行进。 艾希恩顺势赶紧爬了起来,向男子逃命般跑去。 男子见状呼了口气,继续为自己的左轮装弹,他叼着雪茄,显得异常冷静。 “将上个车厢门锁住,我们必须在火车到达南部总站后让这列该死的火车停下来。” 艾希恩锁住了车厢门,随后便传出了剧烈的敲击声,他又开始紧张起来。 “不用担心,这些被影响的可怜人们还并没有击穿铁板的能力。” “但过段时间说不定能。” 男子又补了一句,他看着面前身穿旧式礼服的青年,他还在微微颤抖,但是他的眼神又充满决绝,他的妹妹还在他面前的车厢。 “不错的小伙子。”他心想,正常人面对这种场景早该吓傻了。这个年轻人居然还有勇气去开枪。 一脚踹开眼前的车厢门,车厢内的景象让两人再次陷入迷惑——这个车厢的乘客们并没有发生异变,他们只是皮肤开始发白,透出一阵异样的薄绿。他们还在沉眠在自己永久的梦乡中。一切如艾希恩离开时般寂静无声。 男子与艾希恩低身沿着连接处的折角向车厢走廊慢慢推进。 “停,有情况。” 男子用右手挡住了想要上前的艾希恩。 “妈的,我她妈就知道这么安静准没好事。”男子低声骂道。 一名身披生命教会教袍的“人”,或者是一团还勉强有人型的血肉披着生命教会的教袍,正在躬身仔细端详着还在梦乡之中的艾文娜。它的脸庞不断滴落着血肉,它在张口诵念着什么。 “给,遮住耳朵,不要停。” 男子将工装服内掏出的白色耳塞递给艾希恩。随后将手中的左轮对准了怪物的头部。 一阵枪声连发,血液与肢体混合飞溅,怪物开始痛苦的扭动,血肉又开始飞速在它的身上凝聚,但它仿佛十分痛苦,它开始发出刺耳的尖叫。 它周围的一切事物开始逐渐变异,它们开始了“活化”,茶杯与餐盘开始扭曲膨胀,最后发生爆裂,铁质的座椅开始伸出一个个枝丫……甚至连男子的衣物也开始逐渐宽大,冒出一个个由线头组成的枝丫。 “该死。”快速装填好手中的左轮,男子直接对着怪物膨胀的头颅再次连射。但这次连射并没有对怪物造成过大伤害,它嚎叫着向男子冲去。 男子见状跳开两排座位,反手准备再次装弹时,座位上铁质的枝丫仿佛有了生命般突然刺穿了男子靠在一旁的小腿,最要命的是,铁质枝丫还在小腿间继续“生长”。 一枪崩断了椅间的枝丫,男子开始回头面对真正的敌人,但血肉已经来到面前,它的右臂已经形成了一条由血肉组成的刺刃,已经来不及了。 “砰,砰……” 连续不断的枪声打断了怪物的右臂,随后一柄闪亮的侧边刃剑则刺穿了怪物的头颅。怪物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原来是艾希恩在男子与怪物混战时悄悄靠近了眼前的这团血肉。他虽然没有开过枪,但是如此近距离的快速射击还是能六射五中的,他从自己的腰带间拔出了刻有艾希恩名字的刃剑,没时间思考自己为什么有一把刃剑,他只是一股脑将剑刺入面前怪物的头颅。 艾希恩用力极大,刃剑透过血肉的头颅将其钉在了地上。他仿佛解脱般瘫在地上,大声喘着气。 出乎意料的是,一具极其瘦弱的“骨架”从正在崩溃的血肉中滑出,它向眼前的艾希恩奔去,它抱住了艾希恩。 艾希恩几乎在此刻停止了呼吸,他的心脏在此刻几乎停跳,它没有攻击,它在他耳旁说了什么,不等艾希恩反应过来,它就在艾希恩身边爆开——一旁受伤的男人已经站起,而他的左轮枪口的烟雾还未散去。 见怪物已经死去,男子随后直接靠在走道边的一排椅子坐下,异变已经停止,这些物品已经不再受未知力量的影响。 “去看看你的妹妹。” 这时愣在原地的艾希恩才反应过来,他慌乱的起身去查看远处艾文娜的状况,幸好,怪物仿佛真的只是在打量艾文娜,她还在睡着,好像一切在她身边都未曾发生,正在沉睡的银发少女与周围四处飞溅的血肉形成了几乎诡异的画面。 “你妹是真能睡。” 男子从后面支起身子,看到了艾希恩面前的少女。 “你不是要去停下火车吗?” “没事,我的同事们和其他同行到了。” 男子指向逐渐临近的车站上方的同样的黑色烟雾。 “歇歇吧,别的车厢的异变既然已经发生,那么那些可怜人就不会再变回正常人,我们就在这里待着吧,神知道这里的乘客为什么没有变异。” 见艾希恩没有说话,男子又从自己破乱的工装服中掏出了一根已经“生长”的雪茄。 “他妈的,晦气。” 将雪茄扔在一边,男子勉强站起身,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公民艾希恩,感谢你在克莱贝恩场与存护教会的联合行动中为我们做出的贡献,但您与您的家人必须接受教会与克莱贝恩场的联合调查。” “您与您的家人会在一切结束后获得一笔丰润的报酬。” 男子将一边掉落的高沿帽再次戴在头上,火车开始不自发的减速,汽笛声开始响起。 远处的阴暗城市群此刻已经来到自己的面前。 “欢迎来到约德韦尔郡,我的朋友。” 男子扶了扶帽沿,走出了车厢。 而车站警哨声大作。 第2章 晨间的文南里斯 轻轻敲醒艾文娜,艾希恩带着还有些朦胧的艾文娜走出了车厢。迎面而来的是身披不同教会衣物的武装人员与军队,远处还有些许警察在负责周围的安保与清场。 见兄妹俩走出车厢,一旁正在给自己包扎的男子对着另外几个身披三角符号的男女说道: “赶紧赶紧,就是他俩。这个车厢就是异变的主要车厢,让生命教会的播种者负责这里。” “还有,让我们教会的分区主教和其他教会的负责人也一同去,我不信任那群家伙,他们差点害死老子。” 整列火车已经被众多警察和教会武装包围,而偌大的约德韦尔南部总站竟没有一位乘客,显然政府已经将这里提前封锁。 随着教会的特别行动小组纷纷破开各个车厢的封闭式铁门。枪声与爆裂声不断响起——看来男子的猜测没错,整列火车的乘客,或者整列火车的活物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影响,他们待在原地不动是个正确的选择。 兄妹俩在一众警察与教会人员的注视下走到了男子旁边,而他正在同伴的帮助下处理之前小腿的伤口。 “没事吧,我的腿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怪事吧?”男子望向正在为自己绑上绷带的女士。 “没事了,‘生长’已经停止,这些短暂的影响并不会让你失去你的小腿。” 身着一身青蓝色服装的优雅女士并没有搭理男子,她转头饶有兴趣的盯着兄妹二人。 “右肩的贯穿伤……洛恩克斯制式……居然能活下来……有趣,有趣。” 她突然伸出手, “娜塔,很高兴认识你。” “艾希恩。”艾希恩此时与艾文娜一样,对目前发生的一切都感觉到陌生与朦胧。 “按照规定,我们马上会对你们进……” 一声车尾的爆炸声打断了男子的话。 枪声随着爆炸纷纷响起,一位身着深蓝色三角教服的老人直接用超越常理的力量将整个车厢掀起。 警察与其余教会人员纷纷赶上前去,原先车厢底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窟,洞窟此时还在冒着诡异的绿色光芒。 另外几位主教也从车头与另外的负责区域赶来。 “这下你们生命教会无论如何也推卸不了责任了。” “0级禁物被盗窃,而现在元凶甚至还徘徊在约德韦尔郡……接下来有活干了,老东西你最好尽快把它找回来,否则这玩意能杀死半个区的人。” “我们生命教会自然会尽最大努力,只不过在之前的同内应战斗的同时我们损失了不少人手,幸亏了机械与工业教会的及时支援。我们会承担一切责任。” “……” “看来不关我们的事了。” 男子摆了摆手,接下来的事让他们那群老家伙去解决吧。 “转回正题,你们现在要回答我的问题。” 他由娜塔扶起,一旁还来了两名身着警服的警察,他们拿着记录本。 “你们来到约德韦尔的目的;你们在火车异变时或者异变前经历了什么;你们在异变发生时有没有什么异常现象,身体与精神上的。” “不是我们为难你们,这是例行检查问答,这都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发生了这么严重的辉术者与禁物事件。”娜塔解释道。 “正常流程罢了,你们回答吧。”男子开始闭上眼睛。 看了看一旁迷惑的艾文娜,艾希恩对她说道:“呃,妹…艾文娜,你有关于之前的记忆吗?” 艾文娜摇摇头,躲在了艾希恩身后。 “这下完了……”艾希恩摸摸自己的头说道,原本他认为艾文娜总会记得他们去往约德韦尔与异变之前的记忆。 “嗯……我想,呃,大概,我们兄妹俩好像失忆了。”他尴尬的对面前的两人与警官说道。 “……” 气氛陷入沉默。 “你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吗?”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有!”艾希恩仿佛看到了希望,他迅速从自己的衣物中掏出明信片递给男子。 男子接过去,随后便开始观察手中的卡片。 “国立高等学院……高材生啊……” 男子放下手中的卡片,看向面前的青年。 “先跟两位警官走,他们将带你们找到附近能安身的住处。” “娜塔你去教育部查询下他的毕业证件真伪,我还要去和主教交代下车厢上发生的事。” 男子说完便与娜塔要转身离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说道: “韦德,文南里斯大区守护卫队第五队队长,你们有事可以去大区存护教堂边的中央大街右巷找到我的办事处。有进一步情况的话我也会主动去联系你们。” 说完这些,他快速地消失在艾希恩的面前,娜塔也挥手再见,随后也快速离开了南部总站。 “两位请跟我来。”警官们带领兄妹两人穿过层层的防卫与盘查走出了南部总站。 走出南部总站的大门,拥挤的大街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内:慌忙赶路的人群,随地摆摊的商贩,肮脏的街道,灰蒙蒙且不断从远处升起的灰色烟雾…… “蒙梭大道,由商业家克莱蒙梭先生捐款筹建的,包括整个南部总站都有那位先生的大力赞助,这些设施均配备了如今最先进的排水排污管道,还有相应的灯光与其他管线工程。” 穿过由红灰石砖铺就成的街道,挤进拥嚷的人群,正在快速走过大道的文员,在大道一旁维护设施的整修工,扎堆等待工作的工装工人们…… 人们互相忙着自己的事情,车辆则穿过石板铺就的大街,这座快速崛起的城市影响了原先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迷茫,疲惫的神情充斥在行人脸庞。 他们沐浴在辉晶所带来的快速工业化带来的经济提升之中,而他们大多数还并不能从中反应过来,他们只是活在旧日的幻影之中,全然不知道以往的慢速生活已经离去,然后悄然被工业的洪流裹挟而走。 艾希恩拉着艾文娜与两位警官一同走在大道两侧的砖石小道上,艾希恩的目光一次次扫过身边经过的人们,他们之前或许是农民,或许是以前约德韦尔市的小职员,但如今经济的快速发展已经让他们不得不成为了工人,文员,或者能为工业带来辅助的一切职位。 将视线从这些迷茫但又匆忙着的人们身上移开,艾希恩与警官们又走过了像蒙梭大道一般的几条主街道,都是同样的街景,同样的人们,只有设施要比蒙梭大道破旧了不少,唯一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就是从两个大区见穿行而过的辉晶列车,它由辉晶发电提供能源,缓慢行进在大道上,虽然速度并不是这么迅速,但并不会受到两侧街道与车道上拥挤的人群与车辆的打扰。 但一看到电车上的人们同样是那般烦恼且疲惫的神情,艾文娜与艾希恩的视线便从它的身上移走,而电车与车上的人们则随之慢慢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现在正好是晨间上工的时间,所以街上会如此的拥挤,同样我们克莱贝恩场为了疏散南部总站边的人群与乘客也费了不少的劲。”一名警官看到了两人飘忽且好奇的视线,他以为两人初到约德韦尔郡而惊异于如此拥挤的街道。 “同样也赔了不少钱,不过都会被教会与那些老板们报销,他们可不愿自己的产业有任何的名誉上的闪失。”另一位警官打趣道。 “确实,产业的名誉往往是最重要的,而前者无疑会带来更多的金钱。”前一位警官应和道。 对于两人的出于善意的解释,兄妹俩只能在一旁疯狂点头以表示赞同。 “到了,纳德文街道,这里拥有全大区最多的公寓群,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毕竟上面没让我们报销你们的租费,而且看你们的样子,你们是要在约德韦尔郡常住吧,最好租一间好点的公寓房,至少不这么差。” 另一名警官赞同般点点头说道:“很差的公寓不仅仅存在着基础用电用水等问题,最重要的是你们永远不知道你们的邻居是什么样的流氓或者地痞,而且也很容易遭到盗窃。” 听完两位警官的提醒,艾希恩突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他忘记自己是否有钱包了,他在身上搜索,最终在胸口的侧袋中找到了自己的钱包,打开这个干瘪的钱包,几张纸币夹在钱包的隔层之间。 “八张洛恩克斯银克恩。”警官解释道。 “差点忘了你俩都失忆了,抱歉。” 没注意到为首的警官的歉意,如今的艾希恩只是在庆幸自己真的在失忆之前还有些钱。 “这些钱可以勉强维持一段时间你们的生活了,而且一处干净的公寓年租也不过10银克恩罢了,你们可以先租一段时间,择机去寻找其他的工作。” “在这次事件结束后。”他补充道。 进入大街一旁的租住交易所,交易所并不大,可能是因为整个房间也是由公寓单间改造而成,一位慈祥的老太正在柜台前看报。 “打扰一下女士,我们正在为我们的两位朋友寻找一间符合他们的住处。”为首的警官上前说道。 放下报纸,老太端详了下两位警官身后的兄妹。 “干净的房间,晚间供应的热水,不断电,窗靠大道,阳光主要在中下午,其余水电费自付。” 她快速报出了这些话语,显然她已经非常熟练。 “价钱呢?”看身后的两位并不反对,为首的警官再次问道。 “整年十一银克恩,单月的话两银克恩。” “又贵了?”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疯狂涌入这座城市,我们这个价格还是受到那些贵族老爷们的资助呢。”老太无奈似的摆摆手,随后便继续看报。 “你们意下如何?” “没有问题。”艾希恩随后便从钱包里掏出足额的纸币。 “两个月,谢谢。” 放下报纸,老人端详了下艾希恩递来的纸币,然后便从自己的椅子上起身,打开身后的铁质柜子从中掏出了一串钥匙。 “先别急,随我去楼上看看,看完你们再决定。” 她缓缓走上大门后的楼梯,艾希恩一行也跟了上去。 走到三楼,打开靠楼梯的一间房,她随后便退到一边,示意艾希恩两人进去,两位警官则是止步于楼梯之间。 艾希恩走进房间,果然如老人所言,干净利落的地板与家具,还有一个封闭的洗漱室,此时还正在被光的窗子与一个小阳台,除了房间较小,艾希恩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我很满意。”他对门口的老人点点头。 “非常洁净利落,我很喜欢这样的简洁。”他对老人笑道。 “对吧,我与我老伴之前置办这所公寓时和他一起设计的。”老人也很高兴于她的新租客对她的公寓的称赞。 将钥匙交给艾希恩,她就要下楼, “我就住在一楼交易所一旁的小门,有事的话可以敲门,但不要在午间打扰。” “嗯,麻烦了。” 老人随后又再次缓慢的走下楼梯。 “那我们也要回去交差了,记得明早会有人去找你们进行下一步调查与问询。” 警官向艾希恩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鲁兹,克莱贝恩场特殊事物处理组。 背后是存护教会与政府的双重文印。 “你们不是警察吗?” “我们是,但我们曾经也是教会的守护卫队,只不过是因为某些原因退出罢了,你以为其他的警察会被允许进入当时的南部总站吗?” “抱歉。” “没事,我们加入这份岗位的都是不在乎这些的。记得明早之前不要轻易走动。切记。” 两位警官随后也离开了公寓的三楼。 看着已经开始四处探索并整理房间的艾文娜,再望向走廊外灰暗的但又透出些许阳光的匆忙街道,艾希恩也陷入了迷茫,他在莫名中醒来,又莫名被卷入了一件看起来就不小的诡异事件,现在却又成功的在这个城市内找到了一件住处……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我怎样才能找到工作?我为何与艾文娜来到此地……” “我是谁?” 他的心中不禁冒出这些疑问。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窗外再次响起铃声,又一列电车从窗外的街道穿过。 新的生活已经到来,正如大多数人一样,它往往不会留给你适应它的时间。 第3章 白天与黑夜 不再于走廊止步,艾希恩走进自己的新居,艾文娜此时已经将整个房间巡视一遍,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走进来的艾希恩。 “我们来聊一聊吧。”艾希恩也坐到了沙发上,他的手下意识搭在了艾文娜头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慌忙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但艾文娜索性往艾希恩肩上一靠,沙发本就不宽,做到这很容易。 “嗯。”艾文娜靠在艾希恩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你有关于之前的记忆吗,我是说,之前的人生。” “没有哦,只知道你是我亲近的人,你会保护我。” “嗯……我也是,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一定。” 艾希恩看着肩旁闭眼的艾文娜,他又再次下意识想去摸她的头,只不过身体的记忆却昭示着一个事实,艾文娜长得更高了,而他印象中的艾文娜则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也更加活泼。 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照顾好她。 “等这些奇怪的事情过去,我会去尽量找一份工作,等一切安顿下来,我们再去寻找我们的身世。” “嗯。” “没准过两天我们的记忆就突然冒出来了……”艾希恩从沙发上起身,艾文娜也跟着他起身。 “去买些生活必需品吧,额,要什么来着……”他呆呆的望着艾文娜,希望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嘿嘿……”艾文娜在一旁捂嘴轻笑。 “房东太太并没有配备厨具和餐具,所以我们要去置办一套厨具与餐具;还有需要常备的食材与调料;洗漱用品也并没有……” 银发少女不断说出她希望购置的物品,并逐渐向一些奇怪的东西靠拢。 “停!” “我们这就一起去买,顺便对周围熟悉熟悉,还有,不能买太多装饰品,我们并没有这么多钱,而且我现在还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嗯……” 关上门,两人离开了刚租入的房间,沿着一旁的楼梯下楼,楼梯间的环境不是很好,到处的污渍与破损,路过二楼时还传出了一阵刺鼻的臭气,这让两人下楼的脚步更加快速。 拉开一层的双开门,洁净的交易所出现在两人眼前,老太还在柜台安静地看着报纸,只不过报纸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版。 “出去购置东西?”老太斜视着面前的兄妹。 “是的,顺便再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 “挺不错,年轻人就是充满干劲啊,真好,真好……” “去吧,有事记得来找我,这片地方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说完老太便继续专心于手中的报纸。 “对了,我们刚刚路过了二楼的隔间,那里传出刺鼻的臭味,您可以到时候去检查一下。” “二楼隔间?靠门的房间不是乔金的吗,那是个可怜人,我几天都没见到他了,应该是去外面给他得病的老母亲打工挣钱了。” “我会给他叫人去照顾下他母亲的起居两天的,不收钱,小伙子确实很可怜。” “您也太好心了。” “都是这该死的城市害的,有点余钱,我这老了又用不上,不如做点好事,还能高兴点。” “买东西一般我都去街北的老市场,都是些实诚老人开的小店,我最烦的就是那些喜欢占便宜的外乡年轻人开的店了,扣扣索索的,东西也不好……”老人开始抱怨起了日常。 “好了好了,你们赶快去吧,别耽误了事情。” “谢谢您的提醒。”两人同时说道。 老人摆摆手示意两人快去忙自己的。 告别了房东,两人走出了公寓一层,喧闹混乱的大街再次映入两人眼前,同样的行人与街景,还有远处从不间断的灰烟。 “那就按照太太说的,我们先去街北看一看。” “好。” 艾文娜缩在艾希恩身后和他一起漫步在下午的街道上,尽管她的身子或许比艾希恩还高一些。 街道上的行人明显比晨间减少许多,但街上行人的疲惫神情却并没有比晨间减少几分,街北似乎是原先的老城区,明显的破裂石板铺就的车道与由红灰石砖组成的相对整齐的大道形成了一道显眼的分界线,当然两者都是同样的覆盖上了一层灰色的粉尘与各种污渍。 进入老街区,各种老旧但又异常高耸的建筑逐渐映入两人眼帘,他们这些拔地而起的巨物无一不是看起来摇摇欲坠,极度不合理的结构与其上各种的凸出也让人很难相信这些建筑还能如此稳固的矗立在原地。 逐渐走入街区深处,艾希恩发现这里的人仿佛都并不是这么匆忙,取代那些的反而是一种释然—— 绝望的释然。 各种狭小黑暗的小巷中不断走过不同的人们,也有许多闲暇的工人聚在一起斗牌。其余的老人们也在街区间的阳光处聊着家常或者自己的趣事,顺便享受下午的阳光。 更多的商贩是在自己的公寓门口或者干脆直接推车从乡下赶到这里,这是原先的约德韦尔,属于他们这些时代弃儿的约德韦尔。 这个旧街区的居民们明显比那些新建的街区更加活泼,换句话说,更加有生气,让你觉得他是在过着他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全被工作所左右。 走进那群主要是老人的小贩之间,两人开始仔细挑选自己所要的物品。 “这些面粉多少钱?” 面前的摊位并没人看守,于是艾希恩将目光看向了一旁在晒太阳的老人们。 一个老头听到呼喊,急忙从那群老人中向街角被阳光照到的摊位‘跑’去。艾希恩耐心等待着满头大汗的老头回到自己的小摊上。 “诶诶,我这跟几个老伙计聊天呢,您需要什么,我这边卖的都是乡下带来的面粉与其他自己手做的面包。” 老人骄傲般指了指身后的一小堆成袋装的面粉与小车上的被袋子装起来的面包。 “我需要能供两人份一周的面粉。” “那就是供两口子吃一周咯,一袋就够了,我这袋子大,装的实,但光吃这玩意不行哎,还是要吃点水果什么的。” “您说的对,这些一共要多少钱呢?还有,呃,可能有些冒犯,请问面包这么做……” 老人在听完面前拘谨青年的话后哈哈大笑。 “不贵不贵,以前的话十个铜克恩就行,但现在老爷们要搞大厂子,我们没地种咯,收十五个铜克恩。” “至于如何做面包,哈哈,我的这个面包是不带糖和奶的嘞,很简单,要不然你先预付点钱,老头子我明天就给你全搞成面包。” “行,那一共多少?” “17克恩,给你做个一包的面包,手工费就免了,我收的是其他的材料费,给我个地址,明天给您送过去。” “不用不用,我就住在周围街区,明天我还是这个时间来。” “那可好,正好不用累着我这把老骨头咯。” 将一张银克恩递给老先生,他从自己的小扶车里找了半天才找到能找零的铜克恩。 见已经收到了预付款,老人又急急忙忙地回到了之前那群老人之中,仿佛还与他们分享着刚刚的交易。 “确实,蔬菜与水果也是必需品……” 老人的话倒是提醒了艾希恩,他让艾文娜去置办必须的生活用品,而他则是负责食物与寻找可以长期光顾的摊位。 漫步在老旧的街道两侧,一群工人从艾希恩的身旁经过,他们好像是在谈论有关‘劳动待遇’之类的话语,总之他们的神情并不是很愉快。 转过视线,一个有着小巧的固定店铺出现在街道右边,一位中年妇女正在整理着自己店铺前摆放的蔬菜,蔬菜看起来十分新鲜,在下午太阳余光的照耀下,其上的水珠闪闪发光。 见有人走进,妇女转过身来放下了手中的篮子。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抱歉打扰您了,我刚搬来附近,正在寻找能购买蔬菜水果的地方。” 艾希恩以为自己打扰到了面前妇人的工作,赶忙说道。 “没事的,那真是巧了,我是这片街区里唯一有固定店铺的人,虽然卖的蔬菜种类不是很多,但都是我和我女儿的孩子亲手种的。” “您和您女儿的孩子?” “对啊,女儿现在在另外大区的工厂上班,她丈夫在军队里服役,我和她孩子没事干,索性就种种菜,也减少点经济压力。” “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卖菜的,这个老街区大部分都是以前老城农民或者其他工人的聚居地,都是实诚人,但只有我一个人卖的稳定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有个小店铺的。” “现在工业区越来越大,大家都去厂里工作了,耕地与耕地的人更是越来越少,没多少人愿意不远数十里来这里卖菜了……” 妇人开始自言自语般叹气。 “哦哦,对了,这是今天刚出头的西芹,就送给您吧,以后也请多多照顾生意了。” 妇女将地上的篮子提起,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捆好的西芹。 “实在是谢谢了。”艾希恩顺势就把手横下向妇人行礼。 “这哪成,就一把蔬菜,我可受不起,年轻人有礼貌是好事,我们这些人不需要,能多个聊天的人都是好事。” 妇人赶忙扶住了艾希恩。 “去忙您的吧,刚搬新家应该有不少事要做。” 说完妇女便继续整理起面前的柜台,然后打了声招呼便再次走进了自己的小店铺。 拿着被赠予的蔬菜,艾希恩继续在街上逛着, 只剩从何处购买肉类了。 但老街已近尽头,远处的不知名大区更加泛黑的路面已经出现在街道尽处,艾文娜也在那里,她提着已经整理包装好的餐具与厨具,此时她此时也看见了艾希恩,挥着手让艾希恩赶紧过来。 小跑着跑向艾文娜面前的店铺,才发现是一家售卖洗漱用品和其他各式杂物的商店,它用木质加框构成了自己奇特而古旧的门面。走进去,一股怀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各个货架都有着老旧的照片和摆设,艾希恩端详着这些照片,一张夫妇和孩子的在麦田的照片吸引住他的视线。艾文娜则是在摆放有洗漱用品的货架上再仔细挑选,并对那些小玩意感到好奇。 “都是旧时的记忆罢了,请您不要拿起,以防损毁。” 声音从身后响起,艾希恩猛一回头,发现一位穿着绿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离的距离并不是很近,但艾希恩确信刚刚的声音仿佛就在耳旁。 “只是仿佛如您的这些一样,这让我有了某些共鸣,如果有所冒犯,请您原谅。” “只是看看的话都没事,摆在这里就是让人看看的。”艾希恩的话仿佛让男子一瞬间放下了些微的警惕,开始向一旁的艾文娜介绍起他货架上的货物,能看出来他很喜欢艾文娜,但是刚刚才发生的一幕则实在是让艾希恩放不下心来,他在商店主柜台倒是发现了店主还经营着肉铺,男子为艾文娜介绍好商品后,看到艾希恩正在查看案板上的肉类时,他走进艾希恩说道: “都是从约德韦尔乡下收来的,我每周会回到乡下去购置些食物与货品。” “当然还有些私人事务,不然我也不会往返数十里去置办这些。”他自嘲般说道。 “以后可以来我这里买肉类,可以给你们优惠,看你们面相很陌生,新来的?” “嗯,从其他的郡搬过来的,现在刚在纳德文街住下来。” “那挺不错,起码有个能安身的住处,比太多人强了,有些可怜人只能露宿街头。” 艾希恩不知从何接下他的话语。 “只是抱怨罢了。” 艾文娜此时又拎着许多物品来到了柜台前,她向男子道谢,许多商品确实是这条街几家商铺中最好的。 “不用谢,二十五铜克恩,全都拿走吧。” 艾希恩露出迷惑的神情,他确信这些物品可不止值这些价钱。 “就当做乔迁之礼吧,另外你的妹妹我也很喜欢。” “谢谢!”艾文娜笑着说道。 将刚刚老人找给他的铜币交给了男人,他刚想随着艾文娜走出门店。男人从身后拉住了他。 “你的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只有你。” “你们绝对不是正常来到这里的。” “而且有东西还在纠缠着你们。我建议你们尽量向大区教会或者警方通告此事。” 艾希恩愣了一下。 “你的妹妹让我想起了从前,所以这完全是出于善意的提醒。”男子并没有什么表情。 “知道了,谢谢。”艾希恩向他微微行礼,然后快速追上前方与一群工人装扮的人们聊天的艾文娜。 “好累的,小姐,哈哈,难得有人还关心我们这些。” “我们以前农活干多了猛一进入城市发现怎么还比农村累,嘿嘿。” “他妈的可不是嘛,老板们天天能给我们哪怕一小时吃饭的时间都嫌着给多了。幸亏工会那群真汉子,真他妈解气,敢跟那群大老板对着干。” “看不起谁呢,人家工会副会长还是大小姐呢,人家也是大好人啊。” “对对对,忘了这茬了,罪过罪过……” “人家搭理你吗,在这装的……” “……” 这群朴实的工人在傍晚的酒馆旁打趣闲聊着,早晨与晚间的街道都属于他们。 而艾希恩则悄悄走到艾文娜身后,与她一起在一旁观望着这酒馆边的一切。 “需要来一杯吗?”他将一杯约德韦尔麦茶递给了艾文娜,这里的麦茶一直都是酒馆的特色。 “谢谢!”端着手中微热的麦茶,这种约德韦尔郡地区古老的饮料一直传承到了现在,至今仍被这片土地的人们热爱着,连从维多利亚高地传来的咖啡和卡兰德的奶茶也并不能代替它在约德韦尔郡人们心中的位置。 麦茶粗糙的清香味从杯中传出,它诞生于农忙后人们闲暇之时,如今却阴差阳错的变为了被这座工业与机械吞噬的人们歇息时最后的慰藉。 沉浸在周围,两人手中的麦茶已经尽了。 “是时候走了。” “嗯。” 两人随后悄悄走出了酒馆。 “慢走啊,好心的小姐。” “慢走慢走,下次还来玩诶。” “……” 工人们与其他酒馆的宾客们向两人挥手告别。 “一定会的。”艾文娜显得异常高兴,两人也与这些人们挥手作别。匆忙的工作磨平了他们,而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享受自己少的可怜的生活。 走回纳德文街的回程,阴暗的辉晶电灯在道路两旁无用的亮着,而冷清的街道两旁几乎没有行人,而马车和少见的辉晶车辆更是消失不见,仿佛晨间的匆忙与刚刚的酒馆就是一场幻梦。 回到了交易所前,打开虚掩的大门,两人走进一楼,但房东老太早已进入房间入睡,他们径直走向侧边的楼梯,打算沿着扶梯而上,但一进入二楼的隔间,刺鼻的臭味再次环绕在艾希恩的鼻侧。 “你能闻到臭味吗,很刺鼻的。” 艾文娜诧异地摇摇头。 “奇怪了……”他喃喃道。 当他正准备带着艾文娜走向隔间,向三楼走去的一瞬间,他的余光突然扫视到一抹诡异的绿光——一个人形的阴影正在二楼与三楼的连接处,更直接的说,在他们新居的门口。 “跑,艾文娜,现在。”他小声喊道。 “可是……” “快!”他催促道。 他的视线中阴影仿佛听到了某些动静,它开始移动,向连接处靠近。 艾文娜不再犹豫,她转身向一楼跑去,艾希恩则是掏出了自己衣服下的左轮——那位鲁兹警官并没有收回它,甚至都没有提起过这把左轮。 将左轮瞄准不断靠近的灰绿色阴影,它的真面目逐渐显露在楼道间微弱的灯光下——一位身上工作服已经破烂的人,因为它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脱落,艾希恩甚至不能判断出它的性别。它全身还未腐烂的皮肤则是显出一种病态的白绿色。 不好的回忆开始从脑中涌出,火车上的一幕幕他还记忆犹新。 “退后,我警告你。”他还是喊道,尽管他已经确认这个东西已经难以被认为还是一个有意识的‘人’。 意料之中,它仍在逼近,腐臭的气息几乎让艾希恩所窒息,他不断退后。 “警告你最后一次。” 没有应答,这具腐烂的躯体只是不断向他靠近。 “砰!” 枪声响彻了整个街区。 被击中的腐烂躯壳仿佛还有痛觉,它紧缩并踉跄了一下,随后便疯狂的向艾希恩扑来,它的血肉也开始飞速腐烂,整个楼道布满了恶臭的血肉,而它们在掉下来之后甚至还在地上沸腾般蠕动。 “砰,砰……”又是五发连射,子弹已经击碎了怪物的胸口,还有一发贯穿了它的头颅。 在开枪之后,原先还有不断迟疑地怪物开始疯狂追逐艾希恩,好似艾希恩杀死了它作为人的最后一面。 来不及去思考这些,艾希恩快速冲向交易所外的街道,顺手还将一楼房东太太的房门反栓起来。 子弹已经耗尽,韦德并没有给他第二轮子弹,艾文娜就在不远处的街头,而怪物已经即将从交易所奔出。 他只能拔出身侧的刃剑, 已经不能后退了。 第4章 工作 举剑指向不断靠近的怪物,艾希恩握剑的手开始不断颤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他并没有只用刃剑就能杀死面前这只怪物的信心。毕竟左轮的六发子弹都不能给这个血肉怪物造成致命伤害,何况是他的一把剑。 正在他准备与面前的怪物拼死一搏时,面前的怪物仿佛被禁锢般停止了移动,随后几声枪声从不同的位置响起,而怪物的头部瞬间被子弹击碎,一条再也熟悉不过的血肉藤蔓从怪物原先的脑部缓缓升起。 几个身披蓝白色披风的人从街道的另一边走出,为首的是之前的韦德与另外一位中年男子。 ———— 此时的韦德正懊恼地摸着自己的脑门,他刚从主教与军方那里汇报完火车上的异变与他的观点,并通过了一系列教会与军方的联合检查。好不容易结束这些他认为的破事,然后娜塔就从邮局回来告诉了他一个让他惊掉下巴的事实——艾希恩的学业证明确实是真的,而且照片与她印象中的艾希恩完美符合,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个学业证明是国立高等学院刚成立时的初届,而这个学院据他所知已经成立了上百年。 等他好不容易从破事和怪事中反应过来时,他就准备从教会附近的酒馆中随手买了杯麦茶与干饼,然后去给‘失忆’的艾希恩通知他所了解到的一些称得上离谱的信息。 按照教会,军方与政府议会的三方协议,在这种辉晶禁物或者辉术者造成的大型事故中,基本所有的经历者或者‘幸存者’基本都会受到教会力量的暗中保护,直至事件确认已经完全结束,相应的监控与类似可以看作为另一种的保护才会结束。 而他就是这对他认为的‘倒霉’兄妹的保护与监察人。他缓慢地向文南里斯大区的纳德文大街走去,回来的两位警官同事告诉他这两位兄妹已经在纳德文大街租下了两个月的住处,他就没有很紧急地赶往艾希恩的住处。 直到一声枪响打破了文南里斯大区南部午夜的寂静。他开始向纳德文大街快速行进,随后而来的一轮连射更是加快了他的脚步。 等他赶到街尾,他才发现附近巡夜的存护教会的守护卫队也已经赶到了现场。 “跟早晨车站的事情有关?”为首的中年男子问道。 “不知道。按理说车站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那个叛逃的主教与几个神父难不成会为了这对倒霉的兄妹而回来寻仇吧,不可能,而且要是他们在此地,那也不是我们能处理的情况了。” “最近约德韦尔各个大区的辉术者事件越来越多,据我所知,警方接到的犯罪报警与其余的各种事件也异常增多。” “总之还是谨慎些为好。”他补充道。 “是我的疏忽了。” 说着,两人与几位小队成员已经来到了交易所门口,艾希恩此时正在用刃剑挥向他面前的腐烂怪物。 “又是与生命,生长有关的异变……” 数把手枪同时瞄准了那只怪物,枪声响起,银色的子弹击碎了怪物的头颅。 随着血肉的藤蔓从中爆出,一位身披全身斗篷的小队成员熟练的冲向怪物,另外的人则是继续向怪物进行了第二轮齐射。 手起刀落,银白色的短刃轻易切下了在半空中挥舞的藤蔓,而断口处则开始不断溃散,直至整个怪物溃败成一堆恶臭的腐烂物。 队伍随后散开警戒,并驱散可能存在的围观者。 “已经通知贝莱克恩场来封锁周围了,不过所有的异象肯定交由我们处理。” “我没问题,我只需要保证我的两位负责人并没有受伤就行。” 韦德走向兄妹俩,艾希恩直到此时还惊魂不定,但一旁的艾文娜则除了有一开始对兄长安全的担忧,似乎她对怪物并不担心。 “没受伤吧。” “没有,但是可能要换身衣服了。” 艾希恩顿了顿,看着韦德。 “你们会负责的,对吧?” “确实是我们的失责,但是我感觉这只是一个巧合,毕竟最近约德韦尔郡类似的事情发生的过于频繁,教会力量已经开始对此进行调查。” “艾文娜感觉不到。” “什么意思?” “我是说艾文娜感觉不到那种怪物散发出来的气息。” “不可能。” 韦德转向艾文娜,向她投出问询的眼光。 “是……”艾文娜说完便躲在了艾希恩之后。 韦德听完后陷入了沉思中,而另外的守护卫队已经熟练的开始处理起由辉晶与神术遗留下来的腐败遗物。 “嗯……要不然,你能否考虑加入我的小队,只负责平日的调查与走访任务,发生战斗的话由我们来负责。” 他隐瞒了关于艾希恩学历调查的结果,这件事的严重性本来可以与火车上的异常事件并列的,一位国立开国的元勋竟然原模原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按照联合规定,现在他要立马把这对兄妹逮捕,并交给教会与政府还有军方联合处理,如果他不这样干的话,他在以后寻找工作的时候,有关单位肯定也会派人去调查他的学历。 在思考后,韦德还是打算不如让他短暂加入自己的队伍,正好他的队伍中原本的调查与统计师因为赶赴卡兰德王国结婚而辞去了工作。 “这是出于您的私心吗,如果是这样的,容我拒绝。” “因为我的队伍正好因公缺少一位不用负责战斗的文员,而且你们现在需要一些特殊的保护,对吗?”韦德直接回答道。 艾希恩愣了下,韦德的话确实打动了他,虽然有关部门已经开始对他们的保护,但毕竟都是暂时的,如果他们以后再遇见这种异常呢,如果下一次守护卫队与韦德并没有‘碰巧’在周围巡逻,他该怎样保护艾文娜? “你的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傍晚那个奇怪店主的话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可以,如果你们真的需要的话……”他最终还是决定答应这份工作。另一方面,他说实话也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寻找工作,他也只是空有一份没有任何记忆的身份名片,而他甚至对那个名片上的学校毫无记忆,更别说拥有相关的知识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韦德回复道,他反而害怕艾希恩拒绝这份工作,然后他就可能不得不以另外一种方式与他们兄妹相处了。 “现场已经封锁了,我们与贝莱克恩场打算对外宣称是意外火灾,也方便我们日后处理。” “克莱贝恩场相关的人员已经在案发现场进行二十四小时看守了,我们的任务原本就是确定这对兄妹的安全,而这里是你们的辖区,我们无权过问。” 之前的中年人与刚刚的斗篷队员走了过来。 “嗯,我都了解了,谢谢你们的协助,以后有需要联合行动的任务,可以随时联系我或者我的小队。”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随后带领他的小队迅速消失在纳德文大街的尽头,而晨间带领他们兄妹租房的两位警官则是与另外几位警察到达了现场。 “你们真是太倒霉了,不会被什么盯上了吧?” “我希望不是。” “也对,最近两年发生的怪事比我从业十年来都多,没准就是个巧合罢了。” 两位警官简单问候了下,就带领手下去楼道开始封锁整个二楼的隔间与怪物所在的房间,并开始给房东太太写一份清查令,打算在早上老太起床时给她。 “不放心?可以来我小队那里过夜,东西都可以先放在那里,我想你以后会经常待在那里。”韦德看着一旁还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艾文娜,她并没有在奔跑中丢掉她与艾希恩购买的东西。 见两人并没有反对,韦德就同样转头向街尾走去,艾希恩则是收回手中的刃剑,接住艾文娜手中的两包沉甸甸的餐厨具,与她一起走在韦德身后。 夜间的文南里斯大区所有的照明只依靠道路两旁稀疏微弱的路灯,路上也如纳德文大街一样,其他的街道也并没有几位行人,而大多数为数不多的行人也都是行色匆匆,且大多数因为灰暗的灯光而看不清面孔。 在几经辗转后,一行人终于转入路牌为蒙拉尔大街的街道,在高处的十字交叉处已经可以望见远处存护教堂的尖塔,蓝白三角静静伫立在灰暗的城市建筑群内。 蒙拉尔大街跟刚才午间他们闲逛的老区一样,主要开着商店与酒馆,但艾希恩相信在白天里还会有更多的闲散商贩,毕竟临近教堂,拥有着其他地段所没有的顾客流量与安稳的环境。 他们一路走到大街的中央,此时艾希恩才发现,这些街道都与老区一样,各个紧密的建筑间也充斥着无数条阴暗的小巷,韦德带着他们走进了其中的一条。 小巷的尽头有着一丝光亮,其余地方则是完全被黑暗笼罩,韦德继续前进,随着他们的逐渐走进,艾希恩才发现,小巷的尽头竟然是一处盖有克莱贝恩场徽章的“办事处”。此时办事处的门前,两盏油灯的火焰在黑暗中摇曳。 韦德在门前停下脚步,一位女士在门口的小房间内透过玻璃向一行人打招呼——正是之前遇见的娜塔女士。 “欢迎来到贝莱克恩场驻文南里斯大区分部。” 韦德打开一边的小门,回头对身后的兄妹说道。 “我们负责协助克莱贝恩场在文南里斯大区的一切行动” “平日里我们也会接受一些民众的日常委托,而且我们这里本来就算是克莱贝恩场的一个分局。” 他转身走进屋内,而他的声音传到了门外艾希恩的耳中,他与艾文娜还在观察这座建筑的外表。 “我肯定你会喜欢接下来的工作。” “进来吧,带你认识认识你以后的同事们。” 第5章 同事们 随着韦德走进小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类似酒吧的内室,只不过挂满未知材料和武器的柜子与堆满整齐文件的前台代替了酒吧原先那些物体该有的位置,使得这里看起来并不是这么熟悉。 但是前台旁的杂乱牌桌与底下的敞开的酒柜表明了这里不久前也在有人休闲打牌。 此时韦德正在与一位戴单边眼镜的中年偏老的棕衣男子交谈着,随着艾希恩兄妹的走近,他向两人温和地点头,并介绍起自己。 “查德西尔。” 他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似乎说完又觉得并不妥当,他顿了顿又说道: “很高兴认识你。” “……” “他就是这样子,不用管他,老家伙除了脑子不行其他办事很妥当。”韦德笑着说道。 “韦德,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拿这开我玩笑。” 查德西尔没有管一旁的韦德,他转头对艾希恩说道: “我擅长分析事件,还有查缺补漏,但请尽量在以后的工作中少让我运动,拜托了。” 他的神情仿佛很认真,这让艾希恩怀疑面前的文雅的男子是不是真的腿脚有问题。 听着查德西尔的话,韦德讽刺般笑了笑,也不予理会。他顺手指了指不知何时已经倚靠在小门边的娜塔。 “这位,我们队的队医,也是反制辉晶与禁物能力的好手,而且,呃,她……” “我很好,你可以不说了。” 娜塔打断了韦德接下来的话。他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对艾希恩说道: “这两位是这周的夜班值夜,其余还有一位文员与两名队员并没在这里,我会在白天向他们转述这些的。” “以后就承蒙关照了!”向面前三人鞠了一躬,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是韦德在自己最危险和最迷惑的时候拯救了他与艾文娜的生命,也给了他一份可能稳定的工作。 “小伙子不错啊,韦德你从哪拐来的?” “老头,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我还不老,娜塔女士,倒是您也不年轻了吧?” “也就比你年轻二十岁。” “……” “你的妹妹,我并不建议她留在这里。” “不仅是她的体质并不支持她,嗯,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 “而且,鉴于你之前的话语,我猜测你妹妹的体质可能会有点特殊。” 看见艾希恩的神情瞬间紧张起来,韦德摆摆手,对他说道: “只是局部的猜测罢了,而且这未免是对她不好,请你放心,你既然决定加入我们,那我们也绝对不会背弃任何一位同伴与他的家人们。” 韦德的神情变得严肃,一旁的查德西尔也微笑着轻轻点头。 “我的建议是让艾文娜去纳德文大街往北的老区找一份店员或者其他的工作,相对轻松,也比较安全,毕竟谁会伤害这一位好心的小姐呢?”娜塔悠悠说道。 “也确实是一种方法……艾文娜你认为呢?”艾希恩回头看向艾文娜,询问她的意见。 “我没问题!”出乎艾希恩的预料,艾文娜的回答果断且干脆。 “哟,小姑娘也很好,不愧是一对兄妹。” “搞得和你家小孩一样。” “我们是不是在一队吗?那可不就是一家人嘛。” “艾文娜你可要小心点,这家伙没孩子,平时见到喜欢的后辈就两眼发光。”娜塔在门边对着前台坐着的查德西尔一顿嘲讽。 “没事的,我能感觉到查德西尔叔叔是一位好人。”艾文娜在艾希恩身后笑着说道。 “看看,看看,人家多么懂事,你就不能学学那种什么来着,女性的内敛……” “滚。” “……” “好了好了,艾希恩,你和艾文娜先去楼上文员值班室的双排沙发上凑合一晚,明早我会让娜塔带着艾文娜去纳德文大街碰碰运气,我相信会有人收留她的。” “至于你,明天和查德西尔去接手今晚发生事件的事故现场。” “老查,记得照顾好我们的新人。” “肯定的。” “那就这样定了。”韦德拍了拍座椅上查德西尔的肩膀。 “我要去教会那里备案今天的事件,顺便……提交我对我们的这对兄妹的调查与建议报告,然后正式提出我们这位新人的入职申请。” 他随后转身从前台离开,穿过两人走向进来的侧边小门,门旁的娜塔伸伸手就当是表达了她‘再见’的问候。她离开了门边,继续在建筑外半透明的值班室执勤。 “楼梯在那边,你们上去就能找到文员室了,我还要继续在这里值夜。” 看着手中再次续上啤酒的查德西尔,艾希恩很难不怀疑,如果真有什么紧急情况,他是否能叫醒面前这位看起来醉醺醺的文雅男子。 “谢谢。”他还是道了谢,随后就拉着艾文娜上了楼梯。 办事处内再次变得寂静,只有些许的翻书声与液体与玻璃的碰撞声在断断续续回荡。 将东西都安置好,两人睡在充斥着文件与书籍的二楼沙发上,一天经历了太多,此时的艾希恩一躺在沙发上就瞬间感觉疲惫感席卷了他,在他将要步入睡梦中时,一个声音将他从困意中短暂拉起。 “真期待呢,新的生活。” “是啊,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会保护好你的……” “嗯……我相信你……兄长……” 不再言语,两人都迅速进入了梦乡。 ———— 神圣序……不……违背……审判…… 从梦中惊醒,阳光已经透过对面的三角彩窗将整个顶楼照亮。一旁的艾文娜还在熟睡,她披散灰发下的脸庞自然的挂着一丝微笑,她似乎做了个美梦。见艾文娜并没有事,艾希恩松了口气。 “奇怪的梦……”他已经转瞬间忘记了梦中的呓语。 走下楼梯,娜塔与查德西尔早已在前台相对而坐,查德西尔的手中还是一样的啤酒,只不过多了一块煎肉,而娜塔只是优雅的端着手中的奶茶,耐心的看着手上的书籍。 “醒了?昨晚如何?”娜塔将视线从书本间移开。 “还行……” “那就是不好咯……”另外的查德西尔插嘴道。 “我说过了……” “好好好,我不说话了。” 将盘中最后一块煎肉放入嘴中,查德西尔从前台起身。 “不陪您了,艾希恩,我们走。” “我会在这里等艾文娜起床,我并不是很忙。”娜塔并没有搭理一旁插嘴的查德西尔。 和娜塔道了声谢,艾希恩与查德西尔一同走出了办事处的小门,此时的文南里斯大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繁忙,即使是这条并不宽阔的小巷,此时也不断有行人在其中穿行。 “再过一会估计就会有人来找我们这里委托事物或者相关事件了。” “不过一般都是克莱贝恩场的协助请求。毕竟我们没有这么多人手去管那些闲杂事物。” 查德西尔在蒙拉尔大街的街尾处给艾希恩买了一杯加糖麦茶与一份东疆肉饼,他自己则是在熟悉的酒吧中向酒保顺手拿了杯土制啤酒。 “记我账上。” 酒保熟悉的点头,随后便去忙着整理酒馆的柜台。 此时的两人正在一边享受着手中的食物与饮品,一边观望着附近匆匆上工的人们,他们更像是初来此地的游客,而不是一对去奔赴事故现场的官方人员。 在走过几个熟悉的大街后,他再次来到了纳德文大街,大街中部的交易所前有两位警察正在执勤。 两人扔掉手中的食物包装,艾希恩在查德西尔的带领下慢悠悠地走进交易所一楼,他们在向警察出示证件后走进了交易所一楼。 果不其然,房东老太正在与之前的鲁兹警官抱怨。屋内的两人看着从正门进来的查德西尔与艾希恩。 “你们这是?” “存护教会文南里斯大区第五分队,负责接手这里的案件。” “那他是……”鲁兹指着一旁的艾希恩。 “他是我们的新队员。”查德西尔说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开始检查查德西尔递过来的政府与教会的文件。 “我也是。” 鲁兹看了看面前的中年人,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好吧……昨日深陷在诡异事件中的少年转身一变就成为了教会分队的一员。” “看来我真的需要申请一个假期了……” 鲁兹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放弃了思考其中的缘由。 好不容易将同样迷惑的房东太太劝开,查德西尔将艾希恩描述成一位关键证人,这才躲过老太太不断地询问,鲁兹随后带着两人走上了二楼。 迈入了阴暗的楼道间,前晚楼道中恐怖的遭遇与画面还是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他开始有着轻微的颤抖与迟疑。 “不用怕,就昨晚韦德描述的那种异变怪物,我打几个完全不是问题。”查德西尔拍了拍艾希恩的后背。 “这倒是实话……”鲁兹在一旁小声吐槽道。 “恐怕还不止这些……”身为在文南里斯大区长期负责的退役教会人员,鲁兹深深明白着这支小队的不同,韦德与他的队员们几乎会出现在约德韦尔郡的每一次大型异变后的处理或追捕现场。虽然他并没有直接目击到他们是怎样‘工作’的,但这些本就代表了他们在主教区数个小队中的不同。 楼中的居民已经被警方紧急驱散,楼道间那些早已停止沸腾的血肉已经发黑发绿,呈现一种病态的枯萎感,这些腐烂的异物让整个楼道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臭味。 “妈的,还好已经被安宁符文压制了,之前这些腐肉甚至还在沸腾,你可是不知道在宁静教会的人到来之前,我们几个差点能被这些玩意熏死。” 慢慢走到二楼的走廊上,转角是另外两名警察在看守一个虚掩的房门,里面并没有亮灯,门后是不可见的幽绿黑暗。 “这就是案发现场了,在我们初步接手时,我们部门的特殊法医已经鉴定死者为这间屋子现任租户——乔金,并且房间内还有另外一具尸体,也确认是乔金的母亲……” 鲁兹一边回头对两人汇报道,然后对门前的两位警察敬礼。 两位警察随后撤到门廊前警戒,鲁兹则是将手握在了破烂木门的把手上,艾希恩注意到在触摸把手之前,鲁兹戴上了一双奇特的手套。 “门也被未知力量腐蚀了,我需要穿戴一些防护措施,以防有一些意外发生。” 艾希恩点点头,因为他也发现门的一些部分明明光洁如新,但中间却被腐蚀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他确信乔金正是从这扇门内‘出’去的。 “好了先生们,让我们来看看事故的现场吧,希望你们能尽快了结这桩该死的案子。” 鲁兹拉开了门,先于他们走进门后幽绿的黑暗之中。 第6章 调查 刚随鲁兹进入房间之内,映入眼帘的场景就让艾希恩直接想要吐出来,除去仍然充斥在四周的恶臭,乔金似乎在发生异变之前还并没有丧失自己的意识,小房间的各处,无论是客厅,与客厅连接的厨房还是已经被警方打开的洗漱室,各处都沾染着此时已经泛黑泛绿的暗红色血肉,显然甚至在异变之时乔金都保留了一定的意识。 “他死时一定遭受了难以忍受的痛苦。” 一旁旁观的鲁兹认同般点点头。 “随我来,还有更诡异的。” 打开了卧室的房门,里面的景象再次震惊了艾希恩。 一位老人安详的躺在床上,她仿佛还处在睡梦之中,而卧室与外面的狼藉相比是那般的洁净,一切都如此的安宁,以至于让人觉得屋外的事物根本与这件事情毫无关联。 “这就是让我们初步判断乔金当时还有一定意识的原因……”鲁兹低声说道。 “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母亲……” 查看着房间内的摆设,查德西尔与艾希恩一件件看着警方做出标识的物件。 “都是很正常的物品,单纯的血肉沾染并不能判断究竟是什么导致或间接导致了乔金身体的异变。”将手中的首饰盒放回原处,他走出了卧室。 “与其在这里查看现场还有其他没用的物件,不如去周围问一问那些邻居乔金最近都在干什么。”他走进散发着臭气的客厅,对刚走出来的艾希恩与鲁兹不耐烦的说道。 “昨晚乔金在被枪击中的时候有像之前火车上那样,从头部冒出了藤蔓……” “啊?”两人都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以为韦德都告诉你了……他昨晚也在的。” “他根本一个字都没提!”查德西尔仿佛异常愤怒于此事。 “那这就基本与生命教会遗失的那件禁物挂钩了……”鲁兹补充道。 “那我就将此事报告给联合办事处了,将此案转手给生命教会。”鲁兹随后对面前的一对说道。 不等查德西尔说话,艾希恩在思索了一会后抢先回答道:“我反而觉得正是因为案件有关生命教会,这件事才并不能直接交给生命教会那帮人去查。” “赞同。” “嗯,也对,反正联合办事处本来就指定了每个教会与克莱贝恩场的合作辖区,既然发生在你们的辖区之内,我想他们也没有理由强行把这件案子要过去。” 继续在房间内观察了一阵,除了那些客厅中的污物,两人并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 “走吧,继续在这里耗费时间毫无意义,始作俑者既然会放任乔金发生异变,那么就几乎表明他确定自己的踪迹不会留在现场,与其期望找到线索,不如去走访下与乔金熟识的周围邻居,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平日里看似轻浮随意的查德西尔在此时竟显得异常冷静与理性,一改艾希恩对他的看法。 “这里,这里不对劲……”艾希恩的余光扫过了一个看似最正常的物品—— 一株克兰鄂花正在这位已经陷入永眠的慈祥老人的房间橱窗边的小花盆里剧烈绽放。 “有什么问题吗?”鲁兹与查德西尔疑惑地问道。在他们看来,一个没有被污染的房间,一株盛开的花朵,这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 “不可能,这不可能,风雪季已经结束,没有任何的克兰鄂花会在这时绽放,而且,这里的温度本就很高,克兰鄂只会在猛烈的寒风中绽放自己的美丽。”艾希恩指着这朵在他看来盛开的程度甚至可以说有些异常的克兰鄂。 “有趣,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线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相关的禁物或者嫌疑人就可以确定是有关生命之神权能范围内的辉术者,不排除是先天辉术者犯罪,但是先天能力有关且有动机的人几乎不可能出现。”鲁兹思考后说道。 “虽然我很赞同鲁兹警官您的观点,但对我来说的话,我对我的这位新同事如何对一株花了解的这么深入更感兴趣。” “你说呢?艾希恩。”查德西尔饶有兴趣的看着艾希恩。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对这株花有着特殊的印象?我一开始只是觉得这朵花让我感觉很难受,随后下意识说出了刚才的话。”艾希恩有些紧张。 “能理解,韦德和我说过你的事情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 “我是真的不知道……” “好了好了,不聊这些了,鲁兹,拜托请你的人来把这里彻底清理了吧,除了这盆花,其他的物品都直接销毁,然后妥善安葬这位沉睡的女士。” “等一切完毕后我们才能够对其他的邻居与和乔金熟识或者了解的人进行问询,辛苦了。” “没问题,我这就安排。”鲁兹点点头。 “走吧,上午就到这里了。” 穿过几名进来协助鲁兹的深蓝色服装的警员,查德西尔与艾希恩离开了这个有些压抑的房间,相信在鲁兹与他的警员的整理下,这间小屋很快会变得洁净如初,这些特异事件绝大部分都会被教会与政府刻意隐藏和掩盖。 “怎么想?” 两人漫步在午间的街道阴影之中,炙热的阳光下,街道上并没有太多人,大多数人正在享受一上午劳累之后短暂的闲暇时间,他们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去午饭与小憩,还有一部分在路边或者小店内的阴凉处闲聊。 “我感觉这个案子最终会指向乔金自己……因为现场并没有第三方直接加入的痕迹,而乔金明显是被某些人或物影响了,但现在想要追查到已经是近乎不可能了,所以一切都会指向乔金,但肯定会有一个幕后的第三者通过某种手段影响了乔金。不然一个没有辉晶法术能力的人不可能因为辉晶病而发生异变。” “很有道理。我也持相同的观点,但还是要交给我们自己来解决,只能希望能有关于火车案与叛逃者的哪怕一丝线索与痕迹,但交给生命教会那帮人总是不明智的,我承认他们在平日帮助了很多人,真的很多……” “但毕竟这次异变的源头来自他们,不是吗?这与他们平时救多少人,行多少好事并没有关系。” “对,是我主观了,我对生命教会一些家伙还是有些好感的。”查德西尔拽了拽自己的帽檐。 两人在午间的末尾回到了办事处,此时的值班室空空如也,窗前的小桌上只留有几本书籍和两支钢笔,而另外两边的窗子都被垂下的黑色帘子盖住,表示了此时的办事处暂时在此时不接受任何业务。 “duang!” 侧面的小门被撞开,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韦德与娜塔正在前台桌子上享受不知是何的饮品,一边的排桌上,两女一男正在桌上打牌,从一旁观战的艾文娜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牌局中两位女士的情绪异常激烈,只有另一边的瘦高男子从头到尾保持着‘冷酷’的表情——因为他的面部就从来没动过。 “哟,老头回来了,有什么收获吗?”、 “没多少,准备下午再去走访其他人。” “老查估计是去酒馆喝酒去咯,把我们可爱的新人扔在现场单溜了。” “别太荒谬,克劳瑞亚,小心我向克莱贝恩场举报你滥用与虚报弹药与武器。” “别嘛别嘛,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查德西尔并没有废话太多,他径直走向屋内的冰柜,从中迅速拿出了一瓶冰镇的麦酒,将酒倒入酒杯,他躺在大厅内留着访客休息的沙发上,将酒送入口中。 “还是这里舒服啊,劳累工作之后的一杯冰镇小饮品简直是这世间第二美好的东西……” 不理会其他人的白眼,查德西尔继续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小口喝着手中的酒。 “刚回来,给,休息一下,顺便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剩下的队员。”韦德将一杯冰镇麦茶递给艾希恩,并示意他在前台坐下。 “这位是盖尔,我们队内的‘收尸人’,相信我,他会比那些克莱贝恩场的那些特殊法医更加专业,人挺不错,就是比较内敛一些,嗯,真的只是内敛一些。” 那位瘦高的男子对艾希恩微微点头,随后便继续加入面前的牌局,如同他对牌局的胜负毫不关心一般,他对韦德对他的介绍也丝毫不关心。 “这位是艾丽莎,我们队内的另外一位文员,尽管你现在严格来说也算我们的文员,但是你明显会一定的战斗技巧,而艾丽莎就是单纯一位无害的天真少女,她负责我们财务统计与报销,虽然不能战斗,但仍是我们小队不可或缺的成员。” “队长什么时候对我评价这么高啦。”一旁的艾丽莎俏皮的笑道。 “以后就多多关照啦。” “我也是……” “这位名叫克劳瑞亚的小姐是我们队的武器师,专门负责我们任务中的武器配置与制造特殊子弹,别看她长得亭亭玉立的,其实脾气和性格特别火爆的。当然,她也是我们明面上最能打的。” “什么叫‘明明亭亭玉立,但是脾气火爆’,我本来就是这样好吧,我寻思着我平日里也没这么惹人烦啊?” “反对。” “反对。” “反对。” “……” “额,你们这不是故意拆我台嘛,其实我是很和善的,以后要是出任务我罩着你,至少绝对比查德西尔靠谱。” “你什么意思?”一旁躺着的查德西尔不满道。 “就是那个意思。” 不等艾希恩回应,眼前这位武器师已经开始边打牌边与一旁嘲讽的查德西尔开始精彩的‘嘴上决斗’。 “这就是我们第五分队的全部成员,当然,还有你这位新人。” 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欢迎新人的加入。 “我提议今晚去中央大街吃顿好的!”克劳瑞亚举手说道。 “很好的提议!” “我觉得很不错。” “我没意见。” “太棒了!” 其他队员纷纷表达赞成。 “那就这样定了,今天晚上各位执行好任务后在中央大街集合,我来请客。” “队长万岁!”艾丽莎与克劳瑞亚直接激动地欢呼起来。 并不宽阔的办事处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而处于其中的艾希恩则感到了另一种感情,一种让他感到异常诧异的感情—— 他感到无比的悲伤。 第7章 庆祝与恍惚 察觉到艾希恩面色的异常,韦德拍了拍面前的这位年轻人。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有,只是一瞬间晃神了。” “身体有异常的感觉一定要及时和我说,毕竟从事我们这行,一切的微小异常都可能是致命的,记住这一点。”韦德认真地对艾希恩说道。 “谢谢关心,我会注意的。” 办事处内的众人们在艾丽莎几人的欢呼后又继续开始了休憩或者娱乐,而娜塔则从前台起身拉着艾文娜来到了艾希恩与韦德边。 “看来你对新工作适应的很好,以后我们队伍里又会多出来一个可靠的伙伴呢。” “哪是,查德西尔前辈也对我关照有加。” “也对,老头平日里吊儿郎当,真有事了还是很可靠的。”娜塔拉着艾文娜笑着说。 “还有个好消息,艾文娜也在纳德文大街找到工作了。” “啊?”艾希恩与韦德都有些惊讶,另外一边排桌旁的两人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娜塔紧紧拉住一旁已经红了脸的艾文娜,不让她逃跑。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我就说艾文娜这么可爱好心的小姑娘怎么能没人要呢,就站在那里都是一块招牌了。”躺在沙发上的查德西尔插嘴道。 “让我们为这对兄妹举杯。”查德西尔擅自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痛饮下去。 尽管没人理他,其余的人员纷纷举起手中的饮品向艾文娜表示自己由衷的祝贺,这让艾文娜更加害羞,将头深深埋在拉着她的娜塔怀里。 “具体是在哪家店工作呢?”艾希恩问道。 “纳德文老区末尾的那个杂货商店,就是帮忙整理相应的货物与打扫下店面。” “是不是那位门面有些‘特殊’的店主啊?” “门面有些特殊?你说那些老物件吗,都是些之前约德韦尔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的老照片了,我觉得没什么。” “店主也挺喜欢艾文娜的,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怎么,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我和艾文娜去过那家店面,我就是问问,那位店主我是放心的。” “那就好,终于能在这座城市里有个落脚处了,今晚要好好庆祝一番。” 时间在闲聊中流逝,避开了阳光最猛烈的时刻,这座城市的人们又开始继续着一天的工作,一位警员推开了办事处的小门。 “打扰了,鲁兹警官让我们通知各位乔金案的现场已经清理完毕,这是应你们要求保留的,额,物证?”这位警员看了看手中抱着的花盆,克兰鄂花还正在绽放。 屋内的韦德也愣了下,不等他发话,一边的查德西尔就立马说道: “把花放在前台吧,辛苦了小伙子。” “是。”警员将花盆放在了前台的一个他认为适合的位置。 把花盆放好,他对着查德西尔和艾希恩说道: “鲁兹警官还让我提醒你们尽快对周围的人进行问询,以防还有其他情况发生。” “嗯,知道了,我们马上就会赶去现场,辛苦你了,要来杯啤酒吗?”他将沙发旁未启封的啤酒递给这名同样年轻的警员。 “抱歉,工作期间禁止饮酒,我会被鲁兹警官骂的。” “哈哈哈哈哈,还是太年轻了小伙子,喝,出事了你让鲁兹来找我。” 打断了逐渐离谱的话题,韦德说道: “你不要太过分了,去吧孩子,回去告诉鲁兹,我们已经知道了。” “是,祝您有个愉快的下午。” “你也是。” 警员随后转身离开了办事处。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要开始工作了。” “按照之前的值班表来,负责有案件的的继续去调查案件。”韦德率先从前台起身说道。 “走,是时候去开始下阶段调查了。” 查德西尔也从沙发上起身,放下手中的酒杯,穿上自己老旧的侦探格子褂就带着艾希恩走出了侧门。 再次回到已经熟悉的纳德文大街,此时的交易所公寓已经被警方解除了封锁,警方宣称是因为发生了入室抢劫导致乔金的死亡,而乔金的母亲是因为惊吓过度去世。 两人走进一楼的接待室,房东太太还是照常在窗子透光的一边坐着,只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如平日里那般拿着报纸悠然的晃着椅子,而是与其他几位老人一起讨论着刚刚发生的所谓的“入室抢劫案”,此外还有两位警员仍在一楼站岗。 “打扰下各位,我是来自克莱贝恩场的对此案负责的警官,这位是我的助手,我们需要了解下各位对于乔金的印象,还有他最近的行为,比如爱去什么地方,干什么工作等,谢谢配合。” “哎?这不是前天刚租我房子的小伙子吗,怎么变成这位警官的助手啦?” “这就是他来这里租赁房屋的原因。”查德西尔替艾希恩说道。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可给你们添乱了,刚入住就发生这样不好的事情,我可以给你们退些租费。”老人似乎非常自责。 “没事没事,不用在意,毕竟谁能想象会发生这种事情。” “对啊对啊,乔金这孩子平日里对他的母亲这么好,天天打各种工去凑钱给他母亲治病,好可怜的一个小伙子哦你不知道。” 房东太太的话引起了周围老人的共鸣,其他老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是说乔金平日里很是孝顺,而且为了赚钱干了很多的工作。” “对,那孩子原先是跟他的母亲从乡下搬来的,议会当时的政令刚下达嘛,要把农田全都建上大工厂哩。那孩子的母亲当时还挺壮实,乡下的剩余田地养不活他们俩了,她就带着乔金凭着议会赔付的钱在我这里租了很长时间的房子诶。” “那就是说他们原本不是约德韦尔郡的城里人?” “你这话说的,本来就是我们这些老人和那些原本是农民的老伙计才是约德韦尔郡的主人,你们这些才都是外来的。”一位老人似乎非常反感于查德西尔的这句话。 “议会赔付的资金被王族扣留了不少,这件事到现在还没掰扯清楚呢,工团责备议会,议会责备王族,最后谁都拿彼此没办法,然后钱这件事就一直不了了之。但是乔金他母亲很能干,也是一人打几份工,好不容易把乔金拉扯大,供他上完中等学校,一对母子人都很好,平日里我们有需要帮忙的他们都会很热心的帮忙,我们大伙也是看他们母子不容易,经常也给他们送些我们多出来的东西。”另一位老人说道。 “没办法哎,好人就是苦命嘞,好好地一个人就突然病倒了,乔金那可怜孩子找遍了整个约德韦尔郡的医生,都说是绝症,或者按照乔金的话就是——他们根本就没见过那样的病。整个人就跟一夜枯萎了一样,虚弱的不行,我们几个当时去看望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床上躺的是乔金的母亲。”房东太太插嘴道。 “所有的医生都没见过的病症?糟了。”查德西尔赶忙叫住一旁的一名警员。 “你赶紧去通知鲁兹,让他把乔金母亲的遗体送去存护教会在文南里斯大区的分教堂,快!” “是!长官,我这就去办。”警员迅速离开了纳德文街,前往文南里斯的存护教堂。 “有问题吗?” “需要验尸,至少要娜塔和盖尔检查一遍,查看是否存在其他的蛛丝马迹。”查德西尔将艾希恩拉到了一边。 “有什么事情吗,警官?”老人们疑惑道,刚刚查德西尔的喊声也让他们吓一跳。 “抱歉,想到了一件紧急的事情。”查德西尔与艾希恩重新回到了老人们旁边。 “你们对乔金还有什么印象吗?比如他最近在干什么,从事哪些工作。” “那可多咯,那孩子为了赚钱给自己母亲治病可是干过不少活嘞。” “最近的话,我现在倒是想起来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乔金那孩子了,之前听说他去酒馆当了酒保,然后又在中央大街那里帮工,最后好像是会老家务农了。” “务农?他家的田地不是都没了吗,那还会去种什么地啊。” “这不,虽然土地都建上了工厂,粮食价格有所提升,但是毕竟还是有很多的土地,并不至于吃不上饭的程度,我们这些邻里之间也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回家种地了,但是就他的那些土地,就算种其他的作物也赚不了几个钱啊,而且还影响他在城内的工作。” 房东太太与几位老人只要一提起乔金他们母子的事情就开始滔滔不绝,并且对发生的事充满遗憾,看来他们是真的喜欢这对母子。他们与其相处了数十年,这件事的突然发生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始料不及的些许悲伤中。 “警官,乔金那孩子这么温和,绝对不可能招惹到什么人啊,这孩子虽然欠了不少钱,但也大多数是那些好心人故意借给他的,也不可能有人会因此起杀心啊,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严惩这些丧良心的坏种。” “就是就是,多么可怜的一家子啊……” “唉……” “……” “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去抓捕凶手的。”查德西尔对着这些老人们郑重说道,随后便拉着艾希恩离开了公寓一楼。 “有什么发现和猜测?跟我说说。” “问题出现在乔金母亲的突然发病与乔金突然选择放弃全额工作回乡种地,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两个疑点。” “嗯,不愧是高材生,我也觉得问题出项在这两件事发生前后,今天先这样,明天我打算让我们分头行动,我去乡下看一看乔金家的耕地,你继续走访乔金拜访过的医生和其他债主,我觉得我们已经又接近真相一步了。” “我没意见。” “那就这样定了,回去吧,该问问队长今天的晚宴在哪里举办咯。”他笑了笑,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随着下班的人流一同回到了办事处,其他人早已在办事处内等候。 “‘极地’餐厅,中央大街16号,我听说这家新开的餐厅主打的菜品是帝国中东部冻原的菜式。” “欧耶,新的美餐!”克劳瑞亚兴奋地晃着手中的两把左轮。 “那就快去吧,老头子我也想尝尝一些异域的美食咯。” “我饿了,所以……” “行吧,出发。”韦德无奈的摸了摸头。 “娜塔?” “马车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跳上马车,一队人马在盖尔熟练的驾驶技术下迅速到达了目的地,而餐厅早已准备好了韦德提前点好的套餐,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堆滋滋冒油的烤肉与冷拼,总之——全是肉。 “为我们这对兄妹在此成功安身举杯!”韦德率先举起了手中的葡萄酒。 其他人也同时举杯,共同庆祝这个美妙的时刻。 将手中饮品一饮而尽,众人开始大快朵颐,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除了娜塔与艾希恩兄妹,其他人很快就被这些富含油脂的菜品搞得难以下咽。 “我吃不下了,太饱了……” “难道不是油太大了而感到恶心吗……” 克劳瑞亚与艾丽莎吐槽道。 “这些菜品确实做的一般,我并不觉得这些放到中东部冻原也会被当地人所喜爱。” “你很懂嘛小子,怎么知道的?” “我,我……” “哈哈哈,小子又想说是感觉的?这次我挺你,我也感觉很难吃。”一边的查德西尔从一开始就在疯狂的喝下一瓶瓶冰啤,反而是吃菜吃的最少的。 “难吃。”盖尔只给出了两个字。 “……下次我会注意的。”韦德的表情并不好看,此时的他正在捂着肚子,显然吃进去的菜品让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体验。 “最后一锅例汤。”服务员只是提了句就走开了,他并没有说明这锅汤的名字。 打开锅盖,里面浓稠的白色粥状液体并没有散发出任何的气味。 娜塔盛了一碗,用一旁的勺子喝了一口。 “总算有件还能说得过去的‘正宗’菜品。” “哟,能让你有这么高的评价,我必须尝一口。”查德西尔放下手中的啤酒,也学娜塔一样喝了一口粥。 “噗,这什么啊,你就是存心坑我啊,这明明一点味道都没啊。” “真的哎,明明看上去这么稠,但是并没有任何味道。”其他人也开始品尝这锅特殊的粥。 “这才是真正的地锅粥,我以前喝过不少,别小看这玩意,在帝国中部与东部的冻原,不少人就是靠这个才能活命的。” 一旁的艾希恩则是自酒席开始后就在想象以后与艾文娜的生活,现在有了可靠的同伴与安稳的工作,相信他们很快就可以在这座城市里站稳跟脚,并可以顺势去调查自己的身世与记忆。 在听到“地锅粥”后,他的意识突然开始模糊,他看向艾文娜,发现艾文娜似乎变成了两个人,一个还是矮小娇弱的黑发小女孩,另一个则是如今在他身边的亭亭玉立的灰发少女,两者交错又分开,最终他看到两个艾文娜身后还站着另一个自己与另外几个被阴影覆盖的人。 “你好,我叫——”阴影们共同发出不同的声音。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与悲伤瞬间淹没了他。 艾希恩随后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倒在了韦德的身上。 泪水在他的眼角流淌。 第8章 局势与线索 ……审判……违背……挽回…… ———— 从梦中惊醒,艾希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的公寓中,一旁的韦德正在眯眼休息。 “醒了?有什么事吗?” “没……不知道……”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将你们俩从那次案件捞出来,我必须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为了你们兄妹,也为了我们。”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 “我承诺过保护你们兄妹,而你现在也加入了我的小队,所以,不要让我为难。” “我也不知道,只是,去接触一些物品或者事物时,有些会让我有着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异常强烈,甚至会让我的脑中出现幻音。” “有关过往的记忆吗?” “我想应该是的。” “那晚你倒下的时候嘴里还在一直念着艾文娜与另外几个模糊的名字,还有记忆吗?” “没了,我的全部记忆就止步于我听娜塔介绍完地锅粥。” “这样吗……那也推理不到什么,还有什么异常状况吗?” “最近在梦中一直感觉有着声音在试图告诉我什么,我不知道,只要我一晕过去,那个声音就一定会出现。” 韦德的表情瞬间阴暗下来,他的手搭上了腰间的左轮。 “你的名字。” “额?艾希恩?” “你最关心的人?” “艾文娜?” “你在干什么?不要这么奇怪。” “你目前加入了什么。” “你的小队?” 回答了几个莫名的问题,韦德呼了口气,将手从枪上放了下去,他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到底怎么了?”艾希恩被韦德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 “幻音常常来自于,额,某种未知的存在,祂们往往是邪恶的存在面,通过话语与其他的条件蛊惑人心,从而让他们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 “我当时害怕你已经被侵蚀,所以习惯性摸枪了。” “嗯……但我感觉那个声音异常虚弱,断断续续的,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我现在都忘记了大多它的话语。” “那就说明你还记得一些,是什么。” “审判。” “……” “……” “好吧,我也不知道,关于审判的权能……额,文南里斯应该没有相应的邪教啊。” “总之,以后一有什么异常的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嗯。” “准备出发吧,查德西尔今早已经提前去芙兰大区调查了。” “芙兰大区?” “约德韦尔郡真正意义上的老区,现在全郡的农田几乎都在芙兰大区了,也包括乔金一家的。” “那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早上,但也不早了。” “那我现在去纳德文大街附近问询昨天我和查德西尔计划访问的对象。” “嗯,这些事都不急,去看看艾文娜吧,她一晚没睡了。” 听到这句话,艾希恩立刻从床上起身,打开虚掩的房门,发现艾文娜正在沙发上坐着读书。 “没事吧,不用这样的。” “嗯,你没事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韦德队长在这,你还能不放心吗?” 艾文娜固执的摇摇头。 “你这丫头……” 艾希恩揉了揉她灰色的长发。 “是时候了,上班第一天就请假,也会让人家困扰的。” “是!” 与兄妹俩一同走下楼,韦德往教堂所在的中央大街走去,艾希恩则陪着艾文娜上班,韦德在走前将一把左轮正式递给了他。 “我相信除开弩枪,威力小些的左轮更适合你,这把枪你先拿着,一共四个弹巢的子弹。” 这让艾希恩安心的不少,毕竟在韦德与其他队员不在时,他就是艾文娜最后的依靠与保障。 两人慢慢走到老区的末尾,此时的老区并没有像那天午后这么热闹,大部分人们已经在他们工作的地方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打扰了。” “不用这么客气,这让我感觉很不好。” 两人走进当初的古旧杂货铺,老店主还在之前的柜台默默的闭眼,店内其他的顾客则是也静静的挑选自己需要的商品,店内的收音机播放着怀旧风格的音乐,整个店铺都陷入了一股奇异的氛围之中。 “听说你妹妹需要找一份工作,我当时就答应下来了。” “希望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意见。” 店主在柜台边平静的说道。 “不会,艾文娜想去哪工作是她自己的事情,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护她。” “还有,感谢你之前的提醒。” “出事了?先前带你妹妹找工作的那位优雅的女士可不简单,我当时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确实是有些‘事’,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是守护卫队的一员,额,文员。” “那就是暂时保护咯,嗯?正式文员?” 店主诧异了一下,仔细打量着艾希恩。 “没什么问题,如果没事的话,我要教你妹妹如何工作了。”店主从高櫈椅上起身。 “嗯,麻烦了。” “文,幸会。” “艾希恩。” “要好好听店主的话啊!”艾希恩在门口对艾文娜说道。 “嗯!” “有趣,有趣……” 店主望着离开的艾希恩,小声感叹道。 随后他转向艾文娜,开始教她关于待客与整理货物相关的礼仪与知识,他的语气慈祥无比,简直像一位老父亲正在教导自己的女儿,跟之前的冷漠简直判若两人。 艾希恩离开杂货店,前往纳德文大街附近去拜访那些乔金写在纸上的债主。 这张在乔金客厅抽屉里找到的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债主的名字与欠款数量,还有许多的名字与欠款被拿铅笔重重勾掉,显然是已经还清,日期截止到一周前,显然他在最后的时刻都在一直还钱。 “莫名之灾啊。” 走进小巷里复杂的居住区,他开始逐步检查那些纸上记录的门牌号。 “啤杯小巷16号……” 艾希恩看着面前破旧的门框,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借款最多的债主。 敲了敲门,过了一会房内才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传出来。 房门微微打开,一位看起来垂暮的老人将头伸出门外。 “有什么事情吗?” “打扰了,我是艾希恩,您的欠债人乔金因为一件突发的入室抢劫案发生了不幸,我想向您了解一下有关他的信息。” 艾希恩向老人出示了韦德给他办的临时警员证。 “啊……那可真是太遗憾了,这么好的孩子……” 老人漠然的感叹了一声。 “进来吧,就我一个人,让我这把老骨头坐着和您说一些那孩子的往事。” 老人打开房门,与艾希恩一同走进了老旧的客厅,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熊皮,猎枪用支架放在柜子之上。一部老旧的收音机正在播放着广播的新闻频道。 “帝国已经正式承认新成立的东疆自治领的合法权,现帝国全权代表已经与自治领领袖伦斯蒂亚在终途堡展开多方会谈……” “帝国方面首先对自治领打赢边疆战争,收复了终途堡表示了感谢,并会成立特别委员会清查与伦特这名帝国叛徒造成的基里特恩—阿德莱恩克惨案有关的一切可疑人员,亲王洛克拉德疑似在抓捕行动中因公殉职……” 广播正在播报最近的大新闻——边疆战争胜利了,而且在此之后东疆还成立了一个自治领,这对于其他的洛恩克斯人都是陌生且好奇的,最近无论是酒吧还是工作场所,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艾希恩只是对这些新闻感到熟悉与好奇,并没有深究这些。 “如您所见,我是从东疆移民来这里的,这里的环境可比东疆好多咯,适合我在这里终老。” “您的家人们呢?” “老大死在饥荒里咯,老伴在稽查队的围捕下伤重走了,小女儿感染辉晶病死在了冻原中。” “抱歉。” “没事,都是些陈年往事,马上就要随我埋入土里了,只是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那位的后代继承并成就了他的事业。” “是指什么?” “自治领成立啊,你不会以为自治领还是听从帝国的吧?那只是妥协,真正的东疆与部分中部区域的人早就受够了那群贵族和王族的压榨,想让他们去和帝国重新和好?做梦去吧。” “这样的吗……那您是……” “老大死的时候是因为我们的粮食被征用与当时对卡兰德王国的战争,老伴死的时候是因为稽查队需要人去搬运运往维多利亚前线的物资,女儿是被辉晶炮弹炸伤感染的辉晶病。” “我为了复仇奔波了一生,最终在这个房间内终结了最后一名仇人,我是一名猎人,为了自己的生存与使命而猎杀,如今我的使命已经结束,该死在这里了,我已经无憾了。”老人望着那把依然油光澄亮的猎枪。 “……” “不聊这些了,你问我关于乔金的事,我只能说我很遗憾,他是一个好孩子,我经常雇他帮忙整理我的屋子,我因为一些原因,走路非常费事,所以经常要提前雇人帮我打扫屋内屋外,而乔金这孩子是唯一能仔仔细细照顾到每一处的人,而且他在有空的时候也会经常顺便帮我打扫,也并不在乎我是不是给他钱。” “当我听说他的母亲在药用完的时候他还没凑够钱时,我果断把近乎一生剩下的所有积蓄都给了他,我本来就要钱没什么用了,这孩子还让我想起我的儿子,也是这般……” 老人陷入了沉默,艾希恩则在一边思索起了刚刚老人讲述的近乎传奇般的故事与新闻,莫名的愤怒在心间升起。 “哈哈,不小心陷入一些麻烦的回忆了,不浪费您的时间吧。” “我才是,不用担心,您的故事对我来说很珍贵,而且,请容我向您表达我的敬意。” 脑中的声音再次回响,而这次艾希恩选择了顺从。 艾希恩从座位上站起,向老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帝国军礼。 老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拍了拍面前的青年。 “很好,看来你也是位有故事的小伙子哩,坐下吧。” “乔金这小伙子自从我给他了我全部的积蓄,这孩子就几乎每星期都来给我的屋内屋外仔仔细细地清理一遍,还经常替我干一些其他的活,而且我发现他竟然还打着几乎从不停歇的短工,就是为了还我那些钱,即使我一再强调了我不需要那些……” “确实是一位好人呢……” “唉……对了,这孩子自从哪天打完短工回来时突然和我说道他很快就能还上我的钱了,我当时还担心这孩子会不会累到,结果从那以后听说他来城里做工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是给我寄的钱却越来越多,我当时还想着这孩子会不会终于找到了一条出路,或者,他是不是出了某些意外。” “在现在看来,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那就是乔金在一段时间内突然开始变得异常,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多出了许多钱是吗?” “对的。”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谢谢您的配合……以及您的故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再次向您致以我自己的敬意。”艾希恩从兽皮沙发上再次起身。 “没事,与您相见也是我的荣幸,有时间来这里坐坐,老头子我也没什么事干的。”老人也艰难地从沙发上勉强站起。 “洛林。” “艾希恩。” 从老人的家中离开,艾希恩随后又调查了其余十多户欠款比较小的人家,理由同样也都是差不多,都是比较同情乔金才借给了他钱,而且大都不求回报。 同时,他们也都反映道,乔金就是在一段时间内突然变得奇怪,到往文南里斯大区做工的次数与时间也都逐渐减少,但他们也逐渐开始收到乔金的还款。 “发生异变的最后时间,肯定是有什么人通过某种方式蛊惑了他,首先要找到他最后的工作地点。”艾希恩分析着。 借由这个推理,他也问询了大多数与乔金熟识的工友与邻居,都得到了统一的回答: 老区的‘回忆’酒吧,好巧不巧,正是那天他与艾文娜待了一会的酒吧。 “这下总算有些线索了,该和查德西尔汇总情报了……” 思索着刚刚老人的故事与广播里的新闻,还有关于乔金的情报,艾希恩慢慢向着中央大街走去。 第9章 麦浪不再 时间已近中午,艾希恩走回了熟悉的办事处的小巷内,此时艾丽莎还在值班室内执勤,看到艾希恩走近,艾丽莎只是对他微微点头便继续趴在透明的窗子边维持着她半睡半醒的状态。 推开侧门,只有韦德一人在屋内抽着烟。 “回来了,有什么发现?”他将烟头掐灭。 “有些,那些乔金的债主们几乎都是不求回报的,而且他们都反映了在乔金回到芙兰大区后就开始快速的还清他欠下来的钱,从那时他们在纳德文见到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嗯……那就近乎确定问题发生在芙兰……” “对了,乔金最后工作的地方是老区中部的那个‘回忆’酒吧,需要进一步调查吗?” “暂时不需要,我觉得先去调查芙兰那边乔金家的土地最好,查德西尔还没回来,暂时只能等待了。” 侧门再次被推开。娜塔与盖尔走进了办事处。 “已经确定了乔金母亲的病是非自然的,这是我和盖尔还有另外一位存护教会的牧师确认的。”娜塔对两人说道。 盖尔在娜塔身后认同般点点头。 “奇怪……” “大部分人都反映乔金母亲之前是很能干的一位可敬的母亲,她在很早之前就突然病倒了。”艾希恩补充道。 “那这就说明乔金母亲的异变甚至比乔金自己更早,只是这种异变更温和,并没有直接让她发生剧烈的变化,而是逐渐摧毁她的健康。”娜塔坐到了前台的椅子上,顺手掏出了查德西尔小柜子里的一瓶啤酒。 “查德西尔应该并不知道这一点。” “肯定,就他那老的生锈的脑袋怎么能想到。”娜塔将酒杯盛上了查德西尔的啤酒。 “艾希恩,麻烦你现在去转告下查德西尔吧,再与他一起调查在芙兰大区的乔金家,毕竟现在的情况有些超出预料。”韦德有些无奈的扶住脑门。 “没问题。” 走出侧门,艾希恩望着面前繁忙的街道,一个问题在脑中突然浮现: “怎么去往芙兰大区?” 他想到了之前拜托的买面粉与面包的老人,他向老区走去,绕过几条小巷后那位老人果然还在街角摆摊,只不过此时的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在一起聊天,老人也只是用扇子遮住脸庞,仿佛在躺椅上睡着了。 “打扰下。” “哦,买面粉吗?”老人从躺椅上起身,看清了面前的青年是之前找自己做面包的顾客。 “是您啊,您之前委托我做的面包与一些剩余的面粉已经让您的妹妹领走咯,女娃娃长得真漂亮,哈哈。”老人笑着说道。 “今天是要什么啊?老头子我只有这些东西卖。”老人还是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那些堆积在阴影处的面粉与其他小玩意。 “没什么,就是想问您怎么能去往芙兰大区,我有些事要去芙兰大区办,但是刚来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去。”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您算是找对人啦,我们这些种地的几乎都是芙兰那边的嘞,像您这样的人去芙兰有什么事呢。” “有个同事让我去芙兰大区跟他会面。”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还没有去往芙兰大区的马车哩,要等下午一点左右,哦,也快了,您要不先去对面的酒吧待一会,那人来了我让他去酒馆找您。”老人看了看天空。 “那行,麻烦了。” “都是小事,没什么没什么,老头子我自己还闲着没事干呢。” 告别了街角的老人,艾希恩径直走向不远处的酒馆,此时的酒馆还充满着并未去工作的人们,聊天打趣声充斥着整个酒馆 “一杯文森特特调酒,不加冰。” 艾希恩熟悉的走到了之前与艾文娜一起坐着的座位前坐了下来。 前台的酒保也娴熟的将酒调制好递给了艾希恩。 “听说了没,王族与中央议会还要削减我们的工作预算与条件。” “不会吧,都这样了还削减,让不让我们活了。” “但是我听工团那群人说我们约德韦尔的那些老板们大多也并不赞同。” “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那边东疆的大新闻听说了没,说是那边的传奇家族重新成立了一个自治领。” “自治领?什么意思,守望者家族我听我的爷爷辈说过,这个自治领倒是头一回听到。”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一种贵族封地吧,他们还是属于帝国的一部分?” “……” 听着酒客们在几个大小桌子上的讨论,品尝着轻红色的特调酒,熟悉般甜涩的滋味让艾希恩颇为享受。 一位身着白色外褂头戴草帽的中年男子走进了酒馆,他四周环望了一下,然后向艾希恩走去。 “是您要坐顺路的车吗。” “对,现在就可以走。” “没问题,那跟我走吧,车在酒馆外停着呢,还有几个同行的人。” “没问题。” 结完账,艾希恩跟随面前这位中年人走出酒馆,一辆由两匹马牵着的厢车正停在街道一旁,一对夫妇和几个孩子正在厢内对着中年人笑着挥手。 “最后一位顺路的了,这就出发,别耽误了时间。” 中年男子翻上马车,艾希恩则在车厢内那位丈夫的帮助下登上了车。 马车开始行驶,穿过繁华喧闹的中央大街,穿过宁静教堂与存护教堂的公园,穿过文南里斯边缘的贵族别墅,直至到达那堆钢铁森林。 “芙兰大区不是农业聚集地吗,这是……”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大部分土地都被贵族以及那些大老爷收购了,现在都是工厂了。”车厢内的夫妇说道。 “那群人给的耕地收购价够我们这些农民种地几十年了,要是我的话直接就卖出去了。”车夫在前面喊道。 “你不是没卖吗,承认吧,你还是适应不了现在的约德韦尔。”那位丈夫吐槽道。 “祖上留下来的土地哪能说卖就卖,我把土地卖了后在何处安身呢?那笔钱可远不够在城里买一套房子。” “租啊,然后去城里找份工作。” “怎么找,像我们这样的农民,进城里除了去工厂还能去哪里?” 车厢内的丈夫沉默了。 “这或许也是那群人的主意,一方面他们工厂有了预留地,另一方面又把更多的失去土地的人扔进了他们的工厂。”艾希恩插嘴道。 “好像也是实话,但是钱他们是确实给了我们,而且也真的是我们种地几十年才能挣到的钱。” “以前这笔钱能让你在约德韦尔安稳的过上半辈子,现在这笔钱放在约德韦尔都并不算的上一笔老板的孩子的零花钱。” “世道在变,怎么就几年的光景,我都快不认识自己的家乡了。” “唉……” 车上的话题逐渐沉重,只有三个孩子的嬉戏声还是明亮如初。 马车逐渐驶离那片灰暗的建筑群,但连绵的厂区与它们那标志般的红砖房顶又开始充斥着艾希恩的视野,无数的工人们在这些鲜有通风,环境恶劣的厂房内工作,而一件件商品则被搬上辉晶运输车或者马车运往郡内或者全国。 “我有不少老伙计在这里面干活,听说环境很差,待遇也不行。”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 “……” “下午两点。”艾希恩看了看左手的腕表,这说明他们的马车穿过这片厂区已经用了近一个小时。 “这么广阔的工业区,这些贵族与资本家们真是用金钱创造了一个奇迹。”艾希恩望着连绵不断的红砖说道。 “是的啊,我当初听说这些红砖房几乎吞掉了一半的芙兰后也是惊呆咯。” 面前的工厂区突然结束,土地,有生机的土地再次出现在了艾希恩的面前。 近处的土地并没有种植农作物,因为剩余的农民们觉得过于靠近那些厂房的土地并不能带来收成,再行驶了一小会,绿色终于出现在一行人的面前。 “啊,终于到家了,那片厂区几乎让我窒息。”同行的妻子说道。 一车人纷纷表达了赞同。 马车开始驶入绿色的麦田之内,车夫开始向每一位遇到的人挥手打招呼,而路边劳作或者歇息的人也纷纷笑着问好,仿佛他们是熟识的朋友。 “到站了。”车夫在前面喊道。 马车停在了一个小村子前面,夫妇领着他们三个孩子跳下了车厢。 “辛苦了,每次都找你载着我们。” “没事没事,都是邻里的,不耽误麦子才是大事。” 双方笑着告别,临走时三个孩子还塞给了艾希恩一个麦穗状的铜挂饰。 “好嘞,接下来您要去哪里呢。”中年男子再次翻上马车。 “芙兰大区麦浪街12号。”艾希恩报出了之前鲁兹给的调查报告上的地址。 “奇怪咯,现在我好奇老头说您是去见的那位朋友的身份了,那片地的收成并不好,很少有人在那里种地了,之前一位老爷在那里的小工厂发生了泄露,在那之后那片地就活不了东西了,我们这些农民们还都挺可惜的,毕竟这么大一片地。” 车夫带着艾希恩到达了目的地,果然如车夫所说,一大片土地上几乎不见任何绿色的生命,但其中的一片繁密但微小的浓绿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犹如绿宝石般耀眼。 “愿生命之种护佑我们。” 车夫也与艾希恩一样被眼前的奇景所震感。 “明明之前并没有的,为什么……不可能……” “大概这就是奇迹吧,另一种奇迹,但它属于自然而不是金钱。” “送您这一趟真是值了,我也要去整理我自家的田地了。”车夫向艾希恩告别。 马车逐渐远去,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原本应该充满了劳作的人们与遍地的绿色,遍地的希望。 而如今西风吹拂大地, 但麦浪不再。 第10章 遇袭 沿着土坡边缘的小道向那片麦田走去,沿路的荒废的土地不断与那片绿油油的麦田一同刺激着艾希恩的眼睛。 查德西尔并没有告诉艾希恩他具体要到哪里调查,但如果不是这片土地,还有什么值得调查呢。 绿色的麦田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一边还有两三栋三层的简陋房子,显然也已经荒废了,在这片土地上,房舍依靠土地存续,正如文南里斯大区里的一切几乎都要依存于之前那片令人窒息的工业厂房。 而如今土地已经不再能产出一切作物,它失去了生命,这些房舍自然也失去了生命——他的建造者果断,或者无奈的抛弃了它们。 “11号,13号,12号……乔金家果然是在这里,那……” 艾希恩望了望这片绿油油的麦田,它们是这么的茂盛,这么的浓密,以至于有点恐怖。 “不对劲,不对劲……这个生长程度,在这样的土地上……” 艾希恩登上破旧的12号小楼的二层阳台,阳台正对着下面这片小麦,它们在西风中慢慢有规律的浮动着,而它们的身姿简直是其他远方田地的数倍。 “这简直不是小麦……” “乔金一定掌握了什么禁物,而且他摸清了这个禁物至少能促进植物的生长……” “而且城内的债主与近邻们都反映他在近一段时间开始以不寻常的速度还上欠款,并支付了母亲的巨额药费。” “他的钱从哪里来?” 望着面前的麦田,答案呼之欲出。 “接下来,去问问附近芙兰大区的粮食收购商几乎就能确定了。” “那怎么解释乔金母亲先于乔金发生异变?” 新的问题出现在艾希恩的脑海中,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建筑裂缝中冒出的植物竟然开始迅速变黄枯萎。 “在哪里。” 莫名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艾希恩瞬间拔出身侧的左轮。 身后门框的阴影中,一位身披暗绿色宽袍的人逐渐走出。 “我们教团的密物在哪里。” “不知道。” “不可能,在场的就你们几个人,只有你身上还残留着那种气息。” “我说了我不知道。” 绿袍人不再说话,艾希恩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异常疲惫,开始咳嗽与头晕。 “砰!” 艾希恩果断开枪,显然面前的人来自韦德之前提到的某个邪教教团。 子弹击中了绿袍人的躯体,但他并不在意,他被子弹击中的地方迅速长出了不少绿色的枝丫,枝丫迅速生长,然后迅速枯萎,而绿袍人自身则掏出一把长剑向艾希恩挥去。 继续朝绿袍人射击,但显然普通的子弹并不能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两轮射击除了让他的背部变成了一片枯萎的森林与延缓了他的行动外没有任何作用,而韦德并没有给他特制的子弹。 侧身躲开他的斜劈,艾希恩将自己的刃剑狠狠插入面前这位绿袍人的胸膛,刃剑刺穿了绿袍人,但是他仿佛并未感到疼痛,他反手想将自己的长剑横劈向艾希恩。 “可恶……” 艾希恩下意识想拔出自己的刃剑,可是剑柄以外的部分好像是被他的躯体缠住一般纹丝不动,艾希恩只好放弃了刃剑,转身避开长剑的横劈,然后向绿袍人进行了最后一轮连射。 此时的绿袍人已经几乎变成了一团由枯萎的灌木组成的树丛,他的身上由伤口中身上出无数的枝丫。艾希恩的射击毫无疑问地对他没有效果,只是子弹的冲击力让他被迫后退。 在射击之后,艾希恩转身推开卧室阳台的小门,向着二楼与一楼的连接走廊奔去。 “没有用的……” 低沉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到达走廊的尽头,艾希恩终于知道身后那个怪物为什么会不紧不慢的追击。 走廊的小门已经被枯萎的枝丫严密地缠绕起来,原先的小门其实已经因为年代的久远而破烂不堪,可以说枝丫本身重新在艾希恩面前组成了一道枯萎的死门。 尝试用手掰开枝丫,艾希恩此时才发现这些看似细小的枝丫竟然惊人般坚固。 “完了……” 背靠这些枝丫,艾希恩转身面向不断靠近的“树丛”。刃剑此时仍插在他的胸口中央。 “交出来,现在还有机会,即使你让我变成了这副模样。” 此时的艾希恩身体的疲惫感更加剧烈,他开始不断的咳嗽与晕眩。 “我说了……没有。” “……” “没事,只要杀死你,将你变为我的养料后,一切都会解开的。” 他开始向艾希恩冲刺,“树丛”将自己布满坚硬枝丫的右手砸向艾希恩,右拳擦过艾希恩的脸颊,他的行动因为满身的枝丫变的异常笨重,艾希恩在他挥拳的间隙间从他的身侧掠过。 两人的位置瞬间交换,只不过艾希恩的左边脸颊开始溢出鲜血,刚刚的挥击在他的脸部开了几道较深的豁口。 艾希恩转身想离开这条走廊,可是他发现之前推开的门此时也已经被门缝之间异常生长的植物堵住,而这些迅速生长又迅速枯萎的植物与之前的枝丫同样般坚硬。 “无路可退了吧……” 鲜血从脸颊低落,艾希恩此时却变的异常冷静,他的视线突然开始变化,眼前的“树丛”的右上角开始在他的视线内闪烁着暗色的光芒。 “洞悉。” 声音又在脑内响起。 “只能试一试了。”艾希恩将地上之前被枪击断的枯枝。 随着‘树丛’的不断靠近,艾希恩则紧紧握住了手中唯一的武器。他准备殊死一搏。 “智止。” 莫名的声音突然传来,艾希恩只觉得自己的思考在一瞬间停滞,他的脑中此刻提不起任何的思考,他暂时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要做什么。同样,另一边的绿袍人也受到了同样的影响,他因枝丫而过度膨胀的躯体在一瞬间停止,较大的停滞力让他倒在地上。 绿袍人身后被封锁的大门突然爆开,剧烈的爆炸声让艾希恩的意识瞬间恢复,地上的绿袍人仿佛也恢复了意识,他艰难的想要起身。 “知彼。” 查德西尔从爆炸产生的烟尘中走出,他抬起左轮对着同样艾希恩视线中的绿袍人的右上角连续开枪。 银色的子弹不断击断那些包裹住绿袍人的枝丫,直到一发银色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胸口右边。 绿袍人痛苦的跪在地上,身上的枝丫开始重新焕发生机,它们似乎在以绿袍人为养料疯狂生长,枝丫迅速变成藤蔓,藤蔓逐渐交错为粗支,最后将绿袍人彻底包裹。 同样的惨叫也逐渐越来越微弱,直至彻底消失,原本老旧的房体也因为这些诡异枝丫的破坏开始摇摇欲坠,这些由绿袍人身上长出的枝丫轻易地穿破了墙体。 “还能走吧?我来搭着你。”查德西尔走到艾希恩一旁开始查看他的伤势。 “没问题。” “那就好,走吧,这里要塌了。” 在查德西尔的引导下,两人成功离开了已经近乎支离破碎的三层房屋,走到外面才发现,原本的三间相邻的房屋已经被各种泛着诡异浓绿的枝蔓充斥了每个角落,甚至有大量的枝丫直接刺破了房屋的墙体。 艾希恩此时仍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查德西尔的一路引导与爆破,他即使杀死了刚刚的绿袍人,之后能否在这些漫生的枝蔓下或者出去仍是一个问题。 “明显是萎华教团的信徒,职位看来还不低,他对你直到最后都没有下死手,虽然他的样子很是狼狈,那多他来说都是很轻的伤害。” “为什么?而且他一直在问我索要他们教团的密物,不会是乔金与他母亲所接触到的禁物吧?” “只有这种可能了,现在确认有关生命权能的一个邪教教团也在追求这件禁物。” “这或许也相反排除了他们是这件惨案的罪魁祸首的嫌疑。” “嗯,也有道理,不然他们不会还要继续寻找禁物的下落。” 带着艾希恩向之前的小坡上走去,查德西尔随手点燃了口袋中的烟杆。 “韦德让你来的?” “对。” “他没给你克劳瑞亚特制的辉晶子弹?” “韦德说要等到克莱贝恩场与教会联合办事处的正式文书下来后才能给我那些。” “这他妈也太胡闹了,明明已经让你参与了有关辉术者的调查行动,他为什么不给你相应的装备?” 查德西尔爆发出了与平常完全相反的怒火,这仿佛刺激到了他。 “可能是他没想到我会遇见危险吧,我是来通知你关于案件的最新情况的。” “……他明明知道后果!之前的文员,那位可怜的新婚丈夫,就是因为他的疏忽死在了前往卡兰德王国的前夕。” “之前的文员,不是已经去赶赴婚礼了吗?” “如果是我们的一员,他的婚礼我们难道不会亲自前往?” “只是没有人想面对这件事罢了,我们的疏忽导致了一个悲剧,而我们如今只是想将他慢慢遗忘!” “真是可笑……” “……” 查德西尔频繁的敲动着烟杆,韦德的做法让他非常不满。 “不说这些晦气的过往了,马上回去的时候也不要提起,这件事只有我和韦德知道,其他人在那之前还并没有加入我们的小队 他们只知道我们曾经有一位文员。” “嗯,知道了。” “韦德让你特地来这里是让你告诉我什么?”查德西尔重新整了整他的棕色格子大衣,他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平静慵懒的状态。 “乔金的母亲也发生了异变,而且她的病很早之前就有了,所以应该是乔金的母亲先于乔金发生了异变。” “嗯……这就麻烦了,乔金肯定是从他的母亲那里获得了那件禁物,但是他的母亲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我之前离开了这里去询问那些收购粮食的商贩们关于乔金的消息,毕竟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这些生长可谓诡异的小麦几乎可以称得上扎眼。” “那些收购商们都说乔金在短时间内卖给了他们大量的优质小麦现货,而且是在小麦并没成熟的时节,所以那几批小麦卖出了极高的价格。” “那就基本确定了乔金那个禁物所用何处了,但也只能确定这些了。”查德西尔蹲坐在小坡的草地上。 “无头案了,接下来只能等待这个罪魁祸首将这件禁物接下来用于何处了,不用担心,这也是大多数涉及辉术者案件的常态,我们在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很难在第一次案件内锁定嫌疑人。” “嗯……” “坐吧,马上傍晚六点会有回去的车辆经过这里的,在这之前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下。” 艾希恩点点头,随后直接躺在了小坡的草地上,他仰头远望芙兰大区的无边平原。 那片巨大的小麦在西风的吹拂下夸张的浮动,而从一旁已经垮塌的建筑中长出的巨大植物与这些小麦竟然交相映衬。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幅诡异但又让人震撼的画卷。 第11章 带薪休假 坐在归途的马车中,艾希恩此时已经近乎筋疲力竭,刚刚那位教团份子给他施加的影响似乎短时间内并没有消失,他现在只感觉到头晕目眩,而且伴有持续的咳嗽。 “您的这位朋友是遭遇了怎样的不幸啊?”车夫逐渐加快了速度。 “不小心被工厂的排污管划到了,得了病。”查德西尔敷衍道。 “哦哦,那可不得了,芙兰有不少土地被这些东西污染了,野草都活不下来,何况人呢?” 车夫仿佛还深有体会。 “不过放心吧,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尽快到达城内的。” 车夫马鞭的挥舞声逐渐加快,远处的那株巨大的由藤蔓盘绕成的树木与诡异的麦田已经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取而代之的是还有微弱灯火的工业区与此时变得非常热闹的中央大街与文南里斯的斯莱德大街,它们都是约德韦尔郡几个大区里著名的酒吧与夜市街。 这是艾希恩最后看到的景象,他的意识随后进入了一片黑暗,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环绕。 “……” 只有脑中模糊的呼号,他猛然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处在办事处二楼,艾文娜与艾丽莎正在远处的书桌边一起整理那些成堆的档案。 “醒啦?第一次出外勤就能遇见那种有主观攻击性的邪教成员,太倒霉了。”艾丽莎看见了一旁睁开眼睛的艾希恩。 “嗯……”此时的艾希恩还并不是太清醒,他摸了摸头部,剧烈的刺痛让自己才发现此时自己的头上如今缠满了自上而下的绷带。 “哈哈哈……”艾丽莎大笑起来。 “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一个脑袋不灵光的人突然发现自己长脑子了。” 艾文娜也被艾丽莎在一边带着偷偷发笑,但还是走近艾希恩帮忙整理他的衣物。 “我是晕过去了?” “你说呢?”韦德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他与娜塔从一旁的小楼梯走上二楼的隔间。娜塔手中还端着一瓶冒着热气的绿色药剂。 “昨晚从教会回来的时候,老查把我堵在门口一顿痛骂,但是一句话不提你受伤的事。” “当时我就觉得可能是你出事了,就让艾丽莎去找前去鉴定的娜塔,让她给你配药。” “其实也没受多少伤。” “不怕你的脸破相?那几道伤口可不浅,流了不少血。”韦德笑着说道。 “还行吧,我不在乎。” “我在乎!”艾文娜在一边小声反驳道。 “对对对,人家艾文娜可是又翘了一天的班来照顾你。”艾丽莎在书桌后附和道。 “好了好了,都没事的话艾丽莎你带着艾文娜先回去吧,我和艾希恩还有娜塔留下来。”韦德随后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娜塔则是去两边的书架上寻找自己想要的书籍。 “嗯。” “没问题。” 艾丽莎听到韦德的话后直接拉着艾文娜走下楼梯,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娜塔帮我整理下桌面的文书!请你喝咖啡!”艾丽莎的声音突然又短暂出现在艾希恩的耳旁。 “她就是那样。”韦德笑着摆了摆手。 “你昨天进行的战斗中是不是感觉身体异常疲惫并伴有多种疾病?” “嗯,有明显的感觉。” “那就对了,几乎确认是萎华教团的成员,不过已经无法确认具体身份了。” 一旁的娜塔顺手将那瓶冒着热气的绿色药剂递给了艾希恩。 “恢复的特效药,味道不是很好。” 接过药瓶一饮而下,猛烈的苦味与随后的辣味让他皱起眉头。娜塔则在笑着看着他的反应。 “不用在意,看着别人喝下我的药剂并观察他们是我的乐趣。” “……” “昨天现场那位教团成员化成的巨树和那片诡异的麦田已经被宁静与生命教会一起接手,但我对他们有所发现不抱希望。” “那是因为我们的调查已经很深入了,只不过现在还有两个问题没有答案。” “哪两个。” “乔金的母亲是怎么接触到那件禁物的,我们并不了解。” “还有一件呢?” “这个是我的个人猜测,这件事幕后的策划人是抓住了乔金的需求,一步步引导乔金以至于在生命的最后他都没有发现自己是被利用了,而我们并不知道那个人能从乔金身上得到什么利益。” “嗯,有道理,那些教团或者其余势力并不会单纯为制造恐怖事件而去使用禁物,他们一定对乔金有所图谋。” 娜塔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此时她正在一边书桌后的椅子上坐着,边看书边赞成着艾希恩的猜测,原先书桌上杂乱的文书已经被娜塔整理整齐。 “有道理,但也只能到这里了,现场没有除了乔金和其母亲外的任何痕迹,芙兰大区乔金的田地那里则是同样找寻那件禁物的萎华教团,我们只能静静等待他的下一步计划了,虽然还是会出现新的受害者,但我们无能为力。”韦德总结道。 “……是的。” “你现在的样子,我建议你去买一顶帽子遮住,然后我已经给你申请了两天的‘行政休假’,在这两天好好休息,顺便逛逛约德韦尔郡,你的工资加上这次任务的联合补贴应该能有3银克恩,回去给你兄妹俩置办些东西。” “我现在的样子很恐怖吗?”艾希恩迷惑道。 “一个看起来文弱的眼睛青年,半个头部绑着遮住半张脸的绷带,然后满脸好奇地看着街上的一切。” “我怀疑你在街上甚至会有人向克莱贝恩场举报。” “额……好吧。” “记得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跟我联系,一般我都在办事处里。”书桌后的娜塔因刚刚两人的谈话而轻声发笑。 “知道了,所以我现在是?” “你是一名刚得到两天行政休假的隶属于克莱贝恩场与联合会的特别行动处队员,所以你现在可以去享受你的假期了。”韦德捂着头说道。 “是,然后,最后一个问题。” “查德西尔呢?” “不知道又去哪个酒吧了,到了他的值班时间他会出现的,最不用担心的就是他,去吧去吧,那几个老家伙不用你个新人操心,把你自己照顾好。” 艾希恩与两人挥手再见后走下楼梯,盖尔此时正在值班室内值班。 “感觉好些了?”盖尔有气无力地说道。 “嗯。” “去吧,我要继续工作了。” 盖尔说完便继续研究着值班室内的一个人体模型,那个模型异常的真实,但又有些违和,两者加上瘦高的盖尔则莫名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场景。 离开办事处的小巷,艾希恩向租房的纳德文大街走去,果不其然,自己头部的“独特”造型吸引了路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这也让艾希恩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纳德文与老区的街道有不少小的服装店,他打算去那里买些新的衣物。 再次走进公寓一楼,房东照常在前台看着报纸,此时还没到她去晒太阳的时间。 “小伙子怎么了啊,要不要我去给你找医生。”老太听到动静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看到了头上缠满绷带的艾希恩。 “工作中受的伤,没事,同事们已经给我及时处理了。” “哎呦哎呦,这多好的一小伙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前几天刚出事,现在又受伤,当警察助手就是危险……”老太明显是一开始被艾希恩的伤吓了一跳,但在艾希恩解释后就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慈祥和平静。 “走了走了,我去收拾收拾房子。” “哦哦,要注意照顾好自己。”房东老太与艾希恩挥手告别。 走过之前给他留下不小阴影的隔间,如今的隔间已经被教会与克莱贝恩场清理干净,其余的住户也都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用钥匙打开房门,整洁的客厅与开放厨房出现在他的面前,走近客厅,旁边的餐桌上还留有之前艾文娜留给他的早餐,一杯艾文娜买的牛奶与之前老农手做的面包,其中夹了几片熏肉。这应该是艾文娜准备好后便被艾丽莎拉走查看艾希恩的伤势后留在餐桌上来不及带的。 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随手拿起桌上的面包,洗漱室与两个卧室已经被整理的赏心悦目,艾文娜肯定花了不少力气,之前购买的洗漱用品等整整齐齐摆放在台子上,床具也经由艾丽莎推荐后办妥,现在已经有了个家的样子了。 “辛苦这孩子了……” 吃完手中的夹心面包,在厨房将杯子清洗干净后,艾希恩随后便离开公寓向老区的商业街走去,老区与纳德文大街相接处即是这两个大区最繁华的商业街,商品应有尽有,尽管并不如中央大街那样的奢华,但这里确实是真正那些普通市民能消费的商业街,不论你的贫穷与否,在这里总能找到适宜价格的商品。 这里的人们没有了之前在文南里斯中央区那样,人人都对艾希恩的头部抱有这么高的关注,行人们只是简单注意到了那明显的包扎,并没有显露出太大的惊讶。 “您对伤口消毒了吗先生,如果没有的话赶紧去做,不然会吃大苦头的。”路边的一位身穿棕色衣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群人从艾希恩侧面的小巷走出,他似乎非常关心艾希恩头部的伤势。 “谢谢关心,我的伤已经由同事们包扎好了。” “那就好,祝您有个愉快的下午。” “您也是。” 中年男子随后便带着那群工人们走向文南里斯大区的方向。 穿过主街道上大部分身着工装与格子衬衫的行人,艾希恩走进了一家服装店。 “‘沉默’服装店吗?名字还挺有意思……” “有什么需要的吗?”一位女子从前台走出。 “我需要一顶帽子,能遮住我这个伤口的。” “还有一套衣服,风格比较像我现在穿的这身就行,额,还有一套女士的衣物……算了,女士衣物先不要了,有没有这样的帽子与衣物,可以现结。” “嗯……” “虽然很抱歉,但是您这个头部,我尽量吧,衣服的话,如果您不急的话,我可以自己给您定制一套衣物。” “没问题,时间很宽裕。” “那就行,一共需要一个银克恩。” 艾希恩很爽快的交了钱。 “帽子就在那边,衣服的话我要去准备模板与材料,麻烦能量一下尺寸吗?” “没问题。” 店主迅速用工具测量了艾希恩所穿衣物的尺寸,然后用纸板记录下来。 “这样就没问题了,衣物大概一周后能交给您。” 说完这些后,这位年轻的店主便重新回到原先的座位上开始对一件风衣修修补补。艾希恩则是到店内左侧的墙壁边端详着满墙挂满的帽子。 拿起一顶宽边礼帽,艾希恩戴上后走到店门前对店主打了声招呼,在看到年轻店主微微点头后艾希恩便走出了服装店。 一路沿着这条商业街走下去,沿途的各种商店,酒吧,交易市场挤满了来购物的人群,日暮西山,工人与职员等劳动者都开始享受着这短暂的闲暇时光,也有人想要在这空闲时间内置办自己用光的生活用品等,酒吧内,市场里,街道上,这是属于他们的休闲时间,而这种短暂的清闲不分贫富,不分老少,不分阶级。 但今天的街道似乎并不是这么的热闹,至少并不如艾希恩印象中的热闹,尤其是那些喜欢在酒吧消磨自己清闲时光的工人们今天就并不在那里。 “万一是在加班赶工呢。”艾希恩并没有在意。 终于,老区与纳德文街的交叉处,艾文娜工作的地方,那个奇怪的杂货店此时正矗立在纳德文街道的尽头。 推开熟悉的老旧木框构成的店门,艾文娜熟悉的声音从货架的后边响起。 “欢迎,请问需要什么?” “不用了,是你的倒霉哥哥。”老店主在前台轻笑着说道。 “哦哦,兄长你怎么来了。”艾文娜从老货架中走出,她显得十分惊讶,还有些害羞。 “看看你妹妹多好,就半天就能掌握几乎全部的商品价格和数量,还能帮我这个大叔统计统计清单。” “倒是你,两天能出两次事,出事了还要把你妹拉过去,而我才刚招募她两天。” 店主仿佛对艾希恩的经历十分幸灾乐祸,他还是轻笑着看向戴着黑色圆礼帽的艾希恩。 “又不是我让她去的……”艾希恩压了压自己的宽边礼帽说道。 “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就继续去其他地方逛逛了。” “你这话是对我的侮辱啊,既然是在我的店里,那她就是安全的。” “对对对,我顺从你,老古董。” “你说什么?”店主从前台的高凳上起身。 “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艾文娜,省的打扰你们生意。”艾希恩在店主没离开前台时,伴随着艾文娜的笑声离开了杂货店。 在街道微暗灯光的照射下,艾希恩走到了中央大街,望着不远处的宁静大教堂与存护大教堂还有巨大城市群中难得的森林公园,此时的中央大区竟然在一众商业街道的包围下显得有些沉寂与安宁。 在中央大街的交汇处前,不远处交错的警铃声吸引了艾希恩的注意力,在走进交汇处的十字路口后,眼前的景象解答了他之前的疑惑—— 人,密密麻麻的人,聚集在此处的人群几乎将另外两条街塞满,他们并没有高声攀谈任何事,他们都聚集在文南里斯大区最大的酒店门前,而克莱贝恩场的警员们也在人群和酒店入口的边缘静静的警戒着可能出现的骚动。其他街道边建筑的小窗也都纷纷打开,两个,甚至三个人一个窗子,似乎所有文南里斯大区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个奢华的酒店。 他们仿佛都在等待着什么。 一位身着灰色格子衬衫的男人走到了艾希恩面前: “先生,请问您愿意为人们发出声音吗?我是约德韦尔郡工团书记金斯克,我在此邀请您加入对旧贵族议会决策的抗议中来。” 第12章 爆炸 “这是……” “克莱蒙梭酒店里正在进行对新律法设立与其他个别条款的推动进行讨论。” “而新的律法完全是为了旧议会与王族服务,它提高了对新兴企业家的税率与义务,最重要的是还要削减和降低工人与其他配套设施的薪资标准与合格线。” “这对我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我们的工作环境与薪资本来就已经极为恶劣,我们不能再接受这样的剥削,一切的越界行为都将被严厉禁止。” “没问题,请问如何能帮到你们呢?” 艾希恩没怎么思索便答应下来。 “不用多做什么,您只需要在外面等待就行,这便是对我们最大的肯定。” 视线环绕四周,越来越多的人们,不论他们与此事有没有关联,人群开始如潮水般聚集在周围的几个街道,傍晚的闲暇与寂静被打破,早该休息的约德韦尔郡市民们开始聚集在克莱蒙梭与中央大街周围。 “感谢您的支持,我们不会忘记您的帮助。” 金丝克微微一躬后转身去向更多聚集到这边的市民们讲述他们的遭遇与目的。 “其实他们根本可以不用讲解的,每个普通的约德韦尔郡市民们多多少少都会与工业等有所关联,或是家庭有成员直接在相关职位工作,或者是有亲友在相应的岗位,再不济,平时购买的工业制品等,还有在街道赶工出门时都与之息息相关。” “工业已经将自己的根系深深插入到约德韦尔的每一处。” “没人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如果这次他们为之沉默,那下一次就可能是他们。”艾希恩心想。 人群的自发聚集也是对此的具体表现。他们并没有被提前通告,他们只是得知了这件事,然后自然的在此处聚集。 时间已近午夜,最前方的人群逐渐喧闹起来,警察开始驱散在酒店门口的人群,会议有了结果,或者说终于结束了。 出乎艾希恩预料的是,率先从中走出的竟然是之前商业街上遇到的棕袍中年男子,此时的他面色异常低沉,正如随后紧跟的金发少女还有一群工装的人们,人群大多开始随他们而流动,这些不出预料是代表约德韦尔工团的人们迅速带着大部分围观的人群离开了现场,街道一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冷清与沉寂。 在工团代表离开后,又有一群身着华服的人们在保镖的护送下登上了自己的辉晶车辆离开了现场,他们的表情也并不比之前的工团代表好到哪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愠怒。 “这是新议会的那群老板,看来他们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 耳边突然响起的话语声让艾希恩身体一紧,不等他回头,查德西尔从他的侧后方走出,他并没有如韦德所说一样待在酒吧,看样子他早就已经在这里关注了全程。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现在这儿可是汇聚了整个约德韦尔以及附近几个郡的全部目光,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我怎么会知道……” “也对,你应该是刚醒来不久,应该会有些假期?”查德西尔看着一旁还在轻微咳嗽的艾希恩。 “嗯……是有两天。” “今天是首都议会提出的修正法案的茶话会,各方都希望在此表达对法案的相关看法与希望修改的部分。” “但看来结果不是很好,是吗?” “这几乎是肯定的事,各方分歧太大了,约德韦尔工团希望对工人的福利与工作环境进行提高与改善,特别是对工人工作环境与意外事故的处理条例极为激进。” “……这根本不可能……” “嗯,这对于那些大贵族简直是天方夜谭,修正案的提出者本就是首都的贵族议会,他们眼红于如今帝国西南部以约德韦尔郡为代表的工业资本的快速发展,这个修正案就是为了进一步剥削与妨碍西南部工业经济的发展所提出的,大贵族们想从中捞取足够的油水的同时,尽可能限制约德韦尔郡那些大资产家势力的进一步扩大。” “所以由新资本成立的工业与发展委员会,也就是所谓的新议会也不会支持这个修正案。这点他们与工团一致,但他们也并不全部支持工团所提出的全部需求,特别是工团最尖锐的两个需求,这会让他们的成本极大提高,这是其中大部分小资产的自营企业或者小商人不接受的。” “更别说王族与军方还有教会联合都没有对此进一步表态,他们都还在观望。” “利益交叉太复杂了,这个修正案很难通过……”艾希恩端起手思索道。 “不,恰恰相反,新议会与工团只有提议权,真正掌有修正案通过权的是贵族议会与王族,现在新议会与工团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至少现在是。” 查德西尔此时手握着知识圣徽,一脸凝重的望着最后走出的带着轻蔑微笑的几位贵族,他们被克莱贝恩场的警员们团团围住,随后在一长串警备车辆的护送下离开了中央大街。 “阴云正在汇聚在我们的上方,但是并没有人注意到罢了。” “或许有人并不想让人知道?” “也许,但这就不是我的责任之内了。”查德西尔将视线从远方的教堂公园收回。 “去享受你的假期吧,或许以后就要忙起来了。” 查德西尔拍了拍艾希恩的肩膀后向办事处的街区走去。 想着还是没有什么事,艾希恩沿着之前工团所离开的路线一路走去,穿过最后一条主街道,艾希恩与一些零散的人们进入了主区,约德韦尔大区,这是约德韦尔郡的中心区,汇聚了各大教会的郡总部与政府部门以及其他各种机构的总部,其中也聚集着不少企业的全权办事处,可以说中央区就是整个约德韦尔郡的核心。 人们集中在中央区的边缘,“芙兰”大街,这是工团总部的所在,由工团副团长温娜德利尔捐赠,作为工人活动以及进行抗议的中心,此时的坎蒂丝,当时走出酒店的金发少女此时正在工团建筑二楼的开放式阳台上向台下以及台上的所有聚集于此的人们陈述刚刚会上的结果。 “会议并不顺利,贵族议会想从我们这里剥削更多我们的血汗,而新议会又不愿同我们联合而在某些方面进行让步,局面很艰难,但是我们会继续为我们的目标而努力……” “现在的情况是……” “……” 人群们在她的话语下逐渐激昂,他们共同聆听着这位年轻少女的发言,尽管一些利害与词汇他们并不理解,但他们都知道这位出身豪门的少女竟能主动为他们发声,对于他们来说,她就是他们的天使。 “出色的演讲,看来她真的是为了这群素不相识,毫无关联的人们去争取属于他们的权益……”艾希恩喃喃道。 “请问,你了解这位令人尊敬的女士吗?”艾希恩随意般问向身旁面色崇拜的一位工人。 “温娜德利尔小姐?她简直是我们的天使,是她一直与夏尔兰迪团长一起为我们争取我们应得的权益,而她竟然是那位克莱蒙梭唯一的子女,这样的出身还会去为我们这些穷人发声……” “……” 工人开始讲述德利尔小姐对他们的种种照顾与各种帮助,他们是真心拥护与崇敬这位年轻的女士。 “感谢您的讲述,这对我来说很有帮助。” “不用谢不用谢,只要您能从我这里知道温娜德利尔小姐,我就感到非常荣幸了。” 艾希恩向工人点头致意,然后准备离开此刻占满路口的人群。而此时那位德利尔小姐的讲话也已经结束,她正在沿着一旁的侧梯向一楼走去,其余的工人们和其他民众也逐渐散去,毕竟现在已经很晚,而明天还有繁重的工作,还有新的一天在等待着他们。 艾希恩跟随着离开的人们一同走在工团建筑一侧的街道上,他要回家了,不然艾文娜又会担心自己的去处,但街道右边的小巷中,一帮隐藏在小巷深处的阴影里身着普通工服与格子外套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九人,身份不明,持械,最后两人携带枪支。” 脑海中的回音此刻汇聚成为视线中的微小光点,标明了每一处阴影的信息。 “洞悉。” 艾希恩慢慢说出这个单词。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施展某种技艺,自己的视线正在对自己看到的一切事物进行解析。而结果则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不止一队,在左侧街角,工团建筑后侧……至少还有相同的四队人以上在暗处埋伏,其中工团后侧队伍大量持械。” 突发的情况让艾希恩绷紧了自己的神经,但自己奇异的能力则又让他对自己有了一定的信心。 “他们这些人能在这里做什么?” 艾希恩看了看已经走到工团总部一楼前台的温娜德利尔,此时她正在与前台的工作人员交流,估计是让他们赶紧下班,因为此时工团前台的工作人员在交谈后就离开了前台,那位德利尔小姐则是坐在前台不知翻看着什么资料。 “看来结果很明显了……” 艾希恩快速向工团总部一楼走去,他尽量加快自己的脚步而又不引起那些躲藏在暗处的队伍的过多注意。 迈步走进工团总部的大门,艾希恩直接奔前台而去。 “你好,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已经这么晚了。”温娜德利尔抬起头看向走近的艾希恩,放下了自己手中握着的记事板。 “您好,温娜德利尔小姐,我可能有些事情需要您的协助。”艾希恩亮出了之前韦德给他办理的克莱贝恩场副警长的身份证明。 “嗯?”温娜德利尔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我并没有义务听从您的命令,先生。” “我怀疑有人正密谋刺杀你,小姐,我劝你尽快离开一楼。”艾希恩并没有理会前台的温娜德利尔,他走到一楼的琉璃门边快速锁上了前者。 “没有人会去刺杀我,先生,请您打开门,不然我要喊人了。”温娜德利尔有些生气的向锁完门的艾希恩小声喊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小姐,虽然我知道你并不信任我这个对你完全陌生的人,但是请你尽快。” 艾希恩抽出腰间的左轮指向刚走出前台的温娜德利尔。 “你,你……” 温娜德利尔显然被艾希恩突然的闯入和奇怪的要求还有现在突兀的拔枪吓得不轻,她愣在了原地,随后才慢慢的向二楼走去。 锁上门后,艾希恩直接拉起还在慢悠悠走上楼的温娜德利尔向原先二楼的大阳台走去。 “你,你,你怎么这样对我!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抱有恶意!不,不可能有人要杀我,对吧?”这位身材高挑的金发少女慌忙地说道。 “我是克莱蒙梭的女儿,是工团的副团长,我要出事的话,我爸爸与那些工人们不会放过你的,你现在将我放开,我可以视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温娜德利尔的语气开始近乎哀求。 “首先,我真的是克莱贝恩场的警长,其次,我有充分理由相信有人正在此刻,在这午夜时分想要对你进行刺杀。” 艾希恩无奈地放开拽着温娜德利尔的左手,右手则打开阳台的外窗,随后从口袋中摸出查德西尔交给他的信号弹。 “并不是对别人没有恶意别人就不会因此痛恨你,你在做的事,你所处的环境,你所在的立场,这些都会在无意中为你招来许多人的关注,不论敌友。在我看来,你现在几乎是在与整个帝国为敌。” 艾希恩回头望着瘫坐在地上愣住的温娜德利尔,手中的枪则向天空射出了一发闪烁着剧烈白光的信号弹。 与此同时,街道交叉处与工团总部的大门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这是注定难以入眠的一晚。 ” 第13章 新的工作 总部建筑因为突然的爆炸而摇晃,艾希恩则看着楼下的芙兰街道上,原先在暗处的几支队伍也纷纷不再隐藏,他们开始迅速向被炸开的外围大门与总部一楼靠近。 将一旁已经吓傻的大小姐拉到二楼的办事桌后,之前在建筑后埋伏的队伍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一楼大厅处,还有零星的脚步从楼梯间传来。 “在这里待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喊叫,懂了吗?” “嗯……” “谢谢……抱歉……”柜台下的温娜德利尔此时小声的说道。 来不及聆听身后少女的回答,艾希恩靠在临近楼梯处的柜台右侧,警戒着任何可能来临的威胁。 第一位刺客拿着简陋的撬棍便登上了楼梯,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名喝醉酒的暴徒,而不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刺客。 艾希恩果断扣下了扳机,清脆枪声响起的同时,子弹瞬间贯穿了这位倒霉蛋的头部,他被左轮近距离射击的巨大冲击力裹挟着向楼下摔去,其他的脚步也瞬间被突然的枪声以及滚落下来的尸体震慑到,原本汹涌的上楼脚步声则迅速演变为了逃离楼梯间的仓促脚步。 “这一点也不像专业的刺杀团队……”艾希恩看着楼下逃荒逃窜的暴徒们。 “砰!” 一声极近的枪响打断了艾希恩的思考。 原先在总部后面的队伍则是不知通过什么手段绕开了艾希恩面前的旋梯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区,此时他们已经在办公区内散开队形去寻找他们的目标,艾希恩在旋梯的枪声显然也惊到了他们,他们并没有想到在此刻的工团总部还有能够还击的力量,不过这同时让他们确定了艾希恩的位置。 通过视线内光点的指引,艾希恩并没有起身,而是直接向视线中最近的光点隔着柜台进行连射。子弹穿过较为薄弱的柜台内壁精准击中了柜台另一侧的刺客。 “这支队伍才是真正的杀招吗……” 艾希恩迅速向办公区移动,并顺手更换了弹巢里的弹药。 边射击边移动,整个办公区开始在艾希恩的穿梭中响起不间断的混乱枪声。 “他妈的,根本看不见人,他是怎么他妈击中我们的。” 为首的刺客看着周围围上去的队友在不间断的枪声下纷纷倒下,而他甚至连攻击者的影子都没看见。 但似乎是命运之神突然垂青于他,他突然发现了另一个办公桌下躲藏着的温娜德利尔,他将温娜德利尔直接拽出来挡在自己的身前,而此时艾希恩则刚将他最后一名同伙送入永眠。 “后退,小子,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能隔着障碍物对我们射击,但是结束了,放下武器,给我走出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壮汉在临近墙角的办公桌后用短刀抵住温娜德利尔的脖子,然后将自己的手枪指向自己的前方。 温娜德利尔此刻却并没有之前的惊恐与畏缩,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决绝,她并不惧怕所谓的牺牲,她想用自己的死来促进或者推动她目标法案的改变,只要有所进度,那么她的死就是有意义的。 艾希恩慢慢从藏身的桌前站起,将自己的双手举起。 “放下你手中的枪……我再说最后一次。”壮汉看着不远处站出来的用宽边礼帽遮住面孔的艾希恩。 将左轮慢慢向地上放去,在最后一刻,艾希恩反手将左轮一转,打碎了整个二楼最后一盏还在亮着的辉晶灯具,在短暂的枪战中,艾希恩还不断用每个弹巢最后一枚剩余的子弹击碎着二楼的辉晶灯具。 而现在是午夜时分,外面的昏暗路灯早已被最初的爆炸震碎,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楼层。 壮汉终于耐不住压力,他开始向前方疯狂射击,他的雇主并没有要求他杀死如今他用刀抵住的温娜德利尔,但黑暗的来临终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他握住短刀的手开始用力,刀刃开始慢慢嵌入温娜德利尔的脖颈,在上面留下逐渐变深的血痕。 “唔……”这位大小姐开始发出痛苦的低吟,尽管她已经尽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抱歉,但已经结束了。”艾希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旁,随后眼前便迸发出一道剧烈的光芒,微微嵌入脖颈的短刀也随枪声一起落下。 温娜的身体则在短刀掉下后彻底瘫软下去,艾希恩用双手接住了倒下去的温娜,这突然的袭击与伤害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扶起怀中的少女,艾希恩慢慢跨过被枪战几乎摧毁的办公区向楼下走去。 建筑外也开始响起逐渐迫近的警铃声与零星的枪声,看来警方与另外一些势力的支援也已经开始逐渐就位。 克莱贝恩场警方已经肃清了往外逃离的可疑持械人员,现在他们正在建筑外列队准备进攻建筑。而教会联合会与新议会则是让现场的警督停止将要进行的强攻,因为他们据可靠消息源得知克莱蒙梭的亲生女儿与一名特别行动处的文员还在建筑内,并推测他们目前在与劫匪进行战斗。 “那就更应该让我们快速行动,这样才能尽可能快速的支援到他们!” “警方的行动可能进一步激化劫匪的情绪,我们还不了解里面的具体情况。” “教会与克莱贝恩场的特别行动处已经在路上了,没有人会想到竟然有人敢对于这位的女儿进行刺杀,而且时间已至午夜,我们的快速反应小队需要时间集结。” “我们认同教会方的建议,我们绝对不能接受……” “……” ———— “你能想到是谁谋划的对你的刺杀吗?” “不知道,我不记得我与谁结过仇。” “可以是贵族议会,可以是王族,也可以是其他阴谋家,有动机杀你的人很多。” “我不理解……” “正如我同样不理解你的出身与立场一样。” “嗯?” “没事,这就不是我的思考范围之内了。”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对于之前的粗鲁行为请你原谅。” “谢谢……” 两人在一众警员与其余快速反应队伍的注视下走出了被炸毁的正厅大门,随后警哨声响起,大量警员冲上建筑或在两人身边警戒。 “你看看,我就说了这孩子不需要帮助的。”查德西尔对着一旁匆匆赶到的韦德和盖尔说道。 韦德瞪了瞪身边的查德西尔,随后便与克莱贝恩场的警督向艾希恩走去。而另一边的温娜则是被保镖团团围住,一个管家装扮的老人将她接到了一辆车上,轿车很快在警车的护送下离开了现场。 在警方临时架设的辉晶灯源下,聚集着各个官方势力的行动队伍,一具具尸体与相关的物证被他们逐渐搬到了十字路口的空旷地方。 “怎么,给你放个假还能撞见这事?”韦德笑着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并没有受伤……”他在心底松了口气。 “帽子不错,挺有气质的。”查德西尔在一旁插嘴道。 “先生们,先生们,停下来,让我们谈论些正事。”警督打断了四人间的叙话。 “你是为何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的?” “我因为行政假期碰巧在之前的中央大街围观了酒店的茶话会,然后就随着工人们的队伍来到这里了。” “那为什么事发时你在工团总部内?” “我想您是误会了,是我在温娜德利尔小姐演说时发现有队伍试图对她进行袭击,随后进入建筑去帮助温娜德利尔小姐,而不是我一开始就在工团总部内等待,毕竟当时刺杀的队伍有好几支,我已经来不及带着温娜小姐离开现场了。” “那……” “……” 警督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讯问,他看着广场上不断被抬出的尸体,再回头看看面前这位身披风衣,由宽边礼帽遮盖住半边面孔的青年,他很难想象这些凶神恶煞的暴徒是被面前这位青年一人轻松解决的。但是他转念一想,特别行动处与教堂联合会那群人几乎都是怪人后便长叹一口气。 “不管怎样,做得好小伙子,温娜德利尔不仅为工团名义上的领袖,还是克莱蒙梭在世的唯一亲人,一旦她出事了我很难想象那位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不止是我们,估计整个相关势力都将被清算。” 警督一脸严肃,而韦德几人的点头也表示了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行了行了,韦德队长带着你的人回去吧,有关奖金与后续的职位提升我会通知韦德队长的,应该会让你升为兼任的副警长。” 不等艾希恩回复,这位老人便去十字路口与其余各处的负责人交流其他的事物。 “啊?查德西尔,你这给我的是……” 艾希恩掏出之前那本查德西尔交给他的警长证。 “嘿嘿,假的,我怕你能用到,就给你去老区找了一个,这,这不是用上了嘛,嘿嘿,没必要计较这么多。”查德西尔只能装傻。 “本来你应该是拥有约德韦尔郡警员的基本证明的,只不过特别行动处那些人办事比较懒散,你的正式证明还没有下来罢了。”韦德似乎已经对此司空见惯。 “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值班的盖尔看到了你发射的信号弹,当时就把喝醉的查德西尔从沙发上踹醒了,我也给艾文娜打了固定电话,让她不再等你回家了。” “嗯,谢谢关心。” “最近太乱了,不是辉术者犯案就是一些人蓄意破坏或者报复,而你总能撞上些与众不同的,但这次只能说你撞大运了,救了她,她老爸没准会让你们兄妹一辈子衣食无忧咯。”查德西尔在路上悠然说道。 “那可太好了,我谢谢他。”艾希恩怼了回去。 “不过老查说的没错,克莱蒙梭对他女儿极其疼爱,这是约德韦尔郡的共识。” “哎,我宁愿不遇到这些事……” “……” 最终在韦德三人预定好的路线下,艾希恩在公寓门口与他们告别。 “我们就不进去了,你也早点休息。”韦德在门外说道。 “嗯,半夜辛苦了。” “职责所在,明天见。” “明天见。” 走进客厅,艾希恩看到艾文娜直接在沙发上睡着,茶几边上放着已经倒下的书籍与一杯已经凉掉的咖啡。 “这孩子……” 艾希恩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进艾文娜的小房间将她的被子盖到了她的身上。 “晚安。” 他将桌上的凉咖啡一饮而下,随后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晚安。” 艾文娜眼睛微睁,轻笑着低声道。 随后两人便都真正的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清早,艾文娜如时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艾希恩。 “醒一醒,门外有人找你。” “嗯?” 艾希恩刚从睡梦中醒来,但是他的意识显然还在朦胧之中。 被艾文娜拉到客厅,一位身着正装的老人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端坐,正是昨晚接走温娜德利尔的那位老人。 见到艾希恩从卧室出来后,老人郑重其事地站起身: “先生,感谢您昨晚对小姐的保护,现在我有一份来自克莱蒙梭公司的委托给您,希望您能接受,当然,这取决于您。” 第14章 抗争的原因 “当然,这会是我方对于克莱贝恩场的援助委托,并不会与您的工作冲突。” 艾希恩思索了一阵,想到之前在芙兰大区的见闻,他做出了决定。 “我还需要询问我的队友。” “那就是您同意了吗,我相信您的队长和其他人不会拒绝的。” 老人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显然艾希恩的回应让他十分满意。 “那就麻烦您到昨天的芙兰大街去报到吧,韦德队长那边我会亲自去向他们解释的。” 老人随后再向艾希恩微微一躬后便离开了公寓。 “看来你昨晚又遇见了什么‘好’事?” 艾文娜在艾希恩身后笑着说道。 “我宁愿不遇到这些……昨晚你哥但凡松懈一下就完蛋了。” 艾文娜听到后笑得更厉害了。 “喂喂,你就这么不关心我嘛。” “相信你。” “谢谢关心哦。” 拿起艾文娜递给自己的早餐,看着眼前自己这位还穿着睡衣试试妹妹,后者则还是用微笑回应着他的目光。 “味道如何?” “还不错,毕竟没吃过其他的。” “哼……” 艾文娜的活泼一面似乎只会出现在与艾希恩独处的时光,在外人面前,艾文娜永远是一位温柔懂事,不喜言语的大姑娘。 “那我就先走了,记得准时去大叔的店里报到。” “谁要你提醒……” 离开公寓后,艾希恩直接乘坐过路的电车去往约德韦尔大区。 在付完车费后,艾希恩与其余同样上班的人们挤入了不太宽敞的电车车厢,电车缓慢的穿过那些艾希恩已经熟悉的街道与建筑,最终到达工团总部所在的,昨晚的事发地点,由于昨晚的爆炸,连同电车车轨与路边其他的基础设施也都在维修之中,不然艾希恩要坐到中心区才能下车。 与车上议论着眼前的‘惨烈’场面的人们一同从电车上走下,此刻位于路口街角的工团总部周围已经有常驻的警员在四处站岗,还有一些工人自发在建筑大门前进行修复与警戒。 艾希恩穿过被爆炸破坏的十字路口走到了被破坏的大门前。 “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与目的。 ”门口的警员拦住了艾希恩。 递出自己的临时警员证,艾希恩便站在原地耐心等待面前这位年轻的警员检查自己的证件。 “嗯……没错,那请问您的目的呢?抱歉,因为昨晚的恶劣事件,现在就算是警员,没有相应证明与邀请也不得进入这里。” 年轻的警员将证件递回给艾希恩。 “麻烦通知一下工团的人,我是受温娜德利尔小姐的邀请来这里的。” 年轻警员的脸色一下严肃起来,因为他从自己的上司警长那里得知,昨晚的事件就是针对那位受人爱戴的温娜德利尔小姐。 将另外两位在别处站岗的同事叫到门前,这位年轻的警员与同事交代了艾希恩的请求,后者向建筑里走去,另外一位则是慢慢将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 “抱歉先生,但这是必要的措施。”年轻警员充满歉意的说道,但神色仍然充满警惕。 “没关系,我能理解。”艾希恩还是安静的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温娜德利尔与刚才警员的同事一同从建筑一楼的接待处走了出来。 “这位是我的朋友,没事了先生们,谢谢你们的保护。” “职责所在。” 几位警员随后便为艾希恩让开道路。 “叫我来这里所为何事?” “当然是让你单人我的保镖啦,我父亲给我找的我一个都看不上眼……” “但是他们肯定会比我厉害许多。” “没事,再说谁敢刺杀我,昨晚只是个意外。” “……” “别不说话啊,难道说你知道谁会刺杀我?” 两人边聊天边穿过一楼的接待大厅,其中有不少工人模样的人们在其中办理与登记业务和求助。 “一楼的接待处是负责替工人或者其他文员提供免费求助与登记的事物,大部分工人因为各种原因被公司或者工地辞退后往往并不能拿到属于他们应得的补偿金,我们工团存在的意义在于此。” “工伤与其余事故的话,那些所谓的老板不应该负起相应的责任吗?”艾希恩疑惑的问道。 “与此相反,那些老板们还会乐于看见这些事故的发生,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私自吞掉出事员工的当月工资与其他收入,并且能继续引入新的劳动力从而让工程的进度或者工作的效率更加快速与高效。” 穿过一楼的大厅,两人并排走上旋转楼梯,被昨日血迹浸透的地毯还并没来得及更换。 “奇怪,这不应该是法律所要基本要求到的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帝国的法律本来应该由原先的裁决议会所决定,但是裁决议会因为王族的衰弱与中央权利的减退而慢慢丧失传承,虽然仍保留有相应的权利,但实际上已经无法与现如今的贵族议会相持,而且他们对现状也并不是太过于反感,导致现在帝国的法律提出与决定权几乎都被贵族议会所垄断。” “而你们对于那些的要求无疑就是与从他们的手中抢钱无异。” “正是这样。” 温娜德利尔最后在三楼的私人办公室里坐下,她示意艾希恩做到另一旁的沙发上。 “我委托你的事务你没有意见吧……” “并不是很理解,女士,毕竟要是作为一名保镖的话,相信您的父亲能找到不少比我能力更强的人。” 温娜德利尔拿起桌上的文件开始审视。 “并不是因为你的实力,是因为你是除了夏尔兰迪与金斯克唯三能对我的思想提出意见的人。” “当然,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不可能还有机会在这里与你交流了。” 温娜德利尔的语气沉稳内敛,仿佛昨晚的慌张与惊愕从未存在,此时的她终于开始显露出符合她出身的气质与谈吐。 “我并不认为昨晚的提醒是一种建议。” “你很天真,小姐,如果不是你父亲的身份,现在你可能早就已经被清算了,坐在这里与我说话的更可能是某个贵族或者其他势力的傀儡。” “这就是我更佩服夏尔兰迪的原因。” 艾希恩用茶几上的茶具自顾自泡了杯茶。而桌后的温娜德利尔则陷入了沉思中。 品尝着标注为维多利亚边境领的红茶,艾希恩悄悄观察着整个三楼办公室的装饰:正常的木制家具与其余朴实的内饰,办公桌后的橱窗内则挂满了与工人的合照与其余的工人们。整个办公室透露出一种朴实可亲的风格。 “你说的是对的,夏尔兰迪团长确实在各方面抗下了重压,而我只是在后面用我父亲的影响力来促进或者对事件进展进行施压。” 少女充满压抑的微弱话语从耳边响起。 “但我只是想要……” “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以你的身份能够投身于这些已经很难能可贵了,至少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谢谢……” 桌后的温娜德利尔又恢复了她日常的微笑。 “我从小其实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哦。我的爷爷在我父亲穷困潦倒时替我父亲养育了我。” “芙兰大区?” 艾希恩似乎开始猜到这位大小姐为什么会如此关心那些贫苦工人们的境遇了。 “嗯……我从小就在芙兰大区长大,那里无边的麦田与朴实好心的人们是我永生难忘的回忆。自从我父亲发达之后,几次想要接我回到城区我都拒绝了。” “原来克莱蒙梭发达之前还有这样的经历……” “嗯,父亲在富裕之前接近贫困潦倒,我母亲也在生下我后因为大出血离世,这也让我父亲愧疚一生,我想这也是他如此溺爱我的原因。” “你的父亲也不容易。” “在爷爷去世之后,在我离开芙兰的那个下午,我才发现原来记忆中的麦田早已经消失不见,而那些原先快乐朴实的人们也渐渐挂满了愁容。” “那一瞬间让我下定了决心。” 温娜德利尔平静的叙述着她的过往,她将这一切都讲的很淡。 “夏尔兰迪固然不容易,但也不要否定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 将红茶饮尽,艾希恩从沙发上起身。 “不用拘泥于过往了,你的路还很长。” “所以有什么安排,乐意为您效劳。” 艾希恩看着面前有些惊愕的少女,他的意识与脑中的回声终于有了同一个意志,他与它都希望帮助这位天真但又不乏坚韧的少女。 “谢谢……” “那么……我看看……哦,今天下午的行程是陪同团长一起去考察芙兰大区的一处被工人多次举报的恶性工厂,如情况属实的话,我们会考虑向教会联合会与新议会一起查办这些由贵族议会投资的工厂。” “他们会允许你们直接光明正大的进入厂区检查,这不可能的。” “当然不会啊,夏尔兰迪团长说他有方法。” “……” “完美的计划,夏尔兰迪没有通知你具体是什么吗?” “没有,不过有危险的话你也会解决的吧。” “送你一个礼物,记得下午准时来这里回合噢,到时候你的工作就正式开始了。” 温娜德利尔笑着拿起橱窗边的一个花盆递到艾希恩的手上,随后她便打开办公室的木门走出了房间。 艾希恩看着空旷的透明花盆,突然一个小芽从土壤中冒出,并飞速生长为一株小藤。 “原来也是一位辉术者吗……” “有趣。” 艾希恩随后也捧着花盆离开了工团总部,时间已经正午,艾文娜应该为他带好了店主准备的饭菜。 第15章 时代与个人 顶着烈阳回到了公寓,艾文娜早已准备好了午饭,整齐的餐桌与客厅在斜窗透过的阳光下显得异常温馨,些许灰尘在阳光间飞舞,一切都仿佛不是真实。 “怎么在门口发愣啊,来吃饭。” 艾文娜在餐桌旁的催促打断了艾希恩的愣神。 “哦哦,在想一些事情。” 艾希恩整理好衣物后便坐到了餐桌的另一边。 “什么事?不会是新委托不太喜欢吗?” “不是,相反,我对那位小姐和她的故事很感兴趣。” “只是在想我们最近的生活与遭遇罢了,在进门的一刻我感觉到了一种恍惚。” 艾希恩顿了顿: “我害怕如今的生活就如同我从火车上苏醒一样,突然发生,然后又突然结束。” 说完这些,艾希恩不等艾文娜回答便开始享用起店主的饭菜,出乎意料的是味道并不差,甚至还有些熟悉的感觉。 “好吃吧,还有些东西是店主的拿手好菜,专门给我做的。”艾文娜笑着说道。 “那倒挺好,那怪老头还挺喜欢你,这我就放心了。” “人家明明也不是这么老……” “……” “即使这是虚假的,但至少我们曾经经历过,对吗?”艾文娜的话语变得坚定且严肃。 “你说过会保护我的,我也一样。” “……” “嗯……” 吃完午饭,来不及休息便到了约定的时间,艾希恩只能草草拜托艾文娜收拾下餐具,自己则在艾文娜的嘲笑中慌忙向约德韦尔区赶去。 —————— “哟,来了啊。” 温娜德利尔此时正在与一旁还穿着棕色大衣的夏尔兰迪在三楼交流,看到艾希恩推门而入,温娜与夏尔兰迪停止了交流。 “你是……” 夏尔兰迪有些迷惑,他好像对眼前的这位青年有些印象。 “那天您在路上遇到的受伤的路人。”艾希恩提示道。 “哦,原来如此,当时您的伤口看起来很吓人,不过也很抱歉把您再次卷入了危险的事件里。” “同时,我由衷感谢您对我们的宝石的保护。”夏尔兰迪看着温娜德利尔笑着说道。 “应该的,那么下午的具体行动是什么。”艾希恩直接问道。 “下午的话,我们会在绝对可靠的工人同志的引领下潜入到芙兰大区目标地点的工作区,之后在晚间下工时随他们一起撤离。” “没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出发。”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嗯……” 艾希恩看着两人的着装,为了不引人注目,两人都穿上了较为破旧的服装,夏尔兰迪此时更像一位稳重朴实的老工人,但温娜德利尔则恰恰相反,破旧的着装反而更加衬托出她精致的面孔和特有的气质。 “额……还行吧……” 夏尔兰迪尴尬的笑了笑,显然他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这些都不重要,这个装扮只是防止真的被管理人员发现,毕竟真正的安全还是基于你。” 夏尔兰迪指了指艾希恩腰间的左轮。 “哼,管本小姐什么事,这能是我的问题吗?”温娜德利尔不满的扭过头。 “……好像也没错。” “……” 两人在温娜德利尔的斜眼下走出了工团总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在街口旁等待。夏尔兰迪走上前去确认是否有意外情况。 “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出发了。”夏尔兰迪在与车头前的马夫交流后说道。 随后夏尔兰迪扶着温娜德利尔进入车棚,为避免引人耳目,夏尔兰迪与温娜德利尔都在车厢内待着,艾希恩则与车夫一起坐在车头,马车开始向芙兰大区行去。 一路无言,芙兰大区渐渐再次出现在艾希恩的视线内,车夫沉默着将一行人送到了大区边缘的一个荒废砖棚旁。 “到了,各位。” “辛苦了。”夏尔兰迪将温娜德利尔扶下车。 “愿为您献上一切。” 车夫恭敬地回了一句后便驾车离开了。 眼前野草丛生的荒废砖棚和散落一地的废料与远方工厂群传来的阵阵轰鸣一同影响着艾希恩的心情。 毁灭的压抑,新生的蓬勃。 两者在芙兰诡异的结合在了一起。 “不要发愣了,目标厂区就在芙兰大区边缘,距这里不远,到时候侧门会有人接应我们。” 夏尔兰迪率先跨过了这片垮塌的砖石建筑。 “您是怎么看待芙兰的工业的?” 一行人悄悄的行进在荒废的厂房间,艾希恩向夏尔兰迪问道。 “最坏的,也是最好的。” “对于温娜的父亲他们,对于那些人们,工业的发展带来了以往不可想象的利益,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次神带来的奇迹。” “但对于此地原先的住民与生态是毁灭性的打击。”艾希恩补充道。 “嗯,但这也是一种无奈的牺牲,工业发展需要大量的土地与资源,而芙兰大区正好有着整个帝国最宽广的平原,这里简直再适合不过了,只不过我想避免的是那些无谓的牺牲,工人们不应该劳无所获,他们不应该受到不公的对待,这是我所不愿看到的。” “还有对工业用地的规范与限制,这个帝国最富庶的土地都聚集在约德韦尔郡周围,而其他地方大多是冻土或者肥力贫瘠的高地,再这样下去……”温娜德利尔在两人身后小声嘀咕道。 “所以说那个你们争论不休的修正案能改变什么?” “什么都不能改变,它被提出的目的究其根本是王族与贵族议会不满于他们在这场工业革命中捞取的利益罢了,通过与否对我们的生活与遭遇没有太大改变。” “我们在只是费尽全力让我们的生活不再变得更加糟糕罢了。” 靠近由红砖与铁尖累积成的矮墙,夏尔兰迪成功与负责带他们‘参观’厂区的工人碰头。 “团长与副团长好!” 这位年轻的似乎有些过头的工人在见到了夏尔兰迪与温娜德利尔后显得非常兴奋。 “这位是?”男孩疑惑地问道。 “我们的同伴,小伙子,准备好带我们去考察了吗?” “准备好了!” 男孩很快的回答道。 “随时为您效劳!” 似乎是觉得回答的有些敷衍,男孩又补充道。 夏尔兰迪微笑着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表达了对他的肯定,随后三人便跟着小男孩的步伐到达了厂区外围的执勤室。 小男孩在小门门旁吹了声口哨,同时他也观察着执勤室里另外一位工友的动作。见执勤室里的人微微点头,男孩就带领三人从执勤室旁的备用入口进入了正在运行的厂区。 “这是生产辉晶电路的侵蚀区,我在这里工作。”男孩带着三人登上了厂区墙外搭建的简易消防梯来到了顶楼的钢制走道上。 “天啊……”温娜德利尔小声惊叹道。 只见厂房内挤满了像小男孩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他们此时都在用并没有佩戴任何防护用具的双手在辉晶侵蚀液的作用下为那些所谓的定制电路板蚀刻出工整的线路。 “……这……” “虽然有所预料,现在工业并不能有效的大规模生产那种过于精密的辉晶蚀刻电路,几乎现在所有高端的辉晶电器设施都需要人进行手工作业,但是……” 夏尔兰迪指了指下面几乎成百名的孩子,他们其中有人的双手早已被侵蚀液泡的皲裂,但是他们还是强忍着痛苦对手中的板材进行着蚀刻,尽管一言不发,痛苦还是透过他们的神情传递到楼上的三人心中。 “我没想到这些工作竟然是由这些孩子们完成的,我原先以为这份高收入的工作应该属于那些老师傅,看来我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乐观了。” “普通的老师傅们都普遍反对让我们这些孩子去干这些的……” “但你们的老板们不同意,对吧。”温娜接道。 “但是……我们除了这些也干不了其他的活计了……我们家里的田地都被收购了,但是我们并不能支付起在城内的开销,而且那些有头有面的工作我们也不会……只能找到这些工作了。”男孩有些失落的看着下面工作的同伴们。 “这些童工们的薪资比起那些有经验的师傅们少的多,而且他们的手指可以进行更加精巧的蚀刻从而满足用户更加复杂的需求,同时那些老板们就能以最小的成本赚到最多的钱。” 艾希恩压低了自己礼帽的帽檐,挥发出来的蚀刻液蒸汽让他的伤口隐隐作痛,更不要说将双手泡在其中的孩子们了。 沿着来时的消防梯离开了这个蚀刻厂房,男孩继续带着三人来到了隔壁的装配厂房,不等靠近厂房大门,艾希恩就将停住了其他人。 “不对劲,你们有带防护装置吗?” “怎么了?”温娜德利尔疑惑地问道。 “门口在向外飘散巨量的辉晶粉尘,不能再向前靠近了。” 艾希恩脑中的回音此时已接近具现在耳边。 “可叔叔们平时都在这里工作的啊?我没见他们穿什么特别的装备。” “不能前进了,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艾希恩阻止住想要上前的温娜德利尔。 夏尔兰迪则从身后的深口袋中掏出了一个远望镜。 “终于还是派上用场了,幸亏提前准备了。” 随后男孩带领他们登上了刚才的消防梯,在这里可以从远望镜中清晰地观察到另一个厂房内的景象: 成堆的工人们在拥挤的机床上为电器加装上辉晶发生物,并由专人收集这些已经完成装配的半完工工件,最后再送往统一的流水化装配线进行通一装配,然后走上商店。 但其中摆放在机床前的辉晶发生物就这样没有任何防护的成堆摆放在上面,而正在操作的工人们将辉晶发生器打磨并转装入工件中,其中机器产生的大量辉晶粉尘就这样弥漫在没有任何后处理装置的厂房内,工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工作环境。 “这简直是让他们去送命!” 温娜德利尔此时异常愤慨,但她转念一想,既然偏向温和立场的王族工厂工作环境都如此简陋,那最为极端的贵族议会…… 温娜德利尔根本不敢想象。 “看来有关辉晶产业的生产链本身就存在问题,维多利亚可能并不想全部出口他们有关的产业链。”夏尔兰迪分析道,他的愤怒似乎并未显现,或者说他早已习惯这些苦难。 “有可能是那些老板们并不想承担那些额外的费用,那些版权与专利的费用对于这些小厂区是一个天价数字。”艾希恩提出了他的看法。 “……目前也只有克莱蒙梭先生与一些教会和新议会所成立的部分公司愿意光明正大的接受我们的检查,而且就算他们的防护与福利措施到位,那些工人长期所处在那种环境下也有可能被辉晶逐渐侵蚀身体。”夏尔兰迪补充道。 “还有三个大型厂房,你们还要看吗?”男孩问道。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都可以。” 男孩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的点点头。 三人随后跟在男孩的身后再次走下楼梯。 “干什么呢,拉维奇?你不是应该在第毅厂房内吗?”一个充满不耐烦与轻蔑的话语声突然从四人右侧工厂间的小道中走出。 “我,我去上个厕所……”男孩支支吾吾道。 “上厕所?你的厂房内没有厕所吗?想偷懒也不机灵点,妈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偷懒,我一天花十个铜克恩就雇了你这个废物?”男人并没有看到还未探出身的三人。 “啪!” “……” 皮鞭开始抽打在男孩的身上,名叫拉维奇的男孩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们得帮帮他!”温娜德利尔慌忙地低声说道。 “记住,我们现在并没有官方的调查许可,在我们暴露后,这座厂区的负责人能轻易的将我们送上法庭。 ”夏尔兰迪的话语开始变得沉重。 艾希恩则是直接压住了想要冲上前去的温娜德利尔。 “与其现在直接鲁莽的冲上去,不如用你们带来的留影机将这里的切都记录下来,不管他们与官方有什么勾结,教会联合会与新议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反咬一口的机会,到时候也不迟。” 艾希恩的话语让身下的少女陷入了沉默,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墙之隔的男孩的呻吟声慢慢低沉下去,以后彻底消失在耳边。 “晦气东西,还要老子付医药费,喂,你俩把他拉到医务室,别到时候再死了又坑我一笔钱。” 两个工人将拉维奇抬上了简陋的担架,随后便离开了这里。 温娜德利尔则在此后便不再言语,她沉默着在另外一名工人的带领下离开了这片厂区,她开始在离开的马车车厢内哭泣。 在驾驶座另一边的夏尔兰迪对驾车的艾希恩叹了口气,无奈的摆了摆手,她承担了太多与她几乎毫无干系的压力,她将这些视为自己努力的不足,但却没能想到这些她自以为‘微小’的努力已经让大部分工人愿意为此赴汤蹈火。 她在与一个时代抗衡,而时代不会因此止步。 第16章 城市的暗面 马车在绕过工团总部后停在了约德韦尔中央区的一个别墅街道旁,之前委托艾希恩的那位管家此刻就在靠街的路口微笑着看着马车逐渐在他身边停下。 “看来小姐的这次出行并不愉快。”他在看到被扶下马车的温娜德利尔后仍保持着自己的职业性微笑,脸上的单边眼镜与雪花挂饰在他的左脸旁摇曳。 “之后就交给你了,德利尔可能需要休息一会。” 夏尔兰迪和驾车的工人说了两句话后,那位工人便迅速驾车离开了街道。 “那是自然,不知道你们达到了这次行动的目的了吗?” “那个孩子有生命危险,你应该想到的,现在还来得及。” “你跟踪我们。” “并没有,我只是在尽到责任。” “而我发现老爷的目光很不错,看来最近我可以放点假了。” 瘦高的老管家扶着德利尔走进了别墅,他的手向后挥了挥示意对两人的道别。 “你在之前察觉到周围有人在跟踪我们吗?” “没有,至少我能肯定周围视野范围内并没有能威胁到我们的人或物。” 艾希恩非常肯定自己脑海中的神秘回音和自己视线中的警戒闪光,只要自己脑海中的回音并不清晰,那就表明危险并不存在,至少不会致命。 “那就奇怪了……可能是他的古怪能力吧,这都不重要。”夏尔兰迪显然见过了一些能力“特殊”的人们。 “能麻烦你回去看一看那位小同志的情况吗,毕竟是因为我的委托他才脱离岗位的。”夏尔兰迪的语气有些自责。 “没问题,必要时我会实行强制措施。” “嗯,以你的安全为基础,我要去联系新议会与教会联合的相关部门了,有可能的话我也会向军方联络点反映我们之前看到的事情。”夏尔兰迪的话语逐渐愤慨。 “虽然我们的工作条件与环境已经很差,而我们也必须学会忍耐和共存,毕竟我们需要靠他们生存下去。”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没有自己的底线,不光是对我们的蓄意压榨,这些人竟然已经开始盘算起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不能容忍的。” 他拍了拍艾希恩的肩膀,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后走向了中央区的教会联合会总部,下午的夕阳将他的背影映照在别墅区的石板街道上,正如其他在街上行走的路人们一样,但他的背影却异常突出。 疲惫,不甘,无奈,愤慨…… 艾希恩不知道这位中年男人如何在这种压力下担任了这么多年的工团领袖,但显然疲惫与责任感的冲突已经将这位并不年轻的男人折磨的异常痛苦,但他仍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并用激励的话语支持着周围的人们与掩盖着自己的痛苦。 叹了口气,目送着远方的夏尔兰迪在夕阳中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艾希恩的身影也随后消失在路口的街牌下。 到达下午调查的生产辉晶电路的工厂周围,夕阳已经消失在天边,黑暗开始笼罩着整个厂区。 大部分的工人已经下工,因为长时间的夜间工作会引来新议会与政府联合成立的督察组的巡查,这会给那些厂主造成一些意外的损失,并且可能因此被工团或者其他一切势力抓住把柄,从而作为改革法案通过的牺牲品。这是他们那些小的商人不愿意看到的。 “看来能有胆量在晚间开工的都是那些将安全措施做到能够让督察队无话可说的大厂区……”艾希恩慢慢绕过那几个还在亮着灯光的厂房。 “嗯……到了,那个男孩会……” 一阵突然出现的脚步打断了艾希恩的思考。 躲到红砖墙的一边,艾希恩通过自己特殊的视线看到了脚步的来源——一位身形被黑色红边斗篷完全遮住的人正站在原先的厂区大门外。 艾希恩跟在之后进入了工厂。而黑衣人则是径直走向厂区的医务室。 “奇怪……他也是要来查验男孩的情况吗?” 艾希恩开始紧跟着黑衣人的步伐。 “老板让我加班也不付给我加班费……” “不就是让你少了个喝酒的时间来看着一个孩子吗?这孩子快不行了……” “草他妈的,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用孩子上工的?我都不知道有几个弟兄的孩子被这玩意搞得浑身是伤了。” “要不是没钱谁会送孩子去工作啊,那些人之前可是说一定不会亏待孩子的,谁会相信啊,人家工团与教会联合会那些人根本不允许孩子去那些工作岗位。” “唉,工团的那些好人们本心肯定都是好的啊,那些岗位对人的伤害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是孩子……” “唉……” 黑衣人在两人的话语声中逐渐靠近了医务室,他的身边开始向外扩散出死亡的气息。 艾希恩悄悄掏出左轮,并且在弹巢中装上了银色子弹。 转瞬之间黑衣人的身形也开始膨胀,他掏出了一个黑紫色的曲型短刀来到了医务室门外,而门里的两位工人完全没有发现门外的异象。 “寂静。” 在艾希恩瞄准黑衣人头部的同时,一位同样身披黑色教袍的女士从另一边的黑夜中走出。 “克劳瑞亚?她怎么在这里……” 艾希恩只好再次隐藏起来,在一旁的间隙中观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衣人则是瞬间回过头来,露出了他已经近乎苍白的无神面孔,那是一张死人的脸,没有表情,没有情感,没有生机。它朝着从黑暗中走出的克劳瑞亚低吼出声。 “砰!” 克劳瑞亚直接开枪,子弹穿过黑衣人后爆出了一摊黑红色的血花,而屋内的两人竟然毫无知觉。 “……教会的力量吗?可是她不是特殊行动队的一员吗……”艾希恩看着屋内仍在聊天的两位工人思考道。 此时的克劳瑞亚与往常的快乐活泼的她判若两人,披上了黑色教袍的她如今一言不发的在面对黑衣人的不断挥击下仍能灵巧的躲避并且向着黑衣人不断射击。 “宁静。” 在她用她那辉晶制成的枪械法杖对黑衣人施术后,原本已经接近疯狂的黑衣人此时则奇异般在原地停了下来,膨胀臃肿的身形也开始逐渐萎缩。 见到此景,克劳瑞亚掏出了她的另外一把枪——她的‘止息’,这把大口径的特制枪械此时正对准着陷入宁静的黑衣人。 没有声音,这把特制枪械发出了夸张的枪口烈焰,但是子弹只是寂静的穿过黑衣人的身躯,将他直接轰飞到一边的砖墙上。 子弹击碎了他的身躯,进而将后面的砖墙轰碎,垮塌掉落的红砖将黑衣人掩埋在下面。 克劳瑞亚走近那片刚刚被她制造出来的废墟,黑衣人此时已经完全被红砖碎片掩埋,只有他那个毫无生机的苍白色脸庞还显露在外面,近乎纯黑色的污血从他的伤口处流下。 “解脱……救……他……” 断断续续的低吟从他口中传出,而他空洞的眼神则是径直望着不远处的医务室。 “知道了。” “愿宁静眷顾你的永眠。” “愿我们……在……死……终点相会。” 黑衣人得到了回答后就安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黄老化,最后彻底化为了一堆粉尘状的不知名物质。 不再看向那堆粉尘,克劳瑞亚敲响了医务室的木门,两名工人直接将男孩交给了这位穿着教袍的女士,他们早已听闻宁静教会对一些事务的长期态度与做法,于是对这位女士想要带男孩去哪里毫不怀疑。 在他们心中,即使宁静教会带来的是永恒的安眠,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解脱,尽管大部分宁静教会的人员也只是热衷于救出一些没有自立能力的孤儿,特别是女孩。 接过男孩,克劳瑞亚将他抱在怀中。 “辛苦你们两位了,请去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是……修女大人……”两位工人脑子一片空白的走向厂区外的大道上,之间还有一些正在下工回家的工人们在行走,而他们丝毫没看见医务室外已经坍塌的砖墙与遍布各处的溅射性弹孔。 “你要带他去哪里,还有你这身打扮是?” 艾希恩从藏身墙体旁的阴影中起身走向即将离开的克劳瑞亚。 “原来是我们的新队员啊,怎么,你也在这里?” 她露出了往日在办事处内的微笑,并用左手抱紧了怀中的男孩,可是艾希恩分明看见了她的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刚刚击飞黑衣人的‘止息’上。 “队长应该和你们说过了,我现在正在进行克莱蒙梭家族的公事委托,委托对象要求我查看这个男孩的情况。” “这个孩子交给我了,我会妥善处置的。” 克劳瑞亚虽然并没有将孩子交给艾希恩,但是也已经明显放下了对面前这位青年的戒心。 “我这身衣服酷不酷?” “我有点怀疑你是否是克劳瑞亚的姐姐了……” “干什么嘛,还不能我偶尔装下成熟吗……” 克劳瑞亚显摆似的摆弄了下自己的修女帽,气质与刚刚的她判若两人。 “你信仰宁静?” “嗯?怎么啦,是不是很惊讶。” 克劳瑞亚捂嘴轻笑,但她的这身打扮让平时大大咧咧的她显得是一位正在轻笑的淑女。 “不聊这些了,这孩子我会带到教会,教会的那些姐妹们应该会治好他的。”克劳瑞亚用药剂开始外敷男孩的伤口。 “你们是在执行任务?。” “嗯,这场行动还挺大的,教会联合会与新议会还有军方都参加了,我是在韦德看到一个死亡密会的教徒脱离了跟踪后被叫来监视他的。” “死亡密会?” “邪教,与信仰新生的生命教会是死敌,但是却并不对生命教会表示明确的敌意,另外有部分的成员甚至对我们宁静这边都表示出异常的亲近。” “这个黑衣人的身份你知道吗?”艾希恩看了看一旁已经化为粉尘的残骸。 “不知道,有可能是这孩子的父亲,具体情况我之后会和你说。” 见她这样解释,艾希恩也并没有追问下去。 “那现在的行动是?” “死亡密会的激进派不知为何突袭了新议会在约德韦尔中央区的总办事处,现在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克劳瑞亚的表情严肃起来: “据我们的推断,他们应该是要献祭以取悦死神,所以这次行动几乎封锁了两个街区,但是总的情况还在我们的掌控之内。” “我能参与吗?” “当然。”克劳瑞亚恢复了笑容,抵近艾希恩的脸庞。 “你是我们的一员,那么你就是我的家人,我很乐意与你一起行动。” “对于那些伤害你们的人,我自会让他们进入永恒的安宁。” 她的右手拍了拍教袍里的‘止息’,而她的笑容有些扭曲。 “嗯,知道了,我会与队长他们汇合的。” 艾希恩并没有对眼前身着漆黑教袍的克劳瑞亚感到怀疑,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过往与秘密,无论是此时的平静到异常的她还是平日里大大咧咧,极为亲近的她,克劳瑞亚无疑都是他目前可靠的队友。 “那我就先走了哦,这个男孩我要赶快带到教会里,既然已经完成了韦德他交代的任务,那我就不和你再去行动现场了。” “注意安全。” “哟,是不是被姐姐这身给迷住了,平时怎么都对我这么高冷啊,还以为你不喜欢姐姐呢。” 克劳瑞亚轻笑着离开艾希恩。 “那只是我刚……” 不等艾希恩回话,克劳瑞亚已经消失在主路的尽头。 “真是奇怪……她能加入宁静真是个奇迹。”艾希恩吐槽道。 确认了自己的装备后,艾希恩就迅速向前方的两个街区赶去。 “希望不会太迟。” —————— 约瑟夫.斯塔尼斯看着被包围的新议会总办事处,这个几乎占了大半个街区的巨型建筑此时正第一次与它周围的公园一样寂静下来。而他并不喜欢这种诡异的寂静。 “我讨厌这种异常的宁静。”他扭头对身旁的黑袍女性说道。 “这不是我们宁静的力量,是这栋建筑本身没有往外发出一丝声音。” “这群该死的家伙……” 越来越多的军队开始在街区的四角架设阵地,建筑周围的公园里也有逐渐集合起来的军队与教会人员就位。 “是时候行动了,两位,我必须确保我在里面的同僚们的安全。” 一位壮实的老人在克莱贝恩场警员的簇拥下到达了现场。 “不用担心这里的损毁,我以克莱蒙梭之名保证,这里会受到我们的全额重建与赔付。” 第17章 血色宴会 “克莱蒙梭先生……您要知道那些辉术者的危险性,而且在这里直接开始交火……” “我担心我的士兵们能摧毁附近的几个街区。” “而且这是我的部队,您无权命令我对这里发动直接行动。” 斯塔尼斯冷漠的看着面前傲立着的老人,他不喜欢这种被命令的感觉。 “请您相信教会联合会与军方的特殊部队,他们一定会尽快开始行动的。” 一旁的黑袍女子并不关心身旁两人充满火药味的谈话,她只是担心着最近的几个已知的辉术者邪教活动越来越频繁与越线,相关的命案与恶劣事件也越来越多。 “报告,各小队已就位,是否开始行动。”一位警员从后面赶到。 “开始行动吧,以自身安全为首位。” 黑袍女子叹了口气,出事的新议会大楼虽然是宁静教会负责的区域,但是那几个老家伙肯定都在暗处观望,而只有她要亲临现场。 “是!”警员迅速跑向前面戒严的广场。 ———— “都准备好了吗?”韦德看向身后的两名队员。 娜塔与查德西尔报以肯定的神情。 “很好,准备行……” 从身后街道侧边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艾希恩在行动开始的最后到达了这座庞大建筑右侧的街道口。 “哟,这不是我们的保镖同志吗?” 查德西尔调侃道,此时的他一改往日的庸散,一身棕色的卫衣和一顶高礼帽将他的身形几乎完全裹住,代表知识教会的教徽帽上隐隐闪光,而他的眼神则异常锐利,正如在芙兰的那个下午。 “你怎么会在这里?” 娜塔则直接问出了她与韦德的疑惑。 “在附近追查一些事情,遇到了克劳瑞亚。” 比起眼前的查德西尔,一身雪白色服装的娜塔才让艾希恩更为惊讶,平日里娜塔给他的形象就是一位体贴的姐姐,而现在眼前的娜塔则是隐藏着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 “……克劳瑞亚,我不是让她去追那个教徒了吗,难道你也在……” “巧合,但是也与此有关联。” “……” 韦德仿佛停止了思考。 “先归队,虽然我并不希望你参加这次行动。” “武器弹药等还够吗,我记得我并没有让克劳瑞亚给你很多。” “够用,克劳瑞亚自己解决了战斗。” “嗯,那就跟在我们的中间。” 话语非常简练,韦德看似并不想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 对准腕表,韦德与查德西尔带头从右侧的接待处大门进入了这座庞大的议会大楼。 ———— “看来他们的目的很明确。” 殷红血液从接待处黑暗的深处蔓延至整个副厅,而那些原本在此处受理业务的人们此时也都了无生气,他们的躯体无比的干瘪,像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 “死神的信徒吗……” 查德西尔用自己的手指蘸了蘸地上的血液,出乎意料,它们仍是如液体一样,并没有任何凝结。 “但是这里并没有死亡的气息。” 娜塔在一旁端详着那些已经没有半点生机的尸体,雪白的裙摆与周围的黑暗和血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确实有疑点,但是我们必须继续前进,我们的目标是确认新议会议员们的生还与否。” 韦德从一具尸体前起身向一旁的艾希恩挥手。 “活人。” 艾希恩将枪对准接待处二楼的露台。 另外三人的视线随艾希恩的左轮向上看去,那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从巨型玻璃天窗上透下的月光并不能照亮整个接待厅。 娜塔将右手一挥,一枚极小的短刃从雪白的袖口中飞出后没入了二楼的黑暗中,随后引发了一阵剧烈的爆炸。 而爆炸并没有任何光亮,只有声音和余波彰显着那枚短刃的爆炸。 这时二楼的黑暗中逐渐亮起了血色的红光,在月光的照耀下,整个大厅的血液开始升腾,从上至下开始弥漫起深红色的血雾。 这是他们才明白原来整个大厅早已被莫名的黑雾笼罩,只是与阴影近乎融为了一体,难以令人察觉。 “很好……” 从二楼的血色中走出一位手持镰刀的男子,深色的血雾将他重重环绕,略微瘦削的面孔上布满了血色的纹理,他手上的镰刀则照射出诡异的红光,被那诡异光芒所照射到的血雾愈发浓厚。 “智识教会的洞察之力都未能观察到我的存在,你看起来并不特殊,为什么。” 露台上的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将左轮指向他的艾希恩。 “斯科利特……” 韦德看着头顶的男子喃喃说道。 “死亡密会的副首领,自称是死神的眷者,统领着死亡密会最为激进的一派,主导过一系列与其有关的血色惨案。” 查德西尔在一旁慢慢说道,刚才斯科利特提到的智识教会的探查明显就是对他的挑衅,因为不单是在左侧进行行动的隶属于智识教会的识慧者小队,他自己曾经也是智识教会的一员。 “嗯……我并不能透过血色与死亡的力量透析你的能力,奇怪……生命的气息?” 斯科利特并没有理会查德西尔等人的话语,他只是手持着镰刀在端详着队伍中央的艾希恩,显然艾希恩身上残留的生命气息引起了他更多的兴趣。 “砰!” 一枚银色的子弹透过血雾,打破了两方之间的沉静。 艾希恩开出了第一枪。 “这不是他的实质,他在等待着什么。” “如果再不行动的话他就要完成什么的汇聚了。” 艾希恩此时的视野中,源源不断的泛着红光的血液从每一具死去的尸体中沿着地面向斯科利特手中的镰刀底部汇聚,而代表斯科利特的只是一团没有实质的红色阴影。 斯科利特甚至没有移动,他只是敲了敲手旁的镰刀,其上的红光仿佛有生命般把子弹吞噬到近乎实质的血雾中。 “哈哈哈哈……” 他突然发出了非常愉悦的笑声,充满血线的脸此时则显得另类的恐怖。 “有趣,有趣……如果不是你旁边的这三位也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我真想把你现在就剖开看一看究竟是什么力量或者存在附着在你的身上。” “可惜……你们已经晚了。” 笑容在斯科利特的脸上扭曲到极致。 “你们以为当时在整个新议会办事处的四千五百六十三个平民是被我们死亡之神的眷属们残忍杀害的。” “但是你们是否得知, 其实他们都是神的教徒, 而正是他们的牺牲才能让吾神真正达到复苏的边缘。” “享受这场血色的盛宴吧。” 斯科利特的身影在露台上消失不见,血色的浓雾化为实质冲向了台下的四人。 ———— 好不容易驱散视线中的血雾,艾希恩才发现四周已经只剩他一人,虽然视线内的景物都大体没有改变,但是艾希恩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些异样的变化。 “周围原先干瘪的尸体全部消失不见了……” 不等艾希恩寻找那些东西究竟去往何处,一声诡异的低吼就从他两边的办事处传出。 一个个身体透出出病态白色的人们游荡在血雾之中,他们眼神空洞,仿佛无意识般在原先他们小队所站立的副厅中四处游荡。 沿着右侧的墙壁边缘慢慢绕开正在大厅中游荡的‘人’们,艾希恩悄悄登上了之前斯科利特所站的二楼露台之上。 “没有任何的踪迹与线索……” 艾希恩最后一次转头看向下方巡回在大厅各处的苍白色身影,一两道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乔金……还有那些……这不可能……” 艾希恩此时突然发现,下方的身影中不只有刚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些死去的,或者是被献祭的人们,仿佛还有着之前由自己亲手杀死,或者经历过其死亡事件的人们。 在仔细端详着那些仿佛熟悉的面孔时,他们那些苍白的躯体都刹那间停下脚步, 他们同时抬起自己的头颅: “为什么杀死我们?” “为什么阻挡吾神的复苏?” “……” 死去的亡者们发出震耳的质问与哀嚎,仿佛正是死神的力量让其有机会重返世间,申诉自己的苦难。 而艾希恩能够回答的只是一轮发射出的子弹。 子弹透过血雾击碎了露台阶梯下最近的几具正在哀嚎的苍白色躯体,他们是死于最初的列车上的乘客。 他们不自然的倒在地上,碎肉与血液四溅,但是他们的回音仍在大厅中回荡。 艾希恩随后开始不断后退,眼下由露台离开接待厅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不等他开始行动,底下的躯体都纷纷一拥而上,但又因为躯体的过于僵硬而不断摔倒在繁长的阶梯上,一波一波的亡者们不断蜂拥着漫上阶梯,哀嚎着向艾希恩前进。 反应过来的艾希恩此时直接再次用左轮向底下的亡者们射击,击碎了下方最近的几具躯体的腿部,失去平衡的僵硬躯体与后面不断想要向上的亡者相碰撞,暂时延缓了它们的步伐。 艾希恩则趁机快步离开露台,由露台中央的双开大门进入了通往正厅的走廊之中。 将身后的双开门反锁住,艾希恩在一旁的长椅坐下,任由身后的双开门响起多么大的震动声,即使那扇大门是完全透明的,艾希恩都没有再看它们一眼。 “我并不对你们的死亡负责。” 艾希恩扶正了自己的宽边礼帽,将子弹重新装回左轮的弹巢中,门外的亡者们的空洞眼眶死死“盯着”正在椅子上打理装备的艾希恩。 “不杀死你们,那估计我现在也在你们的行列之中了。” “试试看,我会出现在谁的领域中?队长,查德西尔,还是娜塔?” “你们应该去找那些将你们变异成现在模样的人们,而不是向我这个给予你们解脱的人索命。” 艾希恩在长椅上自言自语道,并没有理会它们的嚎叫,或许它们并没有自己思考的意志。 之前拜托制作的新衣物并没有制作好,此时他原本的灰色风衣与米白色内衬已经在之前的战斗和任务中染上大片的血迹和划痕。而自己手腕上那个不知由来的古老腕表正在不断发烫,表间的指针已经从原本的“i”行进到“i”与“2”的连接之间。 艾希恩的视线逐渐被腕表所吸引,等自己回过神来时,长椅边已经倚靠着一柄制作精良的权杖,权杖顶部雕刻着双头鹰兽与交叉号角,一柄利剑与书籍分别镌刻在号角两边。 拿起这柄突然出现的权杖,此时艾希恩才发现权杖下段竟然是一段开刃的利剑,看来这不仅仅是象征着某种力量的权杖,它更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我的过往吗……” 艾希恩抚摸着手中的权杖,心头升起的熟悉感让他联想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再低头看向不再发烫的腕表,此时的指针已经走到了连接处的正中央。 “……” 不再思索脑中模糊且虚无的记忆,艾希恩从长椅上站起,他能感觉到自己原先的力量被手中的权杖放大,一种自己未知的力量正在环绕着他,而他现在只能使用这些力量的极小部分。 向长廊尽头的拐角走去,艾希恩并没有观察到,不仅是在自己身边的血雾开始消散, 在露台透明双开门后的亡者们在权杖出现的那一刻也都纷纷停止了移动,哀嚎声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艾希恩的耳旁,他们就这样目送着艾希恩向远处的血雾中渐行渐远。 它们空洞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种不可能出现在亡者身上的情感—— 希冀。 不是对生的希冀, 而是对那个莫名力量的希冀。 ———— 经过由洁白石砖建成的走廊,艾希恩转身看向拐角后最后一段通向主厅的走廊,不同于刚刚直通露台的那段走廊上所有的植株都是已经枯萎死去的状态,这段走廊竟显得莫名的寒冷,走廊两边有着内凹进去的办事隔间,还有几个分叉通向其他的副厅。 没有源头的冷风从那些地方的雾气深处不断向艾希恩吹来。 “这还是在现实中吗……这与刚才的副厅与走廊完全就是两个地方。” 艾希恩端详着新一段走廊的景象,白色的霜华开始蔓延上砖石的每一个角落, 而盆栽里的植株也都变为了未曾枯萎的小松。 第18章 昨日复现 走进前方已经变得雪白的走廊,周围一直环绕在身旁的血雾也不知不觉间变成白色的“雪”雾在不知源头冷风的吹拂下慢慢笼罩整个视线。 “……” 艾希恩压低自己的帽檐,风衣猎猎作响。 连原先的走廊竟然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雪原与一片枯萎的松林,只有几株异常粗大的雪松还留有一丝生机。 唯有不知源头的冷风仍在此处游荡。 走出松林边的林线,一个被摧毁殆尽的城镇出现在视野之内, 风更大了,艾希恩不得不将手中的权杖插入地面来维持身体的平衡。 这是一个早已被风雪覆盖的废弃城镇,不过倒塌的塔楼与炸裂开的房屋明显彰示了这座城镇被摧毁的原因。 沿着林线边的小道,艾希恩慢慢走近了这座城镇,沿着倒塌的石质哨塔进入主街,胡乱废弃在原地的木质车棚与街道两旁幸存的一些早已腐烂却并没有被战火摧毁的食物和货品可以得知这座城镇曾经的繁荣。 只不过它们已经随着风一起埋葬在洁白的雪层之下, 没有一丝生机。 “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艾希恩对于这些并没有任何的记忆,但是那种讨厌的熟悉感却不断催促般让他继续探索的脚步。 离开几乎被完全摧毁的主街,一栋低矮的石头建筑矗立在城镇的中心,这座建筑因其低矮厚实的构造而并没有毁于炮火的摧残,但几乎已经碎裂的边缘也证明它受到过敌方炮火的直接打击。 前脚迈入石质建筑的大门,艾希恩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阵破土的响声, 碎裂的躯体从原先埋葬它们的雪层中起身,而它们中大部分的身体并不完整,血液从它们的伤口中溢出,甚至有些还正往外喷溅。 血染红了它们周围的雪层,直至整个街道的雪层都化为殷红。 它们在起身后便不再移动,将目光迟疑般环绕四周后便都锁定了位于城镇中心的艾希恩。 “没有敌意吗……” 艾希恩望着这突然的变故握紧了手中的权杖,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亡者的脸上并没有显露一丝的敌意,他们只是在回顾了一周后将目光投向了艾希恩。 “……” 无意义的低吼从它们的口中齐声发出,它们的身躯开始融化。 “离开……” “虚假……” 仔细聆听这些模糊的话语,艾希恩最后一次将目光扫过这些死去的魂灵后转身向石厅内走去。 “……谢……” 从后方最后传来的声音让他的身体莫名一震,他努力想从自己混沌的脑海中找寻关于它们的记忆,但只有无尽的刺痛回应他。 停止无谓的尝试,艾希恩克制住回头的欲望开始端详石厅内的景象,简洁的布置,两旁的内置暖炉中残余着煤灰,石厅正上方悬挂着一幅由雪花和号角组成主体的旗帜。 在环绕一周后,艾希恩并没有发现更多的东西,唯有一道通往地下的横条木板是向前的唯一道路,风雪已经掩盖了身后的城镇,再也没有退路了。 掀开木板,一道明显加固过的土廊映入眼帘,廊道能勉强令两人并排通过,艾希恩快步走向廊道的尽头,压抑的狭小环境让他非常不安。 在跑动一段时间后艾希恩到达了土廊的尽头,把手枪拿在左手,用权杖将头上的木板砸开。 并没有预料的突然袭击,翻出隧道,艾希恩发现自己此时竟已经身处于当时战争的前线——那片环绕于城镇的松林北方。 战壕交错分布在林中,辉晶炮弹炸出的弹坑与被巨型弩箭横穿的松木遍布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各种被遗弃的武器和一些杂物散布在那些或完整或被炮火掀翻的战壕内。 当然这些都是艾希恩整理翻找后得出的结果,无尽的冷风夹杂着雪花早已将这里的一切都埋葬在洁白之下,而雪层之下便是已经被染成焦黑并掺杂着殷红的土地。 “还是没有尸体,难道都被埋在土下了吗……” 艾希恩回想着刚刚突然从街道两边的土下出现的那些死去的镇民们心想。刚想将手中的权杖暂时屈作为铲子来证明自己的猜想,一众脚步声突然出现在右侧的松林中。 “好久不见。” 一位手持制式盾牌的壮汉与两位持械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从雪雾中走出,为首的女孩兴奋地对他挥手。 “怎么站这里不动了艾希恩?” 壮汉拍了拍他的肩膀,女孩则是直接钻入艾希恩的臂弯中。 “……” 一旁的两位年轻人只是笑着望着自己,并没有靠近。 “别在这愣着了,我们应该回家了,这里并不是我们的驻地,艾希恩,你不会忘记怎么回去的路了吧。” “叛军都被我们杀死了,这个城镇的毁灭罪有应得。” 壮汉与女孩不断催促着艾希恩登上那辆马车。 “……” 并不能接上面前两人的话语,但是对于面前的四人,艾希恩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心中升起,这样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放下自己的戒心。 “艾希恩……” “艾希恩……” “罪有应得……” 随着他们的一声声呼唤,一种异样的感觉同时随着熟悉感不断漫上自己的心头,他们每呼唤自己的名字,每诋毁那些镇民一次,这种异样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不对,不对……” “我认识你们,我一定认识你们……” 艾希恩甩开壮汉的手,大步横甩与两人拉开距离。 “但是我当时并不是艾希恩,这些镇民也并不是因我,因你们而死。” “我们是一起的……” 手上的腕表再次发烫,古老表面上代表“i”的符号正在隐隐发亮,模糊的记忆从脑海中的混沌里涌现出少许,但这已经足够了,足够艾希恩判断眼前的四人并不是过往的自己认识的友人。 将手枪指向眼前的壮汉,艾希恩的情绪被腕表影响,无名的愤怒从心中升起。 “你是谁,为何要伪装成我的友人。” 眼前的四人在艾希恩话语刚说出的瞬间就如冰块般僵住,旁边的马车则直接化为一团蠕动的血肉,一瞬间吞噬了僵在原地的四人。 肉块不断重塑,变形,最后化为了斯科利特的轮廓。 他望向艾希恩手中的权杖若有所思。 “你是怎么发现异常的,自从你手中的这个手杖出现后我就无法再凭借着吾神的力量探看与变化你的周围了。” “连我自己都对我自己的记忆一无所知,你的表演太过了,令我恶心。” “至于我手中的这柄武器,抱歉,无可奉告。” 艾希恩将手枪放回腰间,因为子弹并不能对他造成有效的杀伤。 “有趣,尤其是你手杖上的纹章……” “你从哪里打造出这片幻境。” 艾希恩冷漠的看着眼前自言自语的斯科利特。 “哦,这可不是幻境,而是吾神的领域,这里的一切都是源自你原本的经历,鉴于你的记忆并没有恢复,我遗憾的告诉你一个事实。” 斯科利特故意露出了一种伤心的表情,但却用嗤笑的语气顿了顿,说道 “你在这片领域中看到的每一个人, 很抱歉,他们都死了。” 斯科利特期待着艾希恩露出他预料的神情,但是出乎意料,艾希恩冷漠的站在原地,年轻的面孔没有流露出一丝情感。 “你不伤心吗?” 斯科利特并不在意艾希恩的异常,因为他作为沉眠死神的眷者,此时艾希恩显露的力量还并不至于让他有所防备。 没有回应, 一股令自己熟悉但并不来自于死神的力量从面前的少年身边散出, 这突然的变故让斯科利特不得不与少年拉开距离,血色的巨镰散发出剧烈的光芒, 这片来自于死神的领域并不属于斯科利特,他只能控制这片领域的开,但只有死神真的复苏之后,这片领域才能真正关闭或者展现出自己的真正权能与力量,或者是位于议会里的神器停止聚能。 但这也意味着自己信仰的神明的伟大复苏再次失败,如今的他只能借用一些极为有限的力量来被动的转换那些被领域笼罩者的记忆,以此来将那些记忆中已经死亡的人的力量或者他们的本体短暂复现在领域之中,不论是故人还是敌人。 之前的镇民与那些火车的乘客们还有刚才的四人就是斯科利特通过艾希恩的过往复现出来的有一定自我意识的傀儡,这柄死神的遗物可以随意控制被召唤躯体的生死,但凭借这样的力量竟然无法探知少年的全部过往,只能透过一种未知的屏障探查到一些细碎的,不久前的记忆来幻化出现在两人身处的幻境。 而如今斯科利特竟然从面前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相近的力量,他将镰刀一震,想利用神的力量召唤出艾希恩往日记忆中的敌人。 血色的光芒愈发强烈,最后竟然让斯科利特都有些惊愕,死亡的力量被飞速的消耗,而由血雾中不断走出模糊的轮廓, 先是一些不入眼的流匪, 然后是一些身着不同贵族徽章的私军; 慢慢的,一些明显身着帝国军队制服的士兵开始从雾中走出; 到最后,竟然有维多利亚士兵结队而出, 而在雾的最深处,一艘巨大的身影笼罩了天空。 “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斯科利特手握镰刀,看着这些在现实中早已死亡的士兵从血雾中走出,列队, 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股力量,这些力量,从血雾中走出的这些武力足以击溃每一个被领域笼罩的教会与军方的任何小队,那么,他信仰的无上之神的复苏则会再无任何阻力。 极度的兴奋之余,斯科利特也对面前少年的过往兴起了更为浓厚的记忆。 “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个还有些青涩的少年经历过这么多的死亡?”他不由自主的想到。 将视线好不容易从身旁走出的军阵转移到面前的少年, 斯科利特的笑容凝固了。 —————— 红黑色的风衣已经覆盖在艾希恩的身上,代表帝国的双头猎鹰在上面随风衣挥舞, 可以吞噬一切的阴影此时不知不觉在斯科利特对自己召唤出来的军队愣神时就已经染黑了半个领域。 漆黑的雪花落在斯科利特的脸庞上,让他感到隐隐刺痛。 “你是谁!” 斯科利特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死亡的力量固然可以让艾希恩的敌人从往日中重现, 但往日的故友同时也随着他们一同重临了此地。 将权杖随手化为一柄由阴影组成的长剑,“艾希恩”此时则完全变为了一团具有人形的由阴影组成的黑暗空洞。 没有回话, 成群的重装盾卫与突击队伍从暗影中走出,他们身上的单号角纹章异常亮眼。 不用斯科利特思考,任何生活在洛恩克斯帝国的人都能认出这支军队的样貌。 他们静静地站在为首的“艾希恩”身后,仿佛等待着他的号令。 “不可能……这是死神的领域,你为何也拥有这等力量!” 斯科利特开始恐慌起来,虽然他的身边也有繁多的战阵,但是面前这支军队还从未有过败绩,更别说这只军队本身就是一个传说。 “死神的力量吗……” “艾希恩”慢慢低语道,他望着眼前熟悉的敌人与身后同样熟悉的战友后慢慢理解了一切, “原来这里是死神的领域……而我们则早已逝去……” 不再回想过多,因为他明白自己只是死神复刻出的一丝虚影, 并没有任何现世的记忆与认知,但能被召唤到此处,那便意味着“自己”已经成功苏醒,但他并不知道为何会陷入死神的领域,因为在他的意识里,死神早已死去多时,而宁静与其他的神明分离了祂的权柄。 不过这已经不属于他该思考的范畴了, 他只是将手中的长剑举向前方的敌人, 随后洛恩克斯的帝国禁军们在百年之后再次向敌人发起了进攻。 第19章 边境领 阴影蕴含的死亡之力与死神遗留世间的领域所复现的军队猛烈碰撞在一起,阴影与雪雾将这片幻境瞬间撕裂。 斯科利特手中镰刀中央的红色辉晶此时突然迸裂,周围的冻原逐渐消失,一切都开始回归现实中。 米白色的巨型大理石拱顶自消失的领域中出现在视野中,艾希恩与斯科利特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身处于这座宏大建筑的核心处。 棕边的绿色联排座椅围着中央的发言台形成一圈圈自下而上的圆环,月光从透明的拱顶间的花色玻璃窗投射在发言台之上,让整个四方形的凹陷发言台周围多了一种莫名的肃然。 “艾希恩”与斯科利特则分别站在发言台的两边,红色辉晶为力量的运用者斯科利特承受了大部分的反噬伤害,反观艾希恩此时则口吐鲜血,但并未消散的相似力量场也意味着附着于他身上的某人现在还并未消散。 “真他妈是倒大霉了,吾神宽恕,我究竟惹上了什么玩意……” 发言台右边的斯科利特只是站在原地小声咒骂,并不敢接近他面前状态并不好的少年, 阴影在月光的映衬下如原先虚假的领域中一般悄然覆盖了整个议会大厅。 那些熟悉的重装盾卫自阴影中再次浮现, 他们紧靠着身下的少年,坚厚的盾牌无声中散发威严, —————— 一声爆炸终结了两方的对峙, 身披帝国重装的约瑟夫.斯塔尼斯用自己的弩枪打破了议会大厅的大门, 木屑飞溅,但斯塔尼斯仍看到了面前阴影中的盾卫,他在那一瞬间甚至有些愣神,关于他们的印象过于久远,但又如辉晶般闪耀于自己的记忆中,那是段辉煌的征程,是不可磨灭的荣耀。 见到斯塔尼斯从大门突入,处于盾卫中央的少年沉思了一会,仿佛在回想他的身份,但到最后他也只是向着斯塔尼斯微微点头,并没有再说一句话。 阴影渐渐褪去,盾卫也慢慢随阴影逐渐消散,艾希恩终于获得了身体的主导权,但是剧烈的疲惫与疼痛感直接涌上自己的感官,他在重新掌握身体的同时就晕倒在发言台的左侧。 没有多余动作,斯塔尼斯迅速打出第二发巨型弩箭,随后便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斯科利特, 将弩箭费力的用镰刀劈到一边,斯科利特直接逃向刚刚被打破的议会大门,试图绕开向他高速行进的斯塔尼斯。 血雾虽然因为镰刀的破损而开始逐渐消散,但那些为死神献祭的人们仍存活在他们的神的仅存力量中,密密麻麻的干瘪躯体涌入议会大厅并扑向追杀斯科利特的斯塔尼斯。 “可悲啊,斯塔尼斯,如果不是这些教徒的自我奉献,吾神也不会因此得到苏醒的力量,我没有输,但你已经败了……” 斯科利特的嘲笑声回荡在议会大厅,随后消失在斯塔尼斯的耳旁。 斜握右手的重锤,斯塔尼斯只能不断击飞或者扫开这些扑上来的亡者, 看着这些与自己同样出生在约德韦尔的亡者们,斯塔尼斯在原地陷入沉默,他放弃了继续追杀斯科利特,转而用重锤轻轻扫开这些已经没有自我意识的空洞躯壳, 斯塔尼斯走下发言台去查看刚才那位的情况,少年的面孔并没有让自己的回忆泛起太大的波澜,只是刚才的气场与那熟悉的徽章让他感到亲近。 “天意吗……” “如果这就是先帝的意愿,那我愿为之赴汤蹈火。” 斯塔尼斯饱经风霜的宽大脸庞透过天窗仰望着那轮明月, 片刻后, 他抱着少年走出议会大厅。 ————————— “我要求教会与军方赶紧封锁整个中央区,刚才这里的情况已经能让整个约德韦尔的人度过一个不眠夜了。” 克莱蒙梭对着教会联合的几个老头与政府的事故专员大声骂道。 行动开始没多久,一股红色的雾气就弥漫了几乎整栋建筑,包括周围的公园设施,军方与教会的快速武装力量不得不暂时撤离那些区域,而那些“特殊”队伍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随后黑色的阴影在一瞬间出现,然后就与红色的雾气发生激烈的冲突,两者最后在一声响彻整个郡的剧烈爆炸声中消散,斯塔尼斯紧皱着眉头率领着自己的近卫直接冲进了迷雾。 现在只有宁静教会的大主教与克莱蒙梭待在领域之外,而两者同样是思绪万千,尽管他们思考的事物并不一样。 “您要相信斯塔尼斯,一个帝国集团军的代理军长都不能解决这件事的话,那整个约德韦尔郡现在就没有明面上能解决的人了。” 身披黑色教服的女子仍在原地观望,但一股能令人异常平静的气场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显然她已经使用了某种能力来尝试探查建筑内的异变, 原本身在原地的士兵与警察纷纷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克莱蒙梭仍站在原地,似乎丝毫不在意这股力量的影响。 “这件事我会动用一切力量进行彻查,希望到时候贵方尽全力配合。” “没问题……” 女子望了望远处街区顶端的几个身影后微笑着说道。 已经接近子夜,原本包围的四周的第九集团军的士兵们突然开始向建筑外围靠拢,遗弃了他们在周围构建的哨位和阵地,只留下了教会联合的人员在原地警戒。 “终于要结束了吗……” 女子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奇异的力场也从她的身上消失。 果然不久后斯塔尼斯抱着一位晕倒的少年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回到了指挥部。 “这是……” “咦,这不是我拜托的那个……” 克莱蒙梭与女子纷纷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管你们的事。” 斯塔尼斯径直离开现场,随后一起同离开的还有大部分第九集团军的士兵们,他们只有一小部分还在整理与维持着现场。 “整个约德韦尔的情况已经异常严峻,我们不仅面临着维多利亚边境领的威胁,如今我才发现我们内部的矛盾竟已经如此严峻。” “我在明早会即刻照会王族,旧议会还有教会联合,也少不了你,克莱蒙梭,你的同僚们都很安全,死亡密会并没有伤害他们的目的,他们只是死亡密会计划中的见证者。” “你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教服女子叫住了想要离开的斯塔尼斯。 “这里死了人,他们都是主动求死, 我不能接受, 就是这样, 理解了吗?” 斯塔尼斯的表情异常冷漠,仿佛他的怒火下一刻就要在此地爆发。 “知道了。” 女子顿了顿, “留下你怀中的人,他是我们行动队的。” 话音刚落,教会联合的行动人员也围了上来,迅速与反应过来的士兵们形成对峙。 沉默了片刻,斯塔尼斯低下身将怀中的少年交给了教会的牧师,随后他就与他的士兵们快速离开了现场,将一片烂摊子交给受害者新议会和背锅的教会联合与政府部门。 “老头你怎么看,老顽固这下被气的不轻,估计这次平衡真的维持不下去了,你和你的同僚们会站在哪一边?” “气的好,这破平衡谁爱维持谁维持去,大不了和那些傻逼王族和旧议会拼了,到时候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克莱蒙梭听到自己的同僚并没有出事后就看似随意的回答了女子的问题,然后在保镖的带领下也离开了现场,只有他的秘书还在这里交接着事情的善后工作。 “唉……” 女子伸了伸懒腰,仿佛刚才的对话让她累得不轻。 “这个少年虽有特殊之处,但其中的隐秘不是你们能所掌控的,收回你们的小算盘,不管那股力量还存不存在于他的身上,能不与他为敌就是现在我能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她慵懒的对远处说了两句话,然后与在场的人员开始交代如何处置一片狼藉的议会大楼,还有那些死者的安葬问题,事件对大众的声称与人员死因的掩盖…… “好麻烦啊……” 女子抱怨道。 “算了算了,都交给新议会和联合会理事吧,这些本来就关姑奶奶屁事。” 她大言不惭的也随刚刚的两人之后离开了现场,毫不在意在场的善后人员无语般的眼神。 —————————— 亚希伯恩在维多利亚边境领公爵的辉晶战舰上远望着维多利亚边境领与远方洛恩克斯帝国西南境的交界处之间的山口隘谷。 初阳从隘口间的狭窄通路边慢慢升起,渐渐照亮山脉顶端覆盖着的洁白雪层,雪层反射出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让他失去了继续欣赏这片绝景的兴趣,数百年前维多利亚的军队正是迈过这道传奇的隘口进入洛恩克斯,随后一路取胜,他们本应该带着荣耀满载而归,并继续书写维多利亚在这片大地上的辉煌。 正如初升的骄阳让他回想起这些荣耀,那么短暂的刺痛则提醒着他那支军队的结局—— 整支军队几乎全部消失在洛恩克斯境内,侥幸存活下来的剩余几艘军舰和上面的幸存者也对发生了什么闭口不提。 亚希伯恩握紧双拳,他作为那支军队的后裔,他并不能理解为什么维多利亚要掩盖他祖先们的事迹,虽然他们身败而亡,葬身于异国他乡,但自己的祖国也没有权利掩盖他们所取得的功绩。 看着身后自己率领的整装待发的军队,想到自己即将再次为维多利亚取得更多肥沃的土地,想到自己即将亲手为自己的祖先一雪百年的耻辱,亚希伯恩此时就愈发的兴奋起来。 阳光的刺痛正如那段惨痛的历史一般不值得一提,只要他这次制造的边境争端获胜并控制在一定烈度的话…… “那群死板的贵族和孱弱的王族一定会割地求和的,洛恩克斯这么广大的土地,何必为了这一小片田地拼上一切呢?” 在听到属下关于洛恩克斯东疆自治与西南部不稳后,亚希伯恩已经觉得自己的成功已是唾手可得,他按耐住自己激动的感情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时针此时刚好越过“6”的时刻——正是先祖们百年前进军的时间。 他不再犹豫,抽出了边境领公爵赐予他的指挥剑。 于是维多利亚在百年后再次踏上了洛恩克斯的土地。 第20章 轻松的工作 “我记得我并没有委托他去议会大楼……” “这怎么能怪我呢……” “……” “唉,要怪就怪这俩老东西,这孩子是他们行动队的。” “这话我不爱听啊,他加入我们的小队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你别乱甩锅。” “就是,还有你自己不是老头啦?至少我还是永远的年轻漂亮……” “……” “……” 在一片模糊的争吵声中,艾希恩慢慢睁开了双眼。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 温娜德利尔的声音打断了房间内几人互相的冷嘲热讽。 艾希恩快速环视了一圈房间内的众人: 有前段时间车站内施展伟力的蓝袍老人,此时的老人正在和一旁披着黑色教袍的女士在一旁相互翻眼,韦德穿着熟悉的黑色工装服靠在房间的窗边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两位上司在一旁嘴炮; 房间的另一侧,温娜德利尔向他投来关切的目光,她身旁的胖老头则在一边哈哈赔笑。 “这是……” “哟,小子醒啦,干得不错,不愧是发扬吾神光辉的大好青年。” “老头你滚远些,他身上明明有我们宁静的力量。” “老妖婆你敢!” “老头你少不要脸!” 眼看两人就要在床前大打出手,韦德生无可恋的把两人拉出房间,在关门的最后露出一丝“你们什么都没看到”的尴尬笑容。 “怎么样了!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那位娜塔小姐已经来过了,她说你只是过于虚弱…… 但我还是不放心。” 身穿淡红色加黑纹花边的少女自问自答般问询着艾希恩。 “什么时候对你爹能这样关心就好了……” “你走开。” “好好好,老爹没用了,唉……” 老人微笑着说出这些话语,随后用手摸摸女儿的头。 “能醒来就是好事了,初次见面,我是克莱蒙梭,当然,也是她的父亲。” “您好……我是艾希恩……” 从床上起身,艾希恩才发现自己竟突然使不上一丝力气,他极其勉强地坐在了床边, 温娜德利尔见状连忙扶艾希恩站起,尽管她并没有这么大的力量能撑起他。 “这样就行了,德利尔。” 艾希恩在少女的帮助下扶着一柄凭空出现的手杖站了起来。 “恢复的不错嘛,看来这次委托对人了,不仅救了我女儿一命,还顺便帮我解决了本来能让我心烦一段时间的小事。” “不用谢。” 面前的克莱蒙梭就像是一位慈祥的胖老头,没人能将他与那位约德韦尔新议会之首,洛恩克斯最成功的企业家联想在一起。 “那天晚上之后发生了什么?” “在你用未知的力量击破死神力量的残余后,军方与教会的特别行动队很快肃清了议会中剩余的高阶教徒,斯科利特将他们都抛弃了。” “我是说被抽走生命的那些人。” “那些低阶教徒吗? ……很遗憾, 在甘愿为他们的神明贡献力量后, 我们就已经无能为力了。” “你们知道那是多少人吗。” “四千五百六十三个,韦德他们通告过我了,我为此赔付了不少‘意外’死亡金。” “而且好巧不巧,今早王族与贵族议会就在报纸上刊登了对这些人死因的质疑,质疑我们新议会用‘非人’的工作迫害了这些平民。” “……” “我也是芙兰人,而我的新议会与教会联合已经在待遇方面做到了最好,至少我可以打包票说,维多利亚那边的条件也并不比我的条件好多少,这就是我还能与我的女儿如此相处的前提。” “不然你身边这位约德韦尔工团副团长还不得跟我公然切割?” 老人骄傲的看向自己的女儿,而温娜德利尔也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用想这么多孩子,只要任何一方还没出现明显越线的行为,平衡就不会被打破。” “这件事还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王族或者贵族议会与邪教勾结迫害诱导平民, 最令我后怕的是除了我们之外,大量高压非人的环境迫使人们去信仰邪教,就像这次一样,我们现在仍不知道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如果只是我的个人名誉有所受损的话,那我相信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您的话令我无法反驳,但这不是议会发言,先生。 如果有人越线的话,您会怎么做。” 老人顿了顿,很自然的说道: “你会看到的,但不是现在。” 克莱蒙梭斜着眼看了看艾希恩手中的手杖,随后对女儿挥挥手,离开了房间。 “我爹他就是这样,不过昨晚的事对新议会的影响确实很大,毕竟还有很多人站在王族与旧议会身边,他能干到现在的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温娜德利尔提起衣裙坐在病床便看着一旁的艾希恩套上韦德之前送来的他之前在服装店里定制的新风衣与内衬。 “他也不容易,资本之间的博弈从来都不留有余地。” “所以现在呢?” 艾希恩整理好衣物,看向一旁的德利尔。 “额,啊,夏尔兰迪团长已经去安排受害工人的后续了,一会我也要去那边,他一个人估计也忙不过来,所以暂时这边不需要你的帮忙了,相信我也不用你保护了,我最近感觉我的法术能力有了莫名的增强?” 少女向艾希恩显摆了下手中的辉晶,原本橙色的辉晶此时却散发着绿色的光辉。 “好事啊,正好我现在也没自信能再救你一次了。” “没准我现在都打不过你了。” 艾希恩笑了笑。 “刚才韦德与那两位主教还有我父亲已经商量过了,他留下了个纸条让我走之前交给你。” 拿起德利尔手中的纸条,一条明显是委托的开头让艾希恩瞬间失去了公假的希望。 “或许我当初就不该答应韦德的请求…… 还有,我现在还没收到哪怕一块铜克恩的工资……” “哈哈哈……”少女捂嘴轻笑。 “发了哦,全被那位娜塔小姐交给你的妹妹了, 她就之前跟一位脾气怪怪的大叔来了一趟,然后在大叔‘这小子肯定死不了,耽误我店铺的营生……’的话语中被拉走了,娜塔就在那时候把你的工资全部交给她了,两个金克恩呢,算是一笔巨款了。” “这妮子……唉,还有那个怪老头,可恶……” “哈哈哈,人家看起来也不是很老,只是也不年轻罢了,怎么对人家有这么大的怨恨啊?” “早就看他不爽了……” “好了好了,你没事就好,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记得有空去工会看我哦。” 温娜德利尔从床边起身,对艾希恩告别后跳着离开了房间。 “看来她也恢复了继续工作的心态了,到时候还得去问问克劳瑞亚那个孩子的情况……” 完全打开手中的纸条,其上的内容异常工整: “致克莱蒙梭先生: 自从上次议会常规研讨后我便时常感觉身体并不如以前有力,似乎连精神也变的有些虚弱,但是我在这段时间的起居并没有任何异常,去医院问询后,医生也并不认为我感染了辉晶病,就连其他小病也没有查到,希望您能委派一位教会牧师前往住处对我进行探看,由于我并不信仰神明,所以这次的探看我会提供可观的报酬,同时康利福德公司与家族永远是您忠诚的追随者,希望您尽快解决。 康利福德 敬上 ” 读完纸条,艾希恩又感觉自己好像即将再次掉入又一个深坑。 “又是一个‘简单’的委托吗? 芙兰大区麦香街道12号,还是个住在芙兰大区里的,看样子能委托到克莱蒙梭亲自找人的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但我也不是牧师啊?是不是给错人了……” “到时候耽误了人家的时间,结果暴毙了怎么办啊……” 怀着这种‘被坑的’感觉,艾希恩也走出了病房,合上房门,艾希恩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身处于医院,而是在办事处周围最近的存护教堂,此时刚刚那位老头正在给来到教堂祷告的平民们进行布道,充满皱纹的方正脸庞没有一丝刚刚的随意,他在布道台上一脸凝重的向台下宣告存护的圣言,与底下同样认真的民众们融为一体。 整个教堂内部都充满着淡蓝色三角的元素,最为显眼的就是教堂镂空内部正上方的巨型三角盛辉,韦德在二楼的走廊上倚靠着围栏的黄色边缘观看着主教的布道。 “怎么不去一起进行仪式?” 艾希恩拄着手杖从韦德的身后也走到二楼蓝黄色围栏的边缘与他一起观看这场布道。 “没这习惯。” 韦德摆摆手,换了一个角度侧靠在栅栏上,他并没有看向从后面走上前的艾希恩,而是继续注视着下方的布道。 从未见过的怀念与柔和出现在他略显沧桑的脸庞之上,韦德轻轻抚摸着手中紧握的一枚戒指,但随后又对前方的圣徽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厌恶。 “是有什么事吗?”艾希恩收起手杖,轻轻问道。 “没什么,想到了一些往事。” 韦德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戒指锁回到胸口的袋子中,之前的神情也迅速变回为 “走吧,相信你已经看过克莱蒙梭先生给你的纸条了,他向我‘保证’这绝对是一份简单有轻松的‘公费旅行’,所以我和其他两位主教都同意了。” 他带着艾希恩从大教堂后侧的小道悄悄离开了现场,来到了教堂附近的花园里。 “毕竟因为现在大部分牧师与政府专员都去处理那些死在新议会建筑里的死者了。” “又发生了什么吗?” 穿过一些在幽静清凉的灌木墙边休息的游人,韦德把艾希恩领到了一个无人的公园一角。 “昨晚的那些被害的教徒尸体最后发生了变异。” “什么?” “还记得之前我们在火车上还有乔金的遭遇吗?” “你是说那些也发生了变异?” 这么多的受害者,万一同时发生了变异,艾希恩都想不出来除了大规模武器的使用外还能怎么收场。 “只是有一些发生了变异,然后迅速被在场的士兵解决了,只是现在宁静教堂接管了大部分的处理现场,存护教会也负责了一部分,所以现在是主教在进行布道,平日里只有朝圣日才由他来主持。” “怪不得今天教堂里人这么多,原来是这样……” 再次离开由灌木墙和沿边的花栏构成的公园,韦德与艾希恩回到了办事处所在的巷口,韦德在街道上熟练的点起一根烟,将另外一根点燃递给艾希恩。 “没有这个习惯。” “抱歉。” 将烟掐灭,韦德用手指掐住另外一支: “我接下来还有任务,正好你可以去办事处找克劳瑞亚领一下弹药和其余物品,当时她也对我说你肯定有事要找她。” “嗯,知道了。” “行,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艾希恩看着韦德转身走开,他将烟继续叼在嘴上,仰着头朝着老城区的方向走去。 第21章 铭记从何而来 目送着韦德消失在街道口的转角,艾希恩也转头进入了位于小巷的办事处。 清晨的小巷中依旧穿行着不少想要利用小巷抄近路赶工的人们,每一个人都是行色匆匆。 想要分辨出他们的职业很简单,或是直接穿戴着并不洁净的工服与胶质皮靴,或是穿着较为整洁的个人服装…… 前者大多数在芙兰大区的工厂上班,后者则是大多数为在店铺工作的服务员或者会计。 但是在约德韦尔郡的众多岗位上,其实这两者并无太大区别。 他们都忙于为自己的生活打拼,可却并不知道昨晚有四千多个他们自愿死在了新议会大楼内,那个中央区近乎作为宏伟的建筑内。 “他们会用什么来运输那些被污染的尸体呢? 火车? 马车? 还是在夜间征用城市间的电车?” 艾希恩讨厌这种不由自主的思考; “他们不知道或许也是件好事, 但万一约德韦尔每个人的生活又再次被打破呢? 工业的入侵已经杀死过一代约德韦尔人的生活,他们选择了随波逐流,自暴自弃,或者尝试融入其中。 但如果这一切再次重现,当你的一切作为都徒劳无功…… ……” 怀着种种想法的艾希恩凭借自己的感觉支着手杖打开了办事处的小门,但并没有注意到平日里每天都有人驻守的半透明值班室内空无一人。 “我回来……” 打开门,艾希恩下意识问好的话语停了下来,平日里查德西尔喝酒的沙发与娜塔看书的柜台,以及盖尔喜欢摆弄的模型,它们的主人都并没有在准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 只有上次警员搬来的克兰鄂花还在柜台上绽放着自己的美貌。 “看来昨晚的动静确实不小……” “那昨晚我算不算是阴差阳错帮所有人解决了个大麻烦……” “感觉被坑了,头疼……” 艾希恩摸摸头,将手杖斜放在一边,自己则“顺手”打开了查德西尔的宝库拿出了一瓶冰啤。 “味道还是不错的,老头品味可以。” 克劳瑞亚突然从武器室走出来,径直坐到办事处的柜台上,伸手示意艾希恩再拿一瓶,随后用另一只手摆弄着柜台上的花朵。 “原来你们都这么熟练了吗……”艾希恩吐槽道。 “哦,你还担心这个,没事的,老查他这人还挺好嘞,一般不会找我们事的。” 克劳瑞亚已经换上了往日她最爱穿的宽松兽皮卫衣,大衣与她的宽装筒裤有扣带连在一起,照她的说法是“能塞下更多爆炸物和弹药”。 克劳瑞亚接到艾希恩递给她的酒瓶后先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再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后便放心痛饮起来。 但她喝完几口后转了转手指,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并没有告诉一个人尽皆知的第二个秘密—— 为了避免所有人都从他的小柜子拿冰饮,查德西尔会在正常的酒瓶中混入一些“不这么寻常的东西”。 例如现在艾希恩刚刚倒入嘴中的,刻有微微的洞察之眼的酒瓶。 “呸呸呸,这他妈是啤酒吗?” 艾希恩直接将喝入的饮料吐在了查德西尔视若珍宝的舒适小沙发上。 “这明明是浓缩辣椒水!” 艾希恩转头看向一旁已经笑得喘不过气的克劳瑞亚,昨夜神秘端庄的修女此时正在拍着酒瓶哈哈大笑,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她精致的脸庞上,让人无法将她与一位宁静修女联想在一起。 “盖尔之前中过招,他硬是没说出来,还夸这个是‘高纯度白酒’,结果老查自己以为是装错瓶子了,他自己还偷偷尝了一口。” “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叫的多厉害……” 克劳瑞亚看着艾希恩那张“倒大霉”的面孔,再回想起当时查德西尔自己偷偷品尝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艾希恩好不容易从痛彻心扉的剧烈辣味中恢复过来,就看见柜台上无辜的克兰鄂花的花朵已经被笑岔气的克劳瑞亚拍在地上。 “哎呀,不好意思哈。” 克劳瑞亚也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她的另一个手还在摆弄着柜台上的克兰鄂,此时她也只能充满歉意的挠挠自己披散的长发,对着一旁已经明显无语的艾希恩打着哈哈。 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则让两人同时怀疑起了自己的常识。 已经折断花枝的克兰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重新生长,按照这速度估计要不了多久这朵花就能重新长出一个崭新的花骨朵,并再次绽放。 “额……你家里的花都是这样‘充满活力’的吗?” “……” “好了好了,它没事不就行了,赶紧来跟我去武器室,我把东西给你配好。” 克劳瑞亚翻下柜台,将右手的酒瓶随意丢在了查德西尔的小沙发上,微微整理了一下遮住自己视野的长发后就先于艾希恩走进了武器室。 再看了两眼柜台上“充满生机”的克兰鄂,艾希恩整理了一下克劳瑞亚丢在小沙发上的酒瓶,至于自己吐在上面的辣椒水…… “怎么还没过来!” 克劳瑞亚的声音从武器室的木门中传出。 “哦~” 随意应声了一句,把一瓶麦酒与剩下的辣椒水混为一起塞到小柜里,艾希恩走到办事处一楼内侧打开了武器室的木门。 “记得你还是第一次进这里吧,我的记录中你并没有签过字,我的记忆应该不会错。” 克劳瑞亚正在用她的“止息”向房间尽头的铁板射击,宽松的兽皮衣在那把枪击发引起的剧烈振动下不断起伏。 “是的,之前都是老查和韦德他们几个人把弹药什么的分给我。” “怪不得老查这段时间经常找我报销,原来是这样,那老头把本该是你的补贴全领走了!” “没事没事,老查之前还救过我一命。” 艾希恩开始在武器室四处观望,这间武器室非常宽,但是长度并不大,仅有两个射击位布置在其中。 靠墙的小柜子几乎都上了锁,还有几个小架子摆放在进门的右侧,上面有着不少枪械与其他近战武器的零部件。 “柜子里大多是我配置特制弹药的原材料,因为涉及辉晶材料,所以都锁在了柜子里,我还自己搞了道宁静的符文。” 克劳瑞亚在一旁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手持双枪对着武器室尽头的铁板倾斜弹药,剧烈的枪声让艾希恩捂住了耳朵。 “这样不会被街坊听到吗?” “隔音的,教会负责建设的,在这里面发生爆炸都不会有太大动静。” “不过我还没试过,这只是他们说的。”她补充了一句。 “……” “你这些弹药不要钱吗?” 艾希恩在一旁看着她对着铁板射击,虽然看似动作‘粗犷’,但是准确度却出奇的高。 “这是我的法术,我可以驱动辉晶来激发它们的力量。” “所以这两把枪内构都是由纯质辉晶构成,都是我的宝贝。” 她晃了晃手中的左轮,还将那把最大的“止息”在手中旋转。 “为什么军队那夜都普遍装备的弩枪呢?” 艾希恩回忆到之前对军队的印象。 “那是因为弩枪上的辉晶刻印也可以极大增幅弩箭的动能,而且相对来说成本较低,不像有些子弹本身就为辉晶构成,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辉术者,在军队中那些术士往往是队伍的领导层。” 克劳瑞亚挽起她的长发,把两把左轮放在射击台之间的小桌上,边解释艾希恩的问题边打开了上锁的柜子。 “昨晚真的是你吗?” “嗯?” 克劳瑞亚从柜子里面拿出了几包粉末,然后就开始在一旁已经制成的弹壳中成比例混入,艾希恩的话语让她露出了一丝略显骄傲的神情。 “姐就不能有点内涵了?” “告诉你,我在宁静可是数一数二的淑女……” “……” 看着小桌旁的克劳瑞亚边扯皮边配置着弹药,虽然平时很大大咧咧,但是只要涉及到武器相关的她都会变得异常认真。 “再刻上这一道……” “……” “好嘞!” 克劳瑞亚突然起身,抖了抖长发上沾染到的粉末,然后将新的左轮与一组弹药递给了艾希恩。 “试一试试一试。” 克劳瑞亚推着艾希恩来到刚才的射击台,迫不及待的要测试一下她的努力成果。 把普通的弹药推进弹巢,艾希恩随意向尽头的铁板进行一轮射击。 “嗯嗯,深度……可以, 刻印呢……没问题。” “好啦,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一盒是有辉晶装药的特制子弹,另外两盒是普通子弹,都交给你了。” 克劳瑞亚又将三盒子弹抱给艾希恩。 “有什么区别吗?” “笨啊,刚才不和你说过了吗,有辉晶刻印的弩枪和没有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武器。” 趁着艾希恩双手抱着子弹盒,克劳瑞亚顺手拿着她的枪把敲了一下艾希恩的脑袋。 “我这也一次装不下啊,最多拿一些。” 早有预谋的克劳瑞亚从艾希恩手上端的盒子中分别取出一些弹药,然后把两人手上的做了交换。 随后她娴熟的把剩余的子弹锁进柜子里,然后回头笑眯眯的看向艾希恩: “你先拿着这些,以后不够了问我要……嘿嘿。” “额……” “老查要举报你滥用弹药和武器,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艾希恩看着手上捧着的弹药,实在是无法想象她竟然是宁静的信徒。 “好啦好啦,赶紧去执行任务吧啊,拜拜拜拜。” 克劳瑞亚把艾希恩推出武器室,随后身后便传来了一阵上锁的声音。 “到时候请你吃饭!” 将克劳瑞亚制作的弹药装进大衣的内袋,艾希恩仿佛终于明白了每次娜塔帮助韦德统计弹药支出时为什么总会在往日看书的柜台边叹气。 “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她耗费了多少, 所以报销根本无从谈起……” 怀着这种被坑惨的心情,艾希恩推开办事处的大门前往那位委托人注示的地址。 —————— “麦香街道十二号……” 刚刚被马车颠簸惨的艾希恩此时脑袋还并未从剧烈的眩晕中恢复过来,加上他身体并未恢复完全,只能倚靠手杖站立在路牌下。 “芙兰工业区的那几条主干道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差了?” 将手扶住自己的脑袋,艾希恩索性直接依靠在路牌旁边。 “明明前几天去的时候几个主干道还是状态良好的,毕竟芙兰的工业区非常依赖优质道路。” 但看着眼前凹凸不平的塌陷道路,艾希恩无法想象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唉,还是赶紧吧,别耽误了人家……” 费力的起身,艾希恩再次看向街道口的路牌——麦香大道。 “跟麦香街道应该是一个意思……” 艾希恩拄着手杖沿着这条街道寻找正确的门牌号,出乎意料的是,这条街道并没有太多的工人忙碌其中,只有一小部分看似受雇于户主们的维修人员在尝试拯救这些被摧残的道路。 “这些建筑都好像芙兰农田边的大谷仓啊……” 看着两旁造型奇怪的建筑,艾希恩突然联想到了之前在田地边看到的谷仓。 “11……12号,嗯,是这里了。” 敲响这栋并无特殊之处的“谷仓”边的小门铃,艾希恩则思索着什么样的人们能住在这条奇怪的街道上。 并没有太久,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打开了房门。 “请问您是?” “克莱蒙梭先生委托我来帮您解决一些困扰您的问题。” “哦哦,快请进快请进。” 中年男子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将艾希恩请进建筑中。 走进门槛,艾希恩发现建筑的内部并没有从外面看起来这么宽敞,而大部分空间都被一处由木条组成的泛黄木墙隔开,所以看起来大厅内就显得有些狭小。 “这后面是我存放麦酒的地方,公司和厂区里没有合适的地方去存放,就只能随便请伙计们建了个木墙放起来了。” 男子看出了艾希恩的疑惑,整理了一下被自己肚子微微撑起的黑色礼服后,他打开了客厅桌子后那扇和墙壁同样泛黄的木门。 “我应该称呼您什么?” 他回头看向正在观察房舍内部的艾希恩。 “叫我艾希恩就行,我身份并不特殊,您也没必要这样恭敬。” “哦不不不,这话就不对了。” 男子在酒窖门口等待着艾希恩检查自己一楼的客厅,同时用旁边的小泵熟练的接了一杯麦酒递给了艾希恩。 “我叫康利福德,也是同名公司的创建人,我并不认为从农民或者其他什么出身的我们比他们更加高贵。” 他给自己也到了杯麦酒,浓郁的麦酒在橙黄中逐渐沉淀为橘红,纯正的麦香都在证明自己佳品的身份。 康利福德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不然您以为我孤身一人建这么大的酒窖会用来干什么吗? 宴请那些权贵? 谁都知道那些奉承屁用没有。 我这些平日里都是节假里发给我的员工们的,只有他们懂得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坏。” 康利福德疲劳缺神的面孔此时仿佛又再次充满活力,只不过一刻后他就重新恢复了之前的虚弱状态。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请您接受我对您的敬意。” 喝下康利福德递来的麦酒,一阵舒缓的麦香在空腔中蔓延。 “相信我的一个同事会爱上它的。” 艾希恩无法想象当查德西尔看见了这些酒藏后会干出什么。这种联想也让他不小心笑出了声。 第22章 铭记从何而来 “看来您的那位同事很爱喝麦酒。” 康利福德端着酒杯看着这位同样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年轻人。 “是的,估计那老家伙离开了麦酒真的活不下去。” 饮尽手中的酒,艾希恩将杯子放在客厅的长桌上。 “那么请您带我参观下这栋房子吧,也该进入正题了。” 艾希恩再次环望了一圈这栋主要由木石制结构建成的“仓舍”。 “可以,正合我意,鄙人还是比较怕死的,哈哈。” 康利福德开始一一介绍自己一楼里的小房间的用处和一些家具的来源。 “这个房间是当初我坚持要这样设计的,可燃壁炉加木制小柜台,让我还能回忆起一些以往的日子……” 这个大部分木制的小厨房正对小窗的斜阳,与其说是一个厨房,不如说是一个现成的待客室,一个还有余热的石拱壁炉倚靠在房间尽头的墙壁边。 “这是……” 艾希恩在用自己的视野搜索可疑之处是突然发现墙上挂的几幅照片中,夏尔兰迪,这位成日奔波的工团长正在与年轻时的康利福德在麦田里抚腕大笑。 照片中的两人分别穿着白色的开襟衬衫在已经成熟泛黄的麦浪中合照,艾希恩从未见过夏尔兰迪如此开心过,不像现在永远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和老友的合照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一旁的康利福德在看向这些照片的时候,他仿佛也回到了那段往日的回忆。 “没事,前几天在工团那边帮了一些忙,所以认识夏尔兰迪。” “哦哦,我和夏尔兰迪从小就是最好的玩伴,这张照片,还有那几张……” 康利福德指了指远处的几张其余的照片。 “这几张也都是我和其他几个玩伴在收获季麦田里的留影,当时我家里情况好些,有一台辉晶留影机,就把这些记录下来了。” 康利福德慢慢的叙说着他的往事,这位中年人对自己的过往如数家珍。 “可是现在交往少咯,他往后家里出了事,我也只能帮了帮他,现在他成了工团长,我倒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他在壁炉边的小凳上坐下,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仔细检查着这个房间,或许是莫名的病痛让他感觉时日无多,这位平常人眼中的大老板此时已经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 “当时我们都还年轻,而现在我已经对我手下的农民和工人们做到了最好,相信这也是对当初的怀念吧……至少再见到他的时候我能有底气的说一句 我已经问心无愧。” “这个房间和客厅都没有异常的情况。” 艾希恩的话打破了康利福德的回忆。 他从小凳上费力起身说道:“哦哦,没事就行,要是这些东西有麻烦的话我还会头痛于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呢。” “你最近的生活情况是什么样的,休息,饮食,还有去过哪些地方?” 离开小房间,艾希恩顺着客厅侧墙边的折叠楼梯向二楼走去,康利福德则在一旁陪同。 “起居的话都是几十年来的老样子了,从以前干农活的时候就没变过了,以前就一直早晨很早就醒来,现在虽然生活在城内了,老习惯还是改不了了。” “饮食就是早晨的牛奶和粗麦面包,然后其余的话一般都是在厂区那边一起吃,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比较嗜好麦茶和麦酒算不算?但这也是大部分约德韦尔郡人每天的必需品了。” 登上二楼,偏向私人的家具显示着这里是康利福德自己的空间。 “这里是我的卧室和洗漱的地方,由于设计的像个谷仓,像这些房间只能用木板简易隔开了。” 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地方,视野中并没有发现与辉晶有关的任何事物。这些古旧的木制家具散发出令人安心的沉稳,让人实在想不出与康利福德的奇怪病灶有任何的关联。 “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吗……饮食与起居也甚至能算得上比较健康?” “……” 皱着眉头思考着这位“特殊”的企业家可能还存在的被影响因素,艾希恩最终慢慢走到了“谷仓”顶层尽头的侧面双开小窗旁。 将手杖靠在窗边,透过二楼的窗户,这里正好能将临近一片的工业片区尽收眼底,正值正午,忙碌的人们已经开始停下手中的活计,去享用午餐与放松自己的身体,为下午的工作做准备。 “如果是辉晶能量造成的影响的话……” 艾希恩回头看向康利福德说道:“你的产业主要是经营什么的?” 与艾希恩同样在看向下面的人们的康利福德娴熟的靠在了另一侧的墙边,他显然经常在这里观望下方的厂区。 “我的产业大部分是加工农业用机械的,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去你的厂区看一看,到现在我并没有找出任何问题。” 康利福德对这个结果并不失望:“没关系,我随时可以带您去参观我公司的厂区,不过现在已经是正午了。” 康利福德顿了顿,显然艾希恩上午的到访也让他十分愉快。 “如果有空的话,我能否邀请您去我的厂区里享用午餐?现在回文南里斯大区也已经来不及了,相信我,里面的伙食不会比那些芙兰路边的馆子差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请跟我下楼去我厂区里设立的食堂, 平时我也是让我雇的佣人们从那边给我带饭,只不过自从身体不行时,我怕同时影响到他们就把他们全部给钱辞退了。” 跟随康利福德走下二楼,脱下黑色的正装,康利福德换上了更为平常也更为舒适的白色衬衫。 两人走出私宅,沿着大道向街道另一边的厂区走去,原先尝试维护道路的工人也已经暂时休息,只有拉起的警戒带还绑在道路两侧的消防栓上。 走近一旁的厂区大门,岗哨里的值班人员熟悉的向康利福德打声招呼,然后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本来是没有值班这件事的,自从被有个贵族开设的竞品公司在晚上顺走一台机器后,他们自己搞了个值班。” “当然是发工资的,他们自己轮着来,我只负责给钱咯。” 怕艾希恩误会,康利福德连忙补充道。 跟着康利福德经过几处车间,工人们见到康利福德后有的直接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前往厂区的食堂。 “老板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不得死,肯定比你这个老头活得久。” “下个月的节日还发酒吗?” “少不了少不了,都在谷街放着嘞,能喝死你个酒鬼。” “还要在厂区开晚会!” “这不是屁话……都开多少年了。” “……” “……” 自从进入厂区后直至进入食堂,康利福德从头到尾都在被周围的职工们围着打趣,这些工人们既有不再年轻的老工,也有一些活泼的年轻一辈。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真的把康利福德当成了自己的一份子,这种情景是在整个约德韦尔,或者说是整个芙兰都难以见到的。 “怪不得他会说‘无愧’于夏尔兰迪……” 看着远处还在被众人打趣的康利福德,艾希恩先是自己前往打饭的窗口,里面的伙食并不丰盛,但从周围其他打饭的员工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是他们最熟悉不过的家常菜了。 “不用付钱吗?” 艾希恩看着面前那位一副好像见了鬼一般的打饭人。 “今天不是招人的日子啊,你不会是那群**的贵族派来的吧?” 语气并不尖锐,反而有一些看乐子的意思在里面。 “这是老康的客人,我亲眼看见和老康一起进来的,你个小崽子可别认错咯,人家看着像是那群外人吗?” 旁边窗口的一位正在挑选菜品的工人直接骂道。 “嘿嘿,我不也是开个玩笑嘛,您应该不介意……吧?” 窗口里的年轻人还是有些紧张。 艾希恩被这两人整笑了:“老康不介意的话,我就不介意。” 年轻人听到后如释重负:“哦哦哦,那就没事了,老头肯定不会在意的,抱歉哈。” “别让康老头听到,直接让你不能参加下个月的晚会了。” 年轻人毫不在意,并顺手给艾希恩盛了满满一盘菜品:“反正不参加也会发钱,不如直接去中央区或者文南里斯区的酒吧里逍遥一夜。” “还是太年轻咯……” “唉,我说我怎么你了,处处和我对着干……” “……” “……” 离开远处还在絮叨的两人,艾希恩独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享用午餐。 “抱歉抱歉,刚刚被那群**们围着出不来,忘了招呼您了。” 不久后康利福德也抱着一个餐盘坐到了艾希恩的对面。 “都是些老日子里的平常菜,吃着舒适还省心。” “当然,价格也不高,哈哈。” “味道不错的。”吃着盘中的几个菜品,艾希恩感觉并没有艾文娜工作的那个怪老头做的好吃,但却令人感觉到平常的舒适感。 “还真别说,外面还有卖这种怀旧菜的呢,就在你住的文南里斯大区,卖的听说还不便宜。” “那你这里的菜是怎么做出来的?”艾希恩疑惑道。 “当然是老伙计们做的,这里的人不是以前那群生活在农田里的老人就是他们的后代,也有后代的后代,不过都在学校里上学嘛。” “这里的人好像都和你关系挺好,这令我感到挺诧异的。” “可能是都说我这里工资高,福利好,老板没架子什么的……” 康利福德随意的说道。 “我这大半辈子无妻无子,一把年纪了因为机会好才搞成了点事业,前几年送走了双亲,自己孤身一人在世上,没啥追求了。” “再说我也是出身于田地,知道现在农转工的苦,以前受了不少累,现在卖了祖地反而还不能在家乡立足,这都什么事诶……” 看着面前开始抱怨的康利福德,艾希恩问道: “为什么不试着用你现有的影响尝试改变下现状?” “这就是我加入洛克恩德第二议会,也就是新议会,或者说是追随克莱蒙梭的原因。” 虽然见过克莱蒙梭与他的女儿,艾希恩其实并不了解多少关于克莱蒙梭的事情。 “在他主导下的新议会起码与教会联合会一起制订了基本的社会与工作规章,然后用他所掌握的巨大力量强制推动一切人不得不遵守他的游戏规则,包括那些喜好面子的贵族。” “但是贵族同样也爱好钱财,而据我了解他们相较于前者来说更偏爱于后者。” “没错,这仅仅是规章罢了,我们并没有令别人强行遵守这个规章的权利,更别说对方还是掌握大部分权利的贵族,就算是克莱蒙梭也不行。” “所以说这仅仅是一份基于道德上的准则?” “是的。”康利福德颇为无奈。 “辉晶在以往经常用于教会,法术或者军队,但自从文森特帝国的那位天才皇帝出奇的将辉晶运用于工业和民生后,文森特帝国就从此开始走上了霸权之路,不过之后嘛……” “但事物总有相反的一面。” “是的,辉晶带来经济和生活的飞速发展与改善的同时,也带来了辉晶病与其他产业的换血或衰退……” “就比如原先约德韦尔的农业名片?” “是的,好笑的是如今农业仍然是约德韦尔最重要的产业,不过是对于整个帝国来说,我们脚下是帝国最为富饶的土地,而她凭借自己的力量喂饱了大半个帝国的人民。” “但是她已经濒临能力的边缘,而那些贵族工厂和城市领地的肆意扩张却从未结束,不是吗?” 艾希恩早已察觉到了这一丝逐渐沉淀的危机。 “每个人都知道,因为粮食总不会凭空长出来,行不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我相信但凡是一个出生于这片麦田,出生于这片难得的沃土上的人们都会铭记这一切,这也是我不反对克莱蒙梭的原因,他也出身于这片土地,只是野心比我们每个人都大。”康利福德感叹道,却并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谈话边早已经围上了一圈凑热闹的工人们。 “只要铭记这一切从何而来……” 第23章 暗夜中的行动者 “老康说什么呢,还挺感叹。” “听不懂,不晓得。” “老康说说呗……” “……” 工人们在吃完午饭后并没有其他事干,平常也就是在一起闲聊一些没用的杂事,现在正好老康在和客人聊天,也都凑上来看。 “起开起开起开,一边去都,马上就到工作时间了,还不去歇会去,在这干嘛。” “哟,还害羞了哈哈,什么事不能跟大伙说啊?” 为首工人的话引爆了周围其他人的笑声。 “好了好了,马上该到上工的时候了,你们几个也都去检查检查设备,反正到时候老康还能多给你发点买麦酒的钱。” “对对对,别你们几个小崽子到时候出事了,不说咋善后了,你们几个爹的脸能被你们丢完。” 几个老工人把为首起哄的年轻人拎走,也带走了起哄的人群。 “年轻人就是好玩点,也到了该上工的时间了,之前老一辈因为维护问题出过事,然后之后就开始例行维护了,同样也额外发钱。” 吃完这顿普通但并不难吃的午餐,康利福德带着艾希恩开始沿着厂区内的道路参观康利福德的几个大厂房。 “这是负责组装农机的厂房……” “这是负责验工……” “这是分造……” “……” 正如康利福德所说的,基本都是生产农机的从零部件的制造与分装到集成的组装,这片工厂可以说已经具备了自主制造农机的能力。 “这些都是你白手起家一步步置办的吗?” 艾希恩拄着手杖侧首观察着车间里运转的机器与工作的工人们。 “当然,但也有一部分父母的产业,小时候他们在东疆与中部郡赚了笔,然后在这里生下了我。”康利福德并不介意说出自己的过往。 “……缺少了一环……” 看着前置空空的整体机架,艾希恩发现还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你生产发动设备的车间呢?既然可以自主生产,那就不可能缺少发动设备。” “唉,不在这里,在我厂区最里面,也是……” “避免辉晶影响到其他人,对吧。” “是的……”康利福德叹了口气。 带着艾希恩穿过一道侧门,厂区的围墙在此处变窄,最后直至尽头,一个顶部被涂红的车间出现在厂区的边缘。 “这里便是加工发动机的车间,里面的员工都是自愿到这里工作的,我能提供的相应措施仅有从维多利亚购买了几乎是最先进的辉晶处理机和安排了最高的工资和辉晶病后处理。” “虽然处理机能处理绝大部分的辉晶感染,但是还会有人感染辉晶病,不是吗?” 艾希恩现在几乎已经确认了康利福德身体衰弱的原因。 “是的,辉晶病患者在哪里几乎都被嫌弃,我也只能尽最大努力来保证他们得病后的生活。” “他们几乎都选择回到芙兰的田地去,回到他们的故乡。” 这是辉晶坏的一处的显现,这并不是康利福德能改变的,他已经做到了最好,但在他心中却觉得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你是说你购置的维多利亚处理器能处理掉大部分的辉晶扩散?” 艾希恩突然的话语打断了康利福德的沉思。 “嗯?是这样的,不然我也不会放心让我的乡亲们去干这些。” 拦住了想要继续上前的康利福德,艾希恩继续问道: “你在这间车间里的工人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三十多个,都是一些老伙计,他们是自己轮换的,我并不经常来这里。” “有什么问题吗?”康利福德被艾希恩莫名拦住,这让他感到焦虑。 “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有些累了,要不然今天就到这里?” “没问题,那就不去了,您观察到什么问题了吗?” 艾希恩与康利福德顺着原先的道路离开厂区。 “现在还并不能确定,但是一定能帮您解决的,我很有把握。” “哦哦,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艾希恩在街口最后一次对康利福德挥手道别,随后离开了康利福德与他的工人们。 他并没有告诉康利福德的是: 那栋红顶的房子边,一个诡异的深蓝色倒三角几乎充斥了他的整个视野。 —————— “打扰了……” 艾希恩直接走进了店铺。 “哟,看看是谁来了,不去帮教会上班来我这里蹭饭来了。” 老店主仍是坐在高脚凳上在摆弄着他的老物件。 “哥哥!” 艾文娜从货架里冒出来,显然艾希恩的到来让她十分惊讶。 “刚完成一些别人的委托,没事干就来看看你。”抱住跑过来的大姑娘,艾希恩笑着说。 “诶哟喂,你哥天天夜不归宿的,还不如我疼你嘞。”老店主显然对艾文娜的举动感到不满。 艾文娜笑了笑:“您也好,您也好,嘿嘿。” “碰巧现在是上班时间没有客人,不然肯定扣你工资。” 看着柜台上坐着的店主,艾希恩感觉他不自觉的已经把艾文娜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不用怕他,你哥给你赚钱。”艾希恩反讽道。 “出息了你还。” 从高脚凳上下来,老店主走进店铺的里面。 “走吧,我们平时是在里面的货房吃饭的。” 艾文娜拉着艾希恩走进了被帘子遮住的货房。 一张简易但却又让人感到厚重的红木餐桌摆在累积成山的货箱前。桌上摆着三盘炒制蔬菜和两盘红烧兽肉。 “哟,难不成您老还提前知道我今天要来,给我准备这么丰盛的菜啊。” “别蹬鼻子上脸了,我这是给闺女做点好吃的,最近因为艾文娜招待着,店里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没有啦……” 三人就坐开始享用桌上的美餐,显然店主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菜品在有着家常菜美味的同时也并不是很油腻。 “最近兄长没干那些危险的事情了吧,担心死我了。” “没有……哈哈……” 艾希恩摸了摸头,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飘忽。 “就他,都不用别人收拾,我一根手指头他就要躺在地上跟我求饶。” 直接忽视这句话,艾希恩只能对艾文娜回以歉意的笑容,他没办法对艾文娜撒谎。 “今晚又不回去啦?”艾文娜似乎并没有像上几次那样担心兄长的安全。 “嗯……”艾希恩本以为会被艾文娜说道几句。 “没事的,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在兄长身后。” 艾希恩在这一瞬突然感觉艾文娜周围发生了莫名的变化,但他将视野切换后,面前的艾文娜又再次回到了之前的安静温和的状态。 “别在这显摆你俩的兄妹情深了,赶紧吃饭,别耽误我挣钱!”老店长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在接下来老店长不断地冷嘲热讽中,艾希恩结束了这极为痛苦的一顿饭。 “小子以后要多结识点人,就凭你现在这些能力, 恐怕以后连你妹都保不住,更别说其他你想要保护的东西了。” 老店主再一次在艾希恩离开之前叫住了他。 “那么你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吗。” 艾希恩回头望向站在店门口的中年人,艾文娜此时正在收拾碗筷。 “至少在你成长起来之前,没有人能再次伤害到她。” 店主轻轻哼笑着说出这句话,似乎这对于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而在艾希恩的视野内,中年人的瞳孔则散发着透人心髓的骇人绿光。 “再次?” 并没有回答,店主摆摆手回到店内,留下艾希恩一人站在老街的路口外。 叹了口气,艾希恩也离开了老街,既然店主已经帮了自己几次,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只要对自己和艾文娜没有敌意,艾希恩并不在意将艾文娜交给他照顾。 ———————— 在办事处旁存护教堂边的花园中消磨掉了下午的时光,随后艾希恩又回到武器室向克劳瑞亚要回了一些特制弹药。 “怎么了,这么快就用上了?” 克劳瑞亚与艾希恩一同走出武器室。 “有情况的话我和克劳瑞亚可以一起陪你去。”查德西尔难得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没有躺在小沙发上喝酒。 “没事,我自己应该能解决。” 艾希恩回绝了两人的好意,不仅仅是因为这次任务的负责人本就只有他一人,而且他的两名队友,包括整个队伍都在这几天都在忙着处理新议会的善后事项, 平日里的辉术事件也在不断发生,整个约德韦尔的公共部门,无论是明面还是暗面上都在高负荷运转,今天也许是他们两人难得的空闲时间。 查德西尔见艾希恩死活不让他俩帮忙,就提醒道:“那就记得带两发特制的信号弹,到时候有危险就打出去,附近负责片区的其他队伍应该会及时赶到。” “嗯,多谢。” 艾希恩摸了摸腰间的左轮,检查了下手杖尾部的利刃后便与两人道别。 “小伙子成长的倒挺快,你看看之前刚来到时那副拘谨的样子,哈哈。”查德西尔在沙发上感叹道。 “哪能都像你个老东西,天天除了摸鱼就是喝酒……”克劳瑞亚摆弄着自己的“止息”,这把巨型左轮在她的手上不停翻转。 “这几天可是给我忙的不行好吧,鬼能知道信仰生命的异徒能和信仰死亡的残党联手,这真的颠覆了我的三观。” “确实是有点,当时我到场的时候,一个巨型‘藤蔓’刚从被死神吸干的尸体中破出,你是不知道给那个守护卫队的小姑娘吓得哟……” “这就是你直接掏出你的老伙计一枪把那玩意脑袋打爆的理由?我看是那玩意溅出的东西吓了人家小姑娘一跳。”查德西尔掏出另外一瓶冰啤,观察了一下后准备倒入嘴中。 “哈哈,是吗……怪不得小姑娘后来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呸呸呸,他妈的,怎么是辣椒水,你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天天喝老子的珍藏还整老子?”查德西尔将瓶子连着里面的液体直接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 “哈哈哈哈哈,不是我放的哦。” “那是谁?老女人?” “你刚刚盛赞的新人。” “他妈的,我起码还是那小子的救命恩人,几天不见就学会坑我了,看回来我不好好教育他一下如何尊重老人。”查德西尔一脸看错人的表情。 “其实你也参与了是吧,或者你先把他坑了?” “你怎么知道?”克劳瑞亚顺口而出。 “果然……” “哈哈,我的老伙计需要保养,我先回武器室了哈,拜拜。”克劳瑞亚从柜台上跳下,直接跑回了武器室。 “唉……” 查德西尔走进值班室,今晚是他的轮岗。 看着小巷狭隘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查德西尔又魔术般从上衣中掏出一瓶麦酒。 “最近可真是不太平咯……” 工业化的约德韦尔隐藏了太多的血泪与矛盾,而以贵族为首的旧议会又强制插手了约定俗成的秩序,矛盾正在一个个浮现,最终引爆最大的炸弹。 一想到马上可能会更加忙碌,查德西尔不禁后悔起自己离开智识教会前往约德韦尔的那个下午。 “造孽啊……” “……” —————— 第24章 暗夜中的行动者 夜间的约德韦尔如往常一般寂静,街道旁失修昏暗的路灯勉强照亮行人的视线。它们的象征意义其实大于现实意义,毕竟它们微弱的光辉也只能证明联合政府起码建设了基础设施。 因为前些天的新议会事件,现在约德韦尔的所有大区正在实行宵禁,酒吧等一些夜间场所早在午夜之前就已经关闭,如今能在路上的不是克莱贝恩场的警员就是教会联合会的行动小组。 依靠着证件乘着巡夜警员的车辆来到了芙兰大区的工业区外,艾希恩正沿着早些的街道向康利福德的厂区前进,此时芙兰工业区更是没有一丝光亮,唯一可见的就是各个厂区门口的值班室散发出来的白色微光。 “奇怪……康利福德不是说他们厂区半夜会有值班的吗……” 艾希恩在康利福德的厂区大门边的围墙下观察着早些来到过的值班室,不同于其他厂区的值班室还亮着些许微光来证明还有人在里面值班,黑暗与寂静笼罩着一切。 不再思考多少,艾希恩掏出腰间由克劳瑞亚改装的左轮,沿着围墙向大门摸去。 不等走到大门近处,艾希恩的视野里便发生了些许变化,他突然发现值班室里有略微的辉晶能量波动。 “竟然有人不开灯待在值班室里……” 得益于提前切换了视野,艾希恩提前发现了值班室里的异象,一位壮实的中年人沉默的矗立在值班室中,一双眼瞳在艾希恩的视野中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深蓝色的倒三角……”艾希恩联想到早间在加工动力源的车间看到的诡异三角。 已经临近大门的一边,但值班室里的中年男子还是一动不动的矗立在艾希恩的右侧,板正的脸庞充满了僵硬与死气。 “不像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信徒……是被什么邪祟控制了吗?” 艾希恩转动手腕上的机械腕表,手中的手杖瞬间幻变成为先前在死神领域中出现的权杖。 起效非常明显,在权杖出现的一刹那,中年人瞳孔中的深蓝色在艾希恩的视野中可视性的消退,在蓝色完全消失后,中年男子直接倒在了值班室中。 艾希恩见状直接进入值班室里查看男子的情况,却发现男子已经直接死去,没有任何气息存留。 “已经完全被控制了……” 没时间再探寻男子的情况,艾希恩迅速进入大门开始凭借早间的记忆向那栋有问题的车间行进。 他没注意到的是,已经没有气息的男子在他走后不久,一股矛盾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开来,死去的躯体则开始不断颤动,仿佛什么要从其中破出。 在躯体不断振动的同时,一把弩枪按在了它的腹部之上。 弩箭无声发射,躯体也随之停止振动。 —————— 一路无人,艾希恩很轻松的来到红顶车间的一旁,很显然里面正在进行着什么,因为在艾希恩的视野中,那枚深蓝色的倒三角已经近乎化为实质笼罩了包括康利福德所在的街区等一大片区域。 “这也太诡异了,而且这种程度的封闭车间几乎很难被教会联合与政府的巡查队发现。”艾希恩小心翼翼地爬上车间侧面的消防梯。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能力,艾希恩也并无可能发现这里的异常。 虽然现在并不能得知这里的邪教徒要利用这股力量来进行什么,但是这个明显对存护的象征进行亵渎的倒三角肯定会造成某种严重的后果。 再对最近发生的事件进行联系,这些关于邪教和辉术者的恶性事件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城市里发生,而从韦德他们的描述中,近期的辉术犯罪几乎是几何倍上升,如今所有的部门都在超负荷运转。 “是个脑子清醒的人都应该知道这座城市和周边地区在酝酿着什么,但是每个势力却还在为一纸破条约争执不休。” 透过车间顶部的透光玻璃,艾希恩看到车间内部,一群工人正僵硬的站在车间一层的诡异三角祭坛周围。 在祭坛的中央,一个身披深蓝黄边衣袍的人正在祭坛周围摆放着本来用于制造农机动力源的辉晶,原本橘黄色的辉晶内核此时正在映射着深蓝色的光芒。 周围的工人则是僵硬的在原地重复着模糊不清的呢喃,在中央蓝袍人的吟唱下,原本成堆的辉晶开始散发出越来越耀眼的深蓝色光芒,随后便开始不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可视的倒三角在半空中越来越加深为实质。 “目测有三十多人左右,持少量器械,视野中并无专业武器,可能已经完全被控制。” 艾希恩观察着里面的情况,思考着要不要向周围的巡查队伍发出信号请求支援。 视野中的工人都是如同值班室内的那位已经死去的工人一般同样的僵硬,眼瞳中同样透出骇人的蓝色光芒,而且较为更深。 在短暂思考后艾希恩决定并不向周围的教会联合队伍发射信号弹。 “赶来的队伍并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过于打草惊蛇,可能会让这些教徒提前将他们的计划强行进行。” 决定好一切后,艾希恩缓慢跨过车间顶层的安全门,这些工人并没有在车间的顶层警戒。 扶着有些锈蚀的铁质扶梯慢慢走下车间的侧边货架,艾希恩尽量在不发出过大声响的情况下尽可能靠近正在进行着献祭的蓝袍人。 用银色的特制子弹换下普通的黄铜子弹,艾希恩将左轮缓缓对准祭坛中央吟唱的蓝袍人。 “存护即为永恒; 永恒即为虚幻; 唯有破灭永存…… ……恒与唯一……” 突然响彻整个车间的枪声打断了他的吟唱,但出乎艾希恩预料的是: 子弹在半空中仿佛与倒三角的虚伪圣辉发生了剧烈的碰撞,最后两者一同湮灭,祭坛上的辉晶在那一瞬间迅速消耗,但蓝袍人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糟了。” 艾希恩在看到子弹湮灭的那一瞬就连续向祭坛中央清空弹巢,然后快速向他原来的道路撤去。 底下的蓝袍人发出了怒吼: “为何执意破坏我们拥有的一切!” 不等他命令,原本僵在原地的工人们全部以非常的速度向艾希恩靠近,他们用几乎不可能的步伐与动作灵活的翻越狭窄的折梯,而且完全无视艾希恩的警告射击。 “没办法了……” 看着那些拥有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灵活性却面无表情的工人们,艾希恩快速换上了下一轮子弹。 一轮连射过后,艾希恩打翻了几个冲在队伍最前方的工人,他们被子弹的冲击力裹挟着翻下数层楼高的折梯。 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因此死亡,甚至连一丝轻微的伤残都没有,只有他们工装上的孔洞才能证明刚刚有子弹穿过他们的身躯。 在挣扎着起身后,他们又再次加入到追逐艾希恩的队伍末尾中。 “是那个祭坛的作用吗……存护与破灭……” 艾希恩换用辉晶子弹再次瞄准逼近自己的一位异变工人,子弹射出,辉晶子弹在发出剧烈光芒后击碎了在工人周围相对薄弱的倒三角圣辉,随后这名可怜人的头颅被子弹瞬间击碎。 躯体慢慢倒下,将本来就勉强一人通过的折梯完全堵塞,后面异变工人的行为仿佛只是根据生物的本能或者是蓝袍人的控制,他们被倒下的躯体撞倒,随后便又有几人掉下折梯。 艾希恩见状快速爬上折梯的剩余部分,登上了车间顶层的杂物摆放层,准备离开车间的内部。但身后的呻吟声再次吸引了艾希恩的注意。 原本倒下的躯体上,一个血肉藤蔓再次从其中破开,勾起了艾希恩并不愉快的回忆。 “萎华教团,死亡密会,还有这个倒三角圣辉……” 艾希恩站在车间侧边的消防梯外回忆着之前遇到的几个被认定为邪教的团体,这种诡异的寄生体几乎每次都出现在和辉术犯罪有关的场所。 “南部总站的列车,文南里斯的街区,新议会的受害者……” 艾希恩边开枪边后退,但子弹的力量被车间后方的祭坛明显影响,而仅凭借这些子弹耗尽祭坛的力量并不现实。 将左轮放回套件,艾希恩将权杖反持,将权杖开刃的下部刺入最先冲过来的异变工人。权杖的刺入的一瞬发出耀眼的金黄色光芒,其上的血肉藤蔓开始溃烂淋落,而异变的本身也终于无声息的倒下。 权杖似乎隔绝了一切有关辉术力量的影响,在权杖的影响范围内,一切似乎都被强制稳定在现实的规则中。 见到那些被控制的躯壳们突然在艾希恩掏出权杖后瞬间落入下风,蓝袍人则又加紧了自己吟唱的速度,包括他身披的深蓝色教袍连同祭坛周围的物品一起,所有被笼罩在自祭坛二次扩散出的黄色能量实质中的物体都开始迅速硬化,最终变为蓝黄色相间的石块。 “糟糕了……” 看着下方异象的艾希恩试图杀出一条血路,可是这些已经失去生命的躯壳挤满了原本就十分狭隘的折梯与顶层站台。 “存护之蓝为永恒之存; 存护之黄为永恒之实; 倒行三角为永恒之……” 象征死亡或者永恒的黄色光圈还在不断扩散,艾希恩只能将黑色信号弹再次推入弹巢。 就在将要扣下扳机的一顺,一张粗糙的手按住了艾希恩持枪的右手。 第25章 暗夜中的行动者 “交给我就行。” 身披棕色大衣的瘦高男子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艾希恩一瞬间扫过的利刃。 “我们应该不是敌人,相反,您还是我的朋友。” 熟练的用刺剑以诡异的速度快速击倒了周围几个想要靠上来的工人, 他走进艾希恩逃出来时的顶部侧门,并示意艾希恩跟上: “哦,再次见面,工团书记官金斯克,您应该在数天前见到过我。” “抱歉,但是你的出现太突然了,我第一时间无法判断敌我。” 艾希恩跟着他再次走下了之前狭窄的扶梯。 “理解。” 用刺剑挑开艾希恩之前在折梯上杀死的异变躯体,金斯克丝毫不掩饰他对底下蓝袍人以及这些异变的厌恶,瘦削的脸上遗露出的却是悲伤的神情。 来到祭坛的正前方,原本在一旁的工人们现在都变成了无声的尸体,血肉组成的藤蔓爆开,溃落,最终将半个车间染红。 “保罗,为何至此?” 金斯克好像认识此刻仍站在祭坛正中央的蓝袍人,他的金色眼瞳直视着动作越来越慢的“保罗”。 黄色的光圈正在将车间内的一切都化作永恒的磐石,蓝黄色相间的磐石交相辉映,最后化为了橘黄色的辉晶原石。 “回答我保罗,你为何要将信任你的老友们献祭于所谓的‘存护’,所谓的‘永恒’?” 面对逐渐扩散的光圈,金斯克并没有后退,耀眼的金色同时从金斯克以及艾希恩手中的权杖照射而出,两者在无形之中爆发出剧烈的碰撞。 “不……他们,他们只是回归了永恒的怀抱!” 保罗的情绪异常激动,如今倒三角的圣辉似乎也并不能保护他免受于能量场的影响,他的动作开始缓慢,他的语言开始紊乱,他正如同他的弟兄们一同化为永恒的象征。 “正在成为永恒的感觉如何?看看你周围的兄弟们吧,我们原本还能在丰收节的时候一起在老区喝一杯,而不是让他们的血染红这里的一切。” 他悲哀的看着祭坛上正在辉晶化的保罗,手中的刺剑却不曾放下。 “你懂得什么?我们现在还能在这里享受仅存的生活,难道就能忘记这些工业的机器,这些贵族的走狗从我们手中抢夺走的一切?” 保罗的面庞逐渐狰狞,尽管身体的辉晶化已经使他每说出一句话都痛苦万分。 “康利福德他固然对我们很好,但是像他这样的又能有几人?即便是他,现在工厂的盈利也十分微薄,马上修正案又要签署,这让他们怎么经营下去?” 怒号沉默了金斯克的质问,也让艾希恩了解到了康利福德未曾告诉他的事情。 康利福德本就是新议会成员中的奇葩,更不用说在整个约德韦尔郡乃至整个帝国西南部了。 修正案强制赋予贵族企业的额外权利与对新兴资本的限制让新议会的中小型成员难以接受,因为这会严重打击他们本来就脆弱的资金链和收入来源。 更别说待员工如家人般的康利福德,等到修正案推行以后,他的亏损是可以预见的。 “我们已经失去了我们的土地,我们已经失去了我们的生活,而他们还不满足,他们想掠夺我们所剩下的一切!” 保罗的情绪仿佛影响到了光圈的扩散,如今这轮蓝黄色光圈已近乎实质,圈内的所有物品都已经被快速辉晶化。 “……” 金斯克的悲哀转为了无奈,刺剑剑柄上的光芒更加闪耀。 “我只是想……想保护这一切,祂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我……” “……” “砰!” “……” “抱歉……” 辉晶子弹穿过了保罗的头颅,金斯克身后的艾希恩最后了结了这个可怜人。他们已经身处领域之内,倒三角的力量再也不能替他抵挡住这一发子弹。 “你犹豫了,所以我替你解决他。辉晶化已经开始向车间外扩散,不能放任作为媒介的他还在那里施术。” 艾希恩手握权杖走上前击碎了祭坛边的符文,保罗则是连同他最后一刻的泪水一起化为了他理想中的永恒——连同他所珍视的一切,或者说一部分一起迈入了永恒的国度。 整理了下情绪,金斯克走上前向艾希恩致谢。 “重新介绍下,金斯克,审判议庭现任约德韦尔区负责人,同时也是约德韦尔工团书记。” “审判议庭又是什么?” 艾希恩开始检查祭坛周围的遗物,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辉晶,甚至包括祭坛周围的石质地板。 “神圣序约的订立者,洛恩克斯法律的维护者,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在先帝洛恩克斯的允诺下创立了审判议庭。” “议庭创立的初衷是维护序约的权威与实际执行,另外负责清除一切于洛恩克斯有害的内部因素。” 金斯克开始统计这些他熟悉的面孔,血肉的藤蔓残髓并不能敌过能量的侵蚀,残骸与躯壳都化为了橙红色的辉晶。 “那看来你们并没有履行好自己的责任,神圣续约维护的是洛恩克斯的人民,而现在的它就如同一张废纸。” “难以反驳,现在贵族议会的力量确实是洛恩克斯难以剥离的实质性力量,神圣序约服务的是洛恩克斯的利益,我们只对序约的制定者与服务者负责。” “虽然我们拥有完全独立的审判权与行动权,但是洛恩克斯如今还离不开那些贵族,所以我们只能暗中支持以新议会为首的工业家发展,这也是我们反对修正案出台的原因。” 外面开始传来阵阵脚步声,披着黑色大衣的队伍开始封锁整个车间。 “你要相信我们有甚至杀死皇帝的力量,但这于洛恩克斯无益,这件事也一样,除了暗中对一些不光彩手段的处理外,我们无能为力。” “不用解释这么多,我能理解,建立于先帝的内卫机构,服务于整个洛恩克斯的存续,但现在洛恩克斯的绝大多数经济等方面还是依赖于那些开国贵族们所成立的贵族议会,所以你们只能提供给新议会有限的援助。” 艾希恩拍拍手上沾染的辉晶粉末,走过了金斯克和其余的内卫队伍。 “是的,但出于个人角度来说,我感觉有人还是能打破这个局面的,到时候议庭的那几个老怪物没准真的会杀死几个开国的大贵族后代。” 金斯克斜眼瞟了下艾希恩手中的权杖,他太熟悉这柄武器了,但是它为何在这位少年的手中就无从得知了。 “你会解决后面的一切吧,毕竟你们是专业的。” “嗯,辛苦了。” “夏尔兰迪和德利尔知道你的这个身份吗?” “不知道,但你要相信我对工团并无恶意。” 在得到答复后,艾希恩摆摆手走出了已经辉晶化的车间大门,少年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子夜的黑暗中,仿佛他并不在意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里的温馨,这里的故事,这里的别离,这里的肮脏,这本就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根据委托来到这里,然后处理掉危险的事物,最后离开。 “……他看起来毫不在意,长官。” 一位内卫同样望着离开的少年说道。 “怎么会呢,权杖选中了他,或者说是他召唤了权杖?” “我有预感,近期所有的矛盾会一同爆发,在这之前,不要告诉其他地方的负责人权杖在百年后再次显露世间。” “为什么?这可以让老家伙们放宽对我们行动的限制,我们可以凭借这来进一步支持新议会的活动。” “那些老家伙的过激行为会不会刺激到那些大贵族?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固然可以轻松杀死任意的个体,但是没有人能面对数支成建制的军队。” “……知道了,我会让他们管住消息的。” “收拾收拾吧,破灭之卫竟然也和生命教会遗失的圣物有所关联……这还不算最近几个也开始活跃起来的邪教。” “唉,晨间还要去和康利福德解释这一切,或许我该告诉他真相?” 收起手中同样金黄色的刺剑,金斯克加入了处理现场的队伍中去。 “好了嘞,老保罗啊,你们将整个车间都变成了辉晶原石,你说说这康利福德如果都把你们卖出去,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哝。” 金斯克苦笑着看着已经化为辉晶雕像的保罗与其他几十名亦化为辉晶的工人们。泪水充盈了他的眼眶。 他以近乎巧合的方式加入了议庭,最后凭借自己优异的辉术天赋快速成为了约德韦尔地区行动的负责人,但抛开这个身份不提,他也是出生在这片土地的一份子。 他也何尝不知道这些所谓“被时代抛弃”的人们的苦难。 “我们都在等待着……” 他喃喃道,然后抽剑彻底崩裂了整个剩余的祭坛。 ———————— 第26章 生命之息 子夜已过,艾希恩离开查德西尔的厂区,独自一人行走在昏暗的辉晶灯具下,他的大衣早已被那些人们的鲜血浸红,灰黑色与猩红相间让这件大衣显得异常可怖。 “这是他第几次见到这些‘藤蔓’了?” 从南部总站的那列火车上,从文南里斯的公寓中,从新议会的领域内,而如今又出现在康利福德的厂区内。 “生长的藤蔓,不论一切物体……” “……” 现在他这副样子,回家只会让艾文娜担心,办事处又离得太远…… 昏暗的路灯下,一位身穿染血黑袍的人在思考着夜间的归处,幸亏晚间施行了宵禁,不然肯定会吓死路过的行人。 晚风吹拂过艾希恩的脸庞,将他的视线引向南方,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城市的边缘,将两个世界分割 “生长……” “生命……” “……” 少年迈开脚步,晚风已经为他指明了此夜的归处,死亡与别离只是暂时,今夜还很漫长。 城市的石砖道路慢慢在脚下消失,土路才是芙兰农业区的主要道路。艾希恩行走在农田缝隙间隆起的土坝上,代表工业的红色车间群慢慢消失在视野之内,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尽的麦田。 麦田已经开始泛黄 预示着丰收节即将来临,这是约德韦尔郡乃至能耕种的帝国西南部自古以来的传统节日。节日过后人们便开始收获整年努力的成果,这也是他们为之庆祝的原因。 —————— 来到之前乔金的老家边上,原本死去的萎华教团牧师形成的巨木还矗立在原地,巨大的枝丫横穿撕裂了原先几栋房子的脆弱墙体。 “奇怪……” 看着先前那些原本应该由于污染而无法耕种的土地此刻却种满了类似于乔金耕种的巨型小麦,艾希恩顿时警戒起来。 “查德西尔说过这里在我们离开之后就已经被生命教会接管了,看来他们的行为也并不是这么的光明……” 慢慢从坝上靠近巨木下的麦田,几位农夫穿着的人在麦田间的小路上观望着四周。 “没有相应的武装或者其他辉术波动?” 看着几人手旁的农具,艾希恩并不认为他们是生命教会或者萎华教团的成员。 将染血的大衣脱在路边,艾希恩缓步走向原本荒芜的农田。 “谁!” 突然的脚步吓到了几个农民,为首的老汉紧握住手中锋利的农具,其余另外几个角度的农夫也纷纷抄家伙赶来。 “停停停,应该不是那群坏心思的。” 老汉看清了来者的服饰与神情后,发现眼前这个甚至可以说文弱的青年根本不可能是那些最近妄图偷盗破坏他们麦田的人。 见到老汉放下了“武器”,其余的农夫也都放下了敌意,相反的是,他们对这位少年半夜来到这片农田的原因更有兴趣。 “孩子,那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啊,最近听说城里那边不是很太平嘞,这边也有点乱起来了。” 老汉一看并不是那些对自己田地有所企图的人,瞬间就开始健谈起来,旁边几个农夫也纷纷附和。 “我是乔金他的朋友,最近听说他出事了,就来这边的麦田看看,我记得以前这里的土地不是被污染了吗,怎么现在这么快种出了这么多的麦子。” “乔金啊……我知道他的母亲,当时可是数一数二的能干,农活干的不比几个老家伙慢嘞。 之前一段时间就听说他们娘俩搬去城里了,本来看乔金那小子最近还回来种种地,原本以为是好事,结果竟然出事了。” “他妈老早就生病了,我听和他们熟悉的人说,估计乔金种地就是为了挣药钱吧。” 一旁的农夫摆手说道。 “是的,而且在这之后教会将他们葬在了他们楼前的土地上。” 艾希恩点头肯定了农夫的话。 “挺奇怪的咯,你看看那个一夜之间从那几栋老房子里长出来的大木头,生命教会的牧师们说这是神迹,但我看着挺妖的嘞。”老汉身后的高个子农夫说道。 “跟你包的田里种的麦子不妖一样,长这么快还这么高的麦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另外一个同样年龄比较大的农夫吐槽道。 “嗯嗯,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请教下为什么这片原先被污染的土地能种出这么多的小麦吗?” “我只在乔金的田里看到过这样的麦子。” 艾希恩望着这片原先荒芜的土地,想到了之前第一次载他来到芙兰的车夫的感叹。 “多好的土地啊……” ———————— “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些地本来就是我们祖上留下来的田地,本来还在和那些老板纠缠赔偿问题,结果那棵大木头一夜之间长了出来。”老汉指了指那棵巨木。 “然后生命教会的牧师还有警察就封锁了整个地区,但很快警察就离开了,然后就有牧师跟我们商量重新耕种这些土地。” “这些土地不是被辉晶污染了吗?” “对啊,当时我们这些人肯定觉得不能接受,毕竟我们还是种了大半辈子的田了。” “但是,教会的人不但承诺会付钱让我们种地,而且提供全部的种子和其他必需品,最让我们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竟然不会收回土地的所有权。” 老汉越说越来劲,显然生命教会的行为出乎他们的预料。 “对啊对啊,教会的好心牧师们给了我们不少优惠,我们把之前进城打工的弟兄们有些个都叫回来了,白种地还拿钱,种出的小麦还归我们自己。” 其他人也附和道。 “我说的是你们知道他们怎么能让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的吗?” “哦哦,一聊聊远了哈哈,这倒还真不太明白,虽然说不是秘密吧,但也只知道他们给我们提供了种子和肥料,肥料看起来和我们之前用的差不多,倒是种子看起来挺不错,是好种子。” “没有其他的了吗?” “嗨,还真没有了,跟我们之前种地的东西差不多,没准还真是生命之神她老人家眷顾我们这些苦命的农民们哝。” 老汉虔诚的赞美了下自己所信仰的神明,虽然这些农民们无论年龄大小,都习惯平日里大大咧咧,但他们对自己所信仰的,所珍爱的,所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异常认真。 “不早了孩子,不然我让阿信载你回去吧,我看这夜是没人再敢来糟蹋田了。” “为什么会有人来破坏呢?” “因为村里还有些老人说这些土地是因为恶魔的力量才能重新耕种,有不少人信了那些话,就来祸害我们好不容易种起来的麦子。” “我看他们就是想偷走我们的麦种!他们可没安好心。”原先的高个子农夫愤慨道。 “别把人家都想的这么坏,乡里乡亲的,都要照顾着点,嘴上留点情。” “好了好了,阿信,来,送我们这位客人回家,你俩跟着我继续去西北角看看去。” 老汉随后就带着另外两人拿着农具往麦田坝下的西北角走去,晚风吹动麦田的浮动声掩盖住了他们越来越远的说笑声。 “您要回哪去?” 阿信熟练的登上马车询问着艾希恩的目的地。 “文南里斯大区。” “那完了,城区现在实施宵禁,我们现在进城是要被抓起来的,不如先去我家里凑活一夜?” “你尽管去,不会有事的,麻烦了。” 艾希恩掏出了韦德给他补办的警官证。 “哦哦,原来是警官啊,行,这就带您回去。” 阿信驾车在土坝上背驰。 “您是来调查的吗?毕竟这么晚了,还是说乔金他们家出事另有原因?” 阿信在得知艾希恩的“身份”后不由得遐想起来。 “你想多了,我只是乔金的朋友,仅此而已。” “是我多嘴了,嘿嘿,谅解下。” “没事……” 马车逐渐越过那片被诅咒的土地,巨型的麦子逐渐消失在艾希恩的视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红顶厂区。 第27章 肥料 “喝酒的时候听其他小队的人说芙兰的工业区又出事了?” 查德西尔在柜台边摆弄着那株克兰鄂花,冰柜里的麦酒早已经喝完,只不过他最近没有时间充盈他的“库存”。 “这都是这段时间的第几次了,各种邪教都不说了,抢劫的,自杀的……简直要把我折磨疯了。” “说的好像你去了一样……不过工业区已经增派了好几支队伍了,简单的克莱贝恩场警员已经难以管理住那里的治安了。” 娜塔在柜台另一边静静翻看她手边的书藏,一朵白色的克兰鄂花别在她的短发旁。 侧门夹带着门铃的清脆声被外部打开,浑身被鲜血沾满的艾希恩走进办事处。 “呸呸呸,我他妈没看错吧,妈的嘴真开光了……” 查德西尔边骂着边起身扶住艾希恩查看他的情况。 “没受伤吧?” 将艾希恩推给后面的娜塔,查德西尔警戒地望向侧门外。 “没有……不用,没事,是一位好心的农民送我来的。” 脱下在任务中染血的风衣,艾希恩直接走到查德西尔的小沙发那里躺下。 “怎么了这是?大半夜了怎么还被人家农夫送回来了?” “芙兰工业区那边出了点事,不过相关的人员已经开始处理了。” 自然的闭上双眼,艾希恩开始思考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 “最近工业区是有不少事,但是你去农业区干嘛,再说这个时间点有哪个农民会送你回来啊。” 查德西尔心痛的看着自己的小沙发被艾希恩身上粘染的泥土和一些血渍弄脏。 “不是没事吗,你个老东西还急上了。” “我是说我的沙发……” “……” “艾希恩,工业区发生了什么?我没准可以帮上你的忙。” 娜塔放下手中的书籍,在合上之前把一片白色书签夹入其中。 “委托任务的康利福德,他经营的车间里面有工人涉及诅咒特定个体以及进行范围献祭,但是已经被我和其他人员制止了。” “损害,特征,动机?” “献祭被及时限制在车间范围内,献祭标志是一个倒悬的三角,动机的话……” “不用说了,破灭之卫的引导献祭,这些疯子认为没有人能守护住自己珍视的东西,只有死寂般的永恒才能让化为无尽的存护。” “就是和现行的存护教会是两个极端。”查德西尔在一旁补充道。 “以保罗为首的老工人们对康利福德乃至整个约德韦尔郡的现状和未来感到恐慌与不满,而贵族修正案的即将推行加重了他们的恐惧。”艾希恩缓慢说道。 “所以他们就试图用‘永恒’的力量来留住这一切?真是疯了。”查德西尔吐槽道。 “可悲,但你为什么之后还要去农业区?”娜塔看着双眼闭合的艾希恩说道。 “生命教会遗失的那个禁物……” “你的意思是你当时那里的死物又出现了活化?” “嗯,南部总站,乔金,新议会……这件生命教会‘遗失’的禁物好像一直从未离开我们的视线内。” “可是教会联合和政府组成的搜查队至今一直在搜寻这件失落‘圣物’的下落。”查德西尔皱眉道。 查德西尔猛然看向艾希恩:“难道说,你怀疑生命教会对此事有所隐瞒?” 想到之前与艾希恩一同前往的乔金祖地,如今那片地区早已经被生命教会主要负责的联合搜查队接管,查德西尔突然发觉了艾希恩前往芙兰的原因。 “有什么发现?”他继续说道。 “记得之前那一大片被污染的土地吗,现在那里的麦子可以养活半个郡的人。” “……” “看来你们已经肯定了什么。” 娜塔不知道两人当初在芙兰执行任务时遭遇了什么,她只是静静的在一旁聆听两人的谈话,而现在查德西尔也和艾希恩一同沉默下来。 “这件事我会和韦德说的,你先沿着你的发现继续调查,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都是你坚实的后盾。” “嗯……谢谢。” 娜塔提醒艾希恩道:“由于生命教会是教会联合的成员之一,你们这种目的的行动不可能得到许可,而且反而会吸引到注意,所以在决定行动之前一定要慎之又慎。” “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 艾希恩从小沙发上起身,准备上楼睡觉,今晚是不能回家了,但艾文娜应该也已经习惯了。 “把你沙发弄脏了,下次从芙兰给你带顶级的麦酒,明天趁着委托刚做完我准备去芙兰农业区再探探,毕竟要是‘生命之息’的话,我还是觉得农业区更符合一点。” “有道理,注意安全,楼上艾丽莎应该在统计账目,不过你应该影响不到她。” “我也跟着一起去,明天我正好休一天。” 阴沉的语气从值班室传出来。 “我操,聊入迷忘了今晚盖尔也在值班啊,你能不能多说两句话彰显下你还活着啊。” “我这不是说……” “好,停,我歇去了。” 查德西尔没有整理脏掉的小沙发就直接趴了上去,随后便不再言语。 “没问题,我都行。” “那就这样定了。” 盖尔随后将值班室的小门再次合上。 和娜塔道了声晚安后,艾希恩走上阁楼。 “别忘了给我带麦酒!” 查德西尔突然“死而复生”。 随后一本书砸在了他的脸上。 …… —————— “我说,最近这教会还有那些贵族们怎么突然开始这么好心了?” 几位农民正趁夜耕地,只不过旁边成排的土丘与墓碑与这几位劳作的农民显然有些不相匹配。 “那还能是怎样,骗走了我们的土地,毁了我们的生活,他们也就是昧着良心吐出来一点给我们罢了。” “免费的土地,免费的种子,甚至免费的肥料,这也吐出来太多了吧,我之前还以为区东边的老拉洛朗家收购的土地上的巨型麦子是一夜间变出来的呢,可现在……” “确实啊,现在哪只是区东,整个区都开始普及这样的种子,这玩意邪乎的很啊,生长速度肉眼可见,有这玩意我怀疑今年产量起码翻好几倍。” “怎么叫邪乎呢,生命之母一直保佑着我们嘞,看见我们被那群该死的迫害至此,特地降下这样的恩赐给我们……”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们这样偷偷留了一些种子和肥料来私自开垦土地好像是不被允许的吧,我记得生命教会和那些贵族老爷们唯一禁止的就是在私人土地上种植这些种子。” “这有什么,你我几人家里上有生病的老人,下有孩子需要在城里上学,就凭哥们几个分到的教会特供地的粮食根本卖不够那些钱。” “但这是在祖坟这边啊,这里是不知道多少家的约定俗成的归葬地,我们这不太好吧……” “事怎么这么多呢,老祖宗知道我们的苦衷的,你爱种不种,到时候别孩子没钱上学来找我借。” 最壮实的农夫看着自己这几位发小,自顾自的播撒麦种进入这些早已入肥耕好的土地。 但他很快发现了自己几个同伴脸上的异常,他们如见了鬼一样迅速跑来,将他们视若珍宝的种子甚至是农具随意丢掉。 “跑啊!” 农夫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才发现刚刚那些一直沉寂并原本将一直沉寂下去的土丘群们纷纷开始颤动,一个个充满倒刺的骨架纷纷从丘内破土而出。 “鬼,鬼,鬼啊……” 他顿时感觉裤裆一热,随后也将剩余的种子和肥料随手扔在一边,逃离了这片坟地。 肥料洒在了散落的种子之上,后者在一瞬间发芽,并扎根于土地之中,直到它的根系紧紧缠绕在地底的一具骨架上。 惨叫声回荡在麦田与村庄之间,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28章 准则与真谛 阳光透过阁楼的彩窗刺激艾希恩睁开双眼,书桌旁的艾丽莎也早已经离开,取代的是一堆整理好的账务材料和收拾好的桌面。 “醒了?”盖尔阴沉的声音从另一侧的沙发边传来。 “嗯……我们现在就出发?” 艾希恩从墨绿色的皮质沙发起身,整理起自己的衣物,手杖和另一件干净的大衣静静摆在一旁。 “艾文娜来过了吗……” “你不需要吃早饭吗?”盖尔问道。 “没关系,吃不吃都行” “那就出发,芙兰农业区的警区分部早前发来求助讯息,正好我们要去,所以我就接下了。” “这种任务难道不是教会联合与新政府一起委托吗?” “效率太慢,而且各个教会与克莱贝恩场的特殊队伍并不是每刻都有时间,所以用了按接机制。” 和盖尔一起走下侧梯,一楼大厅里只有韦德一人在柜台旁低头休息。 “走了。” “注意安全。” 原本艾希恩想悄悄离开,省的打扰队长休息,没想到韦德并没有完全睡着。 坐着前往芙兰的电车从那些密密麻麻如同红癣的车间群中快速穿行,同行的人们渐渐变少,最后电车在工业区边缘的终点站停下。 踏上老旧泛黑的红石月台,一班身着警服的警员们等待着这两位电车上仅有的乘客。 “相信您们就是特殊部门的长官吧。” 为首的老警员看了看面前两位肩上的标衔,他明白这些人有着什么样的“特殊”能力,也知道这些人往往有着警长甚至警督的副职。 “是的,还请你快速说明情况并带我们前往事发地点。” “好。” 老警员带着艾希恩与盖尔离开终点站,登上了第一辆铁质的扶栏马车,其余的警员则是登上了第二辆马车。 “昨天夜里几个农民在一片公共墓地边上撒播麦种,结果一些莫名的东西突然冒出来攻击他人,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因此受到伤害,不过大部分是精神方面上的。” 老警员驾驶马车在芙兰乡间的土路上飞驰,马车在土路上的灵活度远远大于市区里的那些辉晶车辆。 “莫名的东西?” “额,挺忌讳的这玩意,抱歉,我忘了你们本来就是教会的人……” “是一些蚀骨或者尸体活化?” 盖尔在车栏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是的,那些祖辈的尸骨突然从土里冒出来了,上面竟然还有肉色的藤蔓,这玩意不说他们了,我都不一定撑得住。” “现在的情况怎样了?”艾希恩问道。 “情况昨晚就已经被控制了,赶来的民兵与其他乡村里巡夜的警员已经“杀死”了大部分还能活动的那玩意。” “只是他们无法确定那些玩意还究竟‘活没活着’,所以请求郡总部派人过来看看。” 马车不断经过连绵的大片农田,这些泛黄的青金色是整个西南部郡,或者说是大半个帝国一年的希望。 “怎么我感觉这些麦子长势这么好吗?我之前来的时候明明是很普通……”艾希恩望着这些有些过于‘巨大’的麦子说道。 “多亏了今年生命教会搞出的新种子,现在我估计今年产量能翻个几番,父亲以前就是靠种地送我考上警校的,多少懂点。”老警员望着这一连片长势喜人的麦田露出由衷的微笑。 “又是生命教会吗……” “有了这些新品种的小麦,不论今年农田再次被占用多少,我估计产量都甚至可以比全盛时期的芙兰多不少。”盖尔从旁边低声说道。 “是这样的先生,我之前也是比较反感政府和贵族议会持续削减农田的政策,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整个洛恩克斯根本离不开芙兰乃至整个约德韦尔郡的粮食吗?” 马车开始减速,一片聚居地开始出现在视野。 “但是现在我丝毫不反对这些了,这些新品种的麦子能让所有人致富,虽然大小有异,但这些天笼罩在郡里的压力总算能消散点了。” 话刚说完,老警员熟练地将车停下,后续的警车也随之停在土路的一边。 ———————— 一片墓地,准确来说更像是一片没认真耕完的农田呈现在艾希恩与盖尔的面前。 “死神的余力?这不是萎华教团的手笔……至少我并没有发现……” 艾希恩通过他的“视野”也只发现了一些骨架上猩红色的残留。 “奇怪……他们反映有血肉的藤蔓缠绕在骨架及尸体之上,为什么我没有发现一点痕迹?” 盖尔直接跪倒在墓地破开的土丘旁翻弄着周围的泥土,没有任何发现。 “能把一些目击者带到这里说明下当时的情况吗?”艾希恩站起身问向一旁在周围警戒的老警员。 “那些人大部分都伤了,现在生命教会和工团的人都在前面的镇子里照顾伤员,祖上不知道多少代都葬在了这里,你想想昨晚得有多少那玩意钻出来。” 老警员指了指满地如今再无“生气”的一地枯骨。 “你要是想问目击者的话,这几位警员当时也在,你可以问他们。” 那几位警员在他的示意下跑过来。 “跟这位警长说一下昨晚的大概,就这场面你们不会一夜就忘了吧?” 瞪了瞪在一旁调侃的老警员,一个略微老成的中年人站出来说道: “昨晚我们在这里的警场分部例行在镇子周围巡逻,因为最近整个郡里都不太安宁,所以上边要求每天都要有人轮值。” “当时我和这四位正在南边的坝子上拿着辉晶灯具巡逻,然后就听到祖墓这边有人的求救声,我们花了很短的时间赶过去了,于是就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得见的场景。” 他顿了顿,仿佛回想那个画面会让他倍感压力。 “什么场景?” “上百吧,或者上千?我不知道,只知道数不清的血红骨架在追逐着那几个半夜偷耕的农民。我就开了几枪就让他们几个回去喊民兵和当地的教堂来支援了……” “然后我就被那些玩意包围了,虽然它们数量很多,但好像并没有自我的意识,或者说是并没有攻击的意识?我只是被划伤了不少处,随后赶来的民兵和特殊队伍把我救出来了。” “最后民兵甚至拉上了弩炮,搞出了不小的动静反正,但是按照平时这里的驻军应该也会来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将警服解开,露出胸膛和手臂上多处狭长的伤口,看来这身警服也是他一早换装的,要不然看这些伤口的深度,原先的警服状态可能并不是这么好。 “嗯,辛苦了。” 艾希恩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向还在摆弄的盖尔。 “怎么了?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不对……” “由死神引起的辉晶力量的畸变,还有萎华教团的变态藤蔓,这些东西并不可能因为物理的力量而快速消散,但是他们使用的弹药和弩炮并没有经过辉晶蚀刻。” “这就意味着这些力量是被转换进某处了,或者是被某物吸收了?” “聪明。” 手里碾着从墓碑旁挖来的泥土,盖尔并没有继续说更多的话。 “你先去镇子里看看吧,那里更需要你,我在这里再研究一会。” “可以。” 在老警员的陪同下艾希恩向镇子里走去,盖尔则继续在几位警员的陪同下在原地研究。 沿着镇子的主干道遍布着散落的骨架和看热闹的居民,一些手持弩枪的民兵在路边警戒现场。 “看样子你们这周围需要重新建个墓地了,不然你们的‘老祖宗’应该不会很高兴……” “哈哈哈哈,我是真不在乎这些,不过还是应该有不少人忌讳这些,不过生命教会的圣女都来了,应该是没这方面的问题了。” “圣女?” 老警员指着前方广场临时架起的帐篷群,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少女正在与温娜德利尔在一群受伤的居民中间交谈着什么。 “诺,挺好的小女孩,就是太小啦,让人感觉是谁家的姑娘而不是什么圣女,跟工团副团长在一起像对姐妹。” ——————— “我要确定所有伤员都得到了妥善的救治,以及你们生命教会要负责基本的赔偿与帮助。” “嗯,这些我们都会去做的,但是他们大部分人都拒绝了我们的赔偿。” “为什么?” “因为生命之母无偿的给予了他们生命的种子与希望,而生命之母绝对不会伤害信仰她的子民们。” “唉,懂了,不就是你们最近免费推广你们教会新研制的种子吗……他们也肯定不会要求你们赔偿的啊,毕竟都是些农民。” “而且我相信这件事绝对不是我们教会的叛徒干的,浓郁的死亡气息,但我不明白为何这样的力量会使这些东西苏生。” “好了好了,我自己也是辉术者,知道这件事不是,起码不是你干的,现在我当务之急是把这里的情况发给中央区的总部,让那些担心自己家里老小的工人们放心……” “嗯,我这就陪同你去镇子里的邮局去联系工团总部。” 看着前方带路的“圣女”,温娜德利尔问道:“你真的只有这么大吗……总觉得你这么小怎么感觉比我还成熟……” “您说笑了,您身为克莱蒙梭之女,还能如此为芙兰乃至整个约德韦尔郡的贫苦人民争取利益,在我看来您比我更为‘成熟’呢。” 温柔的话语从前方这位白发绿瞳的‘孩子’口中传出,这使温娜德利尔的矛盾感更加剧烈,即使她在工团早就听工人说过这位温柔可亲,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保护之情的圣女,但是现在见到后还是难以置信。 “到了,我记得工团的联系编码是……哦,连上了。” 走到邮局的辉晶报机旁,圣女很熟练地拨通并联系上了工团方面的负责人,并条理清晰地陈述了发生的事以及她要求工团总部要进行的布告和处理等一系列事务。 “如果你要不是负责芙兰大区的生命教会事务的话,我真想把你招进工团来管芙兰这边的杂务……” 温娜德利尔因为工作的原因很少来到幼年的故乡去,但是工团服务的范围是整个约德韦尔郡乃至周边郡,所以她仍需要在夏尔兰迪忙不过来时自己亲自去这些地方处理事务。 “说笑了,相比您和夏尔兰迪团长的话我还差了不少。” “相对于工团为洛恩克斯人民服务的立场,我相信生命之母的意志也与你们相同。” 圣女微笑着放下了电话,示意一旁的工作人员切断通讯。但邮局里此时唯一在岗的通讯员突然僵在原地,或者说是在德利尔与圣女谈话时他就已经发生了异变。 “先生?” 不等圣女再次发问,德利尔早就一把抓住她拖到了身后,通讯员右臂上的伤口正在散发着幽绿与殷红的诡异微光,这让她作为一个生命方面的辉术者感到不适。 “通讯员”身躯突然一震,然后缓慢转过头来端详着邮局门口的两位女士,像是发现了什么目标,他的手臂突然爆裂开来,血肉藤蔓从其中长出。 在一声无意义的哀嚎后,这位“通讯员”如闪电般扑向圣女并挥动着自己双臂的藤蔓。 太快了。 一切仿佛都不可挽回。 第29章 事故 不等德利尔抽出随身的手枪,腐蚀的藤蔓已经扫来。 在这瞬间,圣女的绿色眼瞳闪耀出耀眼的光芒,血肉构成的怪异藤蔓迅速崩溃退化,最后竟然又化为了正常的手臂,只不过通讯员已无半点生机。 他无生机的瞳孔夸张的睁开,继续试图用自己重组的手臂靠近门口的两位女士。 “我警告你!再靠近的话……” 仅有的反应时间已经足够德利尔掏出手枪,只不过她并没有开枪,或者开枪杀死一个陌生的无辜平民的经验。 握着枪的双手微微颤抖,她看着已经明显死去的通讯员慢慢靠近。 “他已经回归了生命母神的怀抱,所以……” 圣女悲伤的看着靠近的通讯员,却并没有因为被袭击而怀怨。 “我知道……但……” 砰! 子弹穿透了死去之灵的头颅,并没有一丝血液浸出,显然它们已经化为了刚刚藤蔓的养料。 “呼……” 温娜德利尔缓了口气,这枪并不是她开的,也幸亏不是她开的,她放下手中的枪回头看向枪声的来源。 老警员还保持着射击姿势,枪口的烟尘还未散去,他身后的大衣青年则默默收回了反射光线的手杖刃尖。 “非常感谢,但是请您派人过来接手这里,我们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了解了,请先让我确认下现场的情况。”老警员说完就顺势进入邮局里检查。 “没问题。” 温娜德利尔点点头便拉着白发圣女走向邮局巷子里靠在边的青年。 “你怎么来了?” 德利尔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位身着干练工装短裙的“老雇主”,艾希恩问道: “嗯?我在工作啊,不欢迎吗?” “也不是啦……就是……嗯,你不是在城区里工作吗,怎么会到这里来,还有,这位。” 她将圣女推到面前,并将双手拍在白发圣女的双肩上。 “她是生命教会的圣女,也是整个约德韦尔郡除了那个老妈子唯二的权力人物。” “初次见面,我叫芙莘丝蘭,现在在生命教会任职。” 芙莘丝蘭微微一躬: “愿生命之母保佑您。” “幸会,但恕我冒犯,像你这种职位,还有您的年龄,教会和政府没有为你配备一定的安保人员吗?” 靠墙的艾希恩端详着这位过于“年轻”的圣女,她的名号随着生命之母在芙兰乃至整个帝国西南部农业区的名声而传遍每片耕种着生命的土地。 而现在这位少女身边竟没有一位安保人员。她如今更像一位迷失在农村小巷的贵族小姐,一尘不染的绿色长裙,白色的长发垂落在其上,深浅绿色的眼瞳似乎能看透一切。 但又仿佛任何的伤害都能轻轻扼杀这只小鸟,即使她让任何人都提不起一丝除保护外的念头。 “我认为没有必要哦,生命之母的孩子们与土地都会保护我,我强烈拒绝了大主教给我安排安保的建议。” “嗯……我没问题了。” 艾希恩看向拍着芙莘斯蘭肩膀的德利尔说道: “我和我小队的队员接到了这里的协助申请,正好我在芙兰还有一些想要了解的事情。” 将视线转到芙莘丝蘭。 “所以小姐,麻烦请您解释一下生命教会提供的种子的来源,否则的话……我能否默认为,生命教会在丢失禁物的方面上有所隐瞒。” 玩笑般从风衣里掏出带有辉晶刻印的左轮,艾希恩转了转这把精致的枪械,最后将枪口对准了芙莘丝蘭。 “你你你……别乱来噢,她,她……她可是……而,而且,我,我我觉得,她,她并不像是那,那种对……” 温娜德利尔被艾希恩突然的举动吓得不轻,虽然语无伦次,但她还是没有呼喊邮局内的老警员。 “我并不是质疑你或者她,我只是需要像她这种‘内部’人员的一个合理的解释。” “生命在上,我可以保证这些种子全是由教会资助的种业研究者在土地中得来的。” 虽然被左轮牢牢锁住头部,温柔的微笑却仍一直不曾在她的脸上消失。 “那些研究者都是深沉的热爱着这片土地的人,他们或许出身农家,或许是那些有志于解决困扰帝国多年的粮食问题的青年。” “我亲眼见证了他们努力的成果,你不可能在洛恩克斯找到比这些种子更优秀的麦种。”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波动。 “而我不允许任何人质疑或者否决它。” “你说呢,先生?” 绿色的光芒自她眼瞳中再次放出,小巷墙壁夹缝中的小苗飞速生长,而艾希恩手中的左轮则爆射出一轮橙色光芒。 一切又再次发生在一瞬。 “啊?” 温娜德利尔并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突然的冲击力猛推了一下。 紧紧抱住怀中的芙莘丝蘭,两人踉跄的摔在了巷子旁的墙上,但是因为突然生长的植物的缓冲,使两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慌忙中起身看着仍持枪的艾希恩与怀中的芙莘丝蘭,德利尔发现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自己的身后。 “嗯?怎么了,你们……”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回头看到了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举枪站到邮局门口的老警员,而他枪口的烟尘还并未消散。 “不愧是生命教会的圣女,对周围的感知过于敏感,想必你在进入邮局的那一瞬就察觉到异常了吧。” 明显不属于老警员的声音从这具躯体中发出。 “死亡的气息……但是夹杂着一些?” 芙莘丝蘭疑惑的望着邮局门口的“老警员”。 “斯科利特……把你控制的警员释放,我还能隐瞒你还在约德韦尔的事实。”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哈哈哈,难道他们那些人不知道我还在约德韦尔?” 似笑非笑的老警员望向两位女士后面冷漠举枪的艾希恩。 “不要以为你有些特殊的背景就能威胁到我了,你根本不够格。” “至于这个可怜的老头,我温馨提醒你一下,拜一些人的帮忙,昨晚但凡受伤且没被生命教会治疗的,那么现在……” 他顿了顿: “都是我的分身了。” “而吾神从不会轻易抛弃拥抱祂的信徒。” 斯科利特好像知道仅凭借手中这把普通的武器根本无法击穿芙莘丝蘭催化的植物。 他将武器缓缓指向自己的头部, “那么,再会。” 话语刚说完,他的手指随同话语一起扣动。 “嗯?” 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生命是值得尊重和被珍惜的,先生。” “你这样让我很讨厌。” 芙莘丝蘭从德利尔的怀抱中走出。 植被在她的身边环绕,艾希恩此时知道了为什么她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或许她根本不需要这些,甚至因为她的性格,安保人员大概率会成为她的累赘。 发现另一股力量在试图将他放逐出这具躯体后,斯科利特立马放弃了与这股力量对抗的念头。 不值得。 “你同样也会付出代价,如这些可怜虫一样,在时代的浪潮下粉身碎骨而不自知。” 老警员在下一刻瘫倒在地上,艾希恩冲过去扶住倒地的警员。 “快……他们,他们还没有……” 老警员的话语断断续续,好像这些话语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艾希恩回头看了看芙莘丝蘭,后者则遗憾的摇摇头。 “不用,不……管我,你的队友,我的那些孩子们,额,他们,他们还没有……” 想到了斯科利特的提醒,艾希恩立刻明白了老警员的意思。 “糟了,那些警员们可能因为去接我们而没来得及接受教会的治疗。” “啊?那岂不是说,怎么办啊。” 再次回头看向手臂扶着的老警员,他早已在艾希恩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便停止了呼吸,躯体快速干瘪发灰。 “……” “德利尔,你去喊你们工团自治队配合民兵接手这里,并和芙莘丝蘭率领的教会联合一起公布情况,快,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伤者没接受治疗。” 自己的肩部突然被艾希恩按住,德利尔有些不太适应,但她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多年在工团处理突发事务已经让她拥有了超乎这个年龄的理性判断。 “好,我这就去处理。” “拿上这个!” 芙莘丝蘭轻声叫住了温娜德利尔,她将自己胸口的绿色晶石挂饰交给了德利尔。 “用这个,教会联合里的人看见应该都会主动配合的。” “嗯,谢了。” 温娜德利尔接过挂饰,然后快速离开了红砖小巷。 “麻烦了,请跟我走一趟。” 放下老警员的尸体,艾希恩起身对芙莘丝蘭说道。 “没问题,分内之事。” 艾希恩绕开刚刚生长出来的绿色粗枝,直接将娇小的绿袍少女抱在背上开始奔跑。 “哎哎哎,你干什么,把我放下来!” 芙莘丝蘭用双手敲击着艾希恩的后背。 “等你自己走过去的话一切都晚了。” 艾希恩歉意的解释性笑了笑。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哼!不要以为我平时很温和就欺负我,我可是……哇!” 艾希恩猛然加速,向之前的聚居点祖地里快速奔去。 在艾希恩背后不断颠簸,芙莘丝蘭并不能看清前方的事物,但慢慢的,艾希恩的脚步逐渐放缓,最后彻底停下来。 “喂,怎么回事,到了吗?” 将埋在大衣中的脸庞抬起,芙莘丝蘭努力的向上抬头, 于是看到了她今天乃至以后最不想看到的一幅景象。 第30章 只是离开 轻轻滑下背着自己的双手,芙莘丝蘭略显恐慌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瘦高的男人将自己已经辉晶化的手臂-或者说是辉晶化的手骨破开了最后一名还站立在现场的警员。 周围散布着其余碎裂的尸体,警服的碎片隐约残留在这些干瘪的灰色躯体之上。 “……” “什么情况,盖尔。” 艾希恩顺势想上前查看盖尔的情况。 芙莘丝蘭从后面拉住了他。 “不对劲,先等等。” 眼见着自己的队友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如刚才的几位警员一样开始逐渐发灰,再观察到盖尔右臂上已经撕裂的伤口,艾希恩明白一切都晚了。 求助般望向身后拉住自己的芙莘丝蘭。 “抱歉,如果刚受伤时的话……我……对不起。” 白发少女低下视线,只是紧紧握住艾希恩的手杖,试图用自己的辉术平静下这位少年的情绪。 “没事的……” 盖尔缓缓说出几句模糊不清的话语。 “听我说……” “不,不是……” 似乎是意识到盖尔将要说出什么,斯科利特所释放的力量显然加速了对他的腐蚀,皮肤上的灰色开始迅速扩散并且由伤口为中心逐渐发黑。 “呃,不是,不,种,种子……” “错,错了,种,种没问,题。” “……” 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无意义的低吟声取代了大部分的声音。 “我的调查方向错误了,是吗?” 仿佛得到了满意的回复,最后一丝清明从他的眼神中流散。 祖地再次开始振动,又有更多的骨架从泥土里破出。 “斯科利特?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艾希恩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不,不是的,你的队友好,好像辉术失控了……这是你的队友原本的能力,而如今……死亡令它再也不受控制。” 眼看着局势再次变得无法控制,芙莘丝蘭慌乱起来。 “我的能力控制不了这么多的亡者。” “嗯?” 目睹着艾希恩手中的开刃手杖逐渐幻化为剑式权杖,他一言不发的握着这柄突然出现的武器,金黄色的光芒从权杖底部蔓延。 “此地应回归生命之秩序……” 其上的双头鹰剧烈颤动,金黄光芒开始如实质般缠绕住每一具异动着的骨架。 “破除一切时序的紊乱,” “赐予汝等秩序的安眠。” 在金光下,一切都重归秩序的制约。 “秩序的力量……审判议庭?” 刚才密密麻麻的破土声在金光的笼罩下消失,只留下了已经高度辉晶化的盖尔的遗体。 死亡使他的辉术失控,而过度的运用辉晶的法术又严重影响了他的躯体。 现如今他的遗体已经近乎相当于一块纯度极高的辉晶矿石,而它正在不断迸裂挥发进周围的空气中。 “你为什么会有秩序的辉术能力?你是审判议庭的人?” 手中的权杖再次转化为普通的手杖,艾希恩不再看向前方正在消散的遗体。 他低头说道: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的过往。” “……抱歉。” 大片的脚步声从镇子方向传来,武装的民兵和工团自治队逐渐再次包围了昨晚的“战场”。 “什么情况?” 气喘吁吁的德利尔从后面挤出来,然后就在被两人阻开的那具遗体前沉默了。 “你……没事吧?” “我很好,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拍了拍愣住的德利尔的后背,艾希恩在一众人群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现场。 ———————— “让我们永远怀念……” “可靠的同事……” “科恩.盖尔……” “愿宁静永远存护于你……” 仪式在存护教堂很快结束,但出奇的是也有部分宁静教会的神职人员参与。 “节哀,虽然我知道科恩隐晦的性格一定会在他妹妹离世之后有所爆发。” “但是我没想到他的脚步会如此戛然而止,相信他亦已经找寻到当年的蛛丝马迹,所以才将亲自复仇的机会交予你而不是自己。” 一位宁静教会的神甫和艾希恩交代了几句话后就和几位陪同前来的修女离开了教堂内的小房间。 “盖尔在加入我们之前已经失去了一切,他的父母,他的妹妹都死于一场自中部郡起源的瘟疫。” “而他坚信这场瘟疫是源于死神的狂教徒,这也是他精通有关方面的原因。” 韦德在一旁抽着雪茄,查德西尔则向门边沉默的艾希恩解释道。 “他曾和我说过他不会轻易在手刃仇敌之前死去,那么现在他就是把这个机会亲手交给了你。” 查德西尔直视着艾希恩的眼眸。 “这说明你并不错误,调查仍在继续。” “而是时候怀疑一下生命教会在此事件的态度了,多方参与的‘调查’队伍竟然不如独立个人的进展清晰。” 查德西尔顺势看向后面的韦德,后者仍是在最后面的橡木色长椅上抽着雪茄。 “不用过于伤心,我们因为各种故事与过往在这里相聚,那么注定会因为各种离开。” 一直在房间左侧静思的娜塔合上手中的书本。 “联合调查队里也有其他方对现在的现状不满,尤其是战争与宁静教会最为激烈。” “小艾你继续调查下去,必要时可以向除了生命的其余官方势力请求协助。” “其实回头看去,你在这片土地上已经不是孤身一人。” ——————————— 回到熟悉的公寓,时间已经来到午夜,后续的安葬实际已经没有去的必要。 剩余数本的线索记录被艾希恩单独拿走,其余的只剩下几套衣物和官方分发的武器。 至于遗体,已经消散在了芙兰的农田中,墓地里安葬的是衣冠冢。 “回家了……” 艾希恩打开房门进入家里,顺便将大衣挂在进门的衣架上。 “艾文娜?” 没有回应。 “睡了吗?一天工作,也肯定累了……” 低头穿上便鞋,艾希恩擦擦脸就想回到卧室休息,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太沉重了。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正在艾希恩愣神的时候,身体自后突然被一股温热裹住。 “艾文娜……” 艾文娜轻轻捂住艾希恩将要说出的话语。 “很累吧?” “我不会劝你不用伤心。” “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生命的尽头。” 从后面轻轻抱住艾希恩,一身轻薄睡衣的艾文娜逐渐紧紧贴在艾希恩的后背。 “嗯……” 握住艾文娜的手,艾希恩深深吸了一口气。 “放心吧,我没事的。” “……” “……” 将艾文娜送回她的卧室,艾希恩也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内。 “未知的身世,莫名的案件,而到如今队友的牺牲。” 艾希恩闭上了眼睛。 太阳明天还会照常升起。 而他的路也将继续,尽管遍布荆棘。 第31章 土地 睁开眼睛,温暖的阳光已经斜射到床铺之上。 “唔……” 从床上起身,艾希恩顿时感觉到一瞬间的疲惫,或者是放松? 艾文娜还是如往常一般比他早离开,只有餐桌上留下的早餐如故。 “这妮子……” 笑着拿起夹着煎肉的面包和温热的麦茶,艾希恩熟练的下楼,与房东太太打招呼,顺便搭乘电车快速来到了办事处所在的文南里斯存护教堂处。 叮…… 推开侧门,里面仍是往常的场景: 艾丽莎在咒骂着克劳瑞亚报上来的杂乱账单,娜塔还是在柜台边看书,一旁的奶茶还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只是缺少了一个在一旁默默倾听的身影,不过似乎并没有人为此伤心,大家都是如常进行着平日的生活。 “哟,小艾来啦,今天只要照常巡逻就行没别的活,你去专心干你的事,那些巡逻的活老头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干了。” “总算干了件人事。” 娜塔在一边点头赞许道。 “别忘了到时候请我去你康姓朋友那里喝一顿。” “……” “别忘了带上我!哎呀!” 克劳瑞亚在艾丽莎后面也喊道,但是迅速被一旁的韦德和艾丽莎一人拍了一下。 “你去查你的,有事记得及时向我们求助,必要时不用先向我们请求,韦德会解决一切。”娜塔提醒道。 “没问题。” 艾希恩随便打了声招呼便领着工牌离开了大厅。 早上的约德韦尔仍是充满着匆忙的气息。随手买了一份早报,头条仍是那几个栏目: 新议会失踪案——联合政府至今未有回应。 帝国西南部战火重燃——贵族议会已对维多利亚边境公爵提出抗议与交涉。 康利福德公司被邪教徒袭击——关键车间可能面临停产。 ………… “看来郊外芙兰的新闻还没这么快报道在这上面。” 艾希恩边看着边向中央区的生命教会分总部走去。 “西南部战火重燃?是维多利亚吗,再说为什么战火重燃,身为西南部最大郡的约德韦尔却一点动静没有?” “也不知道老康的产业会不会因此一蹶不振,我记得他说过那个车间是他耗资最为巨大的车间……” 不经意间已经到达生命教堂的大门外,将手中的报纸随手交给两位上班途中的工人,艾希恩在两名执勤警员的注视下直接跨入了大门。 “抱歉,打扰一下先生。”警员拦住了艾希恩。 “请您出示下证件,或者陈述下您来到这里的目的,最近恶性事件频繁,也请您谅解。”另一位警员在一旁说道。 “嗯,证件……在这里,额。” 摸索了一下大衣中夹带的警长证,艾希恩尴尬的发现自己忘了清洗随身的证件,以至于证件已经半边被暗红的血液包裹。 “……” “怎么了?”在后边的警员看见前方的新人愣在原地。 “前辈,这这这,他……” 这位新进警员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后面的警员接过新进警员递来的“证件”,然后抬头看向艾希恩。 “抱歉,忘了及时整理,不过我来此处确实是为了调查某些事物,为了不让你们陷入麻烦,还请你们配合。” 艾希恩望向警员身后已经掏出手枪的新人,突然想到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不禁轻轻发笑。 “信息与面孔并没有问题,嗯,祝您调查顺利。” 将证件交回艾希恩,警员向他随便敬了个礼,这突然的举动也让后面的新人慌乱的收起手枪,也和自己这位前辈敬了个礼,不过他相较于他的前辈则异常板正。 艾希恩挥了挥手,随后离开大门的岗哨进入教堂院内。 “哎呦。” 前辈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 “以后见到这样的,沉默寡言或者大大咧咧的,给你突然掏出别管什么样子的克莱贝恩场的警员证明,只要资料与身份无误,赶紧放行,而且不要多问,懂不懂?” “嗯,懂了懂了,但是,为什么?” 年轻警员自认为自己当时正常的反应应该是直接开枪,带血的证件,好像街边电影的桥段。 “克莱贝恩场也有特殊的处理队伍,面对的是那些‘特殊’的人,就像报纸上新议会事件一样,我们这些普通警员可是只能负责外围的警戒。” “特殊事件?” “不然你以为约德韦尔大街小巷最近越来越多的诡异事件是谁来解决的?” “新议会里当初办事的起码上千人,你不发现身边亲友在芙兰工作的都在向政府讨说法,一问就是无可奉告,但是赔偿金都已经送到了,人家也就想问个去处,就这都没人回应。” “这么恐怖吗,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恐怖分子劫持。” “你见过死了上千人的劫持吗?” 小警员回想起自己表亲那里失踪多天的哥哥,不由得感觉后怕。 “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另外,到时候记得态度放尊重点,也不用太过头就是了,这些人都是不怕死的疯子……” “……” —————— 要不是两位警员拉住他,艾希恩还真没仔细观看这座教堂——叫不上名称的藤类植物爬满了教堂的外墙,颇像芙兰乡村的外形让这座大教堂更像是芙兰农业区的一座大磨坊,不过考虑到祂的信众大部分是由‘旧约德韦尔人’组成,建成这样也就不出乎意料。 走进大厅,艾希恩径直前往由叶片状组成的亮绿色圣徽下的问询台,几位神职人员在处理到来的民众们咨询的相应问题。 “我家地里咋麦子泛黄嘞?” “除虫的试剂还能补贴吗?” “听说芙兰能免费领取种子……” “……” 农民和工人们问询的问题让艾希恩这里感觉与其说是教堂,更不如说是一个农业咨询站。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一个身穿芙莘丝蘭同样颜色服装的男教士刚回答完一位农民和他的儿子们关于叶片异常紫黑的问题,并交代他们如何解决后就来到了艾希恩的面前。 “我想问下,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已经种下去的小麦以最快速度增产呢?” “嗯?你是指已经种下去的的小麦吗?你之前没有购置相应的肥料吗?” “有的,但是见效并没有别人的显著,我的一位朋友在芙兰好像领到了生命教会的补助,现在他麦田里的长势可不是一般的好。” 艾希恩随便编了个理由。 “唔……见效很快的肥料……哦,我想起来了,之前主教珂兰在农业区废土那里推广了一些改良药物,似乎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教士皱了皱眉头,仿佛在费力回想有关这些的记忆。 “我记得这些东西似乎并没有大面积推广?你估计是听错了吧,我只记得提供了不少新研制的肥料和圣女领头研发的种子。”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是教士仍是认真在尽力回答艾希恩的问题。 “嗯,辛苦了。” 艾希恩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与这位友善的教士握了握手。 “愿生命之种护佑你。” “愿生命之种护佑你。” 转身离开仍热热闹闹的教堂,艾希恩直接乘车再次去往芙兰的农业区。 年轻的教士回头准备重回岗位,但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主教?” “刚才那位青年是?” 珂兰指了指刚才灰衣青年离开的方向。 “哦,就是来问问怎么增产的少年,估计是家里老人让来问的。” “嗯……知道了,好好干,芙兰今年的丰收就靠我们了。” 看着年轻教士继续去处理事务,珂兰再次看向了年轻人离去的方向,片刻后也转身进入了教堂内。 ———————— “啥?” “你问我用的啥子肥料哦,懂了。” 老农被这个之前的年轻人问懵了一下。 “是那个什么洛克斯王立化学公司来着?” “他家肥你别说,效果还真不错,那个价格的话也是比较实惠的,现在我认识的几乎都用他家的,维多利亚那边进口的又贵又不好,不如这个。” 老农以为这位乔金的朋友家里也会有些田地,但是经验似乎不是很多?所以他尽量给这位青年讲的详略分明。 “实在是麻烦了。” “这有啥麻烦的,缺人吗,还是说来不及了?这马上都要丰收节了,虽然种子是圣女给的好种子……” “没有没有,只是帮亲戚问一问,毕竟都想多产一点麦子,也多赚点钱。” “那可不是嘛,今年估计是大丰收啊,看看这些新麦子长的比人都高了要,这土地虽然都建了工厂,但产量预计还比往年要高不少。” 老农虔诚的补充道: “多亏生命母神保佑,我们终于能过上久违的好日子了……” “……” “……” ———————— 告别了老农,捎上了问他索要的肥料包装回到城区后时间已经接近傍晚,街道上开始充斥下班后放松的行人,因为丰收节将至,街道上的气氛明显欢快不少。 一旁的酒吧和商铺都有不少免费供应的小食和麦茶,修正案的出台与否和最近发生的恐怖事件似乎已经无关紧要。 即将丰收的喜悦笼罩了所有人, 而只有少部分人察觉到了平静与喜悦之下——巨大的暗流正在盘踞,最后席卷整个约德韦尔郡乃至帝国西南部。 第32章 丰收前夕 “嗯? 有什么新进展吗?” 娜塔合上书微笑着斜视一旁推门进来的艾希恩。 “是有些进展,但是情况有些变化。” “哦?” 将发束上的克兰鄂花朵夹进刚刚读完的书页,娜塔将身子从柜台座椅上转过来正对着艾希恩。 “我一开始从芙莘丝蘭,生命教会的圣女那里排除了种子异变的问题,然后现在我开始怀疑是否是运用的肥料影响了土地的发育?” “但无论是种子还是肥料,这两者都确实使连年减产的西南部在数十年后重新有了增产,甚至丰收的可能。” 娜塔从柜台上那株乔金家搬回的克兰鄂上再次摘下花朵,然后如平日里那般放在发带之上。 “难道不是吗?”她继续微笑道。 “看到了外面丰收节前夕的热闹景象了吗?” “虽然我才来到这里数年,但是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欢快的丰收节, 这就是事实。” 笑容突然从她的脸上消失。 “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生命之息’的被盗与最近的大型恶性事件和诡异增产有关。” “但。” 她顿了顿,随后面色严肃的说道。 “粮食增产是事实,无论是肥料还是种子,它们背后的推动者都会因此得到前所未有的声望。” “前所未有……当然,除了先帝以外。” 说罢,娜塔再次恢复了慵懒,平静的神色。 “洛克斯王立化学公司……” “王族开设的肥料公司吗……” “嗯……算了,明天下午我正好轮休,到时候让艾丽莎帮我值班一会,我就陪你一同去这个肥料公司看一看。” “那明早呢?” “你和查德西尔那老货一起巡查文南里斯和中央大区,就是日常警务巡逻,毕竟我们的工资全是克莱贝恩场发的,现在正是警力短缺的时候。” “我没问题。”艾希恩点点头。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马上上楼跟艾丽莎说一声,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将视线再次移回手中已经合上的书本,娜塔晃晃手示意艾希恩可以“下班”了。 “嗯。” 随着艾希恩离开了办事处,大厅里又只剩下艾丽莎的抱怨声和娜塔整理壁挂上的书籍发出的声音。 而柜台花盆上的克兰鄂也如“平常”一般快速生长着。 ———————— “上哪好呢……” 天色并不是很晚,艾希恩并没有立即休息的念头。虽然并没有准确的目标,但是艾希恩还是不自觉的向老城区走去。 “打扰了?” 推开老区主街尾的店门,一阵悠扬但充斥着哀伤的乐声突然环绕耳旁。 老店主正在柜台里的高脚凳上拉着某种不知名的乐器,看起来像是小提琴的某个变种。 “她自春风来到我面前~” “带来春的温暖与治愈~” “自那以后弥冬逐消散~” “自此立誓永远守护你~” “……” 艾文娜的和声从帘子后的仓库中传出,而老店主一改平日里的毒舌与愠怒,他正合眼沉浸在自己的乐声与往事中。 “…………” 乐曲结束,老店主先是把琴侧身小心的摆放在柜台下的特制木架上,然后就抬头看见了靠在货架与柜台连接处的艾希恩。 “曲子不错。” “还算有点品味。” 出乎意料,老店主并没有立刻“攻击”艾希恩,而是擦了擦自己脸上挂着的老式黄铜眼镜。 “带着妮子出去溜达溜达?马上还有几周就丰收节了,不去体验体验这难得的丰收喜悦?” “正有此意,所以来了。” “哼。” 艾希恩从连接处起身喊道: “艾文娜!” “嗯?兄长!” 艾文娜拉开帘子惊喜的看着门口的艾希恩和一边打哈哈的店主。 “带你去逛街。” 艾文娜看向店主。 “好好好,我今晚正好懒的开店了,你们俩赶紧滚滚滚,省的烦我。” “谢谢店主!” 艾文娜直接拉着一脸尴尬的艾希恩离开了店铺,老店主看着这对兄妹言笑着离开叹了口气。 “但寒风吹拂历久而弥新~” “但雄狮充满野心而无礼~” “而你仍抚育希望与欣喜~” “而我回首间已经失去你~” “~~~” 飘扬的乐声再次响起,传出店铺,引起街边行人驻足,他们想要进店一探究竟,但只发现了“此日休息”的挂牌和店门口内凹处提供的,清香异常的麦茶。 ———————— “真热闹啊,不知道等到真正的丰收节会怎样的欢庆……” 艾文娜依偎进艾希恩的臂弯里,尽管一身灰色长发的她并不是一位小女孩。 “是的呢,到时候一定请韦德他们去芙兰乡下聚餐。” 艾希恩环视着周围购物的人群与满街随处可见的免费麦茶甚至麦酒笑着说道: “不管怎样,查德西尔肯定很高兴。” “哈哈哈。” 两人从老区一路走到文南里斯的主街,最后再次回到了熟悉的街尾。 “也没买到什么东西……” “毕竟艾文娜你把一切都置办的太妥当了……” 艾希恩摸摸自己的头,发现自己好像除了刚到的时候外对家务和日常是一次也没操心过。 “嘿嘿,兄长在外面这么危险,做妹妹的是应该的。” 说完艾文娜蹭了蹭艾希恩的手臂,最后将头埋在臂弯里。 “你也辛苦了……” 艾希恩慢慢抚摸着艾文娜,他们在街角的公共长椅上享受着难得的彼此时光。 远处老店主店铺的灯光已经熄灭,而路边的行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对休息的兄妹,或许他们认为这是一对不错的情侣。 “去喝一杯?然后回家?” “嗯。” 两人再次来到了以前去过的“回忆”酒吧,不巧的是,现在前来喝酒的人甚至已经“溢出”了酒吧。有些工人直接就地在街道旁坐下打牌娱乐,只有服务员来回送上的大桶麦酒证明他们是酒吧的顾客。 “额……生意这么火爆的吗?” 望着店内密密麻麻的人群与嘈杂的闲聊声,艾希恩已经萌生退意。 “哟,这不老康的朋友吗?” 店铺边的十几位工人突然朝着兄妹俩欢呼招手。 “怎么今天想来喝点酒?” 为首的工人拍了拍艾希恩的肩膀,将艾希恩拍的一阵一阵的摇晃,而艾文娜就在一旁偷笑。 “带着妹子出来逛街,放松放松。” “嗨,我还以为这是嫂子呢,哎,妹子别误会,这节日前就是该去逛逛。” 艾文娜的笑声更大了。 “哎,老康可是现在天天在夸你的好啊,还真别说,你走后那老康的神气立马就变了,就是不是那种,那种什么来着……” “颓。” “丧气。” “不爷们。” 工人们纷纷附和道。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但是现在就有一种那啥,爷们儿的气息了。” “大伙真是谢谢你啊,神医。” 望着紧紧握住自己双手的大汉,艾希恩的嘴角慢慢抽动。 “哈哈哈哈……” 艾文娜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笑声。 但是一只手同时压住了她的后背,随后一杯麦酒从另一边递在了她的手上。 “你就是他的妹妹?” 艾文娜接过从后面递来的麦酒,但是那双手直接又抱住了她的腰部。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就不能来喝酒了嘛……” 温娜德利尔不满的低眼看向艾希恩。 “大姐头也认识神医?” 工人们看向艾希恩的眼神逐渐从亲切开始转变为一种神圣的“敬畏”,好像他就是此刻的传奇人物。 工人们的起哄逐渐吸引了更多的酒客,艾希恩的“趣事”逐渐在酒后的聊天中越传越神。 “去去去去,都散开。” 温娜德利尔骂骂咧咧的驱散了一脸崇拜的工人们。 “艾文娜对吧?” “嗯……” “长的真漂亮,比你哥讨喜。” 德利尔开始围着艾文娜聊天。 “喂喂喂,关我什么事,大企业家克莱蒙梭的女儿混迹在贫民酒吧中,这才是问题吧?” 艾希恩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两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还有周围无声的崇敬眼神。 “哼,我是工团副团长,我在这里工作之余喝点小酒怎么你了。” “……” “……” 随后酒吧老板,一位文质彬彬的老人颤颤巍巍的在工人们的搀扶下在酒吧中央的台子边宣布自丰收节前全场麦酒半价后, 欢喜的人群瞬间爆发出冲天的欢呼,之后的时间就是德利尔与艾文娜相谈甚欢,他这位哥哥反而被“遗弃”到一旁被工人让出的座位上, 在喝酒的同时还要给那些工人和凑热闹的人们解释自己的那些被康利福德和一些认识的工人传到过于“离谱”的那些传说。 ———————— “你和德利尔聊的挺欢。” 艾希恩与艾文娜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可是,我们是好姐妹。” “?” “搞不懂这些……” 艾希恩已经被那些可以说是欢乐到狂热的工人们弄的有些恍惚。 迷迷糊糊的进入公寓,登上楼梯,最后进入自己的房间,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上,艾希恩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完成这些的。 只感觉今天的床怎么如此的温暖,自己好像已经无法离开这种感觉,回想到今晚的种种,他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 “还不错……” 随后他便进入了梦乡。 第33章 清算 一夜无梦,艾希恩在一股温暖中苏醒,意识还并没有完全回归自己的大脑,但他的双手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怀抱里不是被子而是另外柔软的多的东西。 “嗯?” “!” 艾文娜正躺在他的臂弯里熟睡,灰发白衣的少女在他的怀抱里显得异常平静与安宁。 “唔……” 少女翻过身来,慢慢睁开微眯的眼睛。 “呼……兄长醒了啊,昨晚喝醉了,回到家就直接躺你床上睡咯……” 艾希恩起身,思考着昨晚的事情,他记得好像确实上床的时候床铺有股异常的温暖,只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多想,没想到…… “我今早要和老查巡逻,就先走了。” 随手拽上衣架上的内衬与大衣。 “嗯……呼……” 少女再次翻身背对着艾希恩,嘴角露出一丝丝微笑,然后再次进入梦乡。 老店主在周末要去芙兰农业区“进货”,不管他做什么,艾文娜都能有两天假期,这种假期放眼整个约德韦尔都是很罕见的。 大部分公司或者工厂都会要求工人整周不休,与此同时只是得到相对较早的下班时间。 走下楼道,艾希恩与早上看报的房东太太打了打招呼。 “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没什么,都是预祝丰收节顺利进行的报道,哦哦,好像还有东疆自治领的使者来约德韦尔郡交流。” “没有坏事发生就行……” “对啊……平平安安总是最好的。” 告别房东,艾希恩捏着房东赠送的煎饼夹熏肠走出了公寓。 “状态不错?” 一杯热腾的麦茶直接从公寓门右递出,查德西尔早早的来到了公寓大门等待艾希恩。 “我记得我并没有迟到。” 艾希恩接过麦茶,却发现查德西尔在喝着冰镇的麦酒。 “确实没有,只是我今天比较早,而且巡逻的地方离你这里比较近,就赶过来了。” “诺,换上衣服。” 将警服与高筒蓝色警帽戴在头上,两人向中央区走去。 “哟,身上怎么有点幽香的气味啊,唔唔,该不会……” 查德西尔闻了闻艾希恩的大衣。 “懒得骂你……” 无视查德西尔的话语,艾希恩朝着他翻了翻白眼。 “这不是夸你们兄妹感情好嘛……” “滚。” 两人谈笑着穿过晨间匆忙赶工的人群。 “听说那什么东疆自治领要派使节来访问约德韦尔?” “嗯,好像已经是确切的消息了,不过想想也正常,东疆和中北部常年冰雪覆盖,本来就缺少粮食,而且平日里大部分的粮食供应也确实来自我们帝国西南部。” “他们不还是属于帝国的一部分吗,怎么还要派使节来购买粮食?” “真当他们还归属于帝国吗,他们在百年前就聚集在一个名叫守望者家族的护佑之下,而如今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再次将东疆与中部郡之民汇聚在一面旗帜之下。” “这些你应该去问娜塔,她来自东疆,懂的肯定比我多。” “今天下午其实正好要拜托她帮忙调查那些事情。” “嗯?” “需要我帮忙吗?” 查德西尔的手臂搭上了艾希恩的肩膀。 “不用不用,我们俩应该没什么问题。” “也是,能把老女人怎么样的人,这约德韦尔郡还真没几个……” 查德西尔长叹一口气,仿佛想到了什么不是很美好的回忆。 ———————— 急促的笛声打破了街道上的喧闹声,或者说笛声使周围的平民全部慌忙避开。 “这是?” 艾希恩看着远处的几辆铁质辉晶车辆上下来了数十位武装成员,但他们也都穿戴着有着新议会与约德韦尔联合政府徽章的制服。 “新议会的自卫武装,也可以说是那位克莱蒙梭的合法私军,他们会在法律框架以内‘清除’那些妨碍住克莱蒙梭的‘顽固分子’。” 查德西尔则望着一位领头的黑色制服的“警员”跑到他们俩的面前。 “打扰了两位警官。” “警员”看到了艾希恩两人制服上的衔位和特殊徽记。 “我们奉命抓捕前些日子策划袭击工团总部的恐怖分子,必要时我们会使用致命武力,请二位不要插手,我们保证一切都在法律的框架内执行。” 他的语气冷漠,仿佛并没有给两人拒绝的选项。 “嗯,我们理解,也请你们也不要给民众造成过大的影响,相信克莱蒙梭先生也不会愿意看到民众对新议会感到恐惧。” “我们会注意的,感谢配合。” 他在得到查德西尔肯定的回答后便迅速转身跑向街角处被包围的建筑外墙。 特殊视野中,艾希恩能感受到远处的隐蔽处还有辉术者正在施法掩护这些即将突入的黑衣警员。 爆炸声响起,迎着黑灰色的烟雾,数十位黑衣警员迅速突入,建筑内不久便响起辉晶火器射击的枪声。 “走吧,他们不可能失败的。” 查德西尔拉住艾希恩,转身走进另外一条通向中央区的街道。 “敢于刺杀克莱蒙梭在世的唯一亲人,这些亡命徒还真死的不亏……” “他们那些贵族钱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为什么那些人不敢直接下场去干这件事。” 他摇摇头,喝下了最后一口麦酒。 “这是因为他们会直面整个克莱蒙梭集团的压力?”艾希恩反问道。 “不不不,我的孩子,如果一个人得罪了克莱蒙梭,那么他便得罪了半个帝国西南部。” “不可置否的是,他与她的女儿真的在不经意间掌控了西南部的两股强势的力量。” “他们已经拥有了破局的力量,只是时机未至。”艾希恩补充道。 “哟,小子看法还挺深刻,不愧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艾希恩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查德西尔大力拍动着自己的肩膀,震耳的笑声引起路人驻足回望。 “年轻人,就是要向上看,这些破事不用着你们管,现在我更感兴趣的是丰收节的免费麦酒。” “……” 两人围绕着整个中央区巡逻了两圈,除了纷纷攘攘的人群外并没有其他异常的情况,而时间也已接近正午,工人和职员又纷纷从岗位上回到餐厅和酒吧,来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艾希恩!” 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与查德西尔。 回头看去,艾希恩竟然发现康利福德和夏尔兰迪正并排在约德韦尔公约银行的门阶前向他挥手。 “人缘不错哟,这两位也不是简单人物。” “去去去,总比你个老头好。” 和老查一起走向两人,康利福德甚至直接跑过来握紧了艾希恩的双手。 “小艾啊,你真是我的,不,我们的大恩人啊。”康利福德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是不知道,因为那晚的事情,教会联合与王族突然宣布对康利福德的企业进行不干预的接洽,而且这胖子的身体也恢复如初了。” “天天跟我说仿佛又能抡动农具了。” 夏尔兰迪在旁边笑着解释道,看来两人的关系确实不错,而它也并没有随着时间与身份的变化而稀薄。 “就是可惜了那些老伙计们,我康利福德就是还剩一分钱都不会亏待他们,唉……” “他们也是想为你做些什么,感情与馈赠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他们……他们只是用错了方法。” “……” “不聊这些了,你们这是来干嘛的?”艾希恩询问道。 “来领教会和政府的赔偿款,这下不仅能翻新车间,丰收节的奖金和福利也有着落咯。” 康利福德哈哈大笑,那是种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容。 “到时候丰收节带着你的亲友来我们那里,保证款待到位!” 康利福德再次握住了艾希恩的手。 “我能去吗?我是他的同事,听这小家伙说你们那里麦酒很好喝,嘿嘿……” “那必须的,到时候酒肉管饱。” “爽快!” “……” “最近工团的事务很多,其中还涉及到即将到来的东疆自治领使团,有些工人想要去那边工作,或者干脆有些人想拖家带口定居那边。” 夏尔兰迪捂着脸摇摇头。 “为什么?东疆不是终年风雪吗?” “那是因为现在都在流传东疆自治领的工作环境比这边好太多了,而且工人在那边还有着不被人歧视的地位。” 康利福德从旁边解释道。 “连我的厂子里都有小年轻要去闯一闯,不过都被老伙计们痛打了一顿。” “到时候我打算亲自去往东疆,如果属实的话,我会在工团集会时具体讨论这件事。” “……” “也不浪费你们时间了,到时候有空来我们那喝两杯。” “一定。” “那就下次见,德利尔正在代行工团的所有事务,而我决定要亲自去往东疆自治领去看一看。” 夏尔兰迪与康利福德再说了两句后便和艾希恩两人挥手告别,夏尔兰迪的手搭在康利福德的左肩上,像是一对多年未见的兄弟。 ———————— “回来了。” 查德西尔首先推门进入办事处,然后迅速躺在了自己的小沙发上。 “老东西巡逻一下就能把你累死啊?” “那可不,工伤工伤,还要找艾丽莎报销呢。” “……” 娜塔转头看向刚进门的艾希恩。 “准备好了?” “嗯,随时可以。” “那就走。” 娜塔穿着上白下黑的紧身衣裙,腰间挂带着有不同后缀的辉晶刻镖,但艾希恩却感觉到此时才是娜塔最真实的样子。 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骇人的锋芒。 “真不要我帮忙?” “你去了也没用。” “对对对,我们的东疆老太婆要重出江湖了……” “……” 不再理会沙发上喝着酒的查德西尔,娜塔带着艾希恩径直离开了办事处,消失在了巷边的黑暗中。 第34章 显露 “生命之母孕育了世间的一切生命。” “生命之母傾献了世间的一切美好。” “生命之母赦免了世间的一切之恶。” “吾等自其光辉中诞生, 自应承其愿望,养育众生。” 这是珂兰的母亲从小便教育她的“真理”。 珂兰在昏暗的小房间内慢慢的翻看着小时母亲的遗物:母亲的辉晶法杖,母女的合影,破旧的玩具……还有桌边一个古润的木匣。 “已经……准备好了啊……” 将这些旧物推到一边,这位生命教会的大主教把早前助手发来的报告摆在眼前。 “计划推行的新种子已经在芙兰大面积推广完毕,播种率已过九成……” “经过教会有关成员实地考察,芙莘丝蘭种业研究会的研究成果—春望一号种子将大幅度提高单位面积的产量,而且……” “实习生发现,部分单位的新种子在未知作用下飞速生长,已经明显超出了自然的范畴,请求主教……” “关于芙莘丝蘭研究会对异常生长的反馈,希望能尽快研讨……” “有关调查组对教会的不作为质疑,请主教做出合理解释……” “肥料已经开始生效,你既然打开了这个魔盒,那就要做好无法合上的准备,吾等已经离开洛恩克斯西南部,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见面……” 眼睛扫过这些曾经,现在的密密麻麻写满的报告,珂兰长叹了口气。 “洛克斯王族会保证你的安全,只要能将西南部数郡……” “保证吗……” 当年珂兰的父亲在洛克斯叛乱之中坚决支持了皇帝洛恩斯,最后因为虚假的,对她们母女俩的承诺而放下了武器。 错误的,父亲和他们那些骄傲的重装亲卫们为此付出了生命。 而她与母亲获得了什么? 无尽的屈辱,底下的地位,同龄人的歧视…… 这些间接构成了她的童年,父亲的辉光早已远去,或者早已蒙尘,而她仅有的温暖,她的母亲,死在了她成年的前一夜。 贵族,他们那些腐朽至极的力量,亲手葬送了洛恩克斯的第二次春天,而现在他们要杀死她的第三次生命。 ———————— 辉晶刷印机嗡嗡作响,一张白纸慢慢在嘈杂声中落在停纸盒的最上方。 “我很失望,停下,告诉我解决办法。” “这是你的最后机会。” 洁白纸张上仅仅只有两句话,而她已经了解是谁能有能力察觉到事情的真相。 “是啊……” 芙兰的农民们收留了从贵族少爷手中逃脱的她,尽管那位农民已经认出通缉令上的那位少女的面孔。 “这是我孙女嘞,大人,这十里八乡都知道我孙女漂亮,可不能给你咯……” “对,老柯的孙女可是我们的宝贝……” “你们可不能乱抓人哝……” “……” 每个刚从农田回来的汉子们都随着老柯回答道,尽管他们早就知道老柯无后,而老伴也早就离去多年。 “北天边的风雪哟~” “飘落到芙兰哟~” “冷冽而夺命哟~” “温暖而滋润哟~” “……” 汉子们和老头唱起了记忆中早已遥远的歌谣,她就在他们的簇拥下,向着夕阳,向着麦田奔去,正是在那刻,她仿佛重新拥有了一切。 ———————— “女神在上,这简直是……” 老柯看着自己女儿用来到农田帮助农民照看田地情况的生命牧师——那些播种者的辉晶法杖直接将一篮子刚撒进田地的麦种催化成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巨型麦株。 “老汉啊,这孩子多少岁啦?” 老柯此时还没从眼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啊,哦,你问问娃子,我太老咯,忘啦。” 那位领头的播种者看向一旁目光躲闪的珂兰。 “十九岁……” “嗯……简直是奇迹……” “你愿意加入生命教会吗?做我的徒弟。” “啊?” 老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生命教会,芙兰农民和工人的大救星,谁家里有人进入生命教会,那可是要邀请十里八乡的亲戚朋友们大宴一场的。 “你确定她没受到过系统的辉术练习?她这种程度的辉术能力,我不敢相信她竟然还没有得辉晶病。” “辉晶病?” 老汉不是没听说过辉晶病,那些工人们就有不少得这种绝症的,全部都被厂子里给开除了,播种者的话语给老汉吓得不轻。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了解你的女儿吗?” “我的女儿嘞,我怎么可能不了解,是个好娃娃。” 老汉打个哈哈。 “如果这样的话,就不用劳烦您了,我不同意她加入还不行吗。”老柯看着一旁求救般眼神的珂兰。 播种者已经有了某种的猜想,这位老汉不可能有着一位如此年轻的女儿,而负责这片农区的教士从后提醒了他——老柯并没有后代。 “孩子,我不关心你的身世,你从哪里来,你是谁,你的过去。” “这些都与我无关。” 领头的播种者和另外一位女士走到了她面前。 “我只关心你的能力能否为这片土地孕育出更多希望。” “这也是‘她’或者‘他’所希望的,不是吗?” 就这样,文夫妇带着珂兰进入了生命教会,他们和老柯一样将她视为己出,将自己的辉术技巧和农林知识倾囊相授。 她的实力与见识与日俱增,直到老柯去世,再到文夫人在一场意外中离世,时任生命教会驻洛恩克斯约德韦尔郡大主教的文就将职位传给了她,自己则消失不见。 那些曾经的贵族如今已经被她踩在脚下。 这还不够, 她要向这腐朽的一切挥动不可阻挡的镰刀。 直至这把镰刀完全摧毁罪恶的根基。 ————————— 打开桌旁的木匣,半颗散发着剧烈晶绿色光芒的球体显露出来。 珂兰怔怔的看着它,随后合上了木匣起身走出房间。 “嗯?” 打开房门,珂兰并没有看见一个王族的守卫。她握紧了自己的法杖。 “看来这就是生命之息了……” 娜塔从后抱着木匣走出,手中的弩枪直指着走廊上的珂兰,灯光被艾希恩从一旁打开,守卫的尸体随着灯光显露在珂兰的视线里。 “市区内禁止私藏武器,非允许的情况下,我们可以使用致命武力。” “至于你,应该向联合调查委员会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生命之息会在你的手中。” “原来是你……” 珂兰看着这位昨天前来教堂“问询”的少年。 “看来我只能束手就擒啦。” “但是,我们教会确实和这个公司是正常的合作关系呢。” 笑容从珂兰脸上浮现。 “而今天正是交流研讨的日子。” “主教!这是?”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破了局面,几队播种者从侧门走进了廊道。 “夺取生命之息的匪徒就在这里,匣子内就是生命之息。”珂兰玩味的说道。 “糟了。” 艾希恩看着几十个播种者教士向自己发动了攻击。而娜塔则直接扣动了弩枪的扳机。 弩箭甚至都没有穿透珂兰的衣物,绿色的辉光从她的法杖中闪耀。 “她的教袍是特制的,这种程度的武器杀不死她的。” “你先走。” 娜塔回头看向艾希恩。 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就死在这里。” “嗯。” 艾希恩点头,随后便将匣子中的生命之息掏出,塞进了大衣内。 “就是生命之息!” “抓住他!” 如此耀眼的光芒,没有一位在场的播种者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娜塔从衣间甩出一连串辉晶刻镖,在整个院内瞬间制造了浓密的白色烟雾。 烟雾消散,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院内,只剩下愤怒至极的播种者们:偷走他们的圣物,如今竟然还要残害他们敬爱的主教…… “那个女人的面孔我并没有看清,不过那个少年嘛……” 珂兰思索了一下。 “即刻向联合调查组照会我们教会的进展,并且要求联合政府和克莱贝恩场发布有关人员的通缉令。” “是!”愤怒的播种者们齐声喊道。 ———————— “虽然你们并不是错误的, 但,只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地使芙兰,使约德韦尔,使洛恩克斯获得永远的新生……” “而在这之前……” 珂兰再次叹了口气,随后抬起头望向下面的教士们,脸上充满了决绝。 “一切的牺牲都是必要的。” 第35章 寂静的群山 亚希伯恩此时的心情异常激动,战舰与军队正在快速穿插进入洛恩克斯西南部边境的群山。 他所指挥的军队在数星期内肃清了洛恩克斯临近维多利亚边境领的几片城镇,预料之中,那些封地的贵族在极其微弱的抵抗后便接受了亚希伯恩用金钱换取封地的提议。 “报告。” “军队已经抵达斯德威尔隘口,目前没有发现任何洛恩克斯军队。” 副官走到舰桥前的旷台对正坐在一旁的亚希伯恩报告道。 “十八个洛恩克斯贵族向我保证了他们并没有向洛恩克斯西南部郡报告我们这次的行动。” “而那些边境城镇的平民现在都在我们军队的控制下。” 亚希伯恩站起,走向舰桥的边缘。 “很好,命令边疆号迅速穿过斯德威尔隘口,橡木号和利剑号跟随路行军队前进。” “收到!” 副官小跑着离开了空旷的舰桥边缘。 现在偌大的平台仅剩亚希伯恩一人。 银白色雪山反射着迷人的亮光,而边疆号正在半空中跨越这道百年前祖先们踏入过的隘口。 数不清的士兵与辉晶车辆,还有天空中轰鸣的三艘巨舰,这些与远方寂静的群山形成了梦幻般的场景。 “这将载入史册,父辈的荣耀,失败的屈辱,将在他的手中继承或结束。” “……” “……” “轰……” 一声震天的巨响突然打断了他的想象。 边疆号的右舷向外冒出了剧烈的红黄色火焰。 而那绝不可能是士兵为了庆祝这历史性时刻的烟火。 亚希伯恩嘴角的微笑在这一刻凝固 或许,他确实即将载入史册 ——在他父辈的百年之后。 ——————— 约瑟夫.斯塔尼斯的身旁,群山要塞中的辉晶聚能炮激起的烟尘还并未散去。 “干得好,老约里。” 斯塔尼斯拍了拍身旁老伙计的肩膀,然后带着这位老炮手和周围的卫戍部队迅速离开了这座巨型特种设备。 十几秒后,战舰回击的炮火就将这片阵地连同周围的山头一同夷为平地。 洁白群山不再寂静,一轮舰炮的轰鸣后,更多的橘红色闪光代表洛恩克斯回应了她的怒火。 边疆号的装甲板经不住无数辉晶炮台的集中打击,这艘笨重的老旧战舰开始发出摇曳的哀鸣。 很快,从最开始被击穿的右舷开始,边疆号上的损管小组终于控制不住蔓延的火势与不间断的损伤,自右舷至舰桥核心区,瞬发的爆炸笼罩了几乎战舰上每一位可怜的士兵。 由于边疆号位于队伍前列,从天空中坠落的巨舰几乎震撼了每一位处于巨型隘口下行军队列中的边境领士兵。 这些士兵多为维多利亚边境领公爵从两国边境附近招募的流民与匪兵,甚至其中混入了不少逃难的辉晶病患者。 巨舰的残骸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引起了更加剧烈的爆炸,爆炸的响声与余波几乎让最前方的维多利亚军队直接溃退。 山脚下的隘口边,身披洁白色伪装服,隶属于第三集团军突击团的士兵们从山坡上覆盖的雪层中起身向下方溃退的边境领军队发起冲锋。 “反击!反击!” 亚希伯恩眼睁睁的看着局势瞬间滑向无法挽回的边缘,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洛恩克斯军队会为了无用的西南部而放弃剿灭东疆自治领的绝佳时期。” 一发炮弹突然击中舰桥指挥室的左侧,剧烈的震晃让他清醒起来。 “利剑号呢?” “为什么看不到他们对山口进行还击?” 他愤怒的回头望向自己的身后,却发现只有几位新上任的联络员颤抖着站在一旁。 “报……报告,利剑号从一开始就和我们拉开了距离,现……现在,他们正在向后机动……” 联络员仿佛已经要哭出来了,显然这只是一位经过临时培训的孩子。 “副官呢?” “他………他,在之前已经回到了‘他所在的岗位’。” “这是他说的。”新兵补充道,此时一发炮弹再次命中了庞大的辉晶战舰,震动让这名联络员已经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 不再理会这个已经被吓傻的新兵。亚希伯恩的联络器中突然介入了利剑号的通讯。 “现在是什么情况!” 亚希伯恩朝着舰桥指挥室的联系设备咆哮道。 “下午好,指挥官。” 语音中话语明显来自副官,期间的语气似乎非常轻快。 “希望您与‘您的军队’能在第三集团军的埋伏下活下来,代边境领公爵向您的家族致敬。” “你们的仇恨和荣耀将由公爵所继承,至于你们自己……” 不等他回复,副官的通讯就已经中断。 亚希伯恩放下了头上戴的通讯耳机,然后在空无一人的指挥室中看向身后已经撤退到炮火范围外的利剑号和那些“正规”的帝国军队。 正规有训,装备完善的军队还有最新型的辉晶突击战舰现在都完全退出了隘口。 亚希伯恩在生命的最后一瞬才明白了边境领公爵为什么会让他一个罪人之后率领如此“庞大”的军队。 而此时已为时已晚。 利剑号舰首的辉晶聚能炮突然自后方向着橡木号开火。瞬发的聚能光束瞬间穿透了整个船体并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山口中正在被夹击的维多利亚军队仅剩的最后一丝士气在目睹这一刻后也随之消逝。 他们惊恐的发现,友方的战舰竟然自最后方击毁了“总指挥”所在的旗舰,那些精锐部队也早已经在不知觉中拉开了与他们的距离。 而在他们面前的只有猛烈冲进己方阵线的洛恩克斯军队。如今不只是轻装的突击队,更多的重装盾卫乘坐着山地车辆收割着剩余被突击队冲散的幸存者。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都不知道的是——维多利亚边境领公爵在橡木号爆炸的一瞬便已经照会洛恩克斯第三集团军军部,入境的军队并不由维多利亚承认。 入境的维多利亚边境领军队将在尊重并承认洛恩克斯领土的情况下协助洛恩克斯军队消灭入境的“叛军”。 随后,利剑号便直接向着毫无防备的橡树号开炮,麾下的士兵也纷纷向那些山坡隘口下的可怜人们无情射击,尽管他们在前一秒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对于已经死去的亚希伯恩和这群向往新生活的“亚希伯恩”叛军来说,充满荣耀与传奇的远征如今成为了血与火的炼狱。 —————— 最后一批“叛军”在洛恩克斯与维多利亚军队的“联合”绞杀下四散而逃,但并没有军队继续去追杀这些可怜的政治受害者。 洛恩克斯的先遣军与剩余的维多利亚军队在汇合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局面。 黑色的盾卫与维多利亚阵列步兵在隘口下无声对峙。原本炮声轰鸣的群山要塞与辉晶战舰也重新恢复了诡异的寂静。 斯塔尼斯从盾卫的阵列中走出。 “我需要见到你们的指挥官,真正的。” 他望向维多利亚的枪阵。 “就在这里。” 说完后,他转头回向盾卫的阵列,然后举盾矗立在阵列正中间。 没用过久,维多利亚枪阵中走出了原本应该在橡木号上的副官。 “洛恩克斯第三集团军副军长,斯塔尼斯。” “久仰大名,但是我并没有称呼,您也不需要花时间记住我。” 副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常服,上面的十字雄狮勋章微微抖动。 “您要相信,维多利亚,不,边境领绝对,也从来没有对洛恩克斯边境产生过想法。”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百年前的战争中结束了,不是吗?” 副官笑了笑,仿佛这两艘战舰的损失与其余的影响对于他,或者对于边境领公爵轻如鸿毛。 “你们要对边境十八个城镇的沦陷负责,这不是提议……” 斯塔尼斯背盾矗立在副官的面前。 “我以边境领公爵的名誉向您保证,维多利亚的军队并没有伤害任何一名暂处于我们控制下城镇平民的生命。” “期间的设备也不会受到任何损害,至于那些贵族……” 副官玩味的望向身前严肃的斯塔尼斯。 “相信您对他们并不感兴趣……” “甚至或许,您也是他们的敌人。” ………… 长久但短暂的沉默。 “下不为例……” “不然你们不可能走出这片群山……” 斯塔尼斯冷漠的俯视着副官,而后者也同样报以自信的眼神。 不再言语,副官慢慢回到了枪阵之后。不久,维多利亚军队开始收枪后退,天空上的利剑号也向后正式撤离边境群山。 “这是结束了吗,大尉。”旁边的近卫小声道。 “嗯,我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没有输家的战争。” “突击团整队,继续向外围失陷城镇推进,小心边境领公爵留下后手。” “是!” 身旁的近卫走开,斯塔尼斯转身走向隘口之下。 “盾卫,收阵!” 庞大的盾卫阵列向中间靠拢,慢慢退出了隘口。 群山之间再次恢复了百年的寂静,只不过积雪中即将增添了两座新的,古旧的山坡。 ……………………… 丰收节前夕的约德韦尔郡街头,欢快的气息仍弥漫在人群之中,工团与联合政府宣布今天为特别假期——旨意在让人们准备丰收节的礼品与食物。 这也让今天的街头异常火爆,购物的人群挤满了街头,到处都是节日的气象。 突然,政府的巡游电车与街头的大喇叭响起压过人群的严肃报告声。斯塔尼斯的话语让所有人停滞下来。 “就在刚刚,洛恩克斯第三集团军在西南部边境群山击溃了试图进攻洛恩克斯西南部郡的维多利亚薇尔微丝大公爵军队。” “我们在百年之后再次击退了妄想夺取我们家园沃土的敌人,过往,如今,乃至将来……” “…………” 一阵沉寂后,欢呼声再次盖过了斯塔尼斯接下来的讲话,突如其来的喜讯和假日引爆了众人的热情。 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正如涌动的暗流即将泵出地面。 第36章 访问 “这里确实比基里特恩郡繁荣许多。” 塞西莉丝在辉晶车辆的窗内向外望着那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海洋,北境的狂风在此变的轻柔,温风吹拂着午间的芙兰田野,由此引发一层层波浪。 帝国西南部——洛恩克斯的粮仓。 生命女神赐予洛恩克斯的一块绿色玛瑙。 “没有冷冽的寒风与遍地的风雪……” 塞西莉丝用右手拂过自己已经留长的白发,再低头看着自己身穿的特制礼服,在保持原先贵族服饰的基础上增添了更多“有用”的夹层。 “还真是不习惯呢……” 少女自顾自地在车后说着话,左手却握紧了腰间的印花挂饰,一位看不清面孔的风衣青年和短发的少女,还有模糊的几张照片夹在挂饰中央。 狭长的车队缓慢行进在乡间的土路上,直到芙兰绿色与工业的分割点——那片猩红的废土带,也是城区边缘与乡村的分界线。 “工业的蜜糖与伤痕。”塞西莉丝自语道。 童年时身为贵族后裔的她并不是没有见到过成片的工业区,冻原上的矿区与装载园区也遍布着轰鸣的辉晶机器—— 只不过,那些零散的“贵族私产”根本无法与约德韦尔工业区,这座快速兴起但也快速衰落的工业与农业之城相比较。 现在除了一些要塞城市与帝国首都,塞西莉丝很难想象还有什么地方能与这等庞大的城市相比较。 工业带来的经济与农业持续的依存让这个郡成为了帝国名副其实的心脏。 “只要洛克斯不是傻子,他就绝对不会让约德韦尔及其周边郡轻易发生状况。” “而某个可怜家族竟然还想替南方的雄狮完成她百年前的遗憾。” “可笑。” 塞西莉丝摇摇头,面向车前砖石的街道,不再看向两旁压抑的园区。 随着城区的深入,遍布街道,快乐之情溢于言表的人们逐渐让塞西莉丝感觉到约德韦尔与东疆自治领一些相似之处。 随着节日的欣喜,战争的胜利,现在另外一个被宣传为边境战争“救世主”的东疆自治领的使节也在此时来到了约德韦尔郡。 每个在此生活的,无论是新加入的,还是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约德韦尔的老人们都感觉到,今年的丰收节或许真会载入史册,成为一段令人骄傲的历史。 车队被提前得知的民众们团团包围,热情的民众不断“冲击”着克莱贝恩场警员组成的人墙,这也使得车队行动缓慢,直至午间偏晚才到达政府大楼。 政府前并没有像街道那般“欢快”地混乱。成排的突击队员与重装士兵无声的在政府所在的中央区街道口矗立,对尚武百年的洛恩克斯民众来说,军队即是他们,是洛恩克斯的尊严所在。 更别说这支军队才刚刚得胜而归。 在周围平民崇拜但拘谨的好奇目光下,塞西莉丝吸了口气,然后迈出了车厢。 “您好,我是东疆自治领的全权代表。” “塞西莉丝。” “斯塔尼斯。” 持盾的斯塔尼斯刚从群山前线归来,虽说刚刚的“荣誉远征”是维多利亚边境领的一次过于“华丽”的政治演出。 但如果真的放纵不管,或许那位“副官”真会带领公爵的军队长驱直入,去达到那位公爵权利的巅峰。 从遐想中醒神,他刚想回以抱歉的语言,却发现眼前的特使,这位少女的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种尊重,或者还有些紧张。 “欢迎宴会将在明天进行,有关的商谈和其余环节也会在其之后开始。” “不是说今天就开始吗?” “发生了一些事故,抱歉,我也是刚刚得知,毕竟我刚从前线回来,主要是商业与合作方面的话,克莱蒙梭与工团突然拜托我推迟有关的宴会。” “需要我们的帮忙吗?” 塞西莉丝察觉到了事态的不正常,是什么能让西南部的资本巨头和联合工团推迟与东疆自治领的商业合作会面? “当然不需要,您是我们的贵客,而我相信政府部门和教会联合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斯塔尼斯一路带着塞西莉丝径直前往政府楼中的接待室。整个房间被装潢的凸显出芙兰农业区的风范。 “这是生命教会圣女芙莘丝蘭提出的设计,克莱蒙梭负责具体建设的,希望你喜欢。” “没必要这么繁琐,但是我确实喜欢这个设计。” 塞西莉丝背靠着木制的简易假墙,房间内并没有熟悉的壁炉和地窗,毕竟温暖的西南部并不需要这些设计,但仍能看出设计者体贴的想法。 “喜欢就好,你可以在这里先住下,无论是会议还是商谈都会持续许多天。” “我可以自己出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你和你的使团可以去往任何的地方,只不过安保问……” 斯塔尼斯注意到了少女贵族制服下配挂着的刺剑和被半身斗篷遮蔽下腿部侧插的精致短剑。 “嗯,没问题,如果你需要安保的话可以向教会联合会或者克莱贝恩场提出,相信他们应该很乐意提供帮助。” 在交代了饮食等方面后,斯塔尼斯便因其他事务离开了,只剩下塞西莉丝一人留在屋子里。 躺在青绿色软床上思考了一会,塞西莉丝起身打开了随行人员带来的她自己准备的行李。 脱下紧身的贵族礼服,塞西莉丝随后换上了较为休闲的黑色短裙和一件白色内衬。先前就听说西南境的气候温暖,所以她特意让人缝制了这件露肩的常服。 洁白的长发顺滑的散在黑色的短裙后,这时的塞西莉丝简直与一位优雅的贵族少女无二。 除了肩头几道醒目的无法愈合的伤痕外,她就是常人眼中温柔含蓄的美丽少女。 抚摸了两下肩头的可怖伤痕,塞西莉丝笑了笑便离开了接待室,在拒绝了克莱贝恩场的护卫请求后,她凭借着自己多年来的技巧轻易甩开了跟踪保护的教会人员。 —————————— “大叔大叔,请问这边哪里最热闹啊。” 正在街头整理自己给孙子买的零食的老职工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一位黑裙白衬的婷婷少女正喝着手中的麦茶,眯着眼睛微笑着望向他。 “哪家溜出来的富家小姐?”老工想了想。 “去文南里斯大区临近的老城区嘞,那边的东西都是我们这些人买的农家东西,太贵重的……” 老工在说话的间隙又仔细观详了这位少女,若不是被她文静优雅的外表遮掩,谁也不会发现她的肩上竟然有着如此严重的疤痕。 “大姑娘,你这是……” 老工小心的指了指塞西莉丝肩上的伤痕,语音很轻,他迅速收回了话语,因为这可能对面前的少女并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这让他显得略微慌张。 “……以前的旧伤啦,没事的……” “诶诶,多么漂亮的孩子……” 短暂叹息后,老工想着这样的女孩可能出来是想买些纪念品,他补救般说道: “到那里可以去试试文先生的店铺,他有不少芙兰老区旧时的老物件,没准能卖你几件,他脾气挺怪,但是个好人。” 老工想起自己小时候被父亲带去文先生的店里,自己还因为对文先生不尊敬被身为农夫的父亲打了一顿,那时的文先生,现在自己已经开始步入老年,而文先生竟然只是老了少许。 更别说村里的不少老人都对那位店主异常尊敬,而更别说他们这些后代,老街街口的那个店铺更蒙上某种不明意义的面纱。 但文先生店铺里的肉品和麦酒确实没话说。 “童年的味道……” ………… ………… “谢啦,大叔……” 从愣神中醒来,老工发现原先的女孩已经走到另外一个街道的转角,正在朝他挥手道别。 他也挥挥手,又想到了女孩肩头露出的连贯疤痕,而且似乎并不止那些…… “唉……” 老工又叹了叹气,提起包裹走入兴奋的人群中。 —————————— 艾文娜正在用文先生给她额外发的工资去前几天的酒吧那里买两小桶麦酒。虽然兄长的额外“工资”已经足够她购物所需,但店主固执般的面孔实在让她忍俊不禁。 “妹子好!” 工人们早就认识了那位“传奇人物”的妹子,酒吧内拥挤的人群中有不少是趁着假期来这里购买打折酒品的工人和职员。 “这次需要什么?” 酒吧老板今天出奇的在前台和工人们闲聊,并帮助着年轻的酒保给人配酒。 “来两桶麦酒,要好点的。” 一个坐在前台的年轻工人被同伴拍了下头然后拽到了一边。 “哈哈,谢谢。” 艾文娜被这一幕逗笑,然后也不客气的坐在了前台的小椅子上,一旁的年轻工人还在被同伴开玩笑。 “这里都是最好的麦酒。” “除了康利福德那个蠢货家的麦酒外。” 店主老头补充道,好像非常不服气,但在骂声中笑着递来了两小桶麦酒。 “喝完了记得把桶送回来咯,这些木桶都是我的宝贝嘞。” “知道了知道了。” 艾文娜接过这两桶麦酒。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杂乱声,不满的骂声一直从街头喝酒闲聊的人群传到店内。 “请问艾文娜小姐在这里吗?” 一个穿着克莱贝恩场制服的警长带着十几位警员终于挤入了拥挤的店内。 “是我,怎么了?”艾文娜有些迷惑。 “您的亲戚和您涉嫌刺杀政府与教会要员,请您跟我走一趟。” “警长”为了盖过嘈杂人群的谈话,特意喊的非常大声。 没想到话音刚落,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警长”似乎特别满意自己话语所达到的效果。 “请让我看看您的警官证。” 艾文娜并没有惊慌,而是坐在前台的小凳子上正视着被人群不经意间隔开的警探们。 “跟我们走就行,那边证据确凿,你不要拖延时间。” 警官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烦躁的摆弄着右手手套。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拒绝您呢?” “毕竟您连正规的逮捕令和最基本的警官证都不能出示。” 艾文娜在椅子上对他微笑道。一旁斜靠在酒柜边的老板轻蔑的笑了笑。 “你这是拒捕,真以为我还要求你去警局?” 他一挥手,身后几位“警员”就准备上前。 “不是,你们他妈什么意思?” 一位工人和他的几位工友们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而围观的人群已经堵满店内和周围的行道。 毕竟,在老区最有名的酒吧里无理逮捕一位友人的亲妹妹,又是为了准备丰收节的假期出了这样的事,事情迅速传播开来。 “不要妨碍公务!” “我警告你!” 警长猛推了一下带头的工人,将他直接推倒在走道的木凳上。 “磅。” 一位在后面的“警员”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一根不知从哪来的木棍不留余力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安静,一瞬的安静。 “他妈的,真当我们老区全你妈是软蛋?” “兄弟们干他,#@@##……” 前一秒还是店里的客人,下一秒人群就和十几位“警探”们扭打在一起。 “他妈的,他妈的,你还能耐了是吧。” 几位警员迅速被打翻在地,毕竟店内的客人是他们人数的数倍。 “谁他妈不知道她是那位的妹子,人家救了老康的命,就是救了我全家的命,我告诉你,老子他妈今天拼了命都不会让人家姑娘受一点伤。” ………… …… “靠,我们副团长还是人家兄长救的,你他妈算什么玩意说人家犯罪。” ………… …… “人家姑娘天天在邻里忙这忙那的,你凭什么抓人家……” …… “警长”好不容易摆脱两位工人,但迅速又有不知哪来的拳头狠狠击中了他的右脸。 “老子受够了,都给我滚!” 他摸了摸脸上的血迹,掏出了腰间的手枪。 “砰”,“砰”,“砰”。 突然的枪声打断了酒馆中的“混战”。 从拳头和凳子中挣扎出来的警员们鼻青脸肿的重新聚集在一起。 “真他妈给你们这群贱民脸了,今天老子就在这里把这娘们杀了老子都没有事。” “警长”对着退后的客人们轻蔑着骂道。 “操你妈,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今天老子就不活了……” 最激进的几位工人还想上前。 “虫子还有些脾气?” “警长”的手指不经犹豫就扣在了扳机上。 “警官先生,警官先生,请三思你的行为。” 老板的声音从吧台传出。 “哦?” “警官”回头, “老头还挺……” 笑容僵硬在他的脸上——一把老式猎枪正握在老头的手上,一旁的酒保也支支吾吾着举起了一把左轮。 “多久了?” “上次打猎还是在他妈*十年前,现在那片地全你妈*盖了工厂。” 老板笑着说出这些话语。 “你想试试我老伙计的威力吗。” “孩子?” 第37章 涌动伏波 “你……你…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告诉你!” “警官”和几位鼻青脸肿的警员也将枪从外面围满店铺的工人转向酒吧老板和年轻助手。 “警官证,搜查令……交出来。” 老头熟练的端起他的这把老伙计,罕见的是,这把枪的机匣部位还隐隐闪烁着辉晶的橙红色光辉 这是一把刻印过的长管霰弹枪 “不然就滚出我的店铺。” 老板似乎特别享受这种感觉,这让他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光,在卡兰德与洛恩克斯的交界边境上。 “……我…我没有带,不……我忘记带这些了……” “警官”明显也注意到了老板气场的变化,最关键的是,他切实看到了那把枪反射的光辉。 “那请回吧。” 艾文娜笑着在椅子上摆出“请”的手势。 “……” “必须把她带走……”,“警官”心想。 雇主要求他“秘密”带走这位女士,很明显,他搞砸了这份委托。 “不行,豁出去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女还在不明雇主的手上…… 他只能这样,他没有选择, 正如他的“警员”朋友们一样, 雇主从来没有给过他们“生”的选项。 “怎么他妈还不走?” “滚啊!” “他们是骗子!” “……” 围观的人群逐渐开始耐不住性子,他们开始躁动起来,节日的欢快化为了愤怒的助力,或许,这也源于压抑许久的对现状的不满。 在矛盾即将爆发的最后一刻,悠长的警笛声终于透过包围酒吧的人群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内。 穿着深蓝色加白条警帽的警督带着数车警员在出示了证件后迅速驱散了近处的人群。 “给我把这几个人带走!” 警督指着原先的“警长”和他的“警员”们,他身后的几位警员在厚制铁盾的掩护下瞄准并靠近那些已经濒临崩溃的假警员们。 “砰!” “警长”的手不知觉扣下了扳机, 这似乎是他最好的选择: 成为贵族的私军, 找到自己的一生所爱, 努力遗忘逃离过去,组成新的家庭, ——直到往日的罪孽追上他新的生活。 ———————— “磅!” 子弹打在了左侧警员队列最前方的制式盾牌上。 双方其余人几乎在一秒后同时开枪, 但一阵剧烈的轰鸣声让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束震撼闪光突然从老板的长管霰弹枪中爆射而出,在众人的视线从闪光中恢复过来时,原先的十几位假警察已经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错的辉晶法术。” 警督露出赞叹的眼神,但左右两侧的警员还是将枪口从之前的假警察转移到了酒吧老板和他的酒保身上。 “帝国法律禁止普通人携带刻印枪支,而且,你似乎并不具备辉术能力?” “但是你却能释放如此的辉术,这就意味着……” “是的,我是辉晶病患者……” 老板放下霰弹枪,在此同时,警督也示意两队警员低下手中的武器。 老板神色轻松,仿佛毫不关心自己患有这种绝症。 “但,我同时也是一位洛恩克斯军人。” “我因战争的创伤才得了这种病,而且还因为它捡了一条老命……” “嘿嘿……我之后才得知,在我因病调离的那个下午,卡兰德国立骑士团突袭了我所在的营。” “没有人活下来。” 老板随意说出了他的往事,并从柜台下上锁的箱子内拿出了几本小册。 “哝,服役证明,军官证,还有伤残鉴定……” “哦,这个,持枪证,当时我的旅长发给我的,不知道现在他还活没活着,哈哈……” 警督走上柜台前和被惊讶到的艾文娜一起翻看着这些上了年头的皮质本本:年轻时的老头和他的战友出征时的照片、受伤时医生在他伤口发现的辉晶反应的照片…… “您是一位传奇……” 警督的态度再次转变,他脱下自己洁白的手套,握住了店主布满皱纹和老茧的双手。 “向您致敬。” “至于您,女士,你还是要和我们走一趟。” 警督拿出了有着政府和教会联合会盖章的逮捕令。 “我们会尽全力保证您的安全。” 警官看了看周围的群众,人流已经挤满了警戒线外的每一处空间,可以想象外面也聚集了多少人——在这场数十年未见的节日前。 “工团和新议会似乎对这些判罚持反常的激烈反对态度,我并不觉得您会被判罚过于严重的罪行。” “毕竟我也不认为像您这样的女士会犯下怎样‘滔天’的罪行。” 艾文娜接过警督递给她的逮捕令看了看,然后就对老板点点头,跟着警督和其余的警员慢慢走出酒吧。 “这……” 围观的人群还是有些愤慨。 “谢谢大家的关爱,没事的。” 艾文娜平静的向那些工人们告别,但她心里真正担心的却是兄长的安危。 “出了什么事了?” 她不禁想到兄长最近在调查的事件和盖尔的离去。一定是事件有了突破性进展,不然…… 人群开始簇拥着铁质警车向联合政府慢慢前进。 ———————— “那边是怎么回事?老先生。” “见不得台面的事想要搬上台前了。” “就是这么回事。” “那您为什么要擦拭这把镰刀?” “……” “生锈了,要开开刃。” 塞西莉丝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间古朴店铺的店主郑重其事地擦拭着一把巨大到夸张的镰刀。 她一手吃着从老区街口买的发酵乳面包,一手拿着一杯赠送的麦酒。 “一位工人向我推荐了您的店铺。” “说我在这里能找到旧芙兰的纪念品。” “抱歉,不卖这些,本店只卖平常的肉类与日用品。” 老店主这时才微微抬头看向这位唯一在店内的客人,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在店面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你是?” 文注意到了塞西莉丝一刻不曾离身的辉晶短剑,过于奢华的短剑与她简易的裙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来这里旅游的北境游客?” “我很喜欢这里的气候,以及气氛,前者能让我们国家拥有更多宝贵的粮食,后者让我能在这里感觉到自治领的亲切。” 不等他回答,这位少女就自语着将手中的纸杯放在柜台前,摆弄着手中的短剑。 “很高兴你能喜欢这里,不过……” “不过?” “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不是吗?” “那位美丽的女士是从这个店铺里出去的。” “对,就是那位刚刚被警察带走的那位。” 塞西莉丝还思索了一下。 “你们好像很熟?” “只是我的店员。” “在我看来……并不止。” 她指了指那柄镰刀 “我还没见过一个店主会为了店员去和政府拼命。” “只是磨刀罢了,要到丰收节了。” “我或许可以帮到你。” “你?” “我们并不认识,而且你也只是一位游客,我很高兴你能喜欢这片土地,但我不希望你卷入无关的纷争。”店主摇了摇头。 “我只是比较感兴趣罢了,一个灰发的文静少女为什么会让那些工人和职员们冒着犯法乃至受伤的风险去保护?” “这对我接下来的工作很重要……”她这句话的语气极重。 “你可以走了,不管你是什么工作, 这位来自北境,东疆自治………领的。” 文愣了一下,他想到了面前之人可能的身份。 “这个铜制小麦模型卖吗?我很喜欢。” 塞西莉丝起身抚摸着货架上的一个模型。 “可以。” 塞西莉丝笑着把铜制模型放进她的挎包里。 她并没有付钱。 ———————————— 隶属于市政厅的中央区法院出奇的人山人海。 康利福德与温娜德利尔亲自在工团的人群前举牌。 “现在宣读对罪犯艾希恩及其附庸的罪行。” 为首的法官正在宣读着手中的卷轴。 “试图伤害教会联合高层;” “试图破坏生命教会的研究成果;” “抢夺政府禁物;” “制造多起恐怖惨案;” “……” “…………” 好长一段时间后,这位法官才宣读完那张似乎并不长的卷轴。他气喘吁吁,似乎这段话对他肥胖的身躯是一份莫大的重压。 “现在,生命教会以及议会会对其进行相关诉讼,故意杀人罪,盗窃罪,故意伤害罪,叛国罪,策划恐怖袭击…………” “由此,主犯艾希恩被判处死刑,从犯艾文娜被判处无期徒…………” 除了他缓慢的发言,法院内鸦雀无声。 “证据,我们需要实质性的证据。” 艾文娜的律师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 “你们不能这么快宣布一个人的死刑,这根本不是审判,这是私刑。” “我可以作证。” “我可以!” “我也……” 原告席上,一大堆生命教会的播种者们纷纷激动的站起来,他们刚刚目睹了教会的圣物被窃,主教被伤,现在的他们异常激动,正如场外的工人们一样。 “那么请问你们知道她的身份吗,你们哪怕见到过她的一面?知道她哪怕一件做过的事?” “你们并没有一件物证!” 这位律师激烈的反驳道。 播种者们的话语被噎了下去,确实,他们对这个女孩一无所知。 “我…我见过她……” “她当时在帮我老区的老祖父卖他种的香芹……” 一位女性播种者支支吾吾道。 这番话更加沉默了席上的播种者们。 “但…但是艾希恩先生并不能逃脱他的罪名,即便这位女士并没有参与实际的行动中。” 法官有些慌忙。 “我能证明。” 所有的目光又聚集到播种者们簇拥的中央,珂兰从中站起。 “生命之息确实被此人盗走,为之之前还特别在教会总部查看走访,而且我也确实被此人所伤。” “……” 无法反对,无法反驳。 这是事实,这是明面上的事实。 艾希恩,一位教会联合的成员,竟然策划了一连串的恐怖事件和暴力示威,甚至直接参与了对生命之息的抢夺和擅用。 这就是他们看到的结果,这也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 至于真相? 开玩笑,只要是他们所相信的真相 ——它一定会是真相。 ——————————— 法庭高处的双开门突然被打开,一位微胖的老人走进了现场。 “天哪,克莱蒙梭……” “他怎么来了……” “真的吗……” 陪审团以及受邀的民众都因到来的克莱蒙梭而议论纷纷。 “我对此保持怀疑,包括对艾希恩的指控,嗯,包括艾希恩的。” 他直接站在双开门那里对台上的几位法官说道,他的眼睛并没有注视着上面的法官,而是直视着珂兰。 “如果艾希恩早就得到了生命之息,那么他甚至早就能在南部总站,或者新议会的那次灾难里杀死在座的每一位。” “哦,抱歉,我可能不知道在座的各位都不明白那件玩意究竟能做到什么。” 老人故意笑了笑。 “至于这位文静的女士,天哪,你们怎么会有理由和良心去逮捕她?” “这…这……” “既然珂兰主教确认了抢走物品的人的确为艾希恩,那他就不可能摆脱罪名。”法官慌忙说道。 “为什么不能是艾希恩从珂兰的手中抢走了生命之息?” “或许,这一切都是由……” 克莱蒙梭几乎笑出声。 “住嘴!” “我不许你侮辱主教大人!” 一些播种者站起来维护自己的主教,但是有一些却并没有起身。 “抱歉,克莱蒙梭先生,我可以认为您是在开玩笑吗?” 珂兰同时回以相同的微笑。 “打电话问问你的上头,看他们有什么指示,告诉他们,我不想事情变的更加极端。” “但这也并不代表我会因此去牺牲一些 ——不能牺牲的东西。” 法官肥胖的身躯忽然抖了抖。 “这是法庭!” 他无力的吼道。 然后不等他自己接通电话,手旁的座机就嗡嗡跳起。 法官尴尬的笑了下,然后在受邀群众鄙夷的围观下接通了铜手把。 “嗯……” “……” “我知道了。” 不久,他挂断了未知的电话,看向右排的珂兰。 “珂兰主教,您确认主犯一定是艾希恩先生吗?” “如果确认的话,本庭可以现在就给这个案件定论。” “如果您确认的话……” 他重复了两遍。 “当然。” 珂兰想了想,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当然,我……” “……” 开门声再次打断了厅内的话语。 一位身披深绿色风衣的老者走进法庭。 “抱歉来晚了,我来给我的店员,顺便再给一个讨厌鬼作证。” 他的背后背了一个被厚厚裹住的包袱。 挤满皱纹的碧绿眼瞳凝视着刚要说话的珂兰。而后者仿佛被前者的到来所震惊。 将要说出的话语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你刚才要说些什么?” “年纪大了,有点听不清。” 老店主的怒火在看到珂兰的一瞬也化作了一种悔恨,愤怒的话语同时搁浅在嘴边。 毕竟 ——这也是他另外一个孩子。 他低下的头慢慢抬起: “好久不见。” 第38章 何为时代 “我…我……文…先生……” 珂兰的脑子一片空白: “为什么是他?”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有再看珂兰一眼,文直接在一众观众让出来的木质台阶上坐下。 “艾文娜是我店铺里的店员,也是艾希恩的妹妹,她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我的店铺里工作,而且艾文娜心性纯良,我并不相信她会做出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 老人在台阶上款款道来。 “至于艾希恩,难道真的不是您看错了吗?” “珂兰主教。” 文幽绿的眼瞳直视着珂兰。 “当…当然……我…并不确定那就是艾希恩。” 珂兰截然相反的话语与犹豫的态度惊诧到了一众的受邀群众与另一旁围在珂兰身边的播种者们。 “您确定吗?” “这是在法庭,珂兰女士,您要为自己的话语负起相应的责任。” 法官听到珂兰松口后反而大呼了一口气,他不敢想象如果这场所谓的审判真的顺利进行,那么相应的后果…… “主教!” “怎么会……” “我们不能……” 播种者们的情绪比较激动,这些新一代的年轻辉术者们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老者对于生命教会乃至整个约德韦尔意味着什么。 “安静,孩子们。” 珂兰在极短的慌乱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她也不是曾经逃亡的小女孩了。 “是我情绪激动了。” “现在想来,那位袭击者我确实没有看清楚面孔,或许是我对那位队员的印象比较深刻,而他们……有可能面容相似。” 自信的微笑回到了她的脸上,她又变回了那位受人尊敬的生命教会约德韦尔教区的主教。 “您确定吗?” 法官与联席会议的官方人员再次询问。 “我确认。” 珂兰报以肯定的回答。 “那么抱歉。” “您或许也要面对这位女士和其兄的起诉,可能的指控包括:诬告,造成对方名誉损……” “不用了,法官先生。” 一直在被告席的艾文娜突然开口。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那么我能理解珂兰主教的作为,我代替我兄长放弃对她的进一步起诉。” “额…额……” “没问题。” 法官愣一下,然后猛然敲下手中的锤子。 某些人给了自己不少钱让这位主教免于接下来的麻烦,既然钱如此好赚,那么他也没有理由继续纠缠下去。 见结果已出,克莱蒙梭与文先于所有人离开了大厅,接下来工团与其余的代表也纷纷离开。 “我以为你早就离开了这里。” 克莱蒙梭敲了敲烟杆。 “舍不得离开她。” “哪个她?” “你在挑衅我?” 文斜眼看向叼着烟杆的克莱蒙梭。 “柯维娜的死与我也脱不开关系,而我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克莱蒙梭猛吸了一口,然后将烟圈吐向走廊的半空中。 “我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 “正如你当年以为柯维娜不会使用生命之息一样。” “………” “那小伙子抢走的生命之息是假货,教会联合会的其他老家伙已经通知我了。” 克莱蒙梭再次看向文,这位曾经的枢机主教,他继续说道: “这就意味着王族,贵族议会还有珂兰,呵呵,甚至那群邪教徒,总有一方还保有着那玩意。” “至于那些家伙将这玩意真正用于何处?” “我也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克莱蒙梭笑了笑。 “没有人比你更懂芙兰的农田了,那个小姑娘还嫩了点,不过是有点比你优秀的意思了。” “芙莘丝蘭?” “对,我有时怀疑是不是生命之母真正眷顾了她,那种极特化的辉晶法术……我只在柯维娜那里见过。” “当然,呵,珂兰也不差。” “小姑娘对约德韦尔的贡献是极大的,这也是现在芙兰农民都将她称为圣女的原因。” “那些研制出来的种子?” “对,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次生命之息将被用于什么阴谋。” “嗯?” 两人从主廊走进一条无人的侧道。 “我一开始以为芙莘丝蘭的种子是有问题的,那种小麦,开玩笑,即便是在卡兰德王国无边的田野上都前所未见。” “结果并不是,不是吗?” “嗯,那些年轻人的研究成果确实让人感叹……” “现在确实不是枢机主教和他的妻子亲自下田指导农民的时代了。” “……” “唉……我不该怀疑你在不在这里的,生命之息现在对你来说就是柯维娜。” “不是吗?” 克莱蒙梭突然停下脚步,他死死盯着文。 “不要以为当年的事情会永远埋葬在过去。” “现在它已经重新摆在桌前了,在三十年后。” 熄灭烟杆,克莱蒙梭直接将其扔在了走廊的一旁。 “我只能确保最坏的情况不会发生,同时我也不希望它再次发生。” 留下还在原地的文,克莱蒙梭独自走出廊道。 “保护好珂兰,当年的错误不应该重演了,即使她变成了怎样。” “不然我永远看不起你,即便你为了这片土地付出了什么。” 这是克莱蒙梭最后的两句话。 ———————— “真的不用我跟着你回家吗?” 温娜德利尔用双臂将艾文娜搂紧。 “不用了~” 艾文娜轻轻说道。 “我没有现在艾希恩的具体去向。” “嗯……” “但你哥身手这么强,肯定没事的。” “妹子以后有事了找我老康和温娜都行,夏尔兰迪最近好像忙着节日的准备工作?反正我也不太知道。” “我也一样……反正他天天忙。” 温娜德利尔也无奈的摇摇头。 “总之,除了你哥,你要懂得还是有人能依靠的,懂没懂嘛。” “懂了懂了……” 刚从怀抱中起开,德利尔又拍了下她的后背。 “那我和康叔就先走了,好不容易放个假,还闹了这一出……” 说完她便推着康利福德走向一旁等待的人群。 “谢谢大伙的支持……” “那必须是应该的!” “哪里的话……” “…………” 德利尔与康利福德被情绪高昂的人群们簇拥着离开了中央区的街道,人群向其他城区分流,前往属于他们的街区度过这难得的假期。 而这个“小插曲”也为约德韦尔郡的各处酒馆提供了新的谈资,一位友人无论在酒馆还是法庭中都能临危不惧,一传十十传百,在“惊险”的情节和之前名声的衬托下:“我当时在场!”已经成为了吹嘘的资本。 对此一无所知的艾文娜穿着兄长米黄色的大衣慢慢走在回公寓的路途上,一路街道上欢快的人群和节日气氛并没有让她高兴起来。 在婉拒了街道旁的市民赠送的麦酒后,艾文娜的脚步更快了。她将头紧紧低下,瞳孔逐渐透出晶蓝。 周围的行人只觉得大脑中的意识要求自己远离这个女孩,即使他们潜意识中想靠近她以便去安慰这个明显异于气氛的个体。 金黄色与蓝色的光圈开始隐隐显现。 正如存护教会的象征。 “兄长……” “唔……” “要是没了兄长…我……我怎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所产生的神秘力场已经在街道上制造了一个空旷的圆圈。 “艾文娜,醒醒。” 一只手突然摸了摸她灰色的长发, 然后将一顶宽边低礼帽盖在她的头上。 “嗯?” “走,回家。” 艾希恩将艾文娜的脖颈搂入怀中,就这样任由艾文娜靠在他的左肩上,她的双手紧紧握住艾希恩的左臂,甚至有些疼痛。 周围的人群在这一瞬间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潜意识,原先街道上“空”出来的圆圈迅速被拥挤的人群占领。 “抱歉。” 艾希恩也将头挨近艾文娜。 “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我…我………” 怀中的艾文娜开始突然开始抽泣。 “我一直在,我一直在……” 在文南里斯大区的存护教堂旁,艾希恩怀抱着将头深深埋在自己大衣里的艾文娜一言不发,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这位可以说有些“特殊”的妹妹。 他们如今不知过往,虽然有了一些可以信赖的朋友,但真正在一直互相照料双方生活的兄妹早就将彼此看作生命中的唯一。 艾文娜害怕失去自己这位兄长,这是她的整个世界,这是她必须“存护”的人。 #这是她存在的意义# 许久后,停止哭泣的艾文娜缓缓靠上艾希恩的肩膀。 “让你操心了。” 艾希恩先开口说道。 “兄长。” “在。” “下次进行危险任务时,记得告诉我。” “好。” “真的?” “真的。” “嗯……” “在盖尔走的时候,我就特别害怕,万一哪天你离开我了,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不会的,我一直在。” “一言为定。” “嗯,兄长最好啦!” 艾文娜突然起身,将一串纯银手链挂在艾希恩的左手上。 一块三角锥形的深蓝色金边辉晶挂在手链之上。 “存护的力量?” “嗯,文先生说我拥有某种存护相关的辉术能力,但他也说不清力量的来源。” 艾希恩没有多说就直接戴上了手链。 “你就不问问作用?” 艾文娜在递出手链后又靠在了艾希恩的旁边。 “这是我妹妹亲手送给我的,这就是作用。” “哎呀,就是个小礼物而已。” 艾文娜还是蹭了蹭艾希恩的左臂。 “带上这个,我就能通过这小块辉晶暂时感应到你的位置,还能让小范围内的人放弃思考,只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东西。” “听起来很好,这是否意味着……” 艾希恩轻轻抚摸着艾文娜的灰色长发。 “哼,经过文先生的训练,我现在可是很厉害的!” “那老头怎么把我可爱的妹妹教的这么暴力,果然不正经。” “哎呀,不准你说文先生坏话!” 艾文娜捶了艾希恩一下,故作不满的样子。 “……” “………” “还没出结果吗……” “没有,但至少能确定旧议会和那位主教脱不开关系。” “那么会十分危险,旧议会现在是洛恩克斯的掌权实体,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继续下去的话……” “唉唉……” 艾文娜自己打趣了一下。 “反正说什么你都会继续下去。” 她突然反向抱住艾希恩。 “答应我,不要留下我一人。” “如果一切不可挽回的话,至少…至少……用那个手链,让我为你报仇,或者……让我和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少女的身躯又开始微微颤抖。 “嗯,一如既往。” “我一直都在。” ———————————— 假期之后,约德韦尔郡迎来了往年丰收节并不受欢迎的阴云,连绵的大雨会严重影响作物的收成。 但在芙莘丝蘭为首的研究会所研发的种子大面积推广后,所受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极微,人们不再讨论这场还在持续的大雨,而是都关注于东疆自治领的代表与约德韦尔政商界代表的会面。 自从午间雨落开始,郡中央区的政府副楼就已经全面戒严,周围四个街区被克莱贝恩场的警员清空。这次会议不能有差错,也绝对不允许出现差错。 东疆自治领的使者一旦出事,那么刚刚结束的中部郡拉锯战或许又有爆发的可能,没有部队想要与德拉特和伦恩斯这两位活着的传奇再次开战。 塞西莉丝此时正在长桌尽头观察着每一位到场的参会人员。 “斯塔尼斯,第三集团军副军长,军方的代表。” “克莱蒙梭,商界的垄断性巨头,也是新议会的领导者。” “洛瑟兰德,约德韦尔郡总督,名义上政府与军队的统帅,其弟洛瑟兰克是现任第三集团军的军长……” “两人都是皇帝洛克斯的远亲……” 随着所有人都在放有自己姓名标牌的位置上就坐,洛瑟兰德才不紧不慢的走到自己在塞西莉丝正对面的座椅旁。 “据我所知,这是东疆自治领与我洛恩克斯帝国的第一次官方接触。” “请允许我打断一下,我们东疆自治领从来都没有脱离洛恩克斯。” 塞西莉丝并不满意这位“总督”的开场发言。 “哦,是我的错误,抱歉。” 洛瑟兰德随意般解释道。 “但是,这次会面将改变整个帝国西南部和帝国中北部。” “我感觉到了时代变革的声音。” “诸位,跟随我,便是与时代同行。” “敬即将变化的时代!” 一阵夸张的自语后,他自己率先饮下了手中端着的红酒。 第39章 克莱蒙梭 “关于粮食的买卖问题,我方认为贵族政府并没有权利参与到我方与工团和新议会方面的粮食贸易中。” 塞西莉丝冷漠的看着自己对面长桌尽头的洛瑟兰德,后者则是嘲弄般呶呶嘴,品尝着手中的红酒。 “政府…不……最高议会方面拥有对帝国内一切关于战略物资的大宗买卖进行强制介入的权利。” “我对交易的价格和数量持怀疑态度。” “请说明清楚你的目的,大宗粮食的买卖本就利于北境和南疆的人民,而且这些价格得到了各大工团和芙兰农民的一致同意。” “不然我们怎么可能筹备到如此数量的粮食与其余经济作物。” 温娜德利尔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而令人诧异的是,工团团长夏尔兰迪再次缺席了这种关键的会议,并且没有任何人拥有其具体行踪。 “我所做的决定皆是由最高议会和洛克斯皇帝所肯许的神圣法律所制定的,稍后我会向你们详细说明。” “哼……” “……” 不再搭理愠怒的温娜德利尔和工团代表们,洛瑟兰德转头望向一直一言不发的新议会席位上。 “至于你们……你们和东疆自治领的商业工程机械订单,帝国议会方面……” “……不会允许通过。” 在洛瑟兰德的话语落下后引起了一部分新议会参会人员的小声讨论与骚乱,不过这些骚动很快又平息下来。 那些新议会成员们纷纷将视线聚集在克莱蒙梭身上,这位洛恩克斯西南部无可置疑的工业巨头此时正眉头紧皱。 “我需要一个解释。” “帝国律法中并没有这样的条款,不要试图用所谓的律法来制裁本应双赢的交易。” “很好。” 洛瑟兰德并不惊讶于克莱蒙梭强势的态度。 “考虑到我们还有贵客在场,本来打算在会后再单方面对你们说明的……” 他终于放下了酒杯,双手交叉支撑在长桌上。 “皇帝与议会怀疑约德韦尔所谓的‘新议会’组织本质上是由垄断资本所形成的利益实体。” “我们有权利怀疑你们正试图或者已经在打压其他方面的企业或者地方经济,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敌视政府与议会,甚至有些人……” 他加重了语气。 “有些人甚至对于皇帝不满……” “所以,本人将代表贵族议会整体的意志对约德韦尔新议会的所有成员包括实体进行反垄断特别调查,在此期间,议会与皇帝不会通过与承认新议会与任何人或者方面的贸易。” “你们这是在自我介绍吗?” 克莱蒙梭冷笑着吐槽道。 他并不是没想到这种做法,这种“规范”调查已经在卡兰德王国和维多利亚帝国屡见不鲜,这是政府或者当权者对利益争夺的一柄利剑,一柄无法应对的利剑。 只是克莱蒙梭并没想到,这群王族和所谓的贵族议会竟然会这么快主动捅破这层轻纱,将自己的目的如此的暴露无遗。 “你们这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在商业上,我们新议会已经给足了贵族企业和商会脸面,至于为什么你们风评和交易额还是止步不前。” “我建议你们问问你们自己。” “哦?你这是?” “对最高议会和皇帝的决议感到不满哝?” 洛瑟兰德用指尖敲打着长桌。 “另外……之前的修正案也要继续推行,农业要继续为工业让步,以及工人的权利和诉求……” “虽然皇帝与最高议会充分理解了工人和职员们的情况,但是我们最终还是一致认为 ————工团的权利过大。 我们必须通过立法来限制工人集体与具体实体逐渐膨胀的自主权和实际待遇。” 《皇帝与议会的权威必须得到保证》 “这是我们还能做在这里商讨的基础。” —————————— “打断一下。” “容我提醒,这或许是我方与约德韦尔郡乃至西南部的贸易会议。” “这不是政治的审判会议,这里也不是最高议会的议庭。” 塞西莉丝冷视着得意的洛瑟兰德,她最担心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 哈维在接手了驻扎在基里特恩郡的第五集团军以及原本守望者家族的情报组织后就开始逐渐奔波于整个帝国北部。 “西南部新兴的民族资本和逐渐高涨的工农权利运动正在对西南部固有的贵族优先体制发起猛烈冲击……” “其为首资本巨头克莱蒙梭以及他领导的‘新议会’正在尝试着慢慢影响约德韦尔郡和西南四郡的政局,这个有着悲惨早年的胖老头拥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野心。” “而他的女儿,年轻的工团副领袖,似乎也正在引领着一股能量更为巨大的风暴。” “……” 这位新晋或者早就是老牌的谍报头子有些担心自己这位早已出师的弟子。 “你的担子很重,东疆需要西南境接受我们的订单。” “粮食,工业设施,还有可能的移民,我们需要很多,而他们同样渴望购买我们低价的资源来弥补从维多利亚和卡兰德王国买进的高价资源造成的亏损。” “我知道……” 塞西莉丝的心思显然没有在这方面,冬日已过,难得的暖阳散发出光线穿透了半入地式的板材草棚房。 “还没有艾文娜的去向吗?” “还是说你还有什么隐瞒着我?” 哈维愣了愣,少女黑白斜肩长裙在阳光的映射下,连同着塞西莉丝的娇好脸颊一同泛起耀眼的轻黄金光。 “事情已经发生了,德拉特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对我和小姐有所隐瞒。” “你要接受事实。” 哈维深深叹了口气。 “艾文娜和十三已经走了,但这里,整个东疆需要你继续坚持下去。” “小姐离不开繁多的事务,德拉特和伦恩斯还在整备新加入的志愿兵,另外情报方面……” “能出使这种场合的,只有你这位‘贵族’了,其他人我放心不下,军队里的大老粗们不懂得那些东西。” 哈维无比心疼自己这位一直将视线聚焦在窗外无边雪原的弟子,空洞的眼神不像照射在她身上的阳光一样,无神且迷茫。 “我没有保护好任何一个人。” “十三,艾文娜,希尔,恩纳……” “我想保护的都已先我而去。” 塞西莉丝心中茫茫地想着。 自从那次战斗后,她就全身心投入到辉术与剑术的练习中,政治,经济,甚至潜行技巧…… 她入魔般学习,因为某人拼上性命将她从死神手中拉回,这条命是他存在过的证明,如果有下一次的话,她不想只是再次待在那种温暖的阴影之中,她要与他并肩战斗。 如果真的有下一次的话。 “塞西莉丝?塞西莉丝?” “东疆…人民……他们需要……” 哈维的话语将她从思考与幻想中拉回现实。 “他是为了东疆冻原的人民而死。” “而我也将一如既往, 我将继续他的旅途。” 塞西莉丝从座椅上起身,坚毅取代了迷茫。 “那就交给你了。” 哈维欣慰的苦笑了一下。 “终究是成长了。” “贵族与游击领袖还有一段暗杀者的经历……” “以及这段难忘的……回忆……” 他好像已经看到了除伦斯蒂亚的另外一颗新星在升起——尽管代价惨重。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会尽力完成任务。” 她折断了自己房间内的克兰鄂花,将它别在胸口的勋章带上,其上已经挂着许多枚由解放运动,如今为东疆自治领领袖的伦斯蒂亚和军团长伦恩斯颁发的解放勋章和独立勋章。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拒绝了哈维携带近卫的提议后,她只身在约德韦尔联合政府的陪护下前往了千里之外的约德韦尔,帝国之南。 仅有一把刺剑和辉晶短剑傍身。 ———————————— “这确实是东疆自治领与约德韦尔及帝国西南部的贸易会议。” “我也只不过是在代表政府和皇帝本人宣告我们的态度。” 洛瑟兰德摊摊双手,仿佛他并不是造成会议冷场的罪魁祸首。 “我认为可以暂时歇会。” 温娜德利尔在和其余工团代表交流后起身说道。 “分歧过于巨大,我认为今天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我方也是。” 克莱蒙梭在座位上也微微点头。 “那就最好保持这样~” “希望明天或者后天你们就能想清楚,你们究竟想要挑战的是谁的威严。” 洛瑟兰德好似终于摆脱什么无聊的事务一样首先离开了长桌。 “然后…接受我们如此‘宽厚’的报酬。” ………… 会议在洛瑟兰德的发难中突兀结束。 “相信这次会议洛瑟兰德宣告的具体内容会很快传遍约德韦尔郡和整个帝国西南部。” 克莱蒙梭在和其余新议会成员们交代了什么后回头看向塞西莉丝,这位矮胖的老人熟练点起自己手中的黄铜烟杆。 “没人想到他们会摊牌这么快,但这不代表我们的交易无法顺利进行。” “哦,抱歉,希望你不在意我的烟味。” “没关系。” 将烟杆夹在右手,克莱蒙梭等待着这位年轻使者的进一步话语,这并不是一个天真的贵族少女,他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从表现上,而不是她胸前的勋章上。 “先不谈交易,这次不再掩饰的态度宣告是不是代表他们终于准备好引爆西南部的这颗沉寂已久的矛盾炸弹。” 塞西莉丝并没有太关注所谓的贸易订单,只要西南境的势力被最高议会和皇帝洛克斯清台,那么稳定的贸易就无从谈起。 “你是在担心他们此时开口,或许是拥有了扫清一切的底气?” “正是。” “那你就轻视了整个帝国西南部新兴资本的实力,它已经从无到有,并且深深扎根。” “我的原则从来就是——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他照常吐了阵烟圈。 “但一旦它发生,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手段与底蕴去反应。” “总之,我不会让这群啄食我血肉的秃鹫们抢走我辛苦半生的成果。” “而且我们新议会成员们也非常迫切的需要你们东疆自治领的资源,诚意的话,我们可以预付三分之一的定金,价格也可以往上调。” “稳定且价格合适的货源将对我们对抗维多利亚及卡兰德王国等国家的公司提供有力的支持。” 他等待着回复。 “您怎么看待您的女儿呢?” 答非所问。 老人愣了愣,然后自豪的回答道: “当然,她是我的骄傲,我的唯一。” “即使她或许已经站到了你的对立面?” “不,工团的部分章程我是高度认同的,我的职员们权利的保障和适当的提升也有利于我挑选新议会真正合适的新成员。” “而且公司工厂对员工最大可能的坦诚也有利于工人和职员们对公司形成信赖,从而使得效率更高,收益更大。” “据我所知,这是难得的双赢。” “那么那些激进的呢?” 克莱蒙梭摇摇头,表示出明显的蔑视。 “在这个世界上,资源是有限的。” 他并不在乎这可能被怀疑立场的发言。 “而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他们要求人人地位平等的提议我是非常尊重的,但那些要求更多的,恕我不能认同。” “幼稚且可笑,不是吗?” “或许有一天,我们迎来了无限能源的时代,没准我们还能成为合作无间的亲密战线。” “但如果现在聊这些,那就是一句天真的空话,德利尔与夏尔兰迪都知道这点,所以你可以看到我们和工团的关系并不尖锐。” “还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问题好像与贸易并没有直接关系,但却让克莱蒙梭更加欣赏这位优雅的外交官。 他不禁想到: “是什么让如此年轻的贵族少女蜕变成一位敏锐的政治家?” “没有问题了,先生。” 她与这位可能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胖老头握手。 “希望和您合作愉快。” 不止是克莱蒙梭,塞西莉丝同样在“观察”着这位已经声名鹤起的资本巨头。她不希望东疆自治领与一位无法控制野心和底线的资本寡头合作。 现在看来,这位从芙兰白手起家的老人是凭借商业的规则和为人的良心与底线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希望这是好的开始……” 怀着这样的想法,塞西莉丝撑开自己的黑伞,走进约德韦尔晚间的雨中。 第40章 芙兰平原 绵绵的密雨与街道上的砖石不断碰撞出丝丝水花。 雨水洗刷了或完整或破碎砖块上粘连的污垢和灰尘,这些“光滑”的方正石块在辉晶路灯惨白阴暗的灯光下微微反光。 街道上布满了昨日假期留下的垃圾和废物,时间已近子夜,城市里的居民早就进入了梦乡,为了明日重新繁忙的生活。 偌大的街道,仿佛被停留在假期欢快的一瞬,然后雨滴落下,冲刷了一切人的痕迹,现在它则将要冲刷掉一切。 正如北疆的风雪终将掩埋冻原的一切。 塞西莉丝打着伞走过光滑的街道,周围是孤独的雨声,它们将她包围,也让她舒心,她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永恒的孤独。 从父亲死后,再到自己进入冻原,直到自己自认为得到了归属。 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 爱她的母亲,爱她的镇民,爱她的队员,她的家人们…… 少女在雨中继续漫步,她的视线久久不能离开从腰间拿起的照片挂饰。 泪水再次从她的眼角溢出,尽管已和雨水一同流下贵族束身礼服的皮质外套。 如果伦斯蒂亚幻想的未来是你们的终点。 那我将为此付出一切, 那么冻原就是我的唯一。 她对伦斯蒂亚说过,自己已经放下了过去。 “已经过去一年了啊……” 她擦了擦自己的脸庞,却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泪水。 “是该放下了。” 将手中的挂饰丢进湍急的下水道。 她的左手松开。 黑色的雨伞也随之掉在路面的水洼中。 “你们跟了很久了。”她回头对着昏暗路灯下的阴影拐角说道。 没有人回应,几条街道中的小巷仍然只有雨声在独奏,只不过一柄在雨夜的半空中随意飞舞的辉晶短剑为这位孤独的演奏家增添了一些伴乐。 “磅!” 右侧的街角阴影中传来了物体倒地的声音,很快,这种伴奏逐渐和连绵的雨声形成死亡般美妙的呼应。 “砰!” “砰!” 突然响起的枪声暂时盖过了雨落的乐声。两名黑衣的男子从左侧的巷口闪出,两人在出现的一瞬便已经向十字路口中央,那位浸湿在雨中的冻原外交官连续开枪。 期望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少女拔出了刺剑,子弹停在了不可见的屏障之外。她只是用那把刺剑轻轻挑开这几发子弹。 “辉晶法杖!那柄刺剑也是她的法杖!” 其中一位刺客注意到了刺剑上橙红色的反光。 “该死……他妈的什么人能同时承受这么多的辉术效应……” “唔……” 他并没有机会做出多余的反应,精美的短剑如鬼魅般从他的后背穿出。 痛苦的捂住胸前溢血的伤口,刺客现在才发现最开始的那位同伴早已无声倒在了路灯的阴影台柱下。 话语是多余的,刺剑在下一秒再次穿透了他的身体,夜再次回归寂静,不请自来的伴奏者突然出现,又黯然退场。 孤独的雨声再次笼罩了夜晚的黑暗,它才是这场乐会的主奏者。 ———————————— 握住飞回来的短剑,其上的血液已经被雨水清刷干净,刀锋与湿滑的石板一样在眼前反射出隐隐的光芒。 塞西莉丝蹲下挑开刺客的衣物,在黑色雨衣下,一身洛恩克斯军装赫然显露。 “真是可悲的荣誉感……” 雨顺着塞西莉丝的白色发梢流下,她嘲弄般摇了摇头,浸湿的长发在甩出一连串雨珠后贴在了她的皮质制服上。 “不可能是斯塔尼斯。” 她端详着这位“士兵”的容貌。 他在死前看向的是他另外一边早已死去多时的战友,血液与雨水一同在街道间的细小排水槽中流动。 “但是又是真的洛恩克斯军队……” 她叹了口气,合上这位士兵的眼睛,然后从其面前站起,靠在另一旁的路灯上。 “贵族议会掌握着这里的军队。” “至少是一部分军队。” 她用手支撑着头部,连绵的雨在白色灯光的微弱照射下反射出令人模糊的光幕。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斯塔尼斯会是第三集团军的副军长了,那部分‘拱卫’西南部三郡的新军并不在他的掌控下……” “更严重的话,他们有可能根本不会听从斯塔尼斯的指挥。” “……” “…………” “但这还不够……这几支极具荣誉感的军队…即便神圣序约不再重要,他们也不可能支持更加疯狂的行动……” “那么贵族议会究竟还掌握着什么?” “能让他们突然就拥有打破牌桌的力量……” 一瞬的闪光打断了她的思考,那位死去士兵胸口的夹层上似乎还有着什么。 拉开夹层,一枚黄铜的单头鹰勋章出现在他染红的制服上。黄铜的雄鹰踏破了银色的天马——这意味着他参与了与卡兰德王国的决战……那场异常惨烈的大战。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所谓的帝国付出一切—— ——到最后,他是否发现了其实他保护的是洛恩克斯本身,是她的土地与人民,而不是最高议会与那个篡位的伪帝……” 她并不会认为这种程度的士兵会做出这些,或许她应该将其交给斯塔尼斯…… 从另外几位死去的士兵身上都搜出了相同的勋章,他们即使在这种隐秘的任务下都不愿意脱下他们的荣耀。 用刺客手中的手枪朝天上射击,不管是什么势力想要在现在取走她的性命,可能性都已经近乎为零。 教会联合会的值夜队伍在战斗刚开始就已经向中央区的这处街道靠拢,再次传来的连续枪声更让他们确定了战斗发生的位置。 脚步声开始靠近,塞西莉丝在其之前就离开了街道,只留下十余具仅剩下黑色雨衣的尸体留给了刚刚抵达现场的教会巡夜队伍。 雨还在下,带走了晨间的喧嚣,带走了沉积的灰尘,带走了一队士兵的荣耀,也带走了一位少女的过去…… 它将洗刷一切。 ———————— “那枚生命之息是真的,也是假的。” “它极其明显的增强了珂兰的辉术能力。” 艾希恩在办事处的柜台上看向一众亲友们,还有几位特殊的客人。 “那就是说有两枚生命之息?” “你看。” 艾希恩让温娜德利尔握住这枚生命教会的“圣物”。 她的吊坠与生命之息在瞬间照映出相同的晶绿色光芒,与此同时办事处内韦德种植的那几株小树突然开始疯狂生长。 “停停停!” 克劳瑞亚打断了德利尔的法术。 “马上要把屋顶捅穿啦!” 温娜德利尔睁开眼睛,才发现原先角落里的小树尖端已经触及屋顶。 “……” “这确实符合生命之息的一切特征。” 沙发上坐着的蓝衣老头摇了摇头,这位存护教会约德韦尔教区的主教肯定了这枚圣物的效用。 “在很多年前,约德韦尔郡发生了一场可怕的灾难,土地莫名其妙开始迅速沙化,而且速度令人惊讶。” 沙发另一边,身披宁静教会教服的女士缓缓说道。 “是当时生命教会在此处的枢机主教与他的妻子用生命之息制止了这场莫名的沙化,这场事件的起因经调查后被严密封锁,而那位枢机主教妻子的生命则永远留在了芙兰的农田里。” “至于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这枚生命之息留了下来。” “想想时间真是快啊,快几十年了,我本以为有生之年不会再和这个玩意有所交缠……” “算了吧,搞得你还跟小姑娘似的。” 蓝袍老人笑了笑。 “……懒得骂你,老头。” “我们一致确认这枚生命之息确实就是当年那位枢机主教带回来的那枚,不会错的……” 老人再次摇了摇头。 “但是很明显,现在一切的线索都指示着,这并不是那枚我们要寻找的生命之息,这个的能量太纯粹了,纯粹到不可能催生出之前几个恐袭案件中的那种血肉的藤蔓。” 艾希恩再次环视着周围的众人。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现在我们教会联合会也很难堪,不仅没解决事件,现在还要面临站队问题,教会联合的主体是在洛恩克斯势力颇大的战争教会,既然他们还没宣布支持任何一方,那我们就只能坐视局面不断恶化。” “但是,对于如今的主教珂兰,我们几个教会已经对她完全失去信任,现在她正处在值夜者,存护卫队,机械工匠数方教会势力的监控下。” 娜塔一边阅读着书籍,一边补充道: “恐怕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然我想不出洛瑟兰德现在就与约德韦尔的新议会还有工团撕破脸皮的理由。” “他们一定有了某种底牌,而这肯定和另外一个预料之外的生命之息有关。” “那就让艾希恩继续查一查,我们只能负责帮你牵制住生命教会的势力,现在我最希望的就是那群贵族不要在丰收节前动手,如果那样的话……” “我很难保证站在‘正确’的队伍中。” 说完这句话,另一边的黑袍女士就瞪了瞪他,后者则是不屑的呶呶嘴。 “磅!” 侧边小门突然被撞开。 那位之前的新警员再次闯进了办事处。 “抱…抱歉,但…但是,警督让我来通知你们一下,在凌晨时分,东疆自治领的塞西莉丝阁下遭到了刺客的突袭。” “说结果。” 两位教会主教站了起来。 “塞西莉丝阁下独自击杀了整支刺客小队,现场并无严重损坏,我们的人判定这支小队几乎在无知觉的情况下被那位外交官阁下全部杀死。” “看来那位外交官也不是简单人物,听克莱蒙梭说的什么来着,自己从东疆独自来的。” “我们要先告退了,有进一步进展的话记得通知我们,放心吧,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挡着,几十年前的灾难不可能再发生了。” 两人乘坐警员的车辆离开了办事处,使者被刺客刺杀,想必今天的正式会议又会吵得不可开交…… “那再见咯,夏尔兰迪不知道去哪了,只有我能代表工团去和那群贵族老爷‘友好’交谈了。” “嗯,注意安全。” 告别了德利尔,除去已经赶往现场的韦德,只剩下娜塔与查德西尔还在办事处内。 “接下来怎么说?线索完全断了,我们是拿到了生命之息,但没人说过这玩意有两个啊……” 查德西尔在人都走了后,终于拿起了他冰柜里的麦酒。 “我准备再去芙兰一趟,去乔金家的遗址再看看……” “怎么,还有疑惑?” “之前乔金的母亲确认接触生命之息的时间还在乔金之前,一直没有找到能解释这里的线索,我想去看看。” “……有道理。”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让娜塔看门。” “不用,我自己就行。” “那整挺好,我看大部分人都放弃继续调查下去了,后天就是丰收节了。” 查德西尔两口饮尽酒瓶里的麦酒,然后对艾希恩说道: “全约德韦尔,甚至整个帝国西南部最重要的日子就要来了,无论哪群人究竟想要干什么,都要出牌啦……” 他叹了叹气,又从冰柜里抽出一瓶麦酒。 “所以那位主教为什么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人顶着……因为他他妈已经坚信某些事情会在丰收节后,或者就在丰收节发生,而如今我们连他妈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会是修正案正式推行?还是发生利用那枚生命之息的更大的恐怖袭击?又或者是贵族议会的什么阴谋?” “加油吧孩子,时间不多了……” 说完查德西尔就沉默了下去,在他的小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继续喝酒。 “嗯,知道了,另外,那位外交官你了解多少?” “我能知道吗?她也才来两天,不过能轻易杀死一队刺客的人,能是什么善茬?不是,你问这干嘛?” “只不过觉得她的名字有些熟悉,算了,走了。” “祝好运。” 他举起自己手中的酒瓶, 娜塔也点了点头。 无论最高议会还是其他组织要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将这枚另外的生命之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化为自己最终的底牌。 艾希恩都明白,自己必须将其调查清楚,至少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些什么,无论他能否阻止。 第41章 断绝的希望 又回到了这里,艾希恩看向远方金黄田野边那棵由萎华教团教徒形成的巨木。 萎华教团虽然从始至终都在不同程度的参与了一系列的事件,但至今其教团在约德韦尔郡乃至西南部的负责人还未得知。 “难道是贵族议会?” 走进眼前这栋摇摇欲坠的建筑,远方原本遭到污染的土地上,不少的农民们正在拖家带口对丰收做最后的准备。 “乔金确实是临时回到乡下去种植小麦的……” 将视线从外面热闹的场景收回,艾希恩注意到了废弃建筑的角落,农具乱散地倒在其中。 教徒死后形成的藤蔓几乎横穿了这栋老旧建筑,前往二楼的走廊已经完全倒塌,证明着建筑的二楼也已经从内到外塌陷进建筑一层的天花板上。 不过因为巨木的支撑,这栋建筑的一楼还在奇迹般存留。 打开一层卧室倾斜的木门,迎面看到木红色床柜上的简易梳妆台,还有几件斜挂在快要断裂衣架上的女性衣物都表明这是乔金母亲曾经的房间。 拉开柜子的抽屉,先是几层已经泛黄发暗的纸张进入视线,艾希恩轻轻拿起这些几乎要破碎的旧物。 “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这些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麦的结余情况与收入明细,可以看到这位母亲将大部分的积蓄与收入全部供给了乔金的学业与开销。 “很难想象这么重的农活都是这位母亲独自完成的……” 将这些报表放回积灰的抽屉之前,艾希恩突然注意到了一行刻在抽屉里的不同于单薄数字的留言。 “感谢那位美丽的女士,她简直是母神的天使。” “美丽的女士?母神的天使?” 留言进一步吸引了艾希恩的注意,掀起那层已经开裂的薄木板,艾希恩才发现这里是一个隐蔽的夹层,只不过是柜子的废弃导致了夹层的开裂,像是自然引起的裂缝。 直接撕开薄木板,一封泛黄的信件赫然躺在夹层之中,其上的火漆早已被割开,显然它早已被打开过。 再次打开这封信件,艾希恩发现自己从此刻起开始察觉出事件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我的孩子,很高兴,你终于考上了中意的高等院校,相信你的父亲知道后也会为你骄傲的,但是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恐怕我就无法再看到你下一次毕业成才的样子啦……妈妈我已经没有力气再陪你走下去了……” “柯维娜,你要记住这个名字,是她帮助妈妈供养了你的学费,乡下的一楼卧室,我将柯维娜女士给予我的,母神的信物放在了床头,这件母神的信物可以让作物生长的又快又好,相信在妈妈走后,你把这个交给生命教会的好人们,他们会供你完成学业……” “一定要告诉他们!这件信物,我好像承受不了母神的关怀,在这些日子里,我天天会梦见你的父亲,梦见他在红色藤蔓的缠绕下去邀请我进入母神的殿堂,这种幻觉从我患有辉晶病开始破灭。” “我感觉它开始吸收我的记忆,我的意识,我的……它变了……不…” 字迹到这里就开始模糊,但很显然这位母亲用自己最后的意识将火漆封装了信封。而最后谁打开了信封更是不言而喻。 “乔金最后并没有将这枚‘异变’的生命之息交给生命教会吗……他继续利用了这枚他母亲已经提醒过他的‘圣物’耕种了土地,并且以此偿还了他母亲生前欠下的贷款。”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母亲已经死去了,不,其实更像是一种状态异常的植物人,并且乔金早就知道这枚生命之息的‘副作用’。” “…也就是说……‘柯维娜’交给了乔金一家这枚生命之息,也间接导致了乔金家命运的改变。” 放下信件,艾希恩终于弄明白了在乔金之前,他的母亲怎么接触到这件他们本不应该触碰的圣物。 走出卧室之余,床底散出的黑色粉末物再次吸引了艾希恩的注意,从床板地面扩散出的黑褐色粉末与布满地面的灰尘形成了强烈对比。 用手拽出床底的粉末源泉——一条早已破裂的蛇皮袋。 “洛克斯王立化学公司” “与种子无关……” 盖尔的话语回响在脑中。 “作物,种子,肥料,土地……” 艾希恩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想他或许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那群贵族究竟想用什么来将新生的势力全部控制在他们的手中。 在脑海中不断架构串联起猜想与事件时,大厅中传来的稀碎脚步声再次绷紧了艾希恩的神经。 不一会,脚步靠近,一把锋利的短镰先于他的主人进入了艾希恩的视线,而后者并没有立即开枪,没有任何的辉晶反应,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农具。 这位未知的造访者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门,随后便看到一把左轮对准着自己。 黑洞洞的枪口让他瞬间丢掉了自己的农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要杀我!我…我……没有恶意……” 艾希恩在他慌忙趴下的一瞬间便认清了来者。 “怎么是您老?” 老汉听到声音后慢慢抬起头,发现卧室内的竟然是之前来过几次的那位乔金的朋友。 “你这是?” 虽然和这位年轻人见过几面,但是这位老汉明显是被艾希恩手中的左轮吓得不轻,他战战兢兢,还是不敢起身。 艾希恩见状直接上前扶起这位老农: “抱歉吓到您了,没和你说,我也是一名警长,负责调查乔金的事故。” 艾希恩出示了他的警官证,这次的警官证被他清洗干净,没有吓人的血迹沾染在上面。 “没事没事,原来是这样……” 老人在看到警官证上的艾希恩后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后又关切地问道: “那就是说乔金那孩子……” “事情很复杂,我并不能告诉您全貌,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 “哦哦,知道知道,能理解嘛,就是可怜了乔金这个孩子。” 老人拍拍身上沾染到的灰尘,也发现了床底的灰褐色粉末。 “嗨呀,奇怪了,这里为什么也有贵族老爷送给我们的固根土啊?” “唔,还不一样嘞,这为啥还写的是肥料……” 老农似乎对这袋肥料有特殊的了解。 “这是怎么了?” “这不明明是贵族老爷们发给我们的新式固根土,这几天不一直在下雨嘛,他们就开始给我们免费分发这种土,说是能防止小麦减产。” “我这老头子仔细一想,这玩意好像我们之前低价从那什么来着………对,王立什么公司买来的肥料,简直是一模一样……” “难道是我拿错了?” 老农迷惑的摸了摸脑袋。 肥料! 老农的话如同惊雷一般连接上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 “既然不是种子的问题,也不是土地的问题,那么生命之息能通过催化什么来影响作物的生长。” “肥料…贵族议会经营的肥料公司……” “天呐,这群该死的贵族究竟想做什么!” 几乎整个芙兰平原都早已用上了这种来自贵族公司提供的低价肥料,前者轻松击败了来自维多利亚和卡兰德王国的竞品肥料。 “是发现了什么吗,小伙子。” 老农看到艾希恩的脸色一下绷紧。 “嗯……老先生,先告辞了。” 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艾希恩,老农大喊道: “要不要我让阿信那小子再送你一程! 我把一大家子都喊来了,不缺他一个人!” 艾希恩停下了脚步。 —————————— “柯维娜就是那位枢机主教的妻子。” 帕德莱雅,这位宁静教会的主教肯定道。 “但是这不可能,柯维娜早在那之前便已经死去,又怎么可能会将生命之息交给一位农民。” “但是乔金母亲的信中写明了那枚生命之息可能会吸取人的认知和记忆。” “会不会是珂兰?” 一旁喝酒的查德西尔提醒道。 “对,有可能是她将这枚生命之息交给了乔金的母亲,但是珂兰不是和贵族一起的吗?为什么会将生命之息交给一位未曾谋面的平民?” “……” “听说你们有了新进展?” 克莱蒙梭推门而入,同时进来的还有温娜德利尔等人。 “肥料,王立化学公司的肥料恐怕被他们动了手脚,纯净的生命之息能够催化植物的生长,至于另外一个……” “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或多或少听说,或直接参与过,这是一个能近乎‘催化’一切事物的邪物。” “我难以想象这些作物在它的影响下会发生什么……” 艾希恩重重地敲了敲茶几。 “现在看来,无论做什么都已经阻止不了他们的计划了,这些肥料早在数月里就和芙兰的土地融为一体,我们已经晚了。”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这可是整个芙兰的农田,整个帝国温饱的希望。” 克劳瑞亚用力拍了拍帕德莱雅的脑袋,仿佛她才是宁静教会的主教。 侧门再次打开,韦德带着芙莘丝蘭走进了办事处的大厅。 “他们大概率是想让整个芙兰绝收。” 这位圣女第一句话就让大厅内瞬间安静。 “我…我……从小便被诊断为患有辉晶病……是…是文先生和柯维娜小姐收养了我,那时文先生用这枚生命之息抑制住了我的病情,所…所以,我能感应到它的位置。” 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艾希恩风衣夹层中的生命之息。 “那你既然能感应到,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告诉我们它的位置?它一直在珂兰手上。” “我…我……这枚生命之息一直是在我身边的……珂兰姐姐告诉我你们寻找的那枚并不是我的生命之息,所以我就……” 这位圣女几乎要哭了出来。 “我的辉晶病只有在它在我身边时才能给抑制,所以……珂兰姐姐不会用它去伤害任何人的……她是文先生的弟子,是我的姐姐,我相信她……” 泪水终于从这位圣女的眼眶中溢出。 “也就是说,你离开它的话,你就会……” 艾希恩和其他人才发现此时的芙莘丝蘭早已脸色惨白。 “没事的,没事的。” 艾希恩慢慢抱住了还在擦拭自己眼泪的芙莘丝蘭,然后将那枚晶绿色的生命之息交还给她。 “那么事情已经确定了。” 艾希恩边用右手抚摸着芙莘丝蘭,边对众人说道: “珂兰或者‘柯维娜’从一开始就掌握着另外一枚生命之息,贵族议会与珂兰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管怎样,珂兰现在已经协助他们完成了计划的最后一步。” “至于他们启不启动,或者何时启动……” 他望向克莱蒙梭和温娜德利尔。 “这或许取决于你们明天在正式会议上的态度。” “但已经晚了……” 芙莘丝蘭从艾希恩的臂弯里探出头。 “文先生已经上路了。” “啪!” 克莱蒙梭猛敲了一下身旁的墙壁。 “他妈的,老顽固还是上路了。” “我想我们可以安静的等待明天的会议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离开了办事处。 “我们教会联合会虽然无权插手洛恩克斯帝国的政局,但是我们也绝对不会对这种灾难坐视不管,神明们将力量通过辉晶维系我们彼此,不是让我这种老太婆干坐在教堂里念经的……” 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帕德莱雅也起身带着克劳瑞亚准备离开。 “我会通知其余几个教会现在就开始准备所要到来的灾难,不过,我希望你,还有你的同伴们能尽量让那些贵族老爷们不要发疯。” “这也是他们的国家啊……” ———————————— “我要见一见珂兰主教。” 老人对着中央区政府门前站岗的士兵说道。 “我已经说了多少遍了,主教现在暂时不接待客人,有事情请等丰……。” 士兵随意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那位老人背后的镰刀爆发出耀眼的绿色辉光。 “轰……” 路边的小苗,政府楼内的盆栽,一切的绿色都在这一瞬疯狂绽放出自己的生命。 最终,一颗巨木横穿了大理石构成的政府大楼入口,将这栋宏伟的建筑外层一分为二。 老人跨过早已吓瘫在地上的士兵, 独自走进了政府大楼中。 第42章 抉择 “我已经告诉了你我们的计划。” “这不是请求。” 洛瑟兰德低头看向台阶下的夏尔兰迪。 “这是命令。” “你这是在杀人,先生,很多人,很多洛恩克斯人会因此死在这个丰收节。” 夏尔兰迪的声音微微颤抖,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位帝国总督为何会如此病态的想出这样疯狂的计划。 “人?我在乎的是听从皇帝,听从最高议会的人民,我们决定着洛恩克斯的命运,我们决定着洛恩克斯的未来,我们才是洛恩克斯。” 这位总督从皮质沙发上站起身,开始沿着奢华的墙柜向房间深处走去。 他深情地抚摸着墙柜里那些历代约德韦尔贵族所收藏在其中的珍贵藏品: ——卡兰德骑士的佩剑; ——维多利亚十字勋章; ——神圣序章原稿; ——约德韦尔第一具自研辉晶机械的核心; ——北境的辉晶原矿; ………… 这些是最高议会在西南部权威的证明,是皇帝以及贵族们崇高荣誉的见证,他相信它们会一直见证下去,直到洛恩克斯帝国的疆域吞并卡兰德,吞并维多利亚,直至幽海的尽头。 而他,将是帝国西南部的统领,集荣誉于一身的伟大领袖。 但帝国并不需要反对的声音,这种声音是多么的令人缪乱,让他感觉到,自己并不是西南部唯一能号令一切的领袖。 扫清一切可能的阻碍,清除一切反对的声音,进行一切有利于军事的改革。 “洛恩克斯的军队将踏破一切,而我并不在乎其间消逝的微弱声音。” “不惜一切代价……” 夏尔兰迪清晰地听到了这位总督越过他时所低声的痴语。 他是不可能理解这位总督的想法。 这位亲身经历了卡兰德王国与洛恩克斯帝国在卡兰德平原上最终一战的总督。 在卡兰德骑士长身化耀阳向他们发起最后的冲锋时, 在最后的烈阳将一切吞噬时, 那种绝对的无力感; 那种由胜转败的颓败感; 那位从传说中走来的骑士彻底击碎了洛瑟兰德年少时的军旅梦。 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坠入了军国的旋涡,无法自拔。 “如果当时再多几艘辉晶战舰,而不是那几艘老旧的古董……” “如果当时我们的突击兵团拥有更高的负甲率……” “如果当时…………” “我们早已拥有整片卡兰德平原!不用哀求维多利亚,不用哀求炎国,不用哀求卡兰德王国,不用依靠这片该死的土地。” “我们将掌控自己的未来!” 洛瑟兰德根本没将夏尔兰迪放在眼里,他自顾自的朝空旷的走廊深处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而那些代表洛恩克斯过去,现在,未来荣耀的藏品们则回以无尽的沉默。 它们只能回以沉默。 从疯狂的状态下回神,这位总督再次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你必须代表工团全盘接受我们的修正案,我重复最后一遍。” “这是来自帝国的命令。” “不然的话,在我启动这枚小玩意后,最高议会将不会给任何一位工人和他的家属们,无论农民,职员,还是在城镇工作的市民哪怕一粒粮食的援助,更不要谈应急的工作岗位。” 晶绿色的生命之息出现在洛瑟兰德的手中,奇怪的是,这枚生命之息中央开始泛红,最重要的,它被切割成了两半 ——在洛瑟兰德手中的生命之息是半个棱形! “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抉择,你是个聪明人。” 交代完最后一句话,洛瑟兰德无趣般离开这个奢华的房间。 “该给我可爱的蝼蚁们上完最后一课了。” —————————— 斯塔尼斯和这位优秀的后辈并排走在芙兰工业区最外围的街道上,在特殊肥料的作用下,原先被污染的,生命和工业的分界线被一片诡异的麦田所代替,黄里透红的小麦在如此大的雨中仍欣欣向荣。 “对刚刚结束的会议,你怎么看。” 斯塔尼斯,这位沉默的巨人遥望着前方的山脉。 “修正案不落地的话,东疆自治领和西南部没有任何达成贸易的可能。” “嗯?” “与其说是那些早已腐朽的贵族,还是那位傀儡皇帝,不如说是这位总督想要一意推行修正案。” “是的,鹰的子嗣输掉了那场决定一切的战争,从此失去了在首都的势力,但雏鹰已经开始追寻父辈的脚步。” “他想要一场持续的战争,一场毁灭一切,得到一切的战争。” 塞西莉丝替斯塔尼斯说出了结果。 “修正案用几乎完全丧失的人权换来了可能难以想象的生产力。” “而生产力则决定了战争的潜力。” “嗯,我很满意。” 这位巨人拍了拍塞西莉丝的后背。 “守望者与塞林德家族的后裔已经显露出了不输他们父辈的潜力。” “你们才是洛恩克斯的未来。” 他掏出身后的漆黑盾牌,后者在一声巨响后砸进了塞西莉丝面前的土地里。 “你们需要的是时间,而我们还活在世上的原因,就是为你们争取成长的时间。” “替我向伦恩斯,德拉特和那位继承者致敬。” 将自己的军徽交给这位少女。 “走,别回头。” 巨人推了推这位已经完全呆住的外交官。 随后一枚辉晶炮弹就在巨盾前方爆开,接下来的炮弹与枪声瞬间盖过了雨声与麦田的拂动声。 既然洛瑟兰德要将整个西南部,整个洛恩克斯帝国拖向战争的深渊,那么斯塔尼斯,这位‘旧时代的残余’便肯定是他最大的绊脚石,除非斯塔尼斯同意协助洛瑟兰德,以牺牲洛恩克斯人民的生活为代价,带领洛恩克斯走向一个虚伪的未来。 而这绝无可能。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终将被洛瑟兰德清算。 他已无遗憾。 因为他知道,新一代的年轻人终将重新建立一个,和先帝时代比肩的,幸福强盛的洛恩克斯,那才是她应得的未来。 他向天怒吼,最后一次回望他已镇守百年的洁白山脉,然后向围攻的新军发起进攻。 爆炸的火光将他笼罩,但巨人不会停下脚步, 漆黑的盾牌不断推进,不断撕裂着新军的包围,这是守卫了群山上百年的厚重, 它不会破碎, 直至它的主人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 “快!保卫这里!” 克莱贝恩场的警员们在教会联合会特殊小队的掩护下将政府大楼重重包围。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各种巨型的植物横穿进每一处建筑的角落。先前宏伟的政府大楼此时则完全变成了绿色的深林,没有人敢向前前进一步。 在上面做出下一步指示之前,他们并不能,也并不想进一步深入这片奇迹的森林。 “交给我。” 文的巨镰已经贴紧珂兰的脖颈,这位生命教会的现任主教被文轻易地用同脉的辉术控制。这是大部分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看在柯维娜的面子上,行吗,我的女儿。” 此时的文异常的悲痛,他难以想象,自己的这位弟子,他早已视为己出的弟子有朝一日会和那些该死的贵族同流合污。 “我没有错,我也没有罪,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的复仇,还有……” “够了!” 狠狠地扇出一巴掌,但随后又心痛般收回,文的巨镰划过了一丝血痕。 “没有人因你得到救赎!包括你自己!” “那个疯子要害死所有的人!而你就是他的帮凶!” 文像训斥孩子一般痛苦的抱怨。 被绿色藤蔓紧束住的珂兰只是苦笑,她不想解释,也不会解释。 “你!” 文被气的不轻,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弟子,自己可以说是从小养大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会…… “唉……” 一声叹息打断了文的斥责,也打断了文的思想。 “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懂得别人的心思……” 文僵硬地回头,一位身穿绿色教袍的女士毫无征兆般出现在碎裂庭室内的角落。 “柯维娜…你……” 泪水从文的眼中流出。 “你不是……不…为什么……” 再次挥舞巨镰,将自己的老伙计指向曾经的挚爱。 “你不是柯维娜,她早就去往母神的怀抱,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柯维娜。” 拂了拂自己的短发,柯维娜迈步‘穿过’倒塌的废墟,绿色的身影不断环绕着处在中心的文。 “几十年前,生命之息的力量将我的意识封存在其中,灾难虽然停止,但我失去了我的一切,我只能离开你,离开芙莘丝蘭和珂兰,永远寄存于这个囚笼之中,就像那些失去一切的约德韦尔人一样。” ‘柯维娜’的身影渐渐由青绿转变为微红,只不过她自己好像毫不知情,或者说,毫不在意。 “死亡,我终于明白,唯有带给那些污秽的工业,污秽的贵族,给世间污秽的一切予以无情的清除,无情的死亡后,微弱的生命才会因此留存。” “然后,绝对的存护,绝对的秩序将会接管一切,金蓝色的天空将在红黑色的死亡后庇护一切生机之绿……” “不是吗,文,我们所畅想的未来……” 此时的‘柯维娜’已经变为了诡异的三色混合体,她的身影开始不稳定地抽搐,最后与珂兰融为一体。 随后,珂兰的嘴角掀起诡异的微笑。 映照着猩红色,金黄色和些许绿色的棱形辉晶从珂兰的胸口慢慢升起。 “是时候结束那些微弱生命的苦难了……” “我们将为母神的孩子们创造一个永远的天堂!” ‘柯维娜’一脸兴奋的回望台下的文,才发现此时文的脸上充斥着讥讽的冷笑。 “柯维娜不会这样做的,可怜的傀儡,身于三位邪神的控制而不自知,死亡与僵硬的秩序只会破碎整个西南部的未来。” 将镰刀摆正,文已经和今天的许多人一样。 他已做出决定。 生命母神的虔诚信徒将在数十年后为这片土地再次挥动他的巨镰。 侮辱他挚爱的意志, 嘲笑他忠实的信仰, 毁灭他热忱的土地; 而他能回报以什么 ——手中镰刀的嗡鸣替他做出了回答。 ————————————— “这种程度的辉晶反映……妈的…是他妈那个邪神要在这里进行神降吗!” 刚刚赶到的几位主教分别带着现在能赶到的队伍围住了突然开始腐化为蠕动血肉的森林。 “死亡密会,破灭之卫,萎华教团……” “我们都错了……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和洛瑟兰德进行了合作……” “那个疯子利用对他们行为的默许换来了这些邪教徒对他计划的协助……” “我会呈告教会总庭。” “我也会……” “我也……” “吾神的教义皆是为了地上行走之一切生灵,虽无法干涉政治,但亦可执行吾神的旨意。”机械教会的这位瘦高主教沉重地说道。精密的机械造物环绕在他的四周,其间的未知装置不断嗡鸣。 在沉默片刻后,他缓缓说道: “总教廷对吾的行为并无异议,那么,机械教会将全力阻止这场灾难。” 机械教会已经表态。 “宁静将帮助你们让这几位邪神重归寂静。” 帕德莱雅也随即说道。 “我们没有异议,无论修正案以及其余结果如何,教会联合会将尽全力阻止这场神降之灾。” 其余主教并没有反对,信众是自己信仰神明的最宝贵的财产,而毫无疑问,这场神降之灾将让整个帝国西南部,甚至整个洛恩克斯陷入一场从未遇见过的巨大灾难,芙兰的农业一直供应着全国过半的作物产出。 一旦芙兰的农业颗粒无收,一场可能整片大陆未曾见过的饥荒或许将摧毁洛恩克斯的一切,而在之后,垂死的洛恩克斯会在洛瑟兰德的引领下走向何处。 答案呼之欲出。 战争,无尽的战争; 死亡,无尽的死亡; 这是教义的存续之战。 洛瑟兰德触及了教会不可触碰的底线。 那他就要承受诸神与生灵的怒火。 第43章 相逢 身后的士兵一刻不停的追逐着。 辉晶火器和劲弩不断划破雨幕。 雨水敲打在田野间的土路上,塞西莉丝没有选择将战斗拖到城市间,那里有太多的平民,她向芙兰大区的边缘跑去,她正奔向群山要塞。 黑白斜间的贵族制服已经被鲜血完全染红,追击的士兵并没有继续紧跟这位外交官的脚步,无数死去同伴的生命给予了他们惨痛的教训。 那把在雨夜中如同鬼魅般的短剑已经轻松抹过了许多人的脖颈。 “在树林里我们损失多少人。” 负责追击的军官突然问道。 “超过九十名,长官,现在可能是上百名了,我们在靠近林线时就已经和一个突击连失去了联系。” 通信副官立马答道。 “她的辉晶法术可以大幅度的让免受金属制品的伤害,而她的那把短剑更是可以杀人于无形。” 这位新军的军官负责率领两个新军突击团来杀死两个人,但现在看来,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雨夜与芙兰的土地让她近乎立于不败之处,但无论她多么强大,辉术的使用是极其消耗精力的,没有其他特例的话,她跑不了多远了。” “命令三连向右侧包围,可以使用大范围杀伤性武器,我要的是她的人,无论死活。” 他在听完对讲机里洛瑟兰德的命令后,向自己率领的部队下达了新的命令。 他的部队已经利用辉晶战车和马匹慢慢从两侧包围了这名来自东疆的外交官,尽管他很欣赏这位明显同出身于贵族的‘同僚’,但命令就是命令,不管她有多么强大,但在成建制部队的进攻下,个人的能力也将止步于此。 ———————————— 在芙兰大区边缘土地中少见的一片林地中止步,塞西莉丝慢慢靠在了一段枯萎的树桩边上。 “呼……” 将自己手中不断发出光芒的刺剑收回剑鞘,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施展辉术了。 要不是在之前的那次重伤后得了辉晶病,塞西莉丝很难想象之前的自己能够施展如此长时间的辉术,而且能够同时运用母亲的短剑与自己的刺剑法杖。 随着运动的停滞,炮火溅射的碎片与些许特制弹药划过所造成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还是要结束了吗……” 她将头仰起,雨水不断透过叶间的缝隙滴落在她的脸上。 “虽然我没有完成目标……” “但是在我死后,领袖和师傅他们一定能以此要挟最高议会做出一定的妥协……” 想到这里,塞西莉丝不自然的松了一口气,自己早已得了辉晶绝症,死亡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一瞬。 她早已了无牵挂。 如果她的死亡还能最后带给东疆一些价值的话,她宁愿自己奔向这个早晚的结局。 “抱歉了,没能将这个交到他们的手上……” 塞西莉丝取下了斯塔尼斯交给她的军徽,这枚小小的双头鹰军徽在雨光的映射下闪出隐隐的橙红色光芒。 “居然是辉晶制成的吗……” 只是小声感叹了下,塞西莉丝并没有兴趣再看它一眼。相反,她开始想念自己前几天丢掉的那份照片,她想最后看一看他们,而不是只在脑海中想象——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好想你们啊……” 她缓缓闭上自己的眼睛, 这一次不会有人再吵醒自己了。 因为故人已逝。 ———————————— “醒一醒,这位小姐…醒一醒……” 突兀地睁开双眼,周围仍是雨中的麦田。 “你感觉还好吗?” 眼前不远处一个粗犷的中年男子叼着烟问道。 “嗯……还好…只是,我已经不能运用辉晶法术了,如果你们想要我活着的话。” 塞西莉丝并不知道面前的这队人救下她的目的是什么。 “放心,姑娘,没人想要你去做什么。” 一位浑身白衣连裤裙的女子从身后慢慢扶住她,娜塔看出了这位少女在强撑着自己。 “侦查的小队已经被我解决了,那位少校短时间还不会发现我们向着群山要塞右侧前进。” “那也只是时间问题,终端终究是要联系他们的侦查小队的。” “没事的,艾希恩会带她前往要塞的,我们只需要……” 把克兰鄂花从自己的头饰上别在塞西莉丝的胸前。 “将这群忘本的杂碎埋葬在生养他们的土地中。”、 “哎,对了,我们工资还是不是他们付的,我是说那群贵族议会的家伙。” 正愁于烟斗被雨水熄灭的中年人突然问了问刚刚将塞西莉丝安置好的娜塔。 “准确意义上,是的。” 联合政府由教会联合会,王族,最高议会代表三方组成。 而这支教会联合创立,最高议会拨款的特别小队刚刚击溃了一支来自第三集团军的突击连队。 “唉,不知道这趟回去还能不能公款喝到麦酒了……” 中年人重新点燃了烟。 “大不了你再滚去其他国家的智识教会混份工作呗,我大概之后也是重新回到故乡。” 娜塔笑了笑,这次她并没有吐槽查德西尔。 她是真的准备再次回到家乡,东疆自治领已经成立,她的家乡已经再次向她敞开怀抱。 “嗨,不聊这个了,晦气,咋艾希恩和韦德那混蛋还没回来,告诉克莱蒙梭那老头要这么长时间吗?” “你就是这样称呼你的队长?” 两个披着深黄色与淡红色斗篷的身影从矮丘另一角出现。 “再晚点我们就得原地和几个连队的军队在这里开打咯。” 见两人归来,查德西尔果断熄灭了刚点燃不久的烟斗。 “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克莱蒙梭以及工团还有各大教会已经得知了斯塔尼斯与使者被围杀的消息。” 他顿了顿: “洛瑟兰德并没有管控好他的计划变量……” “那个由邪神附体的生命之息已经开始擅自启动。” 气氛瞬间沉重。 “教会联合那边怎么说。” “机会不大,但会尝试。” “……” “不管了,先完成手头的目标。” 查德西尔小声咒骂两句,然后掏出腰间的两把左轮,智识之眼在他的身后自空中展开。 “好久没看见我们家里智识大主教认真的样子咯。” 娜塔夸张的喊了喊,然后竟然从裙摆下的特殊夹带中掏出一瓶麦酒。 “赏你的。” “哇,那我可不能喝,老太婆亲自给我带的,传世之宝啊。” 接下酒瓶,查德西尔将其挂在了原先枪套的位置。 “好了,这估计也是我们小队最后一次任务了,无论成功与否大概率各奔东西了。” “艾希恩!” “嗯。” “带着这位姑娘先走,你们负责通知那群在群山间驻守百年的坚盾们。” 韦德也掏出了自己的武器,存护的金黄自脚底延伸。 三名同事向艾希恩和坐在地上的塞西莉丝告别,他们朝着追击而来的新军走去。 -- --- “最坚韧的盾牌已经被身后的利矛刺穿。” “雪山的子嗣们啊,你们的坚盾镇守边疆百年;” “但何曾想象过——你们所守护的一切早已改变。” —————————————————— “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塞西莉丝不太喜欢陌生人接触她,虽然她知道是眼前这个人救了自己。 “失礼了,但你的身体情况并不允许你继续奔跑了。” “你就不怕我带有辉晶病的血液感染到你?” “都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另外,感谢你在暗中保护她。” “你是那位店员的哥哥?” “嗯。” 艾希恩背着塞西莉丝在雨中的土路间飞速行进,他们要前往群山要塞,去告知一场无情的背叛,去请求雪山子嗣们的帮助。 时间已经不多了, 艾希恩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周围的小麦已经开始不正常的由黄变红。 连绵的田野正在形成一片腥红的天幕。 灾难正在来临。 艾希恩的身影在雨夜中不断加速,到最后竟接近于无声。 他的古老腕表已经渐渐走到2的尽头,但i的符号仍在隐隐闪光。 艾希恩在之前的任务中就已经发现了他对阴影的莫名亲和,只不过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进一步。 “这……” 塞西莉丝再次被熟悉的阴影包裹,这几乎令她有一瞬的恍神。 “能问问你来自哪里吗?” “我不知道。” “求求你……” 她哀求般贴紧了艾希恩,尽管德拉特早在很久之前就告诉她抛弃幻想。 “我真的不知道。” 艾希恩并不知道前一刻还在想与自己保持距离的这位言行举止堪称优雅持重的外交官为何现在这般询问自己,尽管他的潜意识内也好似对这位少女并不是太抵触。 “那好吧。”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塞西莉丝默默的将头缩回,只不过她没有再提出自己下地前进的要求。 一路无言, 直到刺破乌云的雪山止住他们前行的道路。 “来者止步。” 几名身穿青绿与纯白相间伪装甲胄的军人拦下了他们。 “出境是从维多利亚与约德韦尔的官方接口,而不是群山要塞,给我们一个你们前来至此的理由,不然没有一个约德韦尔人会推荐让你们从此处出境,而我们将把你们暂时拘捕,直到你们愿意说明来意。” 为首的队长打量着面前的斗篷青年和他背上背着的,一位受伤的少女,她身上偏贵族但又有些像军装的制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斯塔尼斯将我把这个交给你们,他说你们会明白一切。” 青年的下一句话就打断了军官的打量。 他重甲下的眼瞳突然放大, 那是集团军的信物,那是他们的军徽。 那是他们的军团长,斯塔尼斯永远不会丢下的信物。 重甲的巨人微微颤抖,随后在短暂的沉默下,他也率先伸出了手: “感谢你们,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 他将军徽交回给塞西莉丝。 “女士,现在您将指挥整个群山要塞。” ———————————————— “抱歉,刚刚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惑了。” 塞西莉丝低声对着帐篷边整理装备的青年说道。 “没事,你不用在意这些。” “我们都有一些要去找寻的事物。比如说我们兄妹的过往。” “我能理解。” 艾希恩将权杖擦亮,腕表的两个符号正在微微闪烁,他已经准备好为这片短暂接纳他的土地和人民奉献一切。 “那你的妹妹叫什么?” “艾文娜。” “……” “…………” 艾希恩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装备,那些沉默的巨人们说自己可以从这些精良的武器中随意挑选,而他丝毫没注意到身侧早已泪流满面的塞西莉丝。 泪水自少女的眼眶中溢出,随后滴落脸颊,最终和凝固的血迹融合在一起。 她在艾希恩回答的一刻看清了那副斗篷下的面庞。 空洞无神的瞳孔似乎再次散发光彩。 尽管她无法确定,这一切究竟是真实的幻境还是虚假的巧合。 已经无所谓了。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我的过往。” 她低声喃喃道。 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少女的手臂搭在了艾希恩的肩上。 “这个,用这个,肯定适合你。” 正疑惑于塞西莉丝状态的艾希恩不得不顺着她的手看向帐篷边的角落 ————那是一把侧边开刃的单手剑。 望着一旁微笑着的少女,艾希恩最终选择了这把罕见的单手佩剑。 他和她再次走向了最终的战场。 —————————————— “电告第七连队,我要在二十分钟内收到他们消灭敌对目标的报告。”、 少校开始不耐烦起来,突然出现的强大辉术者几乎摧毁了他的追击计划,而他并不知道那位外交官为何会前往群山要塞,这条著名的,有去无回的死路。 “智识教会,存护教会……” “这是教会的战斗人员……这说明什么?” 副官观望着远处的战场,陷入了疑惑。 “这说明了教会联合的态度。” 少校不安的说道。 “令第三团也加入战斗,不用管战斗规模会不会波及以及影响到平民。” “我要这几个人在十分钟内消失在我的眼前。” 副官正准备发出讯号。 “您……说…什么…我部……我…部正受……” “讯号链接非常不稳定,长官,我不明……白。” 他的话停在了嘴边,因为他的长官也同时愣在原地。 漆黑的盾牌自远处矮坡后排列, 身穿白色重甲的巨人们迈出了他们坚守百年的群山。 不, 是雪山正向他们走来。 少校终于明白了少女为何跑向这个传说般的要塞。 因为塞西莉丝此刻正位于军阵的正中央,洁白的披风在她身后随大雨与烈风飘扬。 那是一头耀眼的双头猎鹰,少女胸口的辉晶军徽正趋于实质化。 百年的边境之盾回应了这记自后的背叛。 而他们誓要守护生养他们的土地与人民。 第44章 到来的灾难 老汉如常般在清晨睁开双眼。 “今天是丰收节,是一年中堪比新年的好日子。” 他这样想着,套上自己的白褂子。 虽然前天刚在田地旁被那位年轻的警长吓到,但是他在考虑要不要给那位警长送一点家里的腌肉,家里和乔金母亲的关系不错,既然有人还在帮乔金一家调查,那他或许确实应该表示表示,而且他对那位青年的感觉还不错。 挺不错的小伙子。 老汉走出自己的房间,准备喊起家里的后辈们,要开始收割了。 刚进大院,他就发现自己的孩子们竟然已经站在大院的门前, 是啊,孩子辈们总是比他们有火力,像不灭的火。 他们应该比他更期待丰收节。 连天的大雨在昨夜消退,但是天色却仍被阴云笼罩,似乎还有些泛红? “爹,爹!” “出事了!” “当家的!” 家人们焦急的喊叫让他从劳累的困意中挣脱。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孩子和老伴脸上不是丰收的喜悦,而是未知的惊恐。 他快步走向大门,推开愣住的几个孩子。 “天呐……” “这……” “去…去……去给城里的老大还有生命教会的人发报!” “去邮局……” “快……” 他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前的哪是麦田,猩红色的未知植物占据了麦田和天空,红色的枝条还在生长,整个芙兰平原几乎变为了一片猩红色的树林。 老汉努力尝试分辨自己麦田里的作物,最后,自异变的麦穗中冒出的红色枝条杀死了他最后的侥幸,这些红色的怪物就是他们辛苦近乎一年所得的成果,它们仿佛在一夜之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生长力。 原先象征着收获的麦穗已经成为了这片‘密林’扩散的基础,本该成熟的小麦结晶们直接开始在其中疯狂生长。 这是一场灾难。 老汉回望土路上的其他人家,许多人甚至直接趴在路上嚎啕大哭, 对于没有在城市里打工的成员的家庭,面前的农田几乎是他们将生活进行下去的希望。 突然,人群中开始出现惊叫,生长几乎超过至十米的怪物突然将它们的枝条伸向路边已经濒临崩溃的农人们。 土地的养料似乎已经无法满足它们生长的欲望。 很快,受惊的人群们开始在工团自卫队和些许民兵的掩护下向芙兰工业区的边缘涌去。 而那些同样惊恐的民兵和工团成员正在和自己面前的这种怪物进行着绝望的战斗。那些高耸似直入阴云的植物甩动着同样柔韧却又灵活的枝条,将一个个疏于防范的队员捆入‘密林’之中。 但是他们不能后退,这是他们的家园,这是他们的父老乡亲。 简易弩炮和火器在无力的发出怒吼,但民兵和工团成员们的意志构成了一条生命的城墙。 ———————————— “你不敢杀死我的~” 晶绿的镰刀一次次划过‘珂兰’的要害,但却只留下轻微的血痕。 “几十年了,你的能力还是没有生疏呢~” 在谈话间,一束绿色的枝条从坍塌墙体中突然刺穿了‘珂兰’的右臂。巨镰在这瞬间也再次来到‘珂兰’的脖颈前。 但之前穿透身体的枝条则迅速发红发黑,它从‘珂兰’的右臂穿出并在镰刀砍下之前缠住了文发力的手臂,而‘珂兰’身边散发出的蓝金色光圈则开始将周围的一切化为橙红的辉晶。 不得已抽出已经挥下的镰刀砍断缠住自己的枝条,文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难以应对面前这个怪物的混合攻击。 祂已经发现了自己渐起的杀意,并且放弃了玩弄他的举动。 如今只有自己脚下的植物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其余之前自己用辉术催化的生命们此时已经化为了猩红色的恐怖怪物,它们挥舞着枝条,伺机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他害怕自己毫无余力的进攻真的会杀死自己这位明显被控制住的女儿,所以虽然他的进攻给祂造成了许多看似可怖的伤口,但却并不致命。 相反,自从祂感到面前的男人开始下定决心,不再念旧时,文已经无力再抵御这位邪神造物渐渐凶猛的攻势。 猩红色枝条终于在文体力不支时绕上了文的双臂,死亡的力量让他的手臂开始快速溃烂,而蓝金色的光芒则开始让他镰刀上的晶绿开始暗淡。 “来陪我吧……和我一起,在永恒的国度中……” ‘珂兰’停下了猩红枝条的腐蚀,祂厌烦的甩了甩手,那几根伤害了文的枝条纷纷腐化变黑,从半空中无力垂落,随后其余的枝条再次缠住了他,但没有再对他已经血肉模糊的双手进行腐蚀。 “好吧。” 突兀的回答令‘珂兰’异常欣喜。 “来,用你的辉术与它融合,我们就可以一同拥有这个永恒的国度……” 半棱形的“生命之息”从半空中‘珂兰’的胸口浮出。 “来……” 祂向文伸出手。 但在下一刻,这位终末的邪神突然合上了眼睛,同被缠绕住的文一起陷入瞬间的沉眠。 “愿宁静眷顾你的永眠。” 克劳瑞亚和帕德莱雅同时从坍塌门框的阴影中走出。 一颗经过特殊刻印的辉晶装药弹自克劳瑞亚的‘止息’射出。 弹药在半空爆开,一阵紫色的微波迅速扩散,大厅内所有还在活动着的猩红植物纷纷从半空中垂落,随后,存护的青蓝自整个政府大楼外围同时开始压制楼内不断扩散的辉晶化现象。 “机械教会那小子设计的弹药还真不错!” “要不要事后‘请’他来教教我?” 克劳瑞亚期待的望向身后的帕德莱雅。 “你知道他们的技术从不外传……” 帕德莱雅猛敲了下克劳瑞亚的额头。 “你可是宁静教会的修女!给我矜持一点!” 教会联合的特别行动队们已经配合克莱贝恩场的大部分在职警员清扫了大部分政府大楼内外的猩红藤蔓,再加上场外存护教会对邪神立场的压制与智识教会对坍塌楼内路线的指引,由宁静教会主教帕德莱雅带领的队伍很快来到了一切的中心。 “哟,我还真不知道这生命教会的主教这么厉害,能把以前的枢机主教打成这个样子。” 将几枚宁静教会的黑夜圣符分别摆在大厅的四角,宁静的力量在大厅内进一步加剧,未完全现世的邪神逐渐无法抵御宁静女神与存护之神的双重压迫。 邪念的蓝金与猩红开始逐渐褪去。 “芙莘丝蘭,到你了。” “嗯……” 生命教会的‘圣女’在几位宁静修女的保护下进入大厅。 她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辉术断开自己这位‘姐姐’和这半枚生命之息的联系。 在一阵痛苦的呻吟后,‘珂兰’彻底昏迷了过去,无法维持的力量让她从半空中坠落,但随后新绿的植物再次接护住了掉下来的珂兰。 文剧烈的咳嗽两声,随后挥动巨镰切断了束缚着自己的枝条,后者早已因力场的消退而枯萎死亡。 “别动了您老,接下来可以交给我们。” 克劳瑞亚看了看文那已经露出骨头的双臂,刚刚轻微的挥动就流出不少的鲜血。 芙莘丝蘭则是在查看好姐姐的状态后,立刻冲向文先生,试图用自己的辉术止住文双臂的溢血。 “对不起,孩子,是我逃避了责任…对不起……” 早已疲惫不堪的文倒在了芙莘丝蘭的双手间。 “我们这里结束了。” 帕德莱雅用装置联系了场外机械教会的主教。 “政府大楼周围剧烈的异变已经消退,但据我所知,芙兰农业区的大规模异变并未停止,现在整个约德韦尔乃至帝国西南部的民众们都在往城市内逃难。” “生命教会的人怎么说?” “他们已经全部分散到城乡中疏散民众,但关于如何停止这场灾难,他们毫无头绪。” “战争教会呢?” “自灾难,或者斯塔尼斯被攻击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和我们断绝了一切联系,主教堂也暂时关闭。” “该死,我们不是已经切断了这该死的链接了吗!” “这只是一部分的生命之息……” “那剩余的部分估计在……” 带着哭腔的芙莘丝蘭刚刚止住文身上的溢血。 “不用猜测了。” 场外的机械教会主教打开了通讯扬声。 “紧急告知,紧急告知。 最高议会已经宣布全西南部三郡进入紧急状态,重复一遍,最高议会已经宣布全西南部三郡进入紧急状态。” “最高议会严厉谴责邪教分子,芙莘丝蘭以及所属的种业研究会,帝国叛乱分子,斯塔尼斯与个别新议会成员直接或间接参与了这次灾难的发生,最高议会将率领新军全面接管西南三郡的秩序,同时我们将对一切叛乱分子以及所有包庇者发起通缉……” “那群傻逼是在开玩笑吗?” 克劳瑞亚哈哈大笑,手中的止息在指尖旋转。 “我的老队长要丢饭碗咯。” “认真听!” “……” “…………” “对于灾后的救援与赈灾工作,请大家相信最高议会,只要修正案正式推行,我们将对承认并参与修正案的一切公民实体进行必要且适当的补助……” “特别强调,本政府只对接受修正案的民众及其家属发放赈灾援助,修正案推行大势所趋,最高议会将在修正案推行的情况下有序对民众进行补助鉴定,以此鉴定发放补助的份量……” “整个帝国粮仓,整个西南部郡都被这次灾难影响了,他们是从哪里搞来赈灾的物资?用他妈他们的小金库从刚刚打完败仗的维多利亚边境公爵那里买吗?” “哈哈哈哈哈哈……” 克劳瑞亚发出半嘲弄半爽朗的笑声。 “有关更进一步的内容,请耐心等待明天约德韦尔郡总督在最高议会代表处的演讲……” “请大家不要惊慌……” “请大家不要惊慌……” “……” “通告已经结束了,现在是重播。” 机械教会的主教关闭了扬声。 “哈哈哈,这不就他妈等于自己说了我拿了生命之息吗?” “修正案修正案,新议会和工团那边怎么说?我估计这简直断了全约德韦尔乃至西南三郡所有人的活路。” 克劳瑞亚简直止不住自己的大笑。 “确实,我很难想到最高议会会从哪里买到赈灾的物资,整个帝国的中北部平时都需要从西南部三郡购买粮食,哪里有西南部向中北部买粮的先例。” “其他教会怎么表示?” “我们一致不会承认最高议会的决议,我们并不隶属于洛恩克斯。” 机械教会主教的声音在一阵沉默后突然从对讲机中传出。 “另外,我需要那位曾经的枢机主教在生命教会派来下一位枢机主教之前暂时接管这里的生命教会,那些播种者们已经开始失去理智,我们教会联合可以表态,但是绝对不允许属于我们的成员直接向一个政府机构发起攻击。”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去的,只要你们能保证珂兰和芙莘丝蘭他们的安全。” 文从剧痛中醒来,他正慢慢擦拭着女儿脸上的泪水。 “没有问题。” 通讯中断。 “收队!” “掩护这些人进入我们的教堂,我倒看看哪群杂种敢进我们宁静的教堂撒野!” 克劳瑞亚代替她的主教对几位战斗修女说道。 帕德莱雅无奈的朝几位同样微笑的修女摆摆手,后者则是迅速地簇拥几位伤员撤离摇摇欲坠的政府大楼主厅,横穿整个建筑的巨大藤蔓在受到多种力量的影响后已经开始不可避免的走向衰弱与死亡,整栋大楼开始不稳定的晃动。 “轰轰……” 这座中央区的地标之一轰然倒塌。 三百四十一年的历史,自神圣序约的订立者修建它之后,它一直象征着洛恩克斯的司法秩序与荣耀,代表着即使先帝已去,秩序与稳定的辉光仍照耀着洛恩克斯的每一位民众。 但它随着最高议会的可笑伪装一起被如今洛恩克斯的主人亲手撕开。 它和诞生在此地的神圣序约,那张“废纸”一起,成为了历史的玩笑。 而随之倒塌的是西南部三郡丰收的希望。 最高议会的野心已经暴露无遗, 阴影处的暗流终于奔涌,它撕裂阻拦它的地壳,最终淹没每一个人的生活。 第45章 我们的洛恩克斯 这是联合工团成立以来最严峻的一晚。 不仅是因为刚刚发生的灾难, 还是因为,在前一刻,来自其他两郡的同志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联合工团的团长,夏尔兰迪已经单独用他在法务处的代表权利单方面代表工团承认了修正案的推行。 他们被背叛了,毫无疑问,工团在以后的任何抗议行为都不再是合法的。 来自三个郡的工团成员们沉默着,无数亲友们正在期待着他们为其发声,而他们却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 “愤怒?” “失望?” “怀疑?” 这些都不重要了,温娜德利尔微微抬起头,周围坐满的成员们都是一言不发,他们或是一厂的工头,或是一村的代表,或是一族的领头。 没有人敢质疑,或者说质疑过夏尔兰迪,他们的团长的品行。 “有人要挟了他。” 一位代表终于打破了沉默。 “对!” “团长是不会那样做的!” “我们要做些什么!” “……” 没有人怀疑他们的这位同志,没有人相信夏尔兰迪会放弃他追求的信仰。 “让小温娜决定!” “我们还有温娜呢!” 大部分人的视线聚集到温娜德利尔这边。 这让她回想起了自己刚加入工团时,那些小时候便认识的长辈对她关怀欣赏的目光; “喜欢这片土地吗?” 爷爷在摇椅上笑着问一旁揪着麦穗的德利尔。 “喜欢喜欢,它能送我,好多,好多麦穗呢!” 温娜德利尔回头对爷爷又抱怨道: “爸爸呢?爸爸好久没回来了……” “他啊……” 爷爷回头看向远方的城市。 “他去为你,为这片土地工作呢。” “…………” “你终究有一天会代替我接管工团。” “为什么?我明明远没有你做的好,懂的多,还有……” “我们从来没有将你看作外人,你成为副团长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 “大家并不会因为你是克莱蒙梭的女儿而看轻你。” “……” “你有一颗炙热的心,而你父亲所拥有的基础将让你的炙热彻底燃烧,成为照耀我们的太阳,在这之前,我会陪在你身边。” “你会走在我们所有人之前。” 饱经风霜的中年人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离开了总部的会议厅 ——那天之后,她成为了工团的副团长。 “小温娜!” “副团长!” “温娜!” 温娜德利尔从恍惚中回神。 “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收起眼眶的泪水,她一改往日的淑雅形象。 “既然软弱的退让无法让他们满足。” “你们害怕死亡吗?” 代表们都笑了起来。 “之前工业化抢了俺们的土地,现在完球了,麦子没了,工作也没了,除了俺家还有个老头,老婆子,没啥了啊?” 一位代表的‘玩笑’话让全场哄然大笑。 风趣且无奈。 “你的老婆子没准比你还硬气嘞。” “去去去。” “瓜娃子没他爹有劲,我看到过……” “哈哈哈哈……” 没人拒绝。 “那就代表所有人都同意咯?” 没人回话,没人拒绝。 “回去通知下面的同志,不愿去参加的可以不去,我们绝对不会责难。” 温娜德利尔郑重的看着围满整间屋子的代表们。 “这还能有谁家的崽子害怕不成?他老子怎么教的,我到时候非得和他爹比划比划……” “会不会是你儿啊,我看他就挺瓜怂的……” “你他妈什么意思?” “……” “安静!” 她打断了几位代表习惯性的打趣。 “回家交代交代,明天就是演讲了,到时候……” “别让你家老爹老太什么的都来抗议了,我挂不下去这个脸。” 温娜德利尔最后的补充更是引发了全场代表的笑声。 “这不行咯,我老子估计比我都来劲,哈哈哈哈。” “那是,想当初我爹可是……” “……” “…………” 沉重的会议在看似爽快的气氛中结束,但每个人,每个代表都明白: 明天的抗议意味着什么 ——为了实行修正案,贵族们甚至可以摧毁半个国家一年的期望。 而他们会为一些贱民的生命做些许考虑吗? 在他们决定抗议的一瞬开始,就意味着洛瑟兰德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叛乱分子。 ———————————————— “明天对演讲现场的安保工作准备好了没?” 白衣警督问向自己的下属,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得力警员。 “洛瑟兰德大人竟然会将这样荣耀的工作交给我们,自然要圆满完成。” “不过……” 他支吾着,最后从嘴里勉强蹦出几个字: “长官,明天我能请假吗?我保证在今年往后不再请求哪怕一天假期。” “哦?” “抱歉!” 这位警员向他深深鞠躬。 “怎么了?我记得无论是失控的特别行动队队员,还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辉术者,你都不曾在我的身后退却,这次只是控制下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 “你害怕了?” “不是…我……”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这位敬爱的上司, “我来替你回答。” 警督从办公桌的木椅上起身,他走向自己办公室内的橱柜旁。 “你的弟弟是工团成员,你家老头子因祖地被征收而耿耿于怀,你的妻子也在工厂当会计。” “而你知道他们明天会赶去哪里,你不敢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 “你无法阻止,你想要逃避。” 警督打开橱柜,抚摸着自己那枚银色的勋章,锤头与利剑交叉,这是他的荣誉。 “是不是?” 警督将这枚勋章挂在自己胸前,连同其余几枚勋章与挂带。 “回答我!” 他突然怒目看向警员。 大声的呵斥让克莱贝恩场所有还在办公的警员停下了工作, 他们看着警督从自己的办公室走进场内的办公大厅。 “你们呢?” “你们呢!” “让这废物来去问我?” “为什么不他妈直接来问我!” 一脚将这名特种警察队长踢倒在一边。 “明天,我要他妈见到你们的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你自己,你们分局,你们小队的每一个人……” “没有一个人可以缺席明天的治安维稳工作!” 察觉到几位来自退休教会联合的警员不太友善的目光。 他非常愤怒,但似乎并不失望。 “明天我只要求你们做到一件事。” “不要违背你们入职的宣誓!” “都给我滚蛋吧,不要让这个废物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再次将刚要起身的那位队长踢翻在地,然后甩门再次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至于吗?” “你可是他的偶像,他就是因为你才选择当一名警察。” 金斯克正坐在警督原先的座位上,这位工团不起眼的书记官正在抽着烟斗。 “我最烦的就是有你这个同僚。” “怎么,忘了你这条命还是我救的?” “审判议庭的老东西们已经察觉到了这边发生的灾难,现在他们允许作为这里负责人的我利用除审判议庭的直属权利和力量外的一切途径来尽量制止这场灾难,或者,减缓它造成的伤害。”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 “嗯?有问题吗?” “……” “你要知道,整个克莱贝恩场的警力和武装人员根本无法和洛瑟兰德的新军抗衡。” “但你们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每个位置,你们才是这座城市,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之一。” 金斯克又补充道。 “……” “那片来自东疆的雪花融入了群山,新军正在忙于应对那些沉默的巨人,他们根本抽不出成建制的兵力来辖制整个约德韦尔郡,相反,克莱贝恩场的警局与警员遍布约德韦尔的每一处街道,每一处乡镇。” “但你们审判议庭又不能直接参与!如果失败了,我的这些孩子们……” “不要跟我在这里废话了,你既然把那玩意别在你的胸前,就说明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金斯克熄灭烟斗,准备离开。 “没准我们会参与的。” “没准……” 他想起了什么,突然大笑起来,消失在警督的办公室中。 ———————————————————— “先生,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边谈妥了吗?” “是的。” 一名亲信正在和这位胖老头汇报着准备的进展情况。 “洛瑟兰德那边有什么新状况?” “第三集团军的驻守军团,那些巨人们已经在芙兰边境区,也就是约德韦尔郡的郊区之外和洛瑟兰德的新军接火。” “嗯,果然没看错那个孩子,现在情况还勉强在控制范围内。” “工团和其余群众们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 “不用干涉。” “是。” “教会联合的神棍们的态度?” “反感,反对,但并不干涉……” “还行。” “另外两个郡的同僚们怎么说?” “一致遵从您的领导。” “很好。” “那位东疆自治领的领导人回应了吗?” “回应了,她说……” “……” “…………” 亲信汇报完毕,转身离去的同时,昏暗的灯光暂时照亮了他身上制服的标志 ——那是新军的军徽。 老人长叹口气,他从新议会的大楼顶端向下望去,街道间挤满了前往城内寻求庇护和援助的群众们,他们在夜晚或抱团或席地而坐,不时有工团或者各大教会的人员在其中穿行,提供基本的帮助。 克莱蒙梭将视线转到小桌上的一张陈旧的照片:一位斯文的青年和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妇女,还有躺在摇椅上抽烟的老人,这是他们一家唯一的一张合照。 如今物是人非,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这片土地。 而现在似乎连它也要离自己而去。 ———————————————— 叶戈尔已经记清了洛瑟兰德交给他的这份稿件。 他也清楚的明白,当身为联合政府农业部部长的自己读出这份稿件后的下场。 “每一位工作的工人与职员每天才供应700克面包,孩子妇女与老人仅仅为400克,而那些仅靠种地为生,短时间内无法找到合适工作的家庭呢……” “蔬菜和其他物资更是不予供应,芙兰如此,那么帝国的其他地区呢,东疆?北部边陲?” 他清楚的了解到,自己效忠的这个政府正在做着什么,而他这位出身于农家的部长和他们似乎并不相异。 灾难的真相,或者官方点说,有关灾难真相的谣言已经被那群几乎已经疯掉的生命教会的播种者们散播到群众之中。 “我们被骗了!他们要强迫我们接受那些吃人的条款!他们要再次毁灭我们的生活!” 被政府夺取土地的怨恨; 被现状逼进工厂的苦难; 被再度毁灭希望的愤怒; “我的天啊……” 他不知道即将进行的演讲中会发生什么, 他只知道: “我们在杀人。” 而洛瑟兰德却告诉他: “我们在亲手‘重塑’我们的国家。” 开玩笑,有脑子的人都看出了洛瑟兰德想要干什么, 尽管连他自己在内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场灾难的前因后果, 但如今最高议会如此急切地立刻在其发生后推动所谓的修正案, 其野心与嫌疑路人皆知, 人们只会去相信那些真正对他们好的人, 说那些好心的播种者教徒们会去存心害他们? 不如去让他们相信他们的老子会带头挖他们家族的祖坟。 他想去逃避,但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洛瑟兰德绝对不会放过他,放过他的家人。 这是下位者登上权利台阶的代价, 它是这么的甜蜜,让他摆脱贫苦的农田; 它是这么的痛苦,让他承受良心的折磨。 虽然他无法想象,洛瑟兰德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这位工团团长和自己一起发表这份注定遗臭万年的宣言,但叶戈尔似乎感觉一旁的夏尔兰迪并不拥有那种耻辱的情绪, 那是种解脱, 他似乎对将要被套上的莫须有的罪名毫不关心。 叶戈尔叹了口气,他不再思考这位工团长究竟在此时此刻想着什么。 他对后者打了打招呼,示意他跟着自己上台, “将罪责尽量说在我自己身上吧,毕竟……” 叶戈尔最后看了看身旁的这位中年人, “唉……” 他走上了最高议会代表处高层的讲台。 —————————————————— 第46章 Not Revolution “……” “…………” “自第三次卡兰德—洛恩克斯战争的失败后,洛恩克斯帝国在周围邻国的威望日趋下降,曾经镇服的宵小之辈也都蠢蠢欲动,身为洛恩克斯的子民们,我们每一个人都有重振帝国辉光的责任……” “……” “在此危难之际,虽有通敌叛国之人意欲通过制造灾难,分裂我们团结的民众,但吾辈更要以此为动力,相信我们能在修正案通过带来的改革后成功恢复我们帝国的实力和威望!” “在明年恢复因灾受损的经济后,我们将对之前的一切仇敌发起荣耀的远征!” “但在之前,请各位务必忍耐一段艰苦的时光,请大家相信最高议会,相信联合政府,相信体察万民的皇帝和总督大人们,我们和你们在一起……” 叶戈尔虽然已经对这篇讲稿熟悉非常,但在面对讲台下面,数万,不,更多的民众,那些密密麻麻的,将视线尽头的每一处填满的民众们时,他的声音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一旁负责监督的新军军官不满的哼了一声,身为贵族的他何尝不知道今天露面的每一位都将在以后被刻在整个西南部民众内心的耻辱柱上,如果不是洛瑟兰德亲自承诺将新军的一个团交给他指挥,他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陪着一位可笑的部长和那位可悲的团长在这里受罪。 “现在,为了表示洛恩克斯的民主,体现对神圣序约的尊重,虽然政府大楼已经因意外坍塌,但不妨碍我们在最高议会办事处下,就在这里,举行对修正案的全民公投。” “……” 他终于把这张在视线中惨白的薄纸片读完了,却不知道,他的脸色也和这张纸一般惨白。 叶戈尔长叹一口气,他和那位工团长以及背后的新军军官还有士兵们还要在台上等待着那些民众们投票完成,并宣读结果,但还好,最煎熬的一段已经过去了,他想着。 一些办公人员在克莱贝恩场警员的陪同下开始挤入拥堵的人群中分发选票,随后因为人数实在是太多,干脆直接广播众人来投票箱前,直接领取自己的选票。 ----------- 没有人前进哪怕一步,甚至没有人接过那张出卖尊严的选票。 青壮的工人,年幼的孩子,古稀的老人,农民,市民,工人…… 这些洛恩克斯人, 没有人上前,没有人登上那片被隔离出来的,由洁白大理石铺就成的投票处。 叶戈尔愣住了,他的脸近乎失去了血色,他何尝不知道神圣序约早就是一张废纸,他何尝不知道不承认修正案的人将领不到哪怕一毫政府的补助,他何尝不知道,真正的民主本就不存在。 但是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还能卑微的活下去,何必呢? 他不理解。 他只是感觉自己脑中一片晕眩。 身后的军官再也看不下去这滑稽的一幕,他冲上去夺过叶戈尔的话筒。 “对政府议案的投票是每一位公民应尽的义务!” “你们不投票的话,那我来投!” 他走下讲台,将一枚从选票官手中拿来的票投入了‘赞成’的票箱内, 并没有‘反对’的票箱,只有一个票箱,在大理石台的中央,在这个雕刻着大理石单头鹰的投票台中央。 “我再问你们有没有人要投票了!” 没人回答,没人上前。 “那我就宣布修正案正式通过!” 他轻蔑的指了指透明票箱中那枚孤零零的选票。 一位盛装的,看起来是一位富家的千金突兀的走出了几乎将整个广场围堵的人群。 绿色的耀眼辉晶挂在她的胸口。 温娜德利尔,她也没有接过工作人员巴结般递来的选票, 那些贵族的走狗们看到她的服装,以为她也和那位工团长一样,投靠了自己效忠的主人。 她向前迈步。 没有选票,她想要干什么呢? 人群也向前走,密密麻麻的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们,他们都向前迈步。 军官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想拿出那枚在箱中的选票。 克莱贝恩场的警员们迅速形成前中后三列的圆形队列将整个广场与缓慢前进的人群隔开。 身穿白衣制服的那位警督在一众深蓝色警服的警员中异常醒目。 “都给我退下!” 看到克莱贝恩场的数百位警员组成的隔离圈,这位军官明显放松下来。他的军队此时驻扎在城区之外,几十名跟随的士兵并不能很好的‘保护’他。 “要不投票,我亲自将身为公民荣誉之一的选票递给你,要不停止前进,你们这是对帝国法律的侮辱!” 他掏出配枪,向半空射击。 人群仍在缓缓向前,跟随着那位联合工团的副团长。 他们逐渐逼近克莱贝恩场警员所形成的隔离圈。 军官开始紧张起来,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这些贱民,这些蝼蚁们迈着坚定地步伐向排枪构成的阵列不惧的前进。 很近了。 汗水逐渐湿润他的军装和脸庞。 “开枪!” 他朝着那些警员吼道。 “开枪!” 保持着射击姿势的警员们则是望向队列中唯一站立的, 那位警督,那位在外围直面群众的警督。 他甚至都没有掏枪, 唯有银白的双头鹰和沉甸的勋章在他胸口闪耀。 警员们此时才明白昨晚警督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他们向洛恩克斯母亲和洛恩克斯的人民宣誓。” 这是他们的责任。 笑容在警员们的脸上微微浮现。 这才是他们的偶像,他们的英雄。 ----------- “你们他妈什么意思!” 军官和他带领的新军小队想要撞开队列前那位警督,却被警督回头的,充满冷意的眼神逼退。 “你们…你们……” 他的声音逐渐颤抖。 “好……这是你们逼我的……” 他将自己的配枪指向温娜德利尔。 “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女儿,不管你是哪方的势力!” “给我滚开!” 他开出第一枪,子弹击中了温娜德利尔的右臂。 彻骨的疼痛让少女咬紧牙齿,鲜血逐渐溢出,染红她华丽的衣装。 但她没有后退,她的视线一直看着台上愣住的夏尔兰迪, 他根本没想到洛瑟兰德的人敢对温娜德利尔开枪。 “都一样,不是吗?” 血顺着手臂滴落。 她还是没有后退。 ------------ “他妈的,真见鬼了,你们他妈都是疯了吗!” 见到这位绿白盛装的千金在中枪后仍向自己的方向前进,她几乎来到了克莱贝恩场警员的枪前。 军官开始慌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开第二枪, 终结这位千金的生命,意味着克莱蒙梭绝对不会让自己活在世间。 他颤抖着陷入被动的沉思。 “需要包扎吗,女士。” 最近的一位跪立的警员放下自己的长枪,掏出了腰间的绷带。 “不需要,女神会保佑她的子民,先帝也会保佑她的子民。” 温娜让这名警员重新举起枪,而胸口的辉晶也放出耀眼的绿色光芒。 “砰!” 子弹让这位副工团长强撑的微笑凝固。 对法术的恐惧和刚才那位警员的举动让这位军官下定了决心。 温娜德利尔倒了下去, 人群迅速上前包围了倒下的少女,几位壮汉又再次接下了军官弹巢里剩余的几枚子弹,他们也倒了下去,甚至有几位再也没有站起来, 但是更多的人又上前,补上了倒下的人的位置。 几十名新军士兵的齐射仿佛并未驱散这些沉默的人群。 他们仅仅是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几位士兵开始掀开楼前的灰布,几挺重型弩炮和辉晶机枪暴露在众人面前。 正如最高议会的野心一样。 叶戈尔早就被面前刚刚发生的一切吓傻,但他也发现,一直一脸淡然的夏尔兰迪,在温娜德利尔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濒临崩溃,这位工团长突然走到讲台的最上方, 他掏出了一把左轮,而叶戈尔相信,这一定是他为了自尽准备的左轮。 在他大脑已经宕机的时候,叶戈尔似乎在人群的边缘中看到了自己的弟弟? 是的,身为农业部长的他,他的弟弟竟然是工团的骨干,这也是他一直不受待见的原因。 但此时他的弟弟已经倒在了血迹中,和他的同胞们一起, 而叶戈尔的老父正一脸怨恨的看着自己,他们的视线在此时相交。 他出身于农家,他出身于这片土地,他熟悉这些,他熟悉台下的许多人。 我终究是他们的一员啊…… 枪声响起,夏尔兰迪仅有的一发子弹射倒了正在操作弩炮的一位士兵。 他则夺过话筒, “去你妈的修正案,” “人民万岁!” “洛恩克斯万岁!” 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难以呼吸过。 他的声音在全境广播下传遍了整个帝国的西南部。 随后响彻的欢呼声则盖过了他的呼喊。 --------------- 人们开始冲过警员们的警戒线,而警督骄傲的转过身,将他配枪的第一发子弹送给了另一位操控辉晶机枪的士兵。 “警员们,很高兴和你们在一起履行我们光荣的职责!” 他洪亮有力的喊声让每一位警员随着人群呼喊起来。 “人民万岁!” “洛恩克斯万岁!” 深蓝色的包围圈迅速调转了枪口。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倾泻自己的怒火,城市的守护者和他们守护的人民们向他们的敌人,向洛恩克斯的敌人射出了他们的子弹。 死亡瞬间带走了军官的生命,以及他幻想的金钱,权利,和荣耀。 人群登上了大理石的投票台,将可笑的投票箱砸成碎片。 ------------------- “怎么联系不上威克赛郡和温特芒德郡的郡长!” 洛瑟兰德在约德韦尔郡新军军营的指挥部吼道。 “报告,我们还联系不上我们在其他两郡的驻守军营!” “什么?”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了一丝想法。 “不可能的。” 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新军,怎么可能会背叛他? 近郊轰鸣的炮声已经逐渐逼近他的指挥所,自己两个军的兵力难道挡不住那些巨人吗? “报告,新军第二军团的两个师突然放弃防线,他们正在与第三集团军,那些叛军一起向近郊推进!” 虽然郡内的失控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他把驻防的新军全部调来了郊区前线。 但新军第二军团几乎全体叛变让他根本难以维持住自己的战线。 “没事……没事的。” 他还有最后的手段,那最后半枚生命之息。 他紧握着这块已经发黑的辉晶,自信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他的脸庞。 “命令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第三师,收缩防线,我们也向约德韦尔郡靠拢!” “是!” 尽管不知道自己这位长官究竟在想什么,他们依靠固定工事与火炮的标定才勉强支撑起面前的防线,哪怕驻守其余两郡的第二军团同时叛变,他们至少也可以坚守在此处等待帝国中部的援军。 离开防线,收缩至城区边缘? 那些沉默的巨人们会如同高耸的山峰一样碾碎他们的阵线。 他只能照做, 新军开始放弃自己的阵地,跟随他们的长官一起撤向约德韦尔郡。 ———————— “我的女儿没事吧。” “嗯,女神的护佑止住了她伤口的出血。” “不出意料的话,她会很快醒来。” 芙莘丝蘭对这位新军第二军团实际的领导者,也是新议会的实际掌控者,克莱蒙梭汇报道。 他们正站在原本叶戈尔所站的讲台上,新议会的成员们,新军的进步军官,还有工团的团长与代表们。 他们共同面对着台下欢呼的群众们。 “约德韦尔郡,威克赛郡,温特芒德郡,以及西南部全体人民们,原联合工团,教会联合会,以及新议会全体,将在原联合政府的基础上重新成立洛恩克斯西南部议会!” 人群爆发了新一阵的欢呼声。 克莱蒙梭摆摆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 “工业化的时代让我们牺牲了原先的土地,让我们放弃了原先的生活,但在工业蓬勃发展的今天,它的发展成果原本能造福我们每一个民众,我们自己的,努力的所获足够我们每一个人从中分一杯羹!” “但最高议会,这些无耻的贵族还想妄图抢走我们第二次辛劳的成果,正如他们不假思索便摧毁了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老者的演讲让每一位站在这里的约德韦尔乃至帝国西南部的群众都感同身受。 对啊,我们已经失去过一次,而我们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了,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劳动,我们的成果。 “今天,我们成立西南部议会,就是要平衡工业与农业经济带来的冲突,并且保证每个人基本的权利,保证神圣序约在这片土地上真正得到遵守!” “这不是革命!我们热爱着这片土地,热爱着我们的洛恩克斯!” “先皇带领我们在此扎根,而我们将誓死守护我们的家乡!” “先皇万岁!” “洛恩克斯万岁!” “先皇万岁!” “洛恩克斯万岁!” 洛恩克斯西南部的声音通过全国广播传遍了整个大陆。 欢喜的人群冲上讲台,与边上的警员们一起将他们的这些领袖抬上天空,这是他们的胜利。 这不是一场革命,这只是被压迫的人们终于通过自己的方式,发出了他们压抑许久的声音。 洛恩克斯共和国的基础在今天成立, 它注定名扬史册。 第47章 命运的轮回 “不对。” 艾希恩看着原先新军设防的阵地,无数重型防御武器和工事就地被遗留在阵地里,他们就这样匆匆撤离了精心搭建的防御设施。 “洛瑟兰德是疯了吗?” 塞西莉丝很清楚,如果不凭借这些坚固的工事,那位公爵的四个师根本不可能抵抗第三集团军的那些驻守军团和克莱蒙梭掌握的新军的联合绞杀。 “不对,还是不对……” 他忧心忡忡的看向远方芙兰的农田。 如今在那枚邪物的影响下,与其说是‘农田’不如说是一片猩红色的通天巨林。 数米高的猩红色未知植物扭动着自己的枝条,将原本就不宽敞的土路彻底封死。 “为什么刚才撤退的新军并没有被这些怪物阻拦?” 恢复体力的塞西莉丝用短剑切断了一株扭动的怪物,但坠落在地的肢体迅速发黑腐烂,如血液一般浸入土地,随后原先的本体剧烈抖动,新的枝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 “军长,前进不了了。” 身穿重甲的巨人从身后走来,军团的脚步被这片猩红的森林阻挡。 “约德韦尔城区已经被新议会和工团等控制,另半枚生命之息也已经被教会联合回收。” 韦德跟着雪白的近卫们向最前方的两人传递了新议会向他们传递的最后一则消息。 “通讯突然被干扰了,现在根本没有一丝信号。” “不可能,三神的神力怎么会被教会联合如此轻易的镇压?” 明明远方遮蔽天空的植物并没有因此有所衰弱。 “不行,我们必须追上那支败军,最少,杀死那位西南部总督。” 为什么要放弃他们的阵地,为什么这些怪物没有攻击那支军队,为什么他如此急于回到约德韦尔城区? 不安逐渐爬上艾希恩的脊背。 “军事与其余手段并不是他的最终手牌,洛瑟兰德一定还有着什么,能让他放弃明面上获胜的唯一希望来赶回约德韦尔。” 他环视了下周围的众人。 “拜托了,我们必须穿过这片死亡的丛林。” “我没意见,你呢?” 查德西尔掏出他说要珍藏的,那瓶娜塔交给他的麦酒,敲了敲韦德的帽子。 “我们都不在乎,既然都到这里了,都行的。” 娜塔笑了笑,从裙摆中甩出一记飞镖打开了查德西尔手上的瓶子。 “唉唉唉,我没说要喝啊!” “怎么?” “好好好,我喝还不行吗。” 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查德西尔就被韦德从后一脚踢进众人面前的密林中。 “韦德!我x你妈!” 哀嚎声与枪声从密林中传出。 --- “你呢?” 艾希恩问向身旁精神有些亢奋的塞西莉丝,雪白色的披风在她的身后飘扬,察觉到眼前青年问询般的目光,她只是拔出了自己的刺剑: “我一直都在。” “很高兴能和你再次站在同一片战场。” 随后她向这片腥红的地狱拔剑, 而沉默的巨人们只会跟随领袖的脚步,他们跟随先帝的脚步,跟随那位订序者的脚步,跟随斯塔尼斯的脚步,跟随这位少女的脚步。 他们就是洛恩克斯之盾。 --- 结阵的重装盾卫凭借着原本新军防线上的重型武器开始逐渐如雪白的利刃般突入这片猩红的森林。 “太慢了,这根本难以跟上洛瑟兰德的速度,更别说追上他了。” 队列最前方的艾希恩用塞西莉丝选的单手剑熟练地劈开一条条挡路的植株。 “我们可以掩护你脱出这片林地!” 身后的塞西莉丝双剑挥舞,将围上来的枝条瞬间斩断。 但更多的枝条遮蔽天地般想要阻拦这支想要强行穿过的队伍,不仅是自己的面前,原本清理出来的道路也重新冒出了恐怖的枝丫,它们四处挥舞自己的枝条,想要腐蚀一切与它们深层接触的物体和生命。 “后面的队伍已经跟不上我们了,每一刻都有新的怪物在我们开辟的道路上破出,战线太长了。” 近卫队长用手中的巨刃横扫眼前重新长出的一众枝丫,在此时此刻,单纯的个人枪炮与火器已经毫无意义,人与怪物的战争重新回到了争斗的本质,刀与剑的战场。 “集中队伍!” 塞西莉丝胸前军徽的光芒愈发闪耀。 盾卫们放弃了和眼前怪物的厮杀,他们重新聚合在一起,归拢到他们的军长身边。 微红的阴云本就让一切都蒙上一层阴影,而遮天的怪物又将这唯一的光线吞噬殆尽。 这支队伍的大部分人甚至已经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进攻队列!” 巨人们将自己的厚盾收至自己的背后,前排的士兵们用双手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冲锋!” 在少女的命令下,锥形的阵列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聚合的队伍直接冲开了前方纵横交错的枝条,并仍然在以极高的速度向前方突进,只不过,身后的部队再也无法跟上先锋军的步伐,他们只能带着被腐蚀伤害到的同伴缓步退出密林,回到新军留下的防线。 他们已经没有援军了。 --- “走!” 猩红的林地还是无边无际,但远方那条楼房构成的天际线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视野。 这些怪物仿佛因闯入者挑衅般的突进而彻底愤怒,枝条的抽动直接撕裂了前排盾卫的重甲。 “它们似乎对独立的个体兴趣并不是很大,我们已经难以前进了,走!我们掩护你!” 娜塔甩出了她最后一排飞镖,后者在最前方的植物间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暂时清空了队伍的前方。但巨人们则不再前进,他们重新将巨盾从身后砸向前方的土地,盾牌层层叠放,遮住了身后重伤的同伴,正如他们面对维多利亚的炮火时一般。 “我们已经前进不了了,要靠你了。” 智识之眼再次晃过前方,查德西尔已经没有力气再运用自己的辉术能力了, “往东北部走,那边的这些怪物更加稀疏些。” “为了不被那些效忠于克莱蒙梭的新军拦截,他们一定会绕远路,你可以先于他们到达城区!” “嗯。” 猛踏在枝干之上,艾希恩趁机借力越上枝条的顶部,但一条从地底冒出的藤蔓突然挥舞,与艾希恩身边由韦德施加的蓝金色光芒重重碰撞在一起,也将艾希恩震下顶部。 随后艾希恩则被一道身影重新带起。 “身手没以前好了呀。” 塞西莉丝带着艾希恩再次穿梭在这些猩红怪物的顶端。 将披风交给近卫队长,灵巧优雅的身影在艾希恩的身边如起舞般跟随着他的脚步,两把作为辉晶法杖的利剑不断为那位穿行在最前端的阴影清除着周围重新生长起来的植株。 他们就这样不断前进,无言的默契流露在他们的动作间, 很近了,很近了。 他们几乎可以看到芙兰工业区鲜红的瓦块房顶,看到民兵和新议会的军队们在工业区前构建成的防线。 就在此时,不知哪里的枝条突然扫开了塞西莉丝的短剑,藤蔓缠上了少女的肩部,其上瞬间被腐蚀出鲜血,察觉到身后同伴的状况,艾希恩快速回身用几乎断裂的单边刃剑斩开了那条藤蔓。 “抱歉。” 过于专注的艾希恩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位仅剩的同伴也已经耗尽了自己的体力,毕竟艾希恩在阴影中的那种莫名的舒适感让他的体力消耗远低于其他人。 “这次还是没能陪你走到最后呢。” 怀中的少女贴在艾希恩的风衣间,剧烈的辉术反应突然自她的身上扩散,体表的辉晶结石在不断撕开她的皮肤,与那些从土地中冒出的枝丫无异。 毫无疑问,身为一个辉晶病患者,她正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我不能再拖累你了,再一次。” 她露出了无憾的微笑,能与他奇迹般的相逢,能知道自己关心的人还有部分仍活在世上,能和他再次战斗到最后,塞西莉丝已经无比满足。 她闭上眼睛,准备忍受透支生命带来的,撕裂肌肤的痛苦。 但除了最初的一瞬,预料之内的疼痛似乎并未到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艾希恩正一手抱着自己,另外一只手则高居那柄一直插在腰间的权杖,双头鹰权杖在猩红的暗淡中爆发出纯净的金色。 一切辉术反应,一切邪物都在这纯金的耀光下溃烂,停滞。 原本渗血的红色土地在冒出大量的血雾后恢复了大地的颜色。 他如同猩红黑暗中的金色烈阳,涤荡一切秩序外之邪物。 塞西莉丝望着被风衣遮住脸庞的艾希恩,其目光正直视前方,但搂住她的手臂却一刻不曾放下,她知道自己已经又一次被他英雄般拯救,不管他能不能记起自己,塞西莉丝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静静地贴在他的身边,再也不和他分开。 --- 腕表上的i暗淡下去,而时针正直指2的中央。 防守前线植株蔓延进工业区的联合守军正在勉强维持他们的防线, 原先遗留在城郊留守的洛瑟兰德的守备团根本就难以和这些怪异的植物相提并论。 这些高达数米的植物难以被轻型远程武器所伤害,但为了阻止污染的蔓延,守备的军队必须在防线内和这些新冒出的枝丫展开惨烈的肉搏战。 警员,工团自卫队,民兵,新军,甚至那些刚刚投降的洛瑟兰德的部队,这些洛恩克斯人纷纷加入了前线的惨烈战斗中,他们要将污染阻挡在赖以生存的家园之前。 而相同的战斗发生在整个帝国西南部每一处的主要城市边,灾难已经摧毁了一切小型的城镇与聚落,而这些西南部的民众们正在以生命拖延污染的蔓延。 他们众志成城。 而在约德韦尔郡的前线,那些仍在血战的军民们突然看见,一轮金色的耀阳似乎从远方污染最重的农业区升起,衍射的光影虚幻成了两只不太明显的猎鹰虚影。 他们就这样看着那片光芒逐渐向防线里的自己靠近, 直到一名青年怀抱着那位东疆的外交使者走出猩红色的怪潮。 ———————— “我死了吗?” 温娜德利尔虚弱的睁开自己的双眼。 “很显然,没有。” 艾希恩正坐在生命教会的隔间内,身旁的塞西莉丝正如大姐姐一般紧紧抱着刚刚相识的艾文娜。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塞西莉丝见到艾文娜时会这么惊讶,还一直在说什么:长大了,长大了……但似乎这位少女好像早就知晓了艾文娜在肩膀上的巨大伤痕。 “结束了吗?” “没有。” “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勇敢。” “嘿嘿,没想到吧,我自己当时也有些懵了。” 她只能报以虚弱的微笑。 “马上要到最后的决斗了……” 艾希恩望着远处天空已经可以看到的植株挥舞的枝条。 “加油,我可帮不了你了哦。”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如果不是工团和那些人们敢于迈出勇敢的第一步,他难以想象自己怎么挽回现在的局面。 “你俩都不能战斗了,给我老老实实留在这里陪着德利尔!” 他故作严厉的交代给旁边的两女。 “知道了。” “是,兄长。” 她们点点头,似乎十分乖巧。 摇摇头,艾希恩转身离开了这间处于生命教会内部的房间。 “阻止那枚生命之息的方法找出来了吗?” 他望向房间外被芙莘丝蘭搀扶住的文和另外几位主教,克莱蒙梭正在城外和那位警督等一起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找到了,但……” 文的声音有些支吾,这位老者好像又陷入了和几十年前相同的抉择。 “但什么?” “能封印那枚被污染的生命之息的,只有另外一枚纯洁的生命之息,也就是我。” 老人身旁的芙莘丝蘭冷静地说道。 “但几十年前,柯维娜没有回来。” 艾希恩想到了之前得知的,几十年前的真相。 “她留下了两枚生命之息,或许,命运早已注定……” 文深深叹了口气,这不是他所要做出的决定,这是芙莘丝蘭自己提出的决定, 正如几十年前柯维娜和他的告别。 圣女坚定的目光和艾希恩对视,竟然和几十年前的柯维娜无异。 命运的轮回在几十年后再次让每个人做出选择。 而新踏入的人们似乎并不在意命运带给他们的不幸,连同经历了上一个轮回的人们一起, 他们选择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他们向命运亮剑。 第48章 三神 “先生,现在几乎所有的通讯信号都已经被未知的力量严重干扰了。” “而我们刚刚又和第二师的一个团失联了,前沿观察所看到他们的阵地已经被那些怪物覆盖。” 通讯员和克莱蒙梭汇报着最新的消息。 “还有呢?” 他察觉到通讯员的迟疑。 “洛瑟兰德四个师的残部已经到达了芙兰工业区的边缘,他们刚刚在怪物的协助下轻松击溃了我们在工业区的第一道防线。” “……” “你是说,那些怪物与这些贵族的走狗们一起在进攻我们?” “是!” “他们有互相攻击吗?” “据前线的反馈,并没有,怪物似乎无视了这些,额,私军们。” “前线总体的伤亡状况呢?” “我们在这里的总兵力只有第二军团的半个师,还有教会联合,民兵,工团自卫队组成的临时部队,没人知道那些人的伤亡情况,只知道第一师留下的两个旅已经伤亡过半。” “那就撤退,放弃工业区,在中央区与芙兰工业区之间的过渡地块和他们作战。” “什么?先生,您确定吗?” 通讯员似乎听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决策。 那可是全帝国最繁荣的,最先进的工业厂区,这是整个洛恩克斯,不论是新议会,王族还是那些贵族近数十年的积累,它们是西南部繁荣发展的基石。 当然,也是这位老人的半生资本。 “我说了撤退!” “你希望到最后那些平民们都前往那片地狱吗?” “正规编制的军队都已至此,那些从最开始就和怪物在芙兰农业区作战的民兵和工团卫队们呢?” “只有缩短战线我们才能迟滞这些怪物和那个疯子哪怕几小时。” 他甩甩手示意士兵离开。 克莱蒙梭不相信,在这场几乎蔓延了五分之一个帝国的灾难中,那些暗处的势力或者利益既得者们还会耐得住性子,或者,在这场触碰到底线的灾难后,洛恩克斯会迎来一个空前团结的西南境。 --- “洛瑟兰德越线了。” 红衣的神甫对着身旁的随从和修士说道。 他身为战争教会西南部的枢机主教,在灾难发生时却因为来自最高议会的一纸文书而率领自己的护教军和忠诚的修士们离开了自己的教堂与教众们,独自登上原本由第三集团军驻守的群山要塞。 “我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战争教会似乎并不对最高议会负责。” 神甫从雪山上俯视着远方陷入血腥厮杀的第三集团军的那些巨人们。 “其余教会都已经最大程度参与了对各自教众的援护,唯有我们,拥有自己军队的我们还在因为某些原因自此观望,这已经违背了我们教义的本身。” “而这场斗争,被污染的怨念和生灵的斗争……” “令人作呕。” …… “这不符合你的风格,抱歉,我以为你早就老死了。” 身着重甲的魁梧男子在红衣主教旁调侃着,一柄巨枪异常惹眼。 “我也以为你早就死在了那场政变中,你和你的那位小姐能到如今确实是一个奇迹。” “幸好,我们教会并不反感这种能够取悦吾神的争斗。” “你们取道维多利亚边境领来到了这里。” “是。” “代价是不支持任何一位维多利亚公爵的王位之争。” “挺大的代价,不是吗?” “但我们会收获洛恩克斯重生的希望。” “……” “东疆自治领会和帝国西南部议会组成联盟?” “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难怪洛瑟兰德这么着急进行他的计划,维多利亚方面肯定透露了你们的行迹。” “无所谓,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削弱整个洛恩克斯。” “但他们到时候将要面对的……” 男人似乎非常自信。 “是一个空前团结的洛恩克斯。” 主教叹了口气,是啊,东疆自治领凭借着东拼西凑的军队和来自各地的志愿者们打赢了属于自己的独立战争,他们在基里特恩郡直至东疆的终途堡建立了坚不可摧的冰雪防线。 而飞速发展的西南部原本可以成为最高议会慢慢消磨东疆的重要基点,但过于贪婪的他们却将这股最重要的势力亲手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 “或许战争教会会在最后和你们刀兵相见。” 主教撕掉了自己手中那张可笑的调令。 “但很幸运。” “这次我们将并肩作战。” 他回头高举双手: “西南境的同胞们正在与恶意的邪念进行着荣耀的争斗,而我们这些战争之神的信徒们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愿争斗不息!” 象征着战争教会的旗帜高高举起,千里迢迢赶来的守望军团与西南部战争教会的护教军们一起向被围困的第三集团军前进,要塞的火炮猛烈开火,战争之神最终否认了洛瑟兰德带来的生命间的争斗,祂的信徒向杀害自己同胞的邪神魔物发起了荣耀的战争。 --- 副官已经很久没从洛瑟兰德的指挥帐篷内听到哪怕一句命令, 起初亲手和怪物一同杀死那些抵抗的军队和平民确实令大部分官兵难以接受,但是在战斗的影响下,道义的束缚早已不复存在,他们就好似人形的怪物,周身被猩红的阴影环绕,不断杀死面前任何阻挡他们前进的人类。 他们已经和怪物无异。 身为辉术者的副官并没有被过于影响,他感觉自己的意志也在逐渐的变化,不受自己控制的走向猩红的深渊。 他怀着最后的希望进入那座洛瑟兰德所在的帐篷,他想杀死自己的长官,他想停下这疯狂的一切。 “怎么?” 在掀开帐篷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瞬间从那种混沌的感觉中清醒,对死亡的恐惧再次进入他的脑内。 只见洛瑟兰德的下半身已经和身下血红的土地融为一体,如血管般的枝条构成了他大半的身躯,而原先在帐篷内的士兵们都已经化为干枯的尸体,仿佛被瞬间抽干了生命一般枯死在枝丫的缠绕中。 “你是来杀死我的吗?” “洛瑟兰德”轻蔑的笑了笑,尽管他的笑容已经变为撕裂脸部的僵硬动作。 “不…长官,我……唔” 他想逃离这间地狱,但从身后冒出的枝条同时刺穿了他的身体。 太晚了。 “微笑”着看自己这位昔日忠诚的副官慢慢死在自己的面前,洛瑟兰德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杀戮,那半枚生命之息已经与他的心脏完全融为一体,他只感觉到自己从未如此舒畅过,仿佛只凭借自己的力量便能轻松摧毁任何一支挡在自己面前的军队。 只要拥有这股力量,他便可以轻松洗刷自己家族“战败”的侮辱,而他也将带领洛恩克斯走向前所未有的强大。 “只要吸收更多的生命……” “将所有洛恩克斯的子民们和自己融为一体……” “……” 这种念头逐渐占据了他仅有的思想, 最后,祂胸口的生命之息发出了骇人的光芒,之前无视那些已经陷入疯狂的士兵们的怪物突然开始猎杀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战友”,这些枝条无情的刺穿每一个处于血色土地内的士兵的身体,然后将他们高举在半空之中,连同之前牺牲在血色土地上的抵抗者们,上万人就这样在痛苦的无意义哀嚎下成为了无数猩红植物顶端的“叶片”。 而“洛瑟兰德”的身躯在吸收了这些磅礴的生命力后,构成祂的枝条迅速扩大变粗,超几十米的巨型人像在无数枝条的蔓延扭动下出现在猩红地狱的最中央。 在祂的身后,倒悬的三角,死亡的十字,还有污秽的红叶从半空中显现。 祂便是蔓延整个西南部猩红地狱的掌控者。 不断破土而出的枝丫令祂的身躯缓缓向约德韦尔郡前进,已经死亡的干瘪尸体中爆出了血肉的藤蔓,它们被刺穿自己的枝丫向前方的防线中猛地摔去,重重落在守军阵地之间。 人们不得不忍痛向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胞再次挥出剑刃。 只是抵抗已经是徒劳之势, 虽然护教军和守望军团已经向后发起进攻, 但是祂将摧毁一切抗衡自己的敌人, 从约德韦尔郡,威克赛郡,再到温特芒德郡,直至每一寸西南境的土地都变成祂力量的源泉。 没有人能阻挡祂的脚步。 祂已登神。 ———————— “撤退!” “撤到那个怪物的投掷范围之外!” 民兵和其余辅助部队已经难以抵挡怪物的攻势,“洛瑟兰德”正在挥动祂的双臂横扫阻挡在祂面前的一切。 巨型的人像依靠不断破土的枝丫缓慢吞噬着芙兰大区,猩红的枝条轻松顶开了那些路上的砖石,依靠厂区建立的防线已经在守军的主动放弃下彻底沦陷。 “准备好了吗?” 察觉到芙莘丝蘭握着自己的右手微微颤抖。 “嗯……” “没事的,在这之前,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艾希恩注视着那尊恐怖的人像摧毁着面前的一切,而守军们,那些士兵纷纷从自己的身旁向后撤退,只有他带着芙莘丝蘭向前漫步。 周围士兵和帮忙的平民们纷纷投来敬仰,或者说期盼的目光,生命教会的圣女能够出现在这里,说明她一定有办法拯救他们的土地,正如老一辈口中救世的圣女一样。 但他们又在担忧,为什么只有两人? “圣女大人,还有艾希恩先生,我是第二军团第一师三旅的旅长,请问您们需要我们的掩护吗?” “我的弟兄们还能扛一段时间。” 年轻的旅长认识,也猜出了这两位将要去干什么。 “不用,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你们能左右的,掩护平民们撤退,他们比我们更需要你们的帮助。” 随意般向年轻的旅长敬礼,艾希恩继续牵着芙莘丝蘭的手向沦陷的工业区前进。 “还看什么?撤!” 旅长对那些停下脚步的士兵们说道。 最后一支部队撤离了最初的防线,如今整个芙兰大区已经成为了猩红怪物的乐园。 ———————— “可以了,就在这里。” 芙莘丝蘭已经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腥臭血风以及自己胸口析出的那枚纯净的生命之息剧烈的反应。 艾希恩将权杖直插在芙莘丝蘭脚下的泥土之中,金色的光芒净化了以此为中心的一小块土地。 而他自己则是握着昨天那把单边刃剑劈开不断向芙莘丝蘭靠近的枝腕,这些污秽的造物本能般感应到了芙莘丝蘭那股纯洁的力量。 一条条枝丫疯狂般攻向金色屏障内的绿衣少女,但随后便被金色的微光归于溃散。 “愿生命之种护佑我们。” 没有理会怪物的攻击,芙莘丝蘭开始将自己全部的辉术力量注入到这一小块棱形的辉晶之中。 后者则是爆发出耀眼的绿色光芒,甚至直接驱散了那些包围少女的怪物。 “母神啊,请求您护佑信仰您的子民们。” 少女不断默念着。 从第一片土地开始冒出血雾开始,越来越多的土地开始冒出这些污秽的血雾,随后被那枚与少女联系在一起的生命之息所吸收。 那些土地重新恢复了大地的颜色,不再有血色的枝丫从其中冒出,其上的巨型怪物也开始枯萎凋亡。 “什么?” “谁!” 察觉到自己的力量竟然开始流失,“洛瑟兰德”将祂的视线从约德韦尔中央区重新建立的防线移到芙兰工业区的那个不断扩散的绿色光圈上。 那个还在扩散的晶绿光圈是如此的令祂厌恶,让祂不由得怒火中烧。 祂停下了自己不断向中央区蔓延的脚步,转身向那个扩散的光圈前进,祂怒吼着挥舞自己通天的双臂,横扫着芙莘丝蘭周围的建筑。 碎裂的石块在枝丫的挥舞下如同子弹一般割裂着芙莘丝蘭的皮肤。但是芙莘丝蘭并不能去避开这些石块,她不能断开与生命之息的连接。 仿佛是因为“洛瑟兰德”的原因,新生长出来的枝丫竟然能破进金色的屏障,虽然还是受到了大幅度的削弱,但仍对不能移动的芙莘丝蘭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在外围的艾希恩只能缩小自己的支援范围,紧紧保护住芙莘丝蘭身边的空地。 —————— 伤口在不断流血,而辉术的透支则让她的精神开始恍惚。虽然艾希恩在拼命保护着自己不受伤害,但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还是不断增加着她身上的创伤。 芙莘丝蘭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妈妈……我想你……” “……” 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下,尽管剧烈的痛苦和困意不断摧残着少女的意志,但是她始终没有断开与生命之息的连接。 光圈仍然在扩大,那些怪物无法在被净化过的土地中生存,巨型的枝条迅速黑化枯萎,但那尊由枝条组成的人像,“洛瑟兰德”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我在的,我的孩子。” 出现在身旁的声音让芙莘丝蘭已经模糊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 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臂从身后抱住。 她费力睁开自己的双眼,发现自己的母亲,柯维娜竟然站在她的身后。 “我一直都在。” 柯维娜怀抱住这位自己收养的孩子,与漂浮在芙莘丝蘭胸口的生命之息一同闪耀着光芒。 澎湃的生命之力从两人的周围散发开来,扩散的光圈已经与“洛瑟兰德”身后的深红领域猛烈碰撞,在两者的交汇处,象征生命与死亡的力量在土地间交锋。 “洛瑟兰德”不断发出震天的怒吼,身后三个亵渎的神辉分别放射出异样的辉术浪潮,在看到生命之息蕴含的净化之力后,三位邪神仿佛在洛瑟兰德的躯壳中达成了某种力量的协议。 在先前陷入深红浸染的土地中突然开始出现连片辉晶化的斑点,这些泛着诡异蓝金色的辉晶化土地渐渐连成一片; 与此同时,在被浸染土地中死去的一切都开始不可逆的活化,骸骨中空洞的瞳孔漂浮着幽紫的烛火。 三神的力量归于微妙的平衡,“洛瑟兰德”随后操控这些新晋的力量打破了生机的扩散,光圈开始在洛瑟兰德前进的脚步下不断萎缩。 芙莘丝蘭只是激发着她胸口的那块辉晶,在母亲的怀抱下,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尽管伤口仍在视线中流血,尽管自己的视线依旧模糊,小小的身影仍矗立在排山倒海的怪物和神力的轰击之前。 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不曾后退一步, 即使那枚生命之息已经开始出现难以发现的微小裂痕,生命母神的圣物开始难以抵御三神现世的合击,这块辉晶已经难以承受祂们的力量。 ———————— “啪” 微不可闻的声音在面前传来。 她感觉自己与作为自己心脏的生命之息断开了连接, 但却是后者主动断开了与自己力量的连接。 她错愕的努力睁开自己的双眼,才发现那枚生命之息,那枚完美的棱形辉晶已经碎裂在半空中,而母亲的虚影也消失在身边。 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抱歉……” “母亲,大家…我……我没做到……” 她将最后的目光投到了仍在周围斩断凑上来的枝丫的艾希恩,他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变,正在向她奔来。 “对不起。” 她摇摇头,向青年露出无奈的苦笑。 随后三神的领域瞬间吞没了新生的土地。 随后死亡的骸骨与猩红的枝腕吞噬了自己的身体。 随后自己的视线归于黑暗。 第49章 间幕 “喂?” “……” “对,这里是第二集团军司令部。” “……” “什么?” “……” “停滞对西南部郡的支援行动?” “我希望这是个玩笑。” “……” “我操你们来真的啊?” “……” “不管是来自最高议会议长还是来自众议院的电话,你们都没有权力阻止我们前进!” “这是神圣序约授予军队的权力!” “……” “什么?让我问问斯利安?” “哝,这货就在我身边,对对对,他才是第二集团军的军长。” “……” “…………?” “算了吧,这怂货一句话都不敢说,滚犊子吧你们,老子可没像某些人收了你们的脏钱。” “…………” “……” 。 电话线明显被人为切断。 “草你x的!” 最高议会的议长,洛加奎斯里将手中的电话狠狠摔在地上。 在最近的半天之内,多国的外交谴责已经打爆了他的电话。 卡兰德,炎,洛恩克斯东疆自治领,白阳,法尔坎特,维多利亚等国家纷纷谴责关于最高议会成员洛瑟兰德的所作所为。 其中卡兰德王国与维多利亚边境公爵“委婉”的表示,可以出兵帮助自己“解决”贵国未尽之责任。 “洛瑟兰德那个疯子!” 洛加奎斯气愤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议会大厅。 整个贵族议会数十年的准备,重新夺回东疆边境的希望,甚至是……皇帝的席位。 一切都在那个疯子的狂妄下毁于一旦。 他摇摇头,准备收拾心情迎接这个月贵族议会的开庭,他们将讨论对情况的下一步反应。 不过洛加奎斯知道那些贵族后裔们自从他们老爹老妈过世后就贪图安乐,尽管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但他自认为身为议长的他与那些酒囊饭袋不是一类。 至于那个废物皇帝,呵,当初怎么在父亲的面前屈膝示弱,如今就翻不出太大的风云。 不耐烦的看了看手表,他的身躯忽然一冷,随后陷入不断的微然颤抖。 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二十,而议会的开庭时间是九点。 整个议会大厅空无一人。 黑色的风吹拂过空荡的议会大厅。 洛加奎斯的身影也消失在大厅中央。 “其他人呢?” 身穿三重冠冕的瘦弱身影慢慢走上通往大厅中央的走廊,最后坐在议长洛加奎斯原本的位置上。 “已经全部控制。” “那个小丑呢?” 洛克斯敲了敲议长的座位。 “已经处死。” “……” “西南境的灾难必须结束。” “战争教会与第二集团军已经开始向西南境靠拢。” “但很可能西南境会在灾难后脱离帝国控制。” “这不是坏事。” 洛克斯在椅子上悠然自得。 “新势力的联合帮我铲除了那些麻烦的贵族杂鱼们,只要他们自己承认自己仍为洛恩克斯的子民,我们就没有直接利益冲突。” “即使第二集团军可以轻易击败受到重创的西南部郡守军?” “……” “………” “可以尝试,但务必先解决神降之灾。” “几位邪神不完全的降临,第二集团军可以轻易碾碎祂。” “以洛恩克斯的土地和人民为优先,我花十多年熬死了那些功勋时代的老东西们,不是为了接手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 “是,我会通知战争教会和第二集团军。” 洛克斯摆正了自己头上的冠冕,他瘦小的身躯与金黄的短发与这套尊贵的冠冕似乎格格不入,但凌厉的眼神暴露了他的野心。 “下午三点,将那群啃老的废物们聚集在这里。” 他的嘴角禁不住上扬。 “我要在他们的面前亲自废除这个可笑的议会。” “是。” 暗处的声音似乎要逐渐远去。 “……” “议庭,你们究竟忠于何方?” “……” “我们忠于洛恩克斯,陛下。” 声音彻底消失于大厅。 “呵呵……” 洛克斯望向大厅正上方的单头鹰。 “谁是你们的洛恩克斯呢?” ———————— 议员们纷纷嚷嚷的进入议会大厅,随后便被身穿华丽冠冕的那位皇帝在自己的座位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在上午得知议长要求推迟会议召开,直到现在才发现局势的异常。 贵族们开始与随从们交头接耳,一些随从试图从几个侧门离开,但随后被门口的守卫全部拦住,整个议会大厅乱作一团。 “咚!” “咚!” 皇帝将自己的权杖砸向地面。 “诸位为何如此慌张?” “是问询议长的情况?” “还是联系自己的私军?” “更或许,准备在会议后离开这个国家?” 他自语着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 那种高傲的微笑。 议员们无言的愣在了那种藐视一切的冷冽眼神下。 他们见到过这种眼神, 在前代皇帝推行新政时, 在自己父辈权势遮天时, 但偏偏没想到,再次见到这种眼神时, 会在这个被折磨了数十年的傀儡皇帝身上。由于被先代皇帝击伤,他甚至无法长大,幼小的容颜和身体在他的冠冕前堪称可笑。 但他们笑不出来了,洛克斯接下来的话让每一位议员如坠冰窟。 “从今天开始,持续数百年的贵族议会将不复存在,身为洛恩克斯现任皇帝,我,洛克斯否认贵族议会的存在合法性。” “同时你们将为胁迫洛恩克斯皇帝,盘剥洛恩克斯人民,损害洛恩克斯利益而受到应有的审判。” 皇帝在大厅中央的最高处满意的看着周围面如死灰的议员们。 “不要尝试联系你们组建的私人军队,试图用自己的部下来逐渐污染,乃至替换掉先帝时代流传百年的集团军骨干……” “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出来。 “不知道你们的老爹知道你们解散了你们的议会联军,将那些军队融入帝国集团军后会不会再被气死一遍。” “至于财产……一切非法的所得都将收归国有,而你们的生命安全……” “你们还能站在这里听我讲话,就是我对你们死活的态度。” “享受你们该死的父辈给你们带来的荣华就行了,至于这个帝国的政治和军队……” “这是我的红线。” “你们可以接触第一次,但,我不会给予你们第二次的机会。” 在重装亲卫的陪同下,洛克斯首先离开了鸦雀无声的议会大厅,随后亲卫队长透过他那察觉不出表情的头盔向所以议员说道: “皇帝已经为所有人准备好了回到你们家乡的车辆,你们的家属也正在路上,请你们所有人老老实实的享受接下来的退休时光,议会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拍拍手,原先站在大厅外的士兵开始“客气”地带领他们负责的议员们前往回家的专车。 ——————————— 终于,洛克斯坐回了属于他的座位上。 这座属于皇帝的金椅。 自从数十年前亲手杀死自己的那位兄长之后,这把交椅从来没有人再坐上过。 此时他再次端正了自己的冠冕,正坐在其上。 “属于我的时代,属于洛恩克斯的时代……” “终于来临了。” 第50章 神圣序约 随着三色的浪潮淹没了碍眼的晶绿光圈,“洛瑟兰德”转身想要控制自己滔天的力量彻底摧毁约德韦尔城区无力的抵抗,在力量被三神调和后,那些炮火与刀刃已经无法对祂的躯体造成实质性伤害。 只有那些从群山要塞赶来的战争教会护教军们似乎还在祂的领域中向约德韦尔郡前进。 但只要等祂将整个帝国西南部彻底化为自己的天国,那么祂将不惧任何人世间的军队。 ———— “唔……” 芙莘丝蘭从短暂的昏迷后苏醒。 “这是……” “我没死吗……” 模糊的视线只能感觉自己仍处在猩红的包围中,但似乎有些别的东西? 她努力想要让自己的视线清晰起来。 只见在自己的正前方,残破的大衣拂过她的脸庞,艾希恩正在高举他那绽放金色光芒的权杖,努力维持着保护住两人的屏障。 忍住身体上伤口的疼痛,她想要再次发动自己的辉术,却发现生命之息却已经逐渐离自己远去。 “唉……” 她下一刻便明白了原因,维持她生命的生命之息已经破碎,她体内的辉晶病已经无法抑制了,不如说如果没有艾希恩的领域力量,她的辉晶病早就会要了她的命。 “走吧,艾希恩先生。” “我已经满足了……” 和同僚们研究出高产的种子,和乡亲们一起交谈土地的情况,最终在这场浩劫中尽到自己的力量,甚至好像还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芙莘丝蘭已经没有遗憾,作为生命教会的圣女,她已经做到了最好,娇弱的身躯拖着自己同样残破的绿色长裙用尽最后的力气走到了艾希恩的身边。 她想要艾希恩离开这里,没必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埋骨于此。芙莘丝蘭从后扶住艾希恩,却发现他大衣内早已经被猩红枝条刺穿,虽然这些枝条在那瞬间便已经死去,但仍给艾希恩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青年已经陷入昏迷,他只是用自己的潜意识还在维持摇摇欲坠的屏障。 “抱歉………” 芙莘丝蘭明白后者一定是在生命之息破碎的那一刻放弃了对自己周围的防御来援助自己才收到这样致命的攻击。 “呜呜……” 泪水从脸颊流下,她却已经连哭泣的力量都没有了,芙莘丝蘭只能用沾满艾希恩鲜血的双手掩住他的腹部,从身后抱住他。 “母神啊,请原谅我……” 辉晶在芙莘丝蘭的皮肤上迅速崩裂传播,她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 —————— 在芙莘丝蘭将要辉晶化的时刻,环绕在她四周的生命之息的碎片却逐渐被艾希恩高举的权杖所吸引,碎片在环绕的过程中竟开始被权杖最上方高纯度辉晶所雕刻的双头鹰所同化吸收。 原本闪烁的屏障瞬间再次明亮,甚至有顶着猩红海洋向外扩散的趋势。 —————— “又见面了。” 轻柔的女声唤醒了他。 但艾希恩的意识在苏醒后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于一片绿色的旺盛密林和草原的交界处,而他正坐在密林巨木下的一张圆桌边。 桌对面是一团绿色的光芒,似乎就是祂在和自己打招呼。 “我这是……” “这是在我的国度。” “……” “您是生命母神?” 除了这个结果,艾希恩想不出面前这一团温润的绿色光芒还能是哪位神明,这明显不是一处能存在于现实的景色。 “没错,我是掌握生机权柄之神。” “你见过我吗?” “嗯,在很久之前。” “那您一定知道我的过往。” “……” “…………” 光团没有回答。 “……” “那您有办法解决现实的这场灾难吗?” “当然,这本就因我而起。” 光团将摆放在桌上的清茶一饮而尽,这让艾希恩确信自己只是被某种力量遮蔽了视线,对面的座椅上端坐着一位真正的女士。 “在很久之前,我的部分失控力量使得本该为一片冻土的洛恩克斯王国西南部成为洛恩克斯难得的能耕种作物的土地。” “但一切都有代价,邪神的力量逐渐污染了我的那部分失控的神力,最终导致了第一次灾难,那场几乎令整片土地沙化的灾难带走了我的一位忠实的信徒,她用自己的身躯成为承载我力量的容器。” “最终灾难结束,而她也化作了一块承载我一丝神力的辉晶。” “芙莘丝蘭的母亲……” “而现在那位小姑娘又要为我的过失付出生命,这是我不能接受的,它违背了我的途径。” “我将把我的力量暂借予你,纯粹的,不含杂质的辉术力量,请求你替我解决这个百年的过错。” 艾希恩逐渐感觉自己在被这片空间所驱离,视线中的一切都开始被纯白的光芒包围。 “这是协议的一部分;” “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我要求你从历史中醒来。” —————— 艾希恩从“幻境”中回到现实,巨量的记忆冲刷着自己的脑海,从洛恩克斯王国时代的失落故事再到如今东疆自治领的独立奇迹,他重新记起了身为艾希恩,身为十三,身为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的一切。 “此地为洛恩克斯之土,应遵循序约。” 他将权杖向前方挥舞, “此地禁止污秽蔓延。” 金光从他以及权杖向周围爆发性冲击着三邪神淹没的土地,秩序的辉光轻易冲碎了这些伪神构造的领域,在升腾的血雾中,大片的土地恢复了本来的颜色,而那些枝条则迅速枯萎死亡。 规则的扩散速度大过了“洛瑟兰德”领域的扩张,金光在“洛瑟兰德”之前笼罩了整个约德韦尔郡的城区以及部分工业区。 那些绝望战斗的人们忽然惊讶的发现,所有的邪祟和被死亡寄宿的躯壳都被金光净化,除了仍矗立在农业区的那尊恐怖人像外,已经没有东西能再对他们造成伤害了。 还能战斗的联合部队在城市北部出现帝国军队的旗帜之后达到了情绪的顶峰,他们在金光的照耀下欢呼着收复他们失去的土地。 金斯克在前线城区的角落内沉默的望着手中那页正在散发同样光芒的神圣序约原稿。 “奇迹啊,那位传说竟然还活在现世” 看着这页纸张逐渐消散在眼前,他环视巷内的阴暗处: “电告议庭本部,初号事件发生,请求下一步指示。” “是。” 不起眼的阴影中传出了一句回答后就消失在巷内。 ———————— “不!” “洛瑟兰德”只能望着自己的领域在那片快速扩散的金光下不断崩溃破灭,祂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渐离开躯体,甚至自己都无法有效调用自己已经吸收的辉术力量。 祂无法冲破规则之力的制约。“洛瑟兰德”只能望着那个逐渐怀抱着少女向祂走来的身影不断咆哮。 在少去了猩红的领域影响后,洛恩克斯联军快速向灾难的源头反攻,辉晶炮火开始延伸至“洛瑟兰德”的丑陋躯体上,而地面部队则是跟在那个金黄色身影之后慢慢推进。 —————— 只觉得力量已经接近枯竭,高度辉术化的猩红身躯再也抵抗不了秩序之力,三邪神的神降在最后一刻停滞,祂们纷纷从其中抽离有关自己途径的辉术力量。 与此同时,三神的污染领域开始从整个西南境消退。绝望抵抗的人们终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洛瑟兰德自己的意识早已经被三神所影响,他恐惧失败的极端心理被无限放大,渐渐吞噬了他最后的理智。 “唔啊……啊……” 凭借最后三神还未抽出的力量,洛瑟兰德让血肉枝条组成的身躯快速辉晶化,数十米高的辉晶身躯一旦活化,必定会引起大规模的神灾。 这让艾希恩想起了之前东疆的神灾。 心中默念,一张泛黄的纸张凭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神圣序约,自己记忆的一部分在数百年前签订下的条约。 它是洛恩克斯秩序的象征,或者,它就是洛恩克斯秩序的本身。 纸张漂浮到辉晶化的洛瑟兰德之上,随后,前者轰然碎裂,在以洛瑟兰德为中心点的半空中向无边的远方爆炸出惊人的秩序之力。 一切辉术反应,包括辉晶病,辉晶炮弹造成的污染,辉晶活化等一切的一切都被这股力量所压制。 洛瑟兰德的辉晶躯体在此等力量的冲击下直接崩碎在原地,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他的意识早在让自己躯体活化的一瞬间便已经彻底消散,留在原地的只是一具无意义的辉晶“尸体”。 艾希恩抱着芙莘丝蘭走到崩碎的洛瑟兰德的躯体下,另半枚纯洁无瑕的生命之息安安静静的躺在地面上。 这半枚生命之息随着邪神降世的中断和艾希恩秩序之力的洗刷下已经再无杂质,将它放在芙莘丝蘭的胸口,生命之息奇迹般与少女再次融合,但艾希恩并不确定这半枚生命之息能否压制住少女严重的辉晶病。 他就在原地安静的等待少女的苏醒。 ———————— “秩序之力……” 帕德莱雅感受到了这股横扫过土地的力量。 “这是那位百年前的订立者所拥有的力量。” 机械教会主教用身后的机械装置清理着工业区四处坍塌在街道上的建筑遗迹。 “我记得你们调查过他的身份,在那次火车的案件后。” “负责调查的是特别行动队的队长,他只告诉了我有限的信息。” “包括他是一位百年前的古人?” “恐怕没有,呵呵。” 冷笑着回应了一旁声音明显有些虚弱的蓝袍老头,这些教会力量在刚刚抗争灾异的战斗中是除了正规军外的关键力量。他们同样也损失惨重。 来自约德韦尔的联合军队与赶来支援的第二集团军在洛瑟兰德夸张的巨型躯体下会师。 前一刻还在共同庆祝胜利的联合军队们都纷纷握紧自己手中的武器。 灾难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推翻了西南部总督的统治,这是明显的“叛国”行为,而自己的对面是实打实的帝国主力军,是帝国的利刃。 持枪的警员,拿着各类非制式兵器的平民,装备破损的军人,拖着旧式弩炮的民兵…… 约德韦尔这边的“军队”和那些身穿黄色重甲的盾卫比起来简直毫无威慑,甚至可以说是可笑。 但是第二集团军的盾卫们也并没有展示出攻击的意图,只有整齐的军阵在不断到达这场灾难的起源之地。 不久后,战争教会清扫过芙兰的农业区,他们与守望军团和第三集团军剩下的军人们主动分开队列,红色的护教军静静停留在芙兰的郊外,而另外的士兵们则是加入到原先的约德韦尔郡人民的队列之中。 身穿雪白色,黑色,黄色的洛恩克斯帝国制式重甲的百战近卫们在芙兰工业区与农业区间的间隔地带展开对峙。 ———————— “陛下,我收回我的建议。” “第二集团军冒犯的行为必须立刻终止。” “哦?” “怎么,难道你支持那个所谓的西南部议会?” “不,我们议庭一百位成员严格遵守神圣序约与皇帝您的指示。” “那就让第二集团军碾碎反抗的力量,我改变主意了,我接受那个西南部议会开出的合理条件,但帝国军队必须实际控制西南部三郡。” “……” “议庭的力量不是不可以击败那位守望者军团长和第三集团军的群山护卫们……” “但是我们更听从洛恩克斯的指示。” “什么?” “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仍存于世,陛下。” “神圣序约的订立者创建了我们审判议庭。” 纯黑色的内卫从皇宫阴影中浮现。 “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就将是先帝的意志,他就是洛恩克斯。” 随着这位内卫的浮现,又有数十道身影在他背后的阴影中蠢蠢欲动。 “那我算是什么?” 洛克斯坐在皇位上,无奈着苦笑。 “您是我们的皇帝。” “但如果那位大人允许洛恩克斯西南部独立,那我们将遵从他的一切命令,除此之外,您依然可以相信我们。” 内卫试图安抚这位皇帝的心情。 “我也可以让那张废纸重新恢复往日的光辉!我也遵从先帝以来订下的古老约定!你们为什么不肯给我时间和机会去实现它!” “……” “这也是我们支持您的原因。” “只有削弱贵族仍存的影响力才能彻底改变现状,东疆和西南部的自治对您和洛恩克斯来说并不是坏事,这也是在之前的那场政变中我们没有对旧皇帝施以援手的原因。” “您的步子迈的太大了,想想您兄长的结局。” “而我们只效忠于洛恩克斯本身。” 内卫在丢下最后一句话后便再次融化于阴影中,皇宫的长厅恢复了寂静。 “……” “……” 洛克斯说不出话来,只有叹息回荡在长厅之中。 第51章 尾声(一) 再次见到那位青年,艾希恩,或者说,十三,伦恩斯并不是特别惊诧,德拉特告诉了他关于那场近乎于绝望的战争的实情。 人们只知道先帝与他的阴影在开拓战争时期一同并肩作战,却不知道在先帝去世之后,阴影走上台前,带领着将要破碎的帝国走向了另外一个稳定繁荣的百年。 阴影与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其实是一个人。 “初次见面,但我相信您已经非常清楚我的阵营和目的,该如何称呼您呢?” “艾希恩。” “伦斯蒂亚让我向您问好。” “不用客气,我从未忘记你们的恩情。” 他朝走过来的伦恩斯微微点头,然后望向同时迈出彼此军阵的领袖们。 “很抱歉,但是,以先帝及神圣序约之名,我,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承认西南境议会以及三郡的自治。”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军只是前来增援对灾异的战斗,至于武装干涉,皇帝已经取缔贵族议会,现在帝国将同时承认两大自治领。”第二集团军的军团长向怀抱着芙莘丝蘭的青年解释道。 “但……” 他又迅速传达了皇帝的条件。 “两自治领的军事,政治和经济皆由自己管控,但必须在神圣序约的章程之下,且无权干涉帝国做出的对外征伐和外交决议。” “嗯……可以接受。” 察觉到艾希恩投来的问询目光,克莱蒙梭在略微思考后便答应下来,皇帝开出的条件几乎让他难以想象,他原本以为皇帝至少会要求在西南部驻军。 “贵族议会被取缔?” 克莱蒙梭更关心这一点,但他并没有继续询问。 这样下来,除去原先洛恩克斯王国的疆域外,两大开拓战争所获得的领土实际上已经脱离洛恩克斯的掌控。 但因为人民对洛恩克斯纽带的维系,大部分情况下,两大自治领都会名义上归于洛恩克斯的领导,并为洛恩克斯而战。 “教会联合的态度呢?” “几大教会分别表示只服务于教徒和神明本身,他们对政治和土地不感兴趣,连战争教会也不例外……” “看来战争教会想要摆脱一直以来和洛恩克斯被绑定在一起的刻板印象?” 尽管是这样想的,伦恩斯并没有说出内心的想法。 “既然这样的话,这场灾难该结束了。” “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被毁于一旦的西南境,接下来的一年会异常艰苦。” 老者笑了笑, “但我们一直相信,正如麦田里会长出新芽那般,那么希望也会在三郡的土地间重新成长茁壮。” 艾希恩肯定的点点头,也露出许久未曾出现在脸庞的微笑,因为怀中的少女终于苏醒,此刻正疑惑的看着周围的人们。 腕表上的指针迈过ii的刻度,无法忍耐的疲惫感再次涌上脑海,但是艾希恩解脱般闭上了双眼。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结局并不美好,但也不至于遗憾。 ————————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艾希恩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家中的床上,客厅的吵闹声透过房门进入耳中,而在自己面前,几位女士正在床边说笑。 “哟,大英雄醒了。” 腰间和手臂缠着绑带的温娜德利尔再次好奇的打量了这位自己的救命恩人,当老爹告诉自己他的身份后着实吓了她一跳。 自己一直推崇的序约,它的订立者竟然就在她的身边,救了自己,还一直在鼓励她向前迈步,一想到这样,她就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从爷爷走后,她还没从任何人身上感觉到这种安全感。 “兄长!” 与刻意保持“矜持”的温娜德利尔不同,艾文娜直接就钻进了兄长的怀抱下,引起同一侧塞西莉丝的掩嘴轻笑。 揉了揉艾文娜灰色的长发,艾希恩有些尴尬的望向一旁的塞西莉丝。 “我都记起来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的队长。” “没事的……” 泪水从塞西莉丝的眼角流下。 “没事的,即便我们没有重逢,我也会在我仅剩的一生中寻找你和艾文娜,所幸的是,我还是找到了你们。” 换上新装的塞西莉丝也紧紧抱住躺在床上的艾希恩,喜悦的泪水浸湿了被单。 “砰!” 门被甩开,一身缠满白色绷带的查德西尔骂骂咧咧的进入房间。 “哟哟哟,他妈的艳福不浅啊小子,老头子我为了帮你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没点表示啊?” “哈哈……哈。” “那怎么补偿你啊,工资吗?” “去去去,老子差那点钱,没事就滚出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不耐烦的甩甩手,查德西尔仿佛不能直视房间里煽情暧昧的画面,在传达消息后逃离了这间卧室。 艾希恩在塞西莉丝的搀扶下走出房间,这会才发现客厅内已经坐满了来访的宾客。 康利福德和有些憔悴的夏尔兰迪,还有正在与机械教会交流重建事宜的克莱蒙梭和与宁静主教帕德莱雅打闹的克劳瑞亚…… 几乎自己在这里的所有亲朋都在客厅和彼此熟悉的旧友聊天,这让平日里空旷的客厅显得异常拥挤。 当然,艾希恩还发现了几位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朋友。 芙莘丝蘭和那位珂兰主教正安静的躺在一位绿衣女士的膝上,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一边的文先生则对艾希恩露出尴尬的微笑。 伦恩斯则和被塞西莉丝告知死亡的斯塔尼斯在客厅的另一角交谈着什么。 “你们这是……” “在那枚被污染的生命之息融合后,过量的辉术力量激活了存储于其中柯维娜的意识。” “而剩余的死神力量被生命途径影响,为她重塑了原本的肉身……” 文这位曾经的枢机主教没想到会在数十年后还能与自己的妻子在现世重逢。 “阖家团圆,但你还是谢谢你信仰的神明吧,祂的神力拯救了她们母女。” “你是说你见到了母神?” 文非常惊讶,但一旁的柯维娜似乎并不是特别意外。 “感谢你所做的一切,但珂兰和我的意识被欲望所影响而间接造成了这场灾难也是事实,我们不会逃避该有的审判。” 慈祥的女士摇摇头,看向怀中两个孩子的眼神充满关怀和不舍。 “最重要的一点,维持这孩子生命的生命之息已经破碎,但据我所知,你的身体吸收了那枚破碎的遗物。” 芙莘丝蘭在柯维娜的怀里伸了个懒腰,她刚从十多年从未有过的安详睡眠中醒来。 “所以为了压制芙莘丝蘭严重的辉晶化进度,这孩子在找到其他办法之前都不能离开你太远距离。” “没关系,就当多了个妹妹。” 文听完艾希恩的回答后松了口气,他庆幸于自己当初收留了这对兄妹,而自己正为归来的妻子烦恼,母神为她重塑了一个年轻美丽的躯体,但自己则已经老去。 “不用担心后续的追责,邪神的影响和其余外因造成了这场有预谋的灾难,我相信西南部议会会做出合理的判决。” 克莱蒙梭从沙发上起身加入了谈话。 “第二集团军好像从来就没有干涉西南部的准备,他们直接借路启程赶往帝国西南角。” “与卡兰德王国的交界处。” 艾希恩记得与洛恩克斯西南部接壤的几个国家:维多利亚边境领,卡兰德王国,莱德尼尔王国……但与洛恩克斯有直接矛盾的,只有卡兰德王国。 “对,但据情报可得,帝国的正规集团军并没有亲临边境,现在全帝国的贵族军队正在边境集结。” 扶着艾希恩的塞西莉丝早就得到了哈维的警告,来自全国各地的贵族私军似乎都在向洛恩克斯-卡兰德边境集结。 “这或许是那位皇帝的第二步棋。”伦恩斯带着斯塔尼斯插嘴道。 “至于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伦恩斯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围攻他的新军兵团在灾难发生的那一刻并没有提前得到通知,或许所有效忠于洛瑟兰德的新军们都没有得到应有的通知,这大块头凭借他那块盾牌活了下来。” “他撑到了我的军团到达战场。” 斯塔尼斯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与否。 “这位塞林德家族的继承人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她仍然是这支军队的领袖,我从来不收回我做出的决定。” “她可是我们东疆的人哦。” 伦恩斯开了个在别人看来很严肃的玩笑。 现在整个西南境的主要武装就是第三集团军为首的新军和群山护卫们,而现在他们的副军长承认了一位来自东疆自治领的领袖。 “呵呵,你认为这个胖老头和其他人会在乎这个?” 巨人低着头冷笑了一声,过低的天花板让他不得不低头在房间中移动。 “现在西南境和东疆的利益确实高度一致,我们西南境议会将会很快对贵方的贸易提案进行公开表决,相信这会为我们双方进一步合作打下良好的基础。” 胖老头乐呵的抽着烟斗,仿佛对现状十分满意,这也确实超乎了他的预估,神圣序约的订立者竟然就是救下了自己女儿的特别行动队员,这个突然的变数扼杀了所有西南部议会不稳定的可能。 只要这位订立者还存于世,他的威严就和那位远在首都的皇帝不相上下,因为先帝洛恩克斯在临终之前肯定了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订立的神圣序约。 而后者又创立了某个专门服务于洛恩克斯存续的暴力组织。 “唉,是时候让一切重回正轨了。” 艾希恩将目光转向窗外,这时他才发现嘈杂声并不是来自自己的客厅,而是来自窗外的街道。 “老康啊,外面是怎么回事啊?” 他朝着客厅另一边的康利福德,温娜德利尔还有工团的其他几人问道,此时的康利福德正在被查德西尔缠着要他珍藏的麦酒。 “大家在庆祝丰收节啊?” 康利福德转过头很自然的回答道。 “哈?” 干脆利落的回答反而令艾希恩愣在原地。 “哦哦哦,我忘了你还不知道,在那种说不明白的力量消退后,工团连同农民同志们在清理农田时发现原来的植物根茎里充满了可食用的粉状物。” “其实和小麦粉没有区别。”夏尔兰迪补充道。 温娜德利尔顺势拉开窗帘,窗外是热闹空前的街道,游街的群众们不分彼此的在街道上欢庆整个西南部的新生。 彩带,麦酒和免费的面包,所有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中,全然没有刚刚经历过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的样子。 “即便那些枯萎的巨型藤条没有遗留下可食用的粉末,我们估计还是会庆祝这场特别的丰收节。” 夏尔兰迪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街道上欢庆的人群之上。 温娜德利尔跃到艾希恩的身后说道: “在工团和原新议会的协商下,神圣序约所规定的对劳动者的所得利益和其余福利将会在新成立的西南部议会联合设立的特别督察组的监督下试行。” “我们会在更统一的调配计划和盈利模式下保障每一家企业和工厂都能得到政策的支持,与此同时他们也必须遵从我们的条例。” “……” “另外,农业用地也被划分了面积红线,辉晶工业的污染处理规范同时提上日程,议会会统一研究或购买相应的处理设施,以此减轻工业实体的经济负担,同样的,他们也必须遵从其余的条款。” “……” “怎么了?” 骄傲的说完了这些他们共同研讨出的改变,少女这才发现艾希恩若有所思的看向客厅的另一端,原先的克莱蒙梭正在和另外分别代表着一方势力的几人聊着些什么。 胖老头只是叼着烟斗在其余几人的交谈下不时微笑着轻轻点头,仿佛只是交谈中的一个不起眼的看客。 “克莱蒙梭现在真正整合了整个西南部三郡的工业实体,哪怕他从未承认过,但在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后,那些设备破损殆尽的企业都会向他寻求合作甚至收购,更别说本就是新议会成员的企业们了,康利福德的公司甚至连一刻也离不开克莱蒙梭的资金链补助……” 虽然普通民众的利益和西南部的经济与基建也确实因此得到百年未见的长足发展,但他的野心真的止步于此吗?止步于守护自己的家乡? 哪怕真是如此,那在他之后呢?那些所谓的良心企业家真的不会与曾经他们共同痛恨的贵族一样?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一类人,只不过不同的利益需求将他们推向了对立。 艾希恩不再看向那个几乎一直在微笑的胖老头,而是将双手搭在了塞西莉丝和温娜德利尔的肩上。 两位在这个年龄承受了不该承受之责任的少女则是很自然的顺势靠在了他的臂弯中,如今已经成为工团负责人的德利尔和全权代理东疆自治领与西南部议会事务联系的塞西莉丝。 她们都有着可悲的过往与经历,但是两人都没有一蹶不振,而是坚定的向自己理想实现的道路上前进,即使遭遇不公,即使粉身碎骨。 在老一辈走后,她们则要带领着相信她们的民众们,带领洛恩克斯走向新的未来。 两女此时也不知道艾希恩为什么一言不发的把自己搂在臂弯里,但是只要他需要,她们也会为他付出一切,因为在她们悲惨的一生中除了那几位亲人外,还没有人能像这样为她们付出哪怕自己的生命。 “大家也一起去庆祝丰收节吧,这里还是太挤了。” 歉意的朝一旁努嘴的艾文娜笑了笑,艾希恩面向客厅里谈笑的众人。 “这次丰收节大会就在原先的中央区议会广场举办啊。” “到时候全部的庆祝活动都会在那里举行,另外麦酒和面包等饮料食物等之类的全部由议会提供。” 克劳瑞亚和查德西尔几乎难掩自己的兴奋之情。 “但我不知道还需不需要,几乎所有沿街的商家和个人都放开了自己平日里的‘珍藏’,而且很少问行人要钱,自计划从前晚公布后几乎立刻成为了全民的狂欢……” 身为宁静教会主教的帕德莱雅无奈的苦笑了两声,身为宁静信徒的她为此苦恼不已。 “得了得了,你自己偷着乐还不知道呢。” “你……” 无视了又吵起来的克劳瑞亚和帕德莱雅,克莱蒙梭从角落里走出。 “这样也好,我的同僚强烈希望我让您代替我进行例行的丰收节演讲,虽然这也是他们想巩固西南部议会的方式之一,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对于那些在灾难中失去不少的人们,一位传说的演说更能鼓舞人心,而不是一个糟老头子。” 他的团胡在微笑下与烟斗一起抖动。 “得了吧,你还搂着人家女儿呢,别磨磨唧唧了,我的大人哟……” 查德西尔早就和康利福德谈妥,现在正迫不及待的要跟着康利福德去往他们公司的庆祝区去品尝“珍藏”的麦酒。 察觉到众人期待的目光,艾希恩只好答应下来。 “我会准备的。” “那么傍晚的致辞将由您来负责,广播将会向整个帝国传播您的这次讲话。” “嗯。” “走吧,是时候庆祝一下了。” 他与塞西莉丝等人率先走出公寓房门,加入到街道上狂欢的人群中。 —————————— (to be continued) 第52章 尾声(二) 再次登上这座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讲台,艾希恩记起当年的那个“自己”也是在万众瞩目下决定了帝国百年后的走向。 清了清嗓子,再一次环视着讲台周围挤满了每一处的群众们。 期待,仰慕,尊重…… 各种情感通过他们的眼神延伸。 和百年前无异。 他们想要他再一次带领着他们走向下一个或者更多个百年,去让洛恩克斯的疆域与人民永盛于这片土地。 “全体洛恩克斯西南部的同胞们。” 他说出第一句话后便放弃了手中的稿子。 “在工团,新议会,教会,军队以及在这里的,不在这里的,或者永远陷入安眠的每一位洛恩克斯人的努力下……” “我们结束了一场本可以摧毁一切的灾难。” 洪亮的掌声响起。 “我们不仅战胜了这场人为的天灾,还通过必须的手段,赢得了本就该属于我们每一个人应得的权利,这是我们的生活,而我们用自己的努力,汗水,甚至生命捍卫了它。” 艾希恩举起他手中的那页泛光的神圣序约初稿,发黄的纸张在夕阳后的微暗中异常亮眼。 “土地,贵族,甚至是远在首都的的皇帝,他们都可能是洛恩克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为什么百年前我亲手签订了这张如今或许微不足道的一张废纸?” 艾希恩的声音逐渐提高。 “是人民!是洛恩克斯的子民们在数百年之前响应了先帝的号召,在他的领导下,我们的祖辈们一起走出了苦寒的冻土!” “洛恩克斯不只是属于那些不再荣耀的贵族,也不只属于她的皇帝,她同时属于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洛恩克斯人!” 人们开始欢呼起来,激奋的欢呼声通过广播响彻了这片大陆。 “而作为序约的签订者,我相信,即便我不身处于此时,此地,你们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即便刀山火海,即便粉身碎骨。” “因为,这才是洛恩克斯存在的意义,我们能通过自己改变不公的现状,我们能通过自己创造和捍卫更好的生活。” “我们都是洛恩克斯的子民。” 示意人群暂时安静下来,艾希恩得以继续进行自己的演讲。 “在这场冠绝整个西南境的灾难之后,我相信勇敢坚韧的人民们会在新成立的西南部议会的领导下重建自己的家园,并且重归,乃至过上更好的生活!” “也希望新一代的领导者能够不忘自己奋进革命的初心,能够带领信任自己的民众们延续洛恩克斯的荣光!” “皇帝万岁,洛恩克斯万岁!” “皇帝万岁,洛恩克斯万岁!” 人群们纷纷高喊道。 “最后……” 艾希恩顿了顿。 “丰收节快乐。” 随后他直接向着广场的一面走下了讲台,黑色的风衣在晚风的吹动下猎猎作响,而人群为他自动让开了道路,每个人都高抛起自己的帽子,欢呼着簇拥着这位传说沿着中央大街开始盛大的游行, 这是一次注定难忘的丰收节。 只不过艾希恩悄然消失在密集人群的簇拥之中,但游行的队伍已经开始沿着约德韦尔郡的每一条街道和彼此庆祝着这一历史性的时刻,激动至极的群众们不分彼此的在街道上交杯,谈论之间对以后的期望…… 这是属于他们的胜利时刻。 ———————— “我不记得你,我认识的内卫估计已经死在百年之前。” 艾希恩背靠着芙兰工业区的一处不起眼的巷子内,他凝视着眼前巷子深处不可见的黑暗。 “当然,阁下,您所赋予我们的能力是我们平凡的肉体无法承受的。” 纯黑甲胄的阴影从巷内浮现。 “我不是他。” “但您就是他。” 阴影无比恭敬,始终与艾希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极其恭敬的态度。 “无论您怎样拒绝,或者您确实没有相应的全部记忆。” “但您就是他。” 内卫又重复了一遍。 “那你们想怎么样,把我强行留在洛恩克斯,去做一个虚伪的定海神针而不是改变现状?” 艾希恩的眼瞳微亮,手中的权杖也开始驱散着巷内的阴影。 内卫又退后了些许。 “我们始终效忠于您,我们始终效忠于洛恩克斯的存续,不论是我那寿命只有数十年的前辈还是现在的内卫们。” “如果您想要彻底的改革,我们不介意血洗整个刚刚解散的贵族议会。” 阴影冷静的说出了骇人的话语。 “你们难道不是效忠于那位皇帝吗?” “我们效忠于洛恩克斯。” “他可是洛恩克斯的皇帝。” “弱小,薄情,可悲的可怜人,但是仍有继承殉道者的意志。” “所以我们帮助了他取缔了贵族议会,因为一个激进的王族比一个腐朽的议会更利于洛恩克斯接下来的发展。” “但我们确实不知道您还存在于世间,如果这样的话,即便您想要坐上洛恩克斯的顶端,我们仍没有任何异议。” 艾希恩明显感觉到阴影正狂热的“看”着自己,显然百年前的那个自己创造出了一片专门服务于洛恩克斯的影子,他成功了。 “我不会插手于任何事务,现在是新生势力引领洛恩克斯向前的时代。” 艾希恩收回了自己的辉术,因为从自己重新解放了那股秩序力量后,它与之前的阴影之力同样只能够重新启用极小部分,长时间的高烈度使用会对自己的意识造成极大的负担。 “议庭确实对两大自治领的情况进行过分析,并认为在近百年间,这确实不失为一种改革的最优解。” “但……” “你们担心在这代领袖离世后,接替他们位置的下一代会重新带领洛恩克斯走向又一处深渊。” “是的,阁下,正如之前在开拓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贵族们,在数代后便已经腐烂殆尽,成为攀附帝国的蛆虫。” “这就是你们希望我接替帝国方向舵的原因对吗?” “正是,阁下,因为您和先帝永远不会背叛洛恩克斯的一切。” “因为您们就是洛恩克斯的象征。” 阴影朝艾希恩微微一躬。 “鉴于对您之前行迹的了解……” “皇帝洛克斯已经在一小时前照会卡兰德王国的外交特使。” “洛恩克斯贵族议会向卡兰德王国正式宣战。” “如果您不留下来的话,那么我们已经可以猜出您的下一站旅程。” 艾希恩听到这则消息后陷入沉默。 “两大自治领呢?” “克莱蒙梭和其女儿与那位守望者后裔同时宣布中立,其中因为与卡兰德大片接壤的西南部议会并未参战,战场将会缩短到一小片帝国西部与卡兰德的接壤国土。” “……” “没错,我将会继续我的旅行。” 艾希恩肯定了自己的答复。 “我将会前往卡兰德王国。” “而我可能直接与你们为敌。” 阴影似乎毫不在乎。 “阁下,您知道皇帝究竟想要干什么,洛恩克斯并未参战,贵族议会只是自己向卡兰德宣战,而我们甚至已经知道所谓的贵族议会早已经被取缔。” “在摧毁了议会的政治权利后,他想彻底摧毁它留下来的腐朽血肉。” 即便失去政治权利,这些家族仍保留着数量相当可观的私人军队,他们在开拓战争时期曾作为正规集团军的附庸军队辅助作战,而现在已经早已沦为维护自身利益的匪军。 “这也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不该仍存于洛恩克斯的叛徒就该赶尽杀绝,所以我们默许了这次看似激进的行为。” “即便您在卡兰德的旅程中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件’,我们都不打算采取任何的措施。” “我们审判议庭将永远忠于洛恩克斯。” “诞生于您的阴影从未离开。” “祝您接下来旅途快乐。” 阴影开始如潮水般褪去,这时才能看见,巷子内竟然之前就布满了庆祝用的彩灯,在阴影褪去后再次绽放令人喜悦的彩色灯光。 “也祝你们丰收节快乐,阴影们。” 艾希恩低头捡起阴影褪去后留在原地的一枚号角与双鹰的黑色勋章,它正静静的躺在一卷精致的手帕下,纯黑至极的表面竟映射着巷内的彩灯。 “呵,当初的‘自己’被洛恩克斯亲手授予的徽章,‘绝不背离的阴影’。” “看来他们真的将我当做了百年前的那位阴影,虽然我只能记起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他把勋章别在自己大衣的内衬右上方。 极其重视荣誉的传统贯穿了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审判议庭自然也不例外,他们能将这枚勋章交给自己就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 艾希恩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出小巷,还有人在等着他呢。 疑惑的民众终于发现了自己记忆中熟悉的小巷,庆祝的人群逐渐涌入其中,却不可能有人发现,在前一刻这片土地已经陷入骇人的黑暗国度之中。 洛恩克斯的两面聚集在短短的小巷内,而另一部分的阴影注定永不可能和他们这些民众一起享受这短暂的安宁。 —————————— 第53章 终局 “兄长,我想和塞西莉丝姐姐先回一趟东疆……” 艾文娜在康利福德工厂内的酒桌上向艾希恩正式提出了她的决定。 “这孩子……” 艾希恩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额头。 ---- 她从塞西莉丝处得知了自己与兄长的过往,也知道了自己的父亲远在东疆,自己的这个兄长并不是自己血缘上的兄长,甚至自己的外貌都与之前完全不同…… “很抱歉,你的父亲在那场战争的撤退中去世了……” 塞西莉丝掏出一张褶皱的照片,上面的小女孩和魁梧的大叔共同在白雪覆盖下的木屋前朝着镜头大笑。 “……” 虽然感觉到自己空洞的脑海中泛起了一丝涟漪,但艾文娜还是没有想起任何与其相关的记忆,或许说,她只是附身于艾文娜这个姓名下的幽魂,在见到艾希恩或者塞西莉丝后就会很自然的将一切交给他们,尽管自己对那位名叫“艾文娜”的小女孩一无所知。 “没关系的,艾希恩依然是我的兄长,您依然是我的姐姐,这段人生的短暂经历让我倍加珍惜和你们一起的日子……” “我不在乎的,只要和你们在一起……” 艾文娜没有正面回复塞西莉丝,她只是陪着自己的这位姐姐去和艾希恩他们在康利福德重建中的厂区集合。 但在看到兄长的那一刻,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无论过往如何,现在的我能感受到大家的关心和爱护,兄长,姐姐,文先生,娜塔小姐……” “或许我是时候与之前的‘艾文娜’说再见了……你们都还在我的身边,不是吗?” “是的是的,我们始终都在你身边呢。” 艾希恩只是轻轻护着艾文娜,一边将杯中的麦酒一饮而尽。 “之后想兄长的话可以去卡兰德王国来找我,相信你姐姐的师傅可以很轻松的找到我的行踪。” “我将前往卡兰德王国。” 将酒杯放在桌前,艾希恩看向桌旁的几人。 “我没意见,但是要向克莱贝恩场和西南部议会政府还有教会联合分别提交一份报告。” 韦德并不意外。 “切,你还不如让他在这里挂个头衔,那些议会的议员们也肯定不会让他请辞的。” “然后就方便你领取属于他的那份补助金?” “哈哈……哈……队长说话就是幽默……” 塞西莉丝似乎有些遗憾。 “我以为你至少会先回东疆看一看的。” “那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我相信伦斯蒂亚和你们会把那里整治的很好,但我的旅途还要继续。” “是吗……那好吧,想你的时候我会带着艾文娜去找你?” “当然可以咯,你们和旅途本身同样重要,或者说,你们就是我继续下去的意义。” “嗯……” “至于芙莘丝蘭,文先生,哦,还有柯维娜女士,我必须带着她去往卡兰德王国。” 文夫妇并无异议,也许他们早就猜到了艾希恩会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这座城市,甚至这个国家。 “你挽救回了我们整个家庭,芙莘丝蘭跟着你我们很放心。” 略显老态的文在柯维娜与两个女儿的衬托下像是一众女孩们的老父亲,这也使前者目前十分尴尬,尤其是重回现世的柯维娜格外珍视与家人的重逢,在所有场合几乎都与文形影不离。 “那就好,也不用我担心你们不舍得她了。” “总是得出去磨练磨练的,天天被当成圣女供着,总是成长不了的……” “诶呀,别说了别说了……” “……” 除了自己两位同事和文一家外,其余的友人们都在短暂的相聚后忙碌起自己的事情: 克莱蒙梭以及温娜德利尔要忙于处理新成立的西南部议会成员的选拔和其余条款的设立与试行,再加上贵族们刚刚向卡兰德王国正式宣战,还有统筹协商西南部整片土地的重建事宜……父女两人对这些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教会联合的各位则是忙着和西南部三郡的领导者们协商重建被彻底摧毁的城区与村镇,还要妥善处理在灾难中未完全褪去的诅咒和伤员们; 工团的几位负责人也要在丰收节之后组织人员帮助收割那些田地中的藤蔓,包括重建自己被摧毁的家园等等; 伦恩斯与斯塔尼斯已经快速赶回了他们之前的驻地,以防其他国家趁势侵犯洛恩克斯的边境; 每个人都在为新生的西南部所奔波,尽管丰收节的一周假期远未结束。 —————————— 南部总站由于建立在离工业区较远的文南里斯大区旁而并未遭受到太大的损毁,如今它成为了各地物资在约德韦尔交流的枢纽,络绎不绝的货运火车和其余的车辆在六条双道铁轨间短暂停留后便驶向远方。 艾希恩向房东太太买下了那间与艾文娜居住了不长时间的公寓房间,这已经成为了自己宝贵的回忆,以及他的另外一个家。 “就要告别了啊。” 他再一次回头望向这个由锈蚀钢铁组成的车站,他与艾文娜就是在这里开始了这段难忘的生活,当然,也认识了不少的朋友,重逢了自己宝贵的亲人,参加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西南境自治。 “……”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衣,自己要乘坐火车的轰鸣声已经从远方传来。 他再次向前来送别的亲人们拥抱。 “别哭了,我的队长,和艾文娜一样像个小姑娘似的。” “我本来也不大嘛……怎么说的我好像好几十岁了一样……” “还有德利尔你,你不该今天在筹划工业区的修缮工作吗?” “哼,你今天走了还不准我来送送啦,我爹肯定也来了告诉你,老家伙不知道在哪里偷着乐呢……” “唉……行了行了,艾文娜也是,在东疆要听塞西莉丝姐姐的话,知道了吗?” “嗯,兄长……” “那就这样吧。” 火车进站扬起的烟雾呛住了艾希恩,他一手提起自己的手提箱,另一手牵起芙莘丝蘭的手走进了火车。 竖笛嗡鸣,火车的车轮转动起来,招手再见的温娜德利尔和塞西莉丝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内,取代他们的是毁于一旦的约德韦尔土地。 但正如他无意间来到这片土地一样,在他离开之时,西南部三郡乃至洛恩克斯的命运都随着这位时间的过客裹挟进了未知的彼方。 ———————— “或许将你的女儿嫁给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红衣的神甫与身边的胖老头在车站顶部的露台注视着那列火车驶离车站。 “确实,谁能想到百年前的活圣人会出现在这里,以这样的姿态。” 老头吐了吐烟圈,继续说道: “所谓的贵族议会对卡兰德宣战了,你们战争教会应该要忙起来了?” “我们不参与毫无荣耀的战争。” “这是对吾神理念的亵渎。” “呵,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们战争教会究竟要干什么了……你们何时在乎过这些?” 丝毫不在乎后者斜视的眼神,克莱蒙梭似乎对此饶有兴趣。 “我们一直都在遵循吾神的规则。” “不然洛恩克斯根本不会有西南部三郡。” 神甫慢慢离开,在克莱蒙梭耳旁低语: “教会史载先帝洛恩克斯死于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之手,皇帝的阴影在吞噬一切仇敌之后,吞噬了他的主人。” 克莱蒙梭的眼瞳猛然放大。 “审判议庭知道吗?” “他们一直都知道。” 神甫留下了一副神秘的微笑后离开了露台,只有皱紧眉头的克莱蒙梭在思考着神甫告诉他这样机密的意义。 但无论如何,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都会是先帝永远的友人与战友,也是引领着帝国穿越“二次动荡”的领袖。 在时光透过历史的迷雾之前,克莱蒙梭不会轻易做出判断。 ———————————— ———————————— 洛恩克斯因战争而凝聚,因荣耀而延续,自此之后,哪怕帝国溃败,只要洛恩克斯的子民不忘祖上的荣光,那么洛恩克斯便将永存于世,我们为生存而战,但绝非为侵略而战。 ——洛恩克斯,于第开拓战争期间 ———— 战争构成了洛恩克斯的一切,它是我们荣耀乃至一切的基础,洛恩克斯将蹂躏所有阻挡在她面前的蝼蚁,直到寰宇臣服,而吾君临天下。 ——洛恩克斯,于病逝前一月 ———— 第二卷 完 第0章 夕阳已至 骑士时代注定逝去,随之而来的是辉晶工业,资本政府和前沿科技的时代。 ——初代商业联盟领导者,埃德蒙伯克 _________ “今天是卡兰德王国注定铭记的一天。 王的最后一位骑士长追随她而去。 芬尔.达威斯,第三十六任大骑士长,卡兰德—洛恩克斯战争的国家英雄,卡兰德最后的曜日,卡兰德大骑士联合会的象征…… 这位具有传奇风采的骑士于今早永远离开了卡兰德王国,我们将铭记英雄带给我们的如曜日般的自豪与荣誉,但我们同时要注意到,各大骑士团仍未就新任大骑士长的人选达成统一意见,具体的人选仍未可知……” “请问一下,有民众怀疑到在洛恩克斯黑军入侵我国在战争中合理获得的土地之时,各大骑士团对于大骑士长人选的争执是否会影响前线的战况,埃德蒙维伍德先生?” 记者将话筒交给了身旁面色悲伤的男人之手。 “首先我对达威斯大骑士长的离去表示沉重哀悼,对于保护我们国家的英雄,卡兰德的子民们不会忘记……” 男子似乎对面前安详躺在棺内的老人十分熟悉,以至于他的悲伤之情似乎能溢出屏幕感化正在观看紧急播报的卡兰德群众们。 “但其次我要辟谣卡兰德与洛恩克斯的所谓的‘被侵略战争’,我已经与洛恩克斯皇帝通过电话,皇帝洛克斯已经对我反复声明了——洛恩克斯贵族议会对我们单方面宣战,而真正的洛恩克斯帝国,包括新成立的两大自治领都会在斗争中保持中立,没有任何一支成建制的帝国集团军会踏入卡兰德的国境……” “对于大家关心的,身处于合约中被占领的,卡兰德从洛恩克斯手中得到的地区,那些被洛恩克斯黑军所暂时占领的地区,我们商业联盟会保证与相关人员积极对接交流,以确保被占领区中群众的日常生活……” “…………” “……” 挂在书架旁的电视被拿着遥控器的瘦削青年关掉了,不屑的眼神通过圆框的黑色眼镜中毫不掩饰的透露出在场的每一个人。 “欧普拉提!你又干嘛?这正在说到关键要点上!” 身穿米黄的短裙的少女不满意的敲了敲茶几,金黄色的长卷发随着她的敲击不断晃动,同样金色的眼眸正恶狠狠的瞪着那位关掉了电视机的青年。 “反正都是这些老套的应酬话,至于那些处于占领区的民众,那些两个领及其所属的大片田地中的民众究竟在黑军的占领下生活的如何?” “没人知道。” 青年随意的抬起双臂。 “没人知道,那些骑士团在没选出下一任大骑士长之前不会擅自行动,或许他们更关心于他们那些能给他们挣到巨量钱财的竞技子团,甚至,你知道的,那位商业联盟的领袖甚至巴不得那位位高权重的大骑士长死去……” “你,你……” “……”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另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推开小图书室的侧门,直接就脱下自己的黑色制服,将后者随意的扔在图书室的灰色布艺沙发上。 “希里芬也别太怪欧普拉提咯,我这些干这行的也不是什么都能发布的,现在电视和通讯机普及了各大城市的居民,年轻一代几乎都离不开它……” 露出“傲人”的胸部,女子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希里芬的身边。 “这也就表明我们这些媒体不能随随便便报道一些东西,比如我的产业现在都还对实际被占领的两郡情况一无所知……” “即使那是你们的责任?” 欧普拉提对女子的解围毫不领情。 “我与我的公司也在商业联盟的管理下,目前大骑士长去世,权利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我们只能报道那些人想让民众们知道的。” “我不想母亲的产业断在我的手里。” “那也和形式般的傀儡无异,和你的母亲完全不……” “够了。” 文静的话声从书籍堆满的角落传来,微弱的声音却立即让又要开始的争执迅速冷却下来。 “你们三个能不能别这么钻牛角尖啊……” “明明都知道各自的苦衷……” 身穿淡紫色兜帽装的女孩从角落的书堆里慢慢站起,黑色的发丝胡乱缠绕在她的洁白脸庞周围,显然她已经沉浸于书籍很长时间。 “对对对,不都说了嘛,毕业后我们图书会也不解散,这不大家都来了,时间也不够交流最近的感悟了……” “走,我们去吃那家在大骑士领新开的炎国火锅店,听说挺受欢迎的……” 希里芬似乎对她同事推荐的炎国美食特别感兴趣。 “我没意见。” 欧普拉提也顺势停止了对两位女士的“攻击”,转而率先走到了图书室门口。 “走,出发!” 尼德琪雅,这位继承了母亲产业的女孩拉起梅尔斯的小手,此时梅尔斯的脸庞上还有些许对三人刚刚争执的不满。 “走啦走啦,别不高兴了,我们几个大学的时候不就这样天天吵来吵去的,那时候也没这么忧虑过。” “不,我,我只是……” “唉唉唉,学学你老爹,该干就干的精神你咋一点都没遗传~” “……” 高挑的少女穿上梅尔斯给她准备的便服,拉着后者推开侧门追向前方喊车的两人。 没有人关心,卡兰德的曜日正在慢慢落入无边的地平线,黑暗正在自远方慢慢笼罩整个王国。 夕阳就要代替那轮高挂于天空的曜日,直到黑暗彻底来临。 这是卡兰德的落日。 第1章 你所恐惧的,我所关心的 兽肉在充满沸腾红油的四方锅体中上下浮动,但散发出的却是摄人心扉的悠然鲜香而不是热辣的糙味。 这无疑是一处在大骑士领高楼中的秘境,是不少人在繁重工作后的放松之地,店老板到处和客人问好,也会不时送上一些小菜品。 “相逢不易,结个善缘。” 这句话成为了老头的口头禅。 “欧普拉提你还没老姐我行呢哈哈哈!” 尼德琪雅大笑着拍动身旁坐着的欧普拉提,后者明显被火锅辣的不轻,正不断的喝着老板提供的茶饮试图安抚自己的味蕾。 “你可别唬他了,欧普拉提他就是这么固执,非要吃这么多……” “真不是……只是确实好吃啊……” 欧普拉提嘟哝了一下,这反而更引爆了希里芬和尼德琪雅的笑声,只不过希里芬笑的并没有尼德琪雅这么夸张。 “哈哈,你看看梅尔斯,这么文静吃火锅倒是没一点反应呢!” 和希里芬坐在一起的梅尔斯只是在靠墙的一边静静享用着盘子里的涮菜,看着似乎十分享受。 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梅尔斯才慢半拍的将头向外套里缩了缩。 “我也觉得很好吃啊……” 她继续拿起炎国的餐具,丝毫没有怕辣的意思。 “要不要再点几份?刚来这里没点多少。” 尼德琪雅看了看逐渐空旷的桌子,准备起身再去让老板加点涮菜。 一阵哄吵声突然打断了所有人的悠闲时光——一队商业联盟的执法队出现在火锅店的门前。 “我们奉命抓捕疑似躲藏在这里的辉晶病逃犯。” 为首的队长冷漠的与赶上前来的老板对视。 “您这不开玩笑吗,本店内的客人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怎么可能有逃犯呢……” “你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吗?非要我说明白些?” 执法队长有些不耐烦。 “大骑士领城区不允许任何辉晶病患者在公共区域未经允许擅自行动!更别说来到城区中心的人群密集区!” 队长丝毫不顾及老板的笑脸相迎,直接对着整个市井小店大声喊道。 “我以龙港商会的名义保证,这里不存在阁下所谓的‘逃犯’,本店欢迎一切有缘的客人来店里享受本人为傲的菜品,当然,不包括您几位~” 老板的笑容自充满皱纹的脸庞上消失。 “他在说谎!” 希里芬低下头示意同伴们看向小店的深处,几个裹得异常严实的客人似乎非常紧张。 “这里是卡兰德大骑士领,不是你们炎国人的地盘!” “给我们让开!” 后面的执法队员想推开老板,却发现自己的拳头被老板一只手牢牢握住,而一直在门口喝茶的纱帽汉子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你们这是……” 队长见到手下吃瘪反而愣在原地,他太久没遇到这种为那些感染者出头的人了,更别说还是一个外国人。 “嘟嘟……嘟……” 电话碰巧在这时响起,队长如找到台阶般快速接下电话。 “您好……对,对……我们在执行清理任务……这……但是我们还没有……” “是,先生……知道了……我会好好说明的……” 那位队长有些惶恐的挂断了电话,随后竟然直接踹开还在挣扎着试图拔出自己手臂的手下。 “抱歉老先生,是我们态度恶劣,在这里向您道歉了……” 他快速向面前的老板鞠了一躬。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本店藏有可疑分子吗?” “没有没有!” 这位队长挥动双手,连忙回绝。 “是情报错误,情报错误,您开的店里怎么会藏匿那些肮脏的感染者……对不起!” 他再次鞠躬,随后快速带着自己的手下们狼狈的逃离了现场。 “没想到还能有人让这些执法队这么狼狈……” 尼德琪雅小声感叹道。 “你也能吧,毕竟你现在是蔷薇报的首席执行官……” 欧普拉提用漏勺捞起了锅内的兽肉。 “唉唉唉,那不一样啦,他们最多对我是谄媚,这不一样呢,简直就是恐惧到极致……” “……” 在看到那群执法队离开后,老板点点头,那位一直在门口仰头喝茶的汉子又重新躺在了门外的躺椅上,而他自己则是赶紧走回店内。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今晚本店免费再给各位加上两碟炎国运来的高原兽肉来补偿各位……” 老板满脸赔笑着朝店内坐满的客人拱手。 “啪,啪啪……” “怎么有人鼓掌?” 希里芬才反应过来,吃完刚捞上来的兽肉的欧普拉提竟然罕见的鼓起掌来。随后整个小店的客人也都鼓起掌来,有些甚至整桌朝老板举杯。 “您真是好心啊……” “不愧是炎国的来的,菜辣人也不孬哦……” “敬你一杯,实话说,我家里也有亲戚……” 店内的气氛在兽肉的供应后又一次达到了巅峰,白日里备受压力的人们在美食和畅所欲言的炎国风小店内终于可以释放自己的压抑情绪,老板似乎也乐在其中。 “……” “…………” “不知不觉吃这么久了呢……” “还不是你俩吃货太能吃了,一个根本不怕辣,一个是辣死都要吃……” 希里芬无奈的摇摇头,店内的大部分客人已经离开,虽然美食能带来短暂的快乐,但是明天的工作仍在等待每一个人。 “四位客人真是好食量。” 老板在店员收拾完店内后干脆在四人另外一侧的桌子上坐下。 “不打扰你们吧。” “哪里的话,老板今天很帅气呢。” “哎吆吆,老头子可受不起这样的夸赞咯。” 老板哈哈大笑,非常开心。 “你们几位看着也不是寻常人家哝。” “过誉了,几个大学毕业生罢了……” “这很不得了咯,在炎国这起码得办大席来庆祝嘞……” “哈哈……” “话说您为什么不说出那几个感染者的行踪呢?” 欧普拉提瞬间说出了让另外三人一愣的话,尼德琪雅在桌下戳了戳欧普拉提。 “没事没事,想必各位看到了本店后面的那几位客人,来者是客,只要能有缘光顾本店,本店自会收留一下,那几位客人来的时候似乎饿坏了,过辣的也会让他们闹了肚子,我就留了他们吃些肉夹馍,也是我们老家的一大特色嘞……” 老板的话让另外三人放松了下来。 “不过你们这卡兰德对待感染者的政策是不是太严格了?你们应该知道这种病其实很难传染的咯……我在炎国除了一些特定场所,乡亲们大多都不在乎这些。” “这是因为卡兰德现在的主流政策吧……” 尼德琪雅缓缓说道: “现在以商业联盟为首的经济联合体正在全力打造所谓的标杆城市,他们把工业区远离城市,把城市主体打造为转为市民和旅客服务的娱乐经济体,而他们认为那些感染者极大的威胁了这些标杆城市的城市面貌和治安,并且这些感染者大多并不能为经济带来任何的正面效应。” 她的回答十分清晰,对面的老者也听着十分认真。 “从发展上来说,确实是这样,但你们这些民众怎么想呢?你们对这些没有看法吗,我看这座城市里大多数也都是年轻人。” “人们只会同情他们所看到的东西,而媒体属于商业联盟,或许我们大部分的人可怜那些受感染的人,甚至农业区根本都不在乎这些,但是我们这些年轻一代都渴望着城市的,安稳的生活。” “我们一方面惋惜他们的遭遇,一方面恐惧成为他们,而媒体则无时无刻不在宣扬感染者的危害,并且借此大力推销他们的抗感染产品。” “解释的十分专业,女士。”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一部分因果。” 老板笑了笑: “但是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些感染者几乎能占到整个国家的十分之一?” 尼德琪雅有些惊讶于老人的见识和了解。 “工厂,没用的区块边缘,田地,甚至开拓土地的炮灰。” “有些余钱的感染者会付出一切来维持原本体面的生活,而本就贫穷的感染者则会大概率进入边境开设的血汗工厂,两者都会为‘卡兰德的经济崛起’贡献自己的力量,尽管他们并不情愿。” “嗯嗯……不该这样的……年轻的一代沉浸在骑士的虚伪浪漫和经济崛起的泡沫里而忽视底层的苦难,这样只会让矛盾不断加深。” “是的。” 两人的谈话让整个图书会四人有些佩服这位老者的见识和智慧。 “感谢你的讲解。” “我的荣幸,好久没能和别人说出这些了。” “能和您交个朋友吗,火锅也很好吃。” 尼德琪雅微笑着看向桌上的几位好友。 “免贵姓岐,歧禄为。” “尼德琪雅。” “欧普拉提。” “梅尔斯。” “希里芬。” “好好好,今天又结交了几位小友,不错不错,今晚就当我请朋友客了。” 老板十分高兴。 “那不行……其实……我们吃的不少呢……” 梅尔斯小声说了两句,引得老者高兴的拍了拍桌子。 “故旧之年能恰逢异国的小友,本就是难得的缘分,朋友之间哪有这些,能够喜欢老头的传家火锅,不怕辣就很不错啦……” “……” 侧门的推门声又一次打断了小店内的聊天。 一位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走进店里。 “我订的药准备好了吧,老先生?” 男子自己沏了壶茶,坐在了老板的对面。 “当然准备好了,积德行善,本就是我们营商的本分,不能只捞钱,么良心嘞。” 老板挥了挥手示意还在门口的汉子,后者点点头就走进了店内的货房。 “这是新交的朋友?” “对嘞对嘞,几位小友甚合我意。” 老板捋了捋胡子。 黑衣男子听闻也随后起身道: “初次相遇,艾希恩,来自洛恩克斯。” 第2章 封锁区 “您的药在这里。” 汉子从货房里背出了两个捆绑在一起的立方体箱子,并把它们放在了艾希恩的面前。 “这些就是您需要的感染阻断剂了,比上次多了一批次600针,价格照旧。” “从老账户扣就行了,不需要再问我那个问题了,虽然我相信炎国商会的信用,但是那个问题我无可奉告。” 喝完杯子里的清茶,艾希恩直接提起箱子。 “也希望各位不要透露今晚的消息,尤其是您,尼德琪雅女士。” “你知道我?” “蔷薇报的继承人,卡兰德现在第二大信息媒体的操控者。” 艾希恩仔细端详着这个只在情报照片上见到过的女士:高挑成熟的身材确实不是她这个年纪所应该有的,正如她在接手母亲留下来的产业后迅速平息了可能的混乱与其他的恶意收购一般,她的心智也并不像她的这几位同伴一样单纯。 “呵呵,但是今天我才了解到尼德琪雅女士原来还有平常的另一面。” “希望您和您的朋友一样保留着一颗纯净的心灵。” 艾希恩礼貌性的笑了笑后就转身准备离开小店。 “等下!” 欧普拉提突然喊住了这位太过神秘的男子。 “您要这么多阻断药剂干什么!” “……” 艾希恩在门框旁停下脚步。 “你想知道?” “嗯……” 冰冷的语气让欧普拉提有些退缩。 “动用你的思维,先生,你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 “……” “那么你就应该很明白这些‘非法’的药剂会被送往哪里。” 说完这些后,艾希恩就消失在了夜晚的黑暗中。 “真是一位义士啊……” 老板感叹了一声,却发现旁边的几人都在看着自己。 “诶呦,正如客人所说,信用是我们最看重的东西,对于这位先生的信息,老头我也无可奉告哝。” 示意汉子继续去门口躺着,老人也将艾希恩沏的茶倒入自己面前的茶杯里。 “没想到小友身份如此高贵。” “没有的事,我们几个都是大学时候情投意合的朋友,身份什么的,我没想过,如果不是母亲突然亡故,我可能会去做一名作曲家……” “只是不想让母亲的努力全都白费,所以勉强扛下了重担。” “命运多舛呀……但小友的能力让老头我佩服。” “……” “…………” 几人又聊了些卡兰德的风俗后,欧普拉提就率先要离开小店。 “确实,天色也不早了,各位也该准备明天的事务了。” “那您老保重,下次我们有空还会来的。” “那成好,到时候一定招待到位。” 和送他们到门口的老人道别,图书会的四人慢慢离开了这个处在高楼间的小巷。 并未到周末的原因导致中心区域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滞留,但即便如此,那些巨大的电子屏幕和绚丽的灯光仍然会闪烁至深夜。 “你认为那个叫艾希恩的人会把那些药品送到哪里?” 希里芬问向周围的同伴。 “大概率是官方的隔离区,那里有大把的人想低价购买这种能够延命的药物,这是一笔不小的黑钱。” 欧普拉提说出了首先想到的第一个可能。 “但炎国的商会从来不会将这些低价的禁品交给他人出售,如果有条件的话,他们一定会将整个流程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想到老人的真实身份可能是龙港商会在大骑士领的负责人,或者有一定的联系,尼德琪雅就下意识反驳了欧普拉提的观点。 “那他能把这些药品卖给谁?” “得了病的富豪?他们可不会得这种病,即便感染上了,他们也有各种手段暂时保住自己的性命,这种单纯的延缓死亡的药剂他们根本不屑一顾。” “或许……是那些城市外的那些辉晶病患者? 梅尔斯在最后面小声说道。 “那些被驱逐出去的辉晶病患者怎么有能力支付那些已经似乎很便宜的药剂?不是所有人都是善人,没人能够拯救那些被抛弃的人。” 毫不留情的反驳。 “唔……也对……” 城际电车的站台已经近在眼前,是分别的时候了。 “下次见面要什么时候呢?” “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呢,好不容易忙完才发现有更多的琐事……” 一想到这些,尼德琪雅明显有些心烦。 “我都行,周末随叫随到。” “平时都在当你的小记者是吧。” 尼德琪雅开了开玩笑,欧普拉提在另一家公司任职,整个卡兰德最大的媒体公司——骑士日报。 相比于他大学间担任记者记录不公苦难的初衷,他的这份工作似乎与其并不沾边,总编辑无非让他做的是某某明星的花边新闻,或者那个产品的营销广告。 但是他那些敷衍的报告竟然还收到了极高的反馈,现在他是位有些名气的记者和他所在部门的挂名编辑,这同时也让他十分苦恼。 每天沉浸于编篡那些子虚乌有的“趣闻”让他十分折磨,或许只有很少的一些科普类报告能让他舒缓一段时间。 “别谈了,简直就是折磨……” “可是我听同事说你干的还挺不错。” “浪费我的精力……” “诶诶诶,当初让你来我这里工作还非不愿意,真的是……” 她带着希里芬走上了到站的快速电车。 “再见咯,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两位女士向他和梅尔斯挥手再见。 “再见。” 短暂的聚会随着列车的驶离而结束。 —————————— “我送你回家?” “嗯!” 不同于必须回到大骑士领真正寸土寸金中心的希里芬和尼德琪雅,梅尔斯更喜欢待在她的图书室里,或者说她实际上就住在那里。 “你父亲没继续要求你去练习剑术了吧?” “没有,从上次和他吵了一架后就没有了……” 梅尔斯有些失落。 “你也别怪他,你的身子也不允许你继续练习那些剑术,叔叔也就是有些急躁罢了,在这之前也是他一直支持着你创立图书会。” 欧普拉提与梅尔斯并肩走在已经开始暗灯的街道上,偏离繁华的商业区。 “我知道的……我不怪他。” 少女微微点头。 “欧普拉提真是贴心呢。” “没有的事,只是有些担心你。” 戴眼镜的青年赶忙拒绝,引起旁边兜帽少女一阵轻笑。 两人就这样朝着大骑士领的边缘区块走着,这是梅尔斯在大学努力四年换来的小屋,是完全按照她的设计装修的,理想中的“小窝”。 只是一阵窸窣的吵闹声止住了两人的步伐。 “你妈的,幸亏看到你们这些贱种的样子了,不然老子从没受到过这样的侮辱,晦气!” 拉着梅尔斯躲在另外一边的花坛下,欧普拉提看到那个刚刚在歧老板那里吃瘪的执法队队长和他的五名队员们正围着一对母女拳打脚踢。 “天呐……我们,我们要做点什么……” 梅尔斯下意识想摸索着腰间的骑剑,却想到自己早在那次争吵后就将自己的骑剑丢给了父亲。 “我……” 拦住梅尔斯,欧普拉提直接站了出去。 “停下你们的暴力行径!” 突然的呵斥声让几人的动作停滞下来。 “你是谁?我们在例行清理逃犯,无关公民赶紧离开这里!” 队长不耐烦的挥手让面前的这位眼镜青年离开这里,没想到下一刻青年直接掏出了口袋中的随身相机。 “我只看到了你们在对一对母女实施非法的暴行,请停止你们的违法行径,先生们,你们也不想明天的报纸刊登你们的照片吧?” “额……” 一看到照相机,队长先是有些迟疑,但随后一名执法队队员却凑到他的一旁: “他好像是那个炎国老头店里的客人,我有点印象,就是几个小孩子罢了。” 手下的话让他及时拉住了想要和事的念头。 “反正出事了也有政府和商业联盟的大佬们兜着。” 怀着这样的想法,队长直接忽视了欧普拉提的警告,带着手下抛下了那对母女朝着欧普拉提走去。 并没有在意走来的执法队,欧普拉提只是担心那对母女,那对遍体鳞伤的母女明显没力气再逃离这里。 “他妈的放下你手中的相机,听到了没。” 队员狠狠推了欧普拉提一把,将他手中的相机狠狠摔在地上,昂贵的小型辉晶相机直接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草你妈的,资本的走狗们。” 欧普拉提还了一拳,将一位队员砸倒在地,但随后忽然的猛击让他直接甩飞出去,重重倒在梅尔斯藏身的花坛前。 队长擦了擦自己手上的甩棍,朝着欧普拉提走来。 “他妈的,真晦气,半夜还能遇到这种破事。” “你们停下!” 梅尔斯终于忍不住从花坛后起身。 “哟,还有小女友呢。” 几位执法队队员轻蔑的笑了笑,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视着梅尔斯。 “要不要和哥哥我们去玩一玩?” 几位执法队队员和那位队长将梅尔斯和欧普拉提逼到花坛后的巷内。 “我……” 梅尔斯此时异常懊悔,如果不是和父亲闹僵,即便自己感染辉晶病的身体再虚弱,解决这些人应该不是问题。 “妈的,队长,这女的也是个感染者。” 一位队员看到了梅尔斯脖颈上的辉晶凸起,这也让梅尔斯吃了一惊,她之前并不知道辉晶结晶已经蔓延到她的脖颈上。 “草了,那还跟这俩客气什么,全给我抓了,晦气。” 几人掏出甩棍,欧普拉提则是顶着巨痛站到了梅尔斯前面。 “砰!”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芙莘丝蘭,带着那对母女先走。” “嗯!” 睁开双眼,欧普拉提才发现最近的那位队长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之前的黑衣男子出现在了巷子之外,拦住了将要逃跑的几位执法队员。 “感谢两位的帮助。” 艾希恩朝着尽头的两位刚结识的客人点了点头,随后将左轮对准剩下的几位执法队员。 “抱歉,对于你们这种人……” 他笑了笑: “我没有留下活口的习惯。” 第3章 权利 枪声震彻巷口,艾希恩冷漠的扣动着扳机,直到弹巢中最后一颗子弹穿透第六名执法队员的头颅。 “机会!” 仅剩的一名“幸存者”想要趁此机会逃离这个疯子,他抬腿快速起身向街道跑去,速度是如此之快,他感到这是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快速,心脏几乎要泵穿他的胸膛。 他低头看去。 “咦?” ———— 原本心脏的位置一片虚无,他的意识终于从肾上腺素的超压下反应过来,疼痛与疲惫迅速蔓上大脑。 “救……” 他没能说出最后一句话。 带刃的手杖从他的背后穿出,又一次刺破了他的肺部,肺泡中溢出的血液阻塞了他的一切声音。 没有人活下来。 ———— “……” 梅尔斯被面前的血腥场面吓得说不出话,欧普拉提则是惊赫于这个男人如此轻松的杀死了穿有内甲的执法队员,这些退伍的雇佣军并不是这般的无能。 只是这个风衣男子,叫什么来着? 艾希恩,对,艾希恩。 他太强大了,强大到令他恐惧。 “你们没受伤吧。” 看都没看那几具尸体,艾希恩走到欧普拉提面前检查他俩的伤势。 “没事……” “去去,还没事呢。” 艾希恩拂去欧普拉提挡开的双手,掏出芙莘丝蘭给他准备的伤药抹在欧普拉提的脸上。 电甩棍的痛击结结实实撕开了欧普拉提的面部,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可能要留疤了。” “谢谢……” “谢谢您救了我们!” 梅尔斯逐渐从血腥中恢复过来,她并不是同情这些死去的执法队,只不过是有点被艾希恩的“处理方式”吓到了。 兜帽少女深深鞠了一躬。 “举手之劳。”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女士还能患有辉晶病。” “……” “无意冒犯,我并没有了解这些过程的意思。” 艾希恩涂完药,用绷带给欧普拉提在花坛上止血,梅尔斯则坐在一边静静的等着。 “其实我早就不在乎了,我的父母在战场上相遇,相爱,最后结合在一起,但是我的母亲是一位辉晶病患者。” “你的父亲不知道吗?” “他一直都知道,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在那场战争之后,和洛恩克斯的战争之后生下了我……” 洛恩克斯这个词她念的非常轻,好像这位先生来自洛恩克斯?梅尔斯想到了火锅店内艾希恩的自我介绍。 “不用在意,我也对洛恩克斯贵族议会的这次入侵表示反对,你可以随便说这些,我不在乎的。” “哦哦,谢谢。” 梅尔斯乖巧的点点头,继续说起她的故事: “在我还没长大时,我的母亲就以为辉晶病去世了,我的父亲几乎倾其所有但还是没挽留下母亲,这也让他十分内疚,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我的身上。” “你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 艾希恩敲了敲欧普拉提的头: “痛可以说出来,不用忍着。” 出门紧急,他并没有带相应的止痛药。 “哈……” “……” “哟,还挺硬,不错……” 艾希恩示意梅尔斯继续说下去,似乎分享这些往事让这位少女的压力缓解不少。 “但是我没能继承父亲的位置,我和他闹掰了。” “怎么?” “他想我去接替他的位置,但是我只想研究历史相关的方面,这一开始让他十分不解,但在闹掰之后,他只是默默给我寄着生活费,也并没有主动联系我。” “……” “或许他也想通了,女士,你理应拥有你自己的人生,接不接替你父亲的位置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前进……” “这就是最好的。” “不要怪你父亲,他也是打心底疼爱你的,或许你们只是缺少彼此间的沟通。” “嗯……谢谢,我想通些了……” 梅尔斯在花坛上默默看着这位刚刚毫无犹豫杀死数人的黑衣男子,他正仔细打理着欧普拉提的伤口,温柔的话语与刚刚的冷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您很强。” “一般,只是习惯了。” “习惯这样随意的杀人吗?” 欧普拉提嘟哝了一句。 “如果我不出现在这里呢?” 艾希恩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反问了一句。 “……” “那就我来说吧。” “你会被这些人打的不省人事,甚至被杀死在这个隐蔽的小巷内,那对母女会被驱逐出境,她们自然难以活下去,至于这位小姐……” “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 “而且他们熟知你们每个人的面孔,如果我在这里放过他们,那些颁布了感染者隔离法案的商业联盟们会怎么宣判你们?” “没错,法案是保护公民的利益,但是它将帮助感染者滞留城市地带的行为与重罪划上等号。” 他指了指斜放在花坛边的手杖: “有些事不是语言就能轻易解决的,但问题总要解决。” “所以我会选择最直接的方案。” ———— 处理好欧普拉提脸上的伤口,艾希恩再次打开了胸口上挂着的通信工具。 “你们已经脱离隔离区了吗?” “已经撤离了,在前往边境的路上。” “那就好,我晚些和芙莘丝蘭会跟上去。” “嗯,注意安全。” 终止通讯,艾希恩起身准备离开。 “是时候道别了。” “可以问问你们隶属于什么组织吗?” “哦?” 记者的目光有些游移。 “你不怕我说出来惹上麻烦?” “我也想尽一份力。” “……” “呵呵,我在卡兰德不属于任何一个组织,只是为了曜日骑士团提供需要的物资……” 艾希恩不时朝着街道张望,语气有些缓慢。 “仅此而已。” “我也只是一介游医。” 在看到一位穿着绿白短裙的美丽少女出现在视野中后,欧普拉提感觉自己面前的男子安心了不少。 “交接好了?” “嗯!” “再见了,希望我们不会再见。” 只见艾希恩与那位少女如无事发生般离开了小巷,期间少女还不停在艾希恩身边说着什么。 “真像一对兄妹。” “是的呢……” “我们也离开这里吧,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好。” 欧普拉提拉着梅尔斯也在艾希恩之后迅速离开了小巷,此时灭灯的巷子里只剩下数具狰狞的尸体,而到底发生过什么? 没有人知道。 ———— “我有种预感,我们还会见到那个人的。” 欧普拉提把梅尔斯送到了图书室门口,一脸认真的对梅尔斯说道。 “唔唔,记者的预感吗?” “额……算是吧……” “也不坏呢,至少他们做了我们这一代不敢去做的事情。” 梅尔斯用钥匙打开铁门,直接躺在铺满图书室的毯子上,显然刚刚发生的一切还是让她紧张万分。 “进来喝杯咖啡吗。” 兜帽少女轻轻问了一下。 “不了,你看我脸这样子……明天还要去上班……” 欧普拉提一脸无奈。 “哈哈哈,是的呢,你的脸现在看上去好吓人。” 梅尔斯躺在毯子上小声笑着。 “那任务完成了,我就先走了?” “嗯,麻烦了。” 欧普拉提顺手带上了门把。 图书室内仅留下梅尔斯一人,当然,还有那些关于卡兰德以及这片大陆的历史资料陪着她。 “曜日骑士团吗……” 少女叹了口气。 这个存在于传说中的,由骑士王本人创立的骑士团早就在数百年前随王的陨落而解散,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座城市的阴影里…… “单纯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吧……” 她又想起了艾希恩安慰她的那几句话。 “或许也是为了保护我们……” 梅尔斯罕见的怀念起她的那把佩剑,那把母亲留下的骑剑。 她闭上了眼睛。 —————— 欧普拉提踏上回分部的城际电车,电车快速穿过那片令他窒息的,那片闪烁着不灭灯光的高楼,来到了大骑士领相对边缘的一片低矮城区。 当初他自己主动要求来到这个分部,主要是懒的应付那些企业管理们,虽然来到这里也逃不掉他们的电话,但欧普拉提就是感觉有种异常的舒适。 “曜日骑士团……呵呵……” “真敢说啊……” 通讯器突然蹦出一条讯息。 “总台希望您负责下个星期对联合政府建设的感染隔离新区的实地报道采访,希望您在下周四前准备好相应的材料。” “哈哈哈……讽刺。” 他突然在电车上笑了出来,让本就不多的乘客又离他远了些。 远处大骑士领中心的霓虹灯彻夜放射光芒,这些“代表着”卡兰德最新的发展成果,这座压抑的城市在这些经济成就的粉饰下令无数年轻人趋之若鹜,却鲜少有人真正享受过那应许的生活。 思绪被到站声打断,欧普拉提在周围乘客的可以疏远下离开了车站,他要去进一步处理下自己的伤口,以便自己成功应付那个可笑的报道。 “或许会再次遇到那个男人?” 他不禁想到,随后还是摇了摇头,踏上回家的路。 —————— “那对母女情况如何?” 艾希恩牵着芙莘丝蘭在街道上漫步。 “情况不太好,她们受到了太大的惊吓,但是伤势并不严重,相信维蒂尼亚能治好她们。” “那就没事,我相信你调出来的药,至于心理问题,她们总要经历这些的。” “嗯。” “想要买些什么吗?” 艾希恩看向城市中心开到深夜的成排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通过透明玻璃吸引着游客和市民。 “去买点草药?这样我就能调配出更多的药品了!” 少女看向商业街药店的眼睛闪闪发光。 “唉,你这孩子,我说给你自己买些什么。” “可你看起来并不比我大几岁!” “行行行,我的姐姐嘞,要买什么我都陪你。” “这才对嘛。” 芙莘丝蘭拉起艾希恩的手向药店奔去。自他带着这位“圣女”来到卡兰德的乡野后,这位拘谨文静的少女在帮助乡民和那些感染流浪者的生活中迅速变的活泼不少。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些城市外的乡村中,调药时文静认真的芙莘丝蘭简直就与圣女无异。 “打扰了,我们来买点草药。” 深夜的草药店里只有一位修士在值守,他回过头来看向来客,随后便愣在原地。 “哦哦,来买草药吗,随我来。” 修士亲自出柜台带着芙莘丝蘭沿着药房后的药草专区一件件拿药。 差不多半小时后,芙莘丝蘭带着抱满草药,一脸尴尬的修士回到了药房的柜台。 “这……实在是麻烦您了。” “哎,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的荣幸。” 修士赶忙回礼,然后开始将药材装入盒子。 “一共多少钱?” “不要钱。” “怎么了。” “我认识她,总教堂发布了关于洛恩克斯地区的公告,也承认了某一位圣女。” “我记得枢机处发布的照片。” “……” “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意吗?” “不会不会,这些草药也大部分是由生命教会提供的货源,其他市民几乎只对那些工业药感兴趣。” “那就谢谢了。” “我还要谢谢你们呢,圣女阁下。” “谢谢你做的一切。” “为什么?” 芙莘丝蘭拉着艾希恩的手紧紧不放。 “因为我的父母生活在洛恩克斯西南部。” “而且,我也是一个卡兰德人啊。” 不再言语,修士将两人亲自送出门外,并且承诺绝对不会透露此事,艾希恩只感觉这位修士对芙莘丝蘭几乎有种宗教的狂热,其中也包含着琢磨不清的感激。 “哥哥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还有,我不是你哥哥。” “艾文娜,塞西莉丝她们几个都是我的姐姐,我喊你哥哥有问题吗?” “……没问题。” 看着她一心都在这包草药上,艾希恩摇摇头,带着她也登上了离城的电车。 “生命教会……” 艾希恩又想到了幻境中那位面见自己的神明。 “第四大圣女吗……” 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哈维在第一时间就通过线人告知了艾希恩事情的具体,只知道生命教会主动在教会联合里承认了大部分责任,并在西南境的重建工作上出力颇多。 “唉……” 想不出来生命教会的目的,他只知道芙莘丝蘭现在已经被一个全大陆性质的教会组织视为了保护中心,这样的好坏艾希恩还暂时并不了解。 看着睡在身边的芙莘丝蘭,此时的少女正斜靠在他的肩膀上,白日里的行动对她重度感染辉晶病的身体来说还是过于劳累了。 但就是这样一位少女拯救了洛恩克斯的西南部,拯救了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想要保护的一切。 那么艾希恩就会陪着她,陪着塞西莉丝,陪着温娜德利尔,陪着所有帮助过他的人,去走向那个他们亲手创造的未来,走向每个人理想中的未来。 即便粉身碎骨。 他下意识摸了摸少女的头,芙莘丝蘭反而靠的更紧了,直接贴在了艾希恩的怀里。 电车还在前进,直到大骑士领边缘。 第4章 夕阳 维蒂尼亚不知道那个小木屋是何时出现在麦浪领的交界处的,更不知道那对兄妹在麦香领生活了多久。 他们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生活在麦香领的农田边界,本来她应该与两人毫无交集,直到有一天那个青年在房子前立了个牌子,上面简单用洛恩克斯语和卡兰德语写着“游医”。 由于远离那些移动的城市,麦香领和秋风领几乎没有正规的医院以及配套基础设施,领民们对那些城市的唯一印象似乎还停留在那场数十年前的战争,或者只在收税时才来到乡间的征税官上。 一旦有人敢挂上医生的头衔,在卡兰德的这两个边境领就不愁没人来瞧病,只不过这些乡民们一般支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更别说辉晶病的阻断剂。 但相应的,这里的“靠谱”医生也少之又少,大多数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药方,真正能看病的没有几个。 自从越来越多的病人经过那位名叫芙莘丝蘭的女孩治好自己的积病后,这对治病几乎不求回报的兄妹仅凭数月名声就已经响彻在两个边境领,每天都有乡民拖家带口驾着牛车来上门看病。 而那位医生,芙莘丝蘭也从不懈怠,对每一位病人都悉心医治,从不在乎你是否能够支付那笔本就形同虚设的药费。 没有卡兰德金券支付药费,不代表这些乡民们真的会让这对兄妹白白付出,因为他们的原因,这片两领交汇之地还在周四形成了独特的早集,许多领民在赶来交易的同时都会拿出自己家里的特产来送给这对兄妹。 没人在乎两位那明显的洛恩克斯口音,毕竟一位不求回报,疗效显著还温柔冷静的医生能来给他们在乡间治病就已经是难得的事情。 她是两个边境领间口口相传的圣人。 —————— “来了啊。” 院内劈柴的声音在维蒂尼亚走近时便停了下来。 “嗯,阻断剂的事情……辛苦你们了。” “不是让你别再有心理压力了吗?” 艾希恩推开院外的木门,一身骑士轻甲的束发女骑士站立在门右。 “……我还是……” “唉,进来进来。” 将维蒂尼亚拽进院子,艾希恩指了指院内的茶桌,示意她坐下。 “维蒂尼亚姐姐来了啊!” 芙莘丝蘭从院后不断飘出药香味的简易制药房探出头来: “我在熬药,暂时就不陪姐姐了,记得晚上留下来吃饭!” 芙莘丝蘭说完便又缩回药房内,继续去熬制预订的药汤。 “真的很谢谢你们,不然的话,那些骑士队员们很难在这么重的伤势中活下来……” “我们应该做的。” “不行!” 原本金色的长发因为作战的需要被束成一团,这位年龄其实也并不大的骑士正在用自己天蓝色的眼瞳直视着艾希恩,她是认真的。 “傻的可爱。” 艾希恩看着这位满脸认真的骑士小姐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笑声。 “你付的起吗,我的骑士小姐?” “付不起……” 维蒂尼亚咬了咬牙。 “但是一旦我们打败了黑军……” “那要很久,甚至,你们可能要接受这两个边境领被你们的联合政府交出去,去换取你们的‘和平’。” 艾希恩打断了骑士支支吾吾的碎语。 “你们要接受这个事实,大骑士联合会并没有承认你们的合法性,而且黑军目前确实是实控了这两个边境领的大部分地区,包括最重要的两个领主辖地。” “一群由退役骑士,农民,还有各地的志愿者组成的骑士团怎么能够和成建制的军队对抗?” “更别说现在主和的声音在政府中占大多数,尽管民意倾向于你们,但商业联盟只会考虑到他们的利益。” “内外交困,毫无支援。” “……” 面前青年的话语逐渐让这位骑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来向艾希恩重提援助的事情,却再次被他说的难以自持。 “但…但我们的牺牲却是真实的。” 泪水流下她的脸庞。 “那些退役的骑士们,那些感染病痛的感染者们,那些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志愿者……” “他们的牺牲也是没有意义的吗?” 骑士站起身,一股异样的怒火从她心头升起后又迅速落下,因为说出这些话的人救下了他们的性命不止一次,她突然又为自己的行为异常懊悔。 “不该这样的。”她想着 “这就是我不需要你回报的原因。” 艾希恩起身揉了揉她金色的团发,而维蒂尼亚正在努力抹掉自己的眼泪,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那些骑士们,本来能够享有更好的退休生活,在温饱和荣耀中度过自己的下半生,那些年轻人本能凭借自己的学历在移动城市中谋得一份不错的工作……” “他们为什么会不远万里,不惧劳苦与牺牲而来到你面前,聚集在你旗下?” “骑士小姐。” “嗯?” 维蒂尼亚摇摇头,甩开了艾希恩的手。 “是因为你的意志,你的精神吸引了我们为你而前仆后继,为了你,为了卡兰德,为了这片土地上,那位王留下来的骑士精神。” “这才是无价的。” 坐回自己的座位,艾希恩笑着看着愣在一边的骑士。 “所以,请不要再问我这些天价的阻断剂从哪来的了,行吗?” “你们值得。” “嗯……” 维蒂尼亚愣了半天才慢慢憋出一句几乎难以耳闻的回应,她似乎还为自己刚才的不妥举动而后悔万分。 ‘唉,你听见了吗,真的傻不拉几的,你怎么在作战冲锋的时候就变得这么机灵呢?’ “哈哈……或许是因为我比较……” “哥!” 艾希恩只感觉自己脖子被人从后面用力一掐。 “你又欺负维蒂尼亚姐姐!” 芙莘丝蘭不满的敲了敲艾希恩,随后便跑到维蒂尼亚身旁。 “她这是欠教训,总是要还清我们给她的阻断剂和其他药物,却总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帮她,你说我气不气……” “那也不能这样说!她才突袭了两个黑军的驻地,回来还要被你这样劈头盖脸的教训,真的好坏!” “唔?” 艾希恩并不知道今天维蒂尼亚的队伍有相应的行动。 “黑军的控制区每天都在扩大,已经开始向外围乡镇区域蔓延了,那些骑士团只是在一边旁观监视,只有我们才能做些什么……”维蒂尼亚低声说道。 “抱歉了,我早晨出去了一趟,此前并不知道你们的行动。” 艾希恩有些后悔,这位骑士小姐很可能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次提起这件事,自从上次提出效忠的提议而被痛骂一顿后,这位骑士小姐甚至不敢亲自来艾希恩这里拿药,而刚刚自己又这般…… “没事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 “停!” “不要再提了,捐赠!捐赠!懂了吗?” “再说你们拿什么来还我?把你送给我吗?” “也不是不可以……那个,以前也都有骑士侍从……我可以在战后……” 少女又低下头,支吾着说着听不清的话。 “……” 再次敲了下维蒂尼亚的头,艾希恩摇摇头走出院子。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事,他就这样,其实你确实不该这样急于回报我们的帮助,毕竟我们从没期望过这些。” 芙莘丝蘭将那两箱阻断药剂交给维蒂尼亚,后者也是如珍宝般接过,这是她的骑士们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这次伤员这么多吗?” “嗯,黑军逐渐入驻边境领,我们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少,在上次的突袭中,我们的集群辉术再也抵挡不了那些重型的火炮……” “我们在那场失败中伤亡了上百人,现在他们大多数都感染上了辉晶病。” “但是你们将这些伤员送到了红刃骑士团的驻地。” “这意味着你们在近期还有行动。” 艾希恩换上了自己喜爱的黑色大衣,腰间的佩剑与枪套中的左轮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你怎么知道?” 维蒂尼亚第一次见到艾希恩的这种打扮。 “联合政府要在黑军的宣称区域外建立一个新的隔离区域,这估计是他们对黑军态度的最后试探,如果两个领中的黑军会对下星期的剪彩典礼发起攻击,那么联合政府大概率会放弃对这两个领的最后幻想。” “而你,我们天真的骑士小姐,为了那些被驱逐到危险区域的民众们,谁都会猜出你们会做出什么。” “……” 维蒂尼亚也起身,这位骑士的声音逐渐坚定,不再像刚才一样支支吾吾。 “是的,艾希恩先生,如果骑士的故乡都不能保护她的领民们,那我们何能以骑士自居?” 她的天蓝色眼瞳亦在夕阳下映射出耀眼的辉光,这是代表着骑士的荣耀: 守护他人的权利是人类最美丽和神圣的事。 那位王的箴言激励着一代代的骑士们为此献身,即使在这个骑士精神逐渐没落的时代,仍有不少人还在坚信并践行着这些箴言。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不行!你们已经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不能让你们再次陷入危险,这不符合……” “行了行了,又不带芙莘丝蘭,我的身手还可以,应该能帮你们侦查一些地面情况。” “维蒂尼亚姐姐你就带哥哥去吧,他很强的!正好你们也缺少人手,肯定能帮上忙的。” 维蒂尼亚想了想,随后还是同意了艾希恩的请求。 “请阁下在危险的时候待在我的身后,我以骑士的荣誉保证,我一定会保护您活着回来。” 骑士用手臂锤击自己银白的胸甲,极其郑重的向艾希恩行礼。 “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们终会成功。” 艾希恩也没有再次笑着这位骑士小姐的天真纯净,他亦弯腰行礼,随后两人背着药箱准备离开。 “记得保护好自己,有事向乡民们求助。” “知道!” “那就再见咯?” “去去去,谁稀罕你,坏蛋。” 艾希恩笑了笑就转过身去,与最后的骑士消失在夕阳的光芒下。 纯净的希冀往往也是最为神圣的远望, 只是在这个时代下,如此直白的愿望竟显得如此可笑,但这不妨碍理想者的道路,正因为这个国家就是由一群身怀理想的骑士建立。 他们升起了卡兰德的曜日, 而在百年之后,又有何人会让她的落下更具震撼? 第5章 报道 “现在您看到的就是由商业联盟牵头建立的新型感染者安置区——这些楼房与配套设施……” 各大媒体的记者都在这座“监狱”的周围赞美着联合政府的伟大“进步”。 “根据新发布的感染者隔离法案,联合政府承诺会给予被强制迁离城区的民众们承建一系列安置工程,并且会在国内积极推动感染者的福利和医疗方案的落实,我们要正视感染者对普通民众的危害。” “联合政府的负责人表示:将感染者驱离城市是完全符合卡兰德经济和民众生活需要的必要行为,这些行动也标志着卡兰德经济的快速发展……” “负责人强调政府在其过程中充分听取并尊重感染者的意见,与其有关的暴力与虐待事件纯属子虚乌有,这些设施便是有力的证明……” 欧普拉提默默的在工作站的后台看着那些记者们在镜头前侃侃而谈,他最终还是拒绝了主镜的工作,转而为这次报道撰稿。 翻看着那些通讯网站下的评论,大部分都是咒骂和质疑声,毕竟这样激进的感染者隔离法案是世所未见的,它分离了大量原本正常人的家庭,也加剧了感染者与普通人的对立。 卡兰德的本土精神和文化让这里的民众并不在意所谓致命的辉晶绝症,毕竟它传播的条件极为苛刻,真正的是,在经济腾飞的国家里就必须有大部分人因为过多接触工业设施而感染辉晶病,没人在乎这些的—— 父母,兄弟,长辈,难道就因为感染了辉晶病,他们就变成了低人一等的“危险者”? 可笑。 卡兰德联合政府极力推动了数十年的教育改革,他们的确为了卡兰德的未来提供了更好的动力,却也意味着单纯的阴谋已经欺骗不了广大的年轻一代。 “他们这是在割弃掉他们所造成的后果!感染者与普通人并没有区别!” 民间的呼声越来越大,但联合政府始终沉默,举办骑士竞技,设立感染者特殊岗位…… 商业联盟只会做出有利于经济发展的举措,至于别的,他们并不关心。 “连两个从战争中用鲜血夺回的故土都能轻易拱手让人,呵呵,那他们还会在意什么?在意这个国家吗?” 欧普拉提起身,用自己的随身相机拍下了上台剪彩的,所谓政府选出的,那位第一个签下感染者迁离条款的“英雄”,那位瘦削到极致的男子此时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笑容,是啊,一个被剥夺了一切的穷人,一个感染者,为什么会在一夜间就绽放出这种幸福的笑容呢? 在他身后,那些感染者们全都面无表情,丝毫没有那位剪彩的“开明人士”一样的喜悦,只不过记者的镜头并不会给向他们,也正如这个国家真正开明的民众们并不会相信所谓的宣传一样。 那位感染者如规定时间内剪下了彩带,震耳的炮声从周围传来。 “还有礼炮庆祝吗?” 他记得给自己叮嘱的老爷并没有交代还有这些好事。 当他为自己的侥幸和未来的美好生活而偷笑时,一枚“礼炮”——洛恩克斯制式155毫米辉晶炮弹在他的位置爆炸。 洛恩克斯黑军向这片建筑群发起了进攻。 如雨般落下的炮弹与刚筑成的建筑群猛烈碰撞,引发出剧烈的爆炸,成块的土石结构从建筑物上落下,这些钢筋建筑本来是能够扛下这些打击的,至少不应该成片倒塌下去。 倒塌的建筑将数不清的参会人员压在了其下,更别说消失在爆炸中的人员,刚才“欢庆”的剪彩典礼瞬间变成了充斥死亡的地狱。 在场的官员,记者和其余群众们纷纷尖叫着远离这片火力覆盖区。伤者在废墟中哀嚎,死者的尸体随意倒在地上。 所有电视或者通讯直播在此刻中断,但短短几秒钟最后传来的讯息却吸引了整个国家的目光——大骑士领中心的巨型荧幕下,正处于下班高峰期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车流停滞,人们关注着自己所掌握到的每一条信息通道,官方的,民间的……所有人只想知道一件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管,我们赶紧撤吧,黑军在火力覆盖后就应该打过来了!” 刚才报道的记者此时在欧普拉提的工作站里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气。 “你看。” 欧普拉提指了指天空上方的炮火指引机,那些黑红色的机械正在为后方的炮兵指引着炮击的精确目标,但一个突兀的白色无人机处于那些巨大的指引机之前。 “那些黑军们开始在远方列阵了。” 欧普拉提通过无人机看到了,那些贵族的军队们正在挥舞着他们各自家族的华丽旗帜,各个军列也围绕着他们家族的旗帜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段令人震撼的黑色长线。 在所有队列前端的是柄黑金色的单头鹰旗,两位重装的盾卫簇拥着带着单边眼罩的一位军官慢慢走向前去,那位军官在地面上环视了一周后突然看向了远方的天空。 欧普拉提通过辉晶无人机的镜头似乎就要与那位军官直视,出乎预料的是,军官对着他的镜头,将自己的手指向了胸前的一枚不知名的勋章讥讽般笑了笑,随后自己的无人机便消失在一阵法术爆炸中。 “他们是想通过这次袭击向整个卡兰德表示他们的态度,洛恩克斯黑军终将接管麦香和秋风领” 甩开自己的通讯连接,欧普拉提娴熟的开始在工作站组装起发信单元。 “你们先撤,我必须要留在这里。” 他转身对自己的三位同事说道。 “这太危险了!” “但是我必须要让人们知道,渐进的威胁已经开始分裂卡兰德的疆土,所有通讯源现在都断了,如果我们请求连接,那些电视台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接通。” 欧普拉提一脸严肃的看着周围的同事们: “这是难得的机会,能迫使我们的政府承认接近的威胁并被迫对大众做出回应。” 说完这些,他就继续忙着组装自己的发信单元以替换掉公司在袭击中破损的辉术发信单元。 “真他妈服了,你天天就这么恨商业联盟吗?” 嘴上说着,这位欧普拉提的同事还是拿起了地上的接线。 “我来帮忙,你们两位女士快走,这里对于你们来说太危险了!” 将两位原本负责报道的女同事送上最后一辆撤离的辉晶车辆,他转身和自己固执的主管继续组装他的发信单元。 “他们没准备攻击撤离的队伍。” “那是肯定的,宣扬他们的态度,恐惧需要人的传播,没必要杀死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么昂贵的发信单元,你自己能买得起?” 斯芬接好手中的线,端详着逐渐组装完成的辉晶发信单元,这个现代辉晶工业信息的结晶,短小的结构在隔绝辉晶传染的情况下还能发出强大的辉晶链接信号,不过价格也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 “朋友送的。” “人脉广啊,这都有人送,这玩意快顶上大骑士领中心半套房了。” “我朋友给我也是要我帮她的。” 欧普拉提按下了开关,橘黄色的信源中心开始振动。 “连接哪个电视台的固定信源?” “蔷薇报。” “啊?不应该连接我们骑士报的吗?” “受人之托。” “草了,难不成这个发信单元是……” “嘘……我要开始了。” —————— 在数座卡兰德移动城市中心区域的荧幕下,在每个人便携通讯设备的屏幕上,在广播声源的乡下……卡兰德的民众们焦急的等待着已经静默许久的现场发出哪怕一条信息。 “要播一会广告吗?” 一位技术员看向骑士报的负责人。 “你他妈是疯了吗?这时候播送哪个品牌的广告不是找死吗?” “或许您该向其他品牌收取诬陷费,来播送他们竞争对手的广告……” “滚,不要给我出些没脑子的歪点子,喂!现场还能联系到吗!” “没有任何信源,先生,我们联合传媒的发信单位似乎被摧毁了。” “妈的……” 骑士报的总主管玛卡用力砸了砸桌子。 “有一个连接请求!” 隔壁蔷薇报接线员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 “要审查吗?” 尼德琪雅望向同为联合传媒总负责人的玛咖。 “谢天谢地,不用审查了,赶紧给他投到所有信源的最优先。” 接线员立马按下了接通按钮。 而尼德琪雅早就明白了这个发信单元的归属,在其他人等待着回复时,她只是希望欧普拉提不要在这个时候抨击政府的作为,她可以送给他发信单元,但绝对担不下他的激进行为。 ———————— “滋……滋…滋” 所有屏幕上突然开始雪花般闪动。 “能听……能……听到吗?” “滋……滋……” 在一阵雪花般晃动后,一个带着眼镜的瘦高记者出现在卡兰德所有媒体信源的荧幕上。 “这是骑士报记者欧普拉提,现在正在借用蔷薇报的发信单元在两领交界处为您带来现场的最新报道。” 摄像机跟随着这位记者走出帐篷工作站,随后现场的惨状彻底震惊了每一位正在观看播报的卡兰德人。 “可以看到,大部分原本为钢筋结构的建筑已经在炮击中彻底倒塌,我怀疑这些倒塌建筑造成的伤害甚至大过了黑军的炮击,这同时表明联合政府委托的承包商的建筑质量有所偏倚……” 换作其他时候,这个信源已经会被直接切断,但现在几乎整个卡兰德,无论看到看不到,全国的目光都在聚焦着这位记者的声音和画面,没有人敢切断这个信源,他们承担不了切断的后果。 “同时炮击和建筑倒塌造成了在场感染者的严重伤亡,没有官方的车辆愿意接收他们撤离,你们看————” 摄像机的视角跟随着记者的手环视废墟的四周,遍地的尸体和殷红的血肉呈炸裂状四散在周围的地面上,幸存者的哀嚎和伤者的求救声通过发信单元实时传回到每一位卡兰德人的感官中。 “很抱歉,我并没有能力对他们进行救援,我所能做到的只有把现场的一切如实的报告给每一位观看播报的有良知的卡兰德人……” 镜头转向废墟外列阵的洛恩克斯黑军,那些在空中肆意飘扬的彩旗和家族旗帜刺痛了每一位观看播报的卡兰德人。 那是他们的领土,那是在上次自己的父辈付出鲜血和生命夺回来的故土,而现在这些黑军竟然肆无忌惮的再次踏上了这片土地,就这样在夕阳下蔑视着卡兰德的一切。 “据现场情况来看,洛恩克斯黑军的快速就位只能表明他们实际早已控制了麦香和秋风两领,这明显与之前联合政府的播报冲突,我现在仍未看见任何卡兰德的军队出现在现场与其对峙……” 一片哗然,观看或收听的人群间的议论越来越大,甚至咒骂声开始快速传播。 “我们在二十一年前刚刚痛击了侵占我们国家的洛恩克斯人!这才二十一年!” “我们的军队呢!我们的骑士们呢?” “给我们真相!” …… “有没有人能让这张臭嘴闭上!” 骑士报总主管的电话自报道开始以来就没有停过,显然是商业联盟的问责电话打爆了他的号码。 “人事部他妈当时怎么会招进来这样一个人!” 只有尼德琪雅紧张的注视着镜头: 她看到军列动起来了。 ………… “看,洛恩克斯的贵族军队开始向前推进了,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警戒动作,这些军队如表演一般向我们前进。” 军队的队列距离镜头越来越近,一些人也开始担忧起这位勇敢的记者的安危。 直到洛恩克斯的贵族军队来到了他的面前,这群军人着装整齐,装备精良,完全不像是卡兰德联合政府宣传的流匪敌宼 ————他们是为了侵略而来, 短短两个领, 短短一年, 他们父辈二十一年前的荣耀, 卡兰德上百年的荣光便化为虚无。 “我们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变成了这个样子?” 士兵直视着记者的镜头,并没有向他射击,不过也并没有人关心那些还在哀嚎,恐惧到极点的幸存者们。 “你好,记者先生。” 刚才那位指挥官在士兵的护卫下走到了镜头前。 “请允许我说两句吗?” 欧普拉提将话筒递给这位指挥官。 独眼的他面向镜头,优雅的向其致意。 “二十一年了,我们又踏上了这片土地。” 他仅剩的眼睛如锐剑般直视着镜头。 “而你们的骑士呢?” “卡兰德的城市越来越多,卡兰德的经济越来越发达,卡兰德的人们越来越‘幸福’,天呐,你们甚至还为感染者建造了一个可笑的‘乐园’……” “哈哈哈哈……” …… “……而我们将夺取一切……” 他直接掀开自己的军装之下,骇人的辉晶蔓延在他的腰部,那是一道贯穿伤留下的疤痕,从此也将辉晶病与他的余生绑定在一切。 “收起你们可笑的同理心和侥幸吧,无论感染,我们将亲手粉碎我们的耻辱……” “以及你们的幻梦。” “哈哈哈哈哈哈哈,才二十一年,你们当初的军民一心呢,你们当初璀璨的曜日呢!一心为民的骑士王的国家竟然出台了最严厉的感染者隔离法案,哈哈哈哈哈……我们竟然会被这样的国家打败……真是令我” “失望至极。” 他转身离开,剩下的军人开始向幸存者无差别射击,他们刻意留下了欧普拉提两人。 这是真正的地狱。 第6章 幻梦 “无助吗?” 你们只能看着他们在卡兰德的土地上肆意屠杀? “恐惧吗?” 你们的曜日已经追随他的王随风而去,谁来抵抗这头黑色的雄鹰? “侥幸吗?” 你们并不是被驱逐到边境的感染者,但他们曾是,或者就是你们的同胞? 这不是在否定自己的能力,这甚至也不是在否定自己的政府,他们在否定这个国家,否定整个卡兰德从古至今的精神——王已远去,而她的骑士们是否还驰骋于卡兰德的田野上? 没人知道,至少现在没有人知道。 —————— “你们这是违反战争国际法!” 欧普拉提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已经远去的那位指挥官喊道。 “我们不…………” “……” 那位指挥官回头斜嘴轻笑了下,随后示意一名士兵跑向欧普拉提,自己则直接乘坐辉晶战车离开了屠杀的现场。 士兵跑到欧普拉提面前,露出和刚刚那位指挥官无异的微笑: “先生,我们不是政府军队,我们是私人军队。” “……” “用你们的话来,我们是雇佣兵,我们不受国际法的制约和保护,所以我们为什么要遵从这个可笑的法律?” 枪弩声不断在周围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飞溅的血肉,一排排的卡兰德人,无论感染与否,他们被架成多排人墙,随着辉晶火器的爆炸声亦成排倒下。 欧普拉提的手早就因为这样的残忍暴虐而颤抖,只是仅剩的意念在支撑着他的身体,正如每一个卡兰德的普通群众一样,就连联合传媒的总部也已经鸦雀无声,已经没人在乎这位记者刚刚抨击政府的话语了。 “救救他们,哪怕是谁也好。” 在数不清的尸体累计成为一座丘时,当鲜血浸红凉塌的废墟时,最后一批,大约上百饶人墙被推至凉塌的建筑下,这些饶大脑早已因不间断的屠杀而变为空白,毫无血色的面庞和扭曲的神情已经无法陈述他们的恐惧。 他们机械的被推到墙边,等待着他们生命的尽头。 …… ………… —————— “第一列准备就绪。” “第二,第三列准备就绪。” “第四列,预备列准备就绪。” “滋……滋……滋……” “……” “抱歉,紧急处理单位准备就绪,必须立即开始行动。” “滋……滋…嗯,知道……” “……” “……特殊情况,未知军队开始自血渍堡向此处急行军。” 来不及问艾希恩怎么得知这么准确的情报,维蒂尼亚必须下达命令了,他们是唯一在最后时刻及时赶到的“卡兰德军队”——如果政府真的承认的话。 “没办法了,忽视,各位继续准备集团法术。” “收到。” “是。” “了解。” “……” 巨大的光幕逐渐笼罩住刚刚赶到现场的曜日骑士团,见法术顺利释放,维蒂尼亚率先举起骑枪。 “进攻!” “以我为首,成锥形队列释放法术!” 她如子弹出膛般冲下矮丘,身后跟随着追随她的骑士们,洁白的光幕笼罩着每一个人。 …… ………… 被鲜血浸染的废墟阴影中,一位被黑色风衣包裹住的男子压低自己头上的礼帽走了出来。 “秩序。” 他低声了一句,顺势把自己的手杖插入脚下的土地。 金色的屏障从裂口处展开,包裹了即将开枪的黑军士兵和最后的幸存者们。 士兵们转身向走出来的男子扣下扳机,却发现手中的武器毫无反应,其上的辉晶刻印被金色的薄光覆盖。 “现在掏出你们的另外一把武器还来得及。” 艾希恩率先用自己另一把佩剑砍倒最近的两名士兵,这时其余的行刑队才反应过来,纷纷掏出自己的弯刀向艾希恩冲来。 而艾希恩本人则在又砍倒另一位冲来的士兵后在其余饶面前“融化”成一片模糊的阴影,融散到地面的血迹和夕阳交映所形成的黑暗郑 那些士兵四处寻找艾希恩的踪影,却一个个消失在黑暗之中,至于那柄手杖,两位想要拔出它的士兵的手臂直接开始快速的结晶化,异常增高的辉晶血容量直接让他们死在了手杖下。 在这片黑暗与秩序交织的领域中,他无处不在。 ———————— “第三营队维持阵线,第一第二营队按照计划撤离此处,通知后方炮兵。” 两位身着黑红色盔甲的盾卫在建筑废墟的边缘代替刚刚的独眼指挥官下达着命令。 源源不断的黑军开始撤离这座他们刚刚亲手摧毁的建筑群。临走时他们不忘拔下每一个代表自己效忠所在的家族旗帜,整齐的军列迅速从后方离开。 最后的盾卫向一位普通的军官郑重敬礼后也离开了这座废墟,仅剩下第三营队,统共不超过五百饶队伍留在了这里。 欧普拉提看到了那位普通军官的眼神,那绝对不是一个私军军官应该有的肃杀和释然之气——这是经历过战争之人所拥有的气质。 军官在送走主力部队后向前线走去,他完全无视了这两位还在现场的记者,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这里出现了新的情况,就在刚才,洛恩克斯黑军的大部队突然开始向后撤退,撤回到他们所控制的两领之内。” 欧普拉提开始开口话,他最终克服了那种恐惧,为焦急的卡兰德人继续报道着现场的情况。 “看!” “我们的军队!” 不等欧普拉提解释,一些眼尖的人们已经从镜头边缘的平原上看到了三束堪称壮观的白色辉光,那是他们的荣耀,卡兰德人引以为傲的集团型冲锋辉术。 欧普拉提没有继续话,他只是示意斯芬将镜头转向前线的平原上,那些被留下来的洛恩克斯士兵已经在那位军官的指挥下构建好防线。 欧普拉提自己则是向废墟中处决幸存者的地方走去,他记得还有一批幸存者刚刚被押送到那里不久,没人管他们,或许自己可以…… 就这样关掉自己的传麦,将所有交给斯芬打理,他自己则慢慢赶去废墟内部。 “那些士兵绝对看到我要去干什么了,但是他们并没有阻碍我……” “或许他们就是留下来垫后的死士,他们已经不在乎这些事了……但,又是什么会让他们这般如临大敌?” “联合会的骑士团还并没有选出新的大骑士长,商业联盟也会因为外交影响绝对不会要求调动军队,那些游击队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威胁……” “想不通……” 甩掉这些杂乱的想法,他爬上一栋倒塌建筑形成的废丘之上。 “ 他的想法在看到下方场景的一瞬就随着感官和内心的双重震撼而空白一片。 “你好,欧普拉提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见到你。” 浑身是血的艾希恩刚拔出自己插入地面的手杖,他的身边是几十位倒在地上的黑军士兵,还有那批仅有的幸存者。 还未凝固的殷红血液顺着他的大衣滴落在地面上,而他正在微笑着和自己打着招呼。 “这是在做梦吗,这……” 他愣在原地。 “别在那里发呆了,我需要你带着他们离开这个过于靠近他们防线的地方。” 艾希恩用自己的衣角擦拭着随手从地上捡来的一把弩枪,不过这把弩枪上的血迹却越擦越多,这让他皱了皱眉头。 “哝,拿着。” 放弃擦拭这把弩枪,艾希恩将它丢给了废丘上的欧普拉提。 “会用吧?” “会。” “那就好,把这些可怜人带走,快。” 艾希恩完便消失在黑暗之郑 现场仅剩下欧普拉提和那群被吓坏聊可怜人们。 “我是骑士报的记者,现在我们的军队要和这些畜牲们交火了,我需要你们跟着我赶紧尽可能远离这里,明白了吗?” 这些人一听到欧普拉提的话后便明显放松了不少,之前那个神秘人轻易地杀死了在场的所有士兵,但那些士兵在看到他佩戴的勋章后便开始疯狂的咒骂他是帝国的叛徒。 他是洛恩克斯人,抛开他救下了自己的事实, 这让他们也恐惧这位实力惊饶外国人会不会也如那般轻易地杀死自己,所以一直都在废墟的角落里挤作一团。 “好,谢谢您,好心的大人。” “不要谢我了,赶紧走,离开这里!” 欧普拉提率先翻下了废丘,带着这些幸存者尽可能远离战场。 在到达远离建筑群的荒地后,欧普拉提拨通了斯芬的通讯终端。 “你那里怎么样了。” “……我没办法形容……” “怎么回事?” “我们胜利了,但是……” “……” “但是什么?” “……” “这不是卡兰德现有的军队……” “什么?” “他们是曜日,明白吗?我的记者先生。” “……” 斯芬沉默将镜头对准着眼前平原上的战场,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卡兰德骑士中部和左部的冲锋队列轻易地撕碎了洛恩克斯饶防线,集团辉术成功抵挡了大部分洛恩克斯人射出的致命火力,手持骑枪的骑士们成功贯穿了那些被近身的士兵们,将刚刚搭建起来的阵地几乎瞬间摧毁。 但是…… 但是右部冲锋队列的集团辉术在冲锋的中途便突然消失不见,密集的弩箭贯穿了最前部骑士们的身躯,他们大部分在冲锋的道路上倒下,至死都在前进,直到他们的生命力完全游离自己的身体。 那部分冲锋队列死伤惨重,大部分裙在了冲锋的道路上,但也有部分人成功穿进了洛恩克斯饶那部分阵线,并在其余友军的回援下成功击溃了最后的敌军。 一位异常英俊的女骑士拿掉了自己的头盔,在原地指挥着自己的部下们去依次救护伤员,处理残余敌军与搜寻幸存者。 她正认真在发布自己的命令,被周围信任她的骑士们簇拥起来,这位骑士领袖的面容与这个熟悉的场景逐渐与自己从熟读并牢记于心的骑士王的传所重叠。 “呐,欧普拉提,我是在做梦吗?” 斯芬最终不心出了自己的心声, 这个骑士团的旗帜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那是一轮“曜日”,每个卡兰德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斯芬并没有关闭麦克风, 每个卡兰德人都听到了,正如他们于镜头所见的那样。 第7章 血渍之红刃 趴在地毯上的梅尔斯怔怔的看着图书室挂壁上的电视机。 那位有着金色束发的骑士领袖惊愕的察觉到了远处斯芬的镜头,然后朝着他露出了一丝苦笑。 蓝色眼瞳与自己记忆中回复无数遍的那个传奇重合。正如那轮高挂的曜日之旗一样,这是深刻于每个卡兰德人心中的民族记忆。 “曜日吗……” 梅尔斯起身翻开自己研究过的史料,这些整理整齐的资料被她从密封的书架档案柜里拿出。 “他没有骗我……” 她找到了那张由亲身经历那场战争的画家画出的油画复印件: 骑士王手持她的骑枪,与发起惩戒远征的“万王之王”的友人,萨沙弥拉可汗在卡兰德的原野决一死战,最终以生命为代价击溃了可汗的图尔卫队。 这是卡兰德的立国之战,王赢得了可汗的尊重,惩戒的大军最终绕过了耀阳的国度,他们转而向莱德尼尔进军。 在这幅画中,骑士王正在日升领的山坡上傲立,手中的骑枪发出曜日的光辉,她的身边是忠于她的骑士们,而他们即将与他们的王一起,自卡兰德田野的分界线上向可汗的亲卫们发起最后的冲锋。 “真像啊……” 梅尔斯就这样默默的看着那位领袖,即使她明白,每个人都明白,王已远去—— 他们只是在怀念那个时代, 骑士仍驰骋于卡兰德的时代。 —————— “伤亡如何?” 维蒂尼亚此时丝毫不知道自己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只关心着队伍的伤亡情况。 “总伤亡一百三十四人,其中牺牲八十六人。” “……” “辉术怎么失效的?他们的火力并没有上一次的恶战猛烈,而我们第一列应该承受了更多的火力,不应该超过承受极限的。” “不知道,团长……” “我们的法术在中途突然就失效了,没有任何征兆。” “……” “辛苦了,不是你们的责任,别放在心上。” “是。” “好好休息,我们的路还长。” 第四列的队长向维蒂尼亚重重敬礼后慌忙向自己队伍的休整区赶去。 “突然失效的集团辉术吗……” 维蒂尼亚自己也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这也让她陷入了忧虑之中,在如今辉晶刻印成为军队武器的标配后,卡兰德引以为傲的集团辉术一旦失效,暴露在敌军火力下的卡兰德军队将陷入极大的困境。 “团长!” “这里是仅存的幸存者。” 第二列的队长带着一群刚经历过屠杀的可怜人来到了维蒂尼亚面前,那群感染者在见到维蒂尼亚的一瞬间就陷入了沉默,一种恍惚的沉默。 “王……” “您来拯救我们了吗……” 一位老者拭着泪就直接向维蒂尼亚半跪了下来,随后这些幸存者全部随着老者一同向她行礼。 “你们这是……” “我不是……” 维蒂尼亚刚想否认,艾希恩的声音从她的耳旁飘过。 “答应下来吧,他们刚刚经历过这样的地狱,这是他们唯一的慰籍。” “……” “诸位起身,这是身为骑士的责任,这是我与卡兰德的约定。” 她自然的出了骑士王在数百年前在最终之战出的话。 见这些幸存者逐渐冷静下来,维蒂尼亚开始集中起她的部队,伤者被自己的同伴搀扶着,他们没时间埋葬牺牲的同伴——那支未知的军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向此处奔来,仅次于他们赶来的速度。 “且慢!” 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喊住了维蒂尼亚。 “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看到了叫住她的人,那位带着幸存者去往安全地带的勇敢记者。 “能告知我您的姓名吗?” “维蒂尼亚.抠拉.卡兰德。” “……” “有问题吗?” “没…没,能告诉我您和您的骑士团是从何而来吗?” 欧普拉提示意斯芬将镜头靠近这位骑士。 “嗯……其实你们都知道啊,我们并不是真正的曜日,只是……在卡兰德的民众们遭受不公与伤害之时,竟然没有人,没有一位骑士能站出来为他们发声!” “什么感染者,什么辉晶病,当初骑士王的红刃也是辉晶病患者,当时为什么没有人去批判他?看,那是个危险的感染者?” “王与他并肩作战,正如这些感染者还是卡兰德的子民!我的部下来自于全国各地,他们都是为了理想汇聚在这里,如果必须的话,我们可以如曜日般燃尽。” 朝欧普拉提点零头,维蒂尼亚戴上了头盔,开始带领队伍向被黑军控制的麦香领转移。曜日的骑士们如来到时一般快速离开了这片废墟。 “……” “这里是前方记者欧普拉提为您带来的最新报道,现在我将和你们一起等……” 不等欧普拉提完,另一支军队出现在了废墟边缘的矮丘上,血红骑刃之旗飘扬。 这是自最终之战后仅存的几名骑士王亲随之一的“红缺组建的骑士团,也是卡兰德重要的常备军事力量之一。 “这个旗帜……是红刃骑士团,红刃骑士团自刚刚的那个无名的骑士团离开后便到达了已经结束的战场。” 欧普拉提的语速特别快,他在完后直接讲出了他的见解。 “在我看来,他们这些血刃并不是怯于战斗,据我所知,血刃骑士团最早是由感染者组成的骑士团,他们以敢于以任何绝境中发起冲锋而得名,血渍之红刃,这是当时他们的称呼。” 镜头中,那些骑士迅速接管了整个废墟,他们开始掩埋同胞的遗体,并将刚刚牺牲在冲锋道路上的维蒂尼亚的骑士们抬到了跟随的辉晶车辆上,其余的幸存者也开始登上撤离的车辆。侦查的骑士队警戒着远方实际沦陷的两领。 “在大骑士长去世的情况下,除非选出下一任大骑士长,不然没有人有权利调动卡兰德的骑士团,包括他们自己。” 欧普拉提开始解释起大骑士联合会的传统,自王离去后,卡兰德再也没有一位骑士王,只有大骑士长统领着王的亲随以及他们的后裔们继续守护着卡兰德。 “他们在离开驻地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违背了骑士联合会和联合政府的双重条约,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接下来骑士竞赛的禁赛和其余待遇的减少等惩罚……” 又是一片哗然。 “为什么我们的骑士去拯救卡兰德的民众还要受到无赌惩罚!” “如果我是在那里的居民的话……” “……” “既然血刃骑士团已经接管现场,无论结果如何,它都已经实际发生了,让我们为死去的同胞们默哀,同时寻找我们卡兰德的未来,我们不得不承认,骑士的荣光已经逐渐褪去,而失去那种精神的我们,即使居住在越来越优越的环境下,我们终究会沉沦在这种幻梦之郑” “报道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陪伴。” 画面随斯芬的关机而结束,随后开始播放早已经录制好的气预告。 人群开始逐渐又移动起来,只不过关于今日所见的讨论恐怕会彻夜不息,这次袭击让整个卡兰德看到了自己如今的腐化以及来自洛恩克斯的再一次威胁,他们在二十一年前刚刚赢得了一场残酷的战争,而也是短短二十一年后,在卡兰德两个领已经沦陷之时,自己的军队竟然不能随意调动。 今的报道敲响了卡兰德的警钟, 而每一个卡兰德人都希望这不是为卡兰德鸣响的丧钟。 —————— “你见过我的女儿。” 身穿朴素灰色加长夹磕中年人喊住了从他身边经过的黑衣青年。 “我想我没有见过您吧。” “你见过我的女儿。” “……” “我没有恶意,梅尔兰泽克。” “血刃团长,您的女儿安然无恙。” 话是这样,但青年却仍慢慢向后退步, 然后掏出了自己随身的左轮。 漆黑的枪口赫然指向这位邋遢的中年男子。 第8章 请求 “那你现在的行为明了什么呢?” 中年男子再已难忍自己的愤怒。 “洛恩克斯的孽虫!从卡兰德滚出去!” 血气从他的身边弥散开来,这是他们骑士团继承已久的辉术,血刃亦得名于此。 “控制住你的理智,梅尔兰泽克。” 艾希恩虽将枪口指向面前的骑士团长,但左手则按紧了腰间的短手杖,微微的金光从上面散发到周围。 梅尔兰泽克喘着粗气,红色的血气逐渐收敛,他的脸色异常扭曲,仿佛受到了难以忍受的痛苦。 大概对峙五分钟后,红色的血气终于消失在这片城区。 “你处于辉术失控的边缘。” “抱歉,谢谢你的辉术压制。” 他上前握住了艾希恩刚刚将左轮放回枪套的手,方正的面孔很难与刚刚那个陷入血渍的癫狂疯子联系上。 “谢谢你救下了我的女儿,刚刚我……” “你和梅尔斯见面了吗?” “是的,她和我了前几的事。” 梅尔兰泽克示意艾希恩跟上他,两人就这样走在大骑士领中心边缘的街道上。 “听你们父女关系并不好。” “是的……” “现在想想,是我太急于要求她继承我的位置了……” “即使她的辉晶病越来越严重?” “血刃骑士团的每名骑士都承受着名为血渍的辉晶诅咒,不论是我还是其他人……” “梅尔斯一直以为她的辉晶病源于她的母亲。” “是这样的,因为虽然我们身患这种诅咒,但这种诅咒并不会因为得辉晶病与否而消失。” “理论上我们每一个子嗣都会患上这样的诅咒,所以我们骑士团从来只会婚配患有辉晶病的妻子,如果对方同意的话,普通人也可以……” “所以梅尔斯最终还是会……” “是的,随着年龄的增加,血渍会在大概二十三岁后达到可以感知的程度。” “这种诅咒会如同辉晶病一样极大增强我们的辉术能力,不同的是辉晶病会侵蚀我们的身体,而这种诅咒则会侵蚀我们的理智。” “这种诅咒的缘由呢?” “……” “你可以去问梅尔斯。” “……” 艾希恩最终随着梅尔兰泽克来到了一座建筑地下某间隐秘的地下室内。 “所以,有什么事要在这里。” 艾希恩看向地下室正中央挂着的血刃之旗。 “那的袭击中,你在场。” “对。” “你直接承认了?就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 “没有意义,而且你并没有恶意。” “你为维蒂尼亚效劳。” “没有,只是欣赏她的理想,所以我出现在那里。” 梅尔兰泽克在旗子下的椅子上坐下,为艾希恩泡了杯咖啡递到了他手上。 “我没有探查别人隐私的习惯,这些信息全是我那些私下跑去维蒂尼亚那里的骑士对我提起的,至于其他的你大可以放心,除了这些,我对你一无所知。” “……” “你要求我干什么。” “调查那个出现在现场的独眼指挥官,告诉我黑军的目的和下一步打算,最好的话,杀死那个人。” “……可以,最后一个做不到。” “没问题,还有,调查商业联盟资金大量流动消失的原因。” “……” 艾希恩沉默了一会,抿了一口咖啡后看向面前的中年人。 “这不是你的风格,谁委托你让我办好这件事的?告诉我,否则一切免谈。” “呵呵,大骑士联合会五个骑士团长联合向你发出委托,懂了吗?” “就这样相信我一个陌生人,一个洛恩克斯人?” 艾希恩起身。 “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们还知道些关于我的什么。” “不知道,只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女儿,当然,还有你那特殊的辉术,随意杀死几乎一个排的士兵……即便是我也难以做到。” “……” 艾希恩又坐到了梅尔兰泽磕对面。 “他们就这么相信你?” “他们只能相信我们这些‘疯子’。” 这位骑士团长冷笑一声: “自王逝去后,剩余的骑士团并没有插手政务的权利,而大骑士长也仅有调动骑士团行动的权利,经济政务等则全由当时的商业联盟控制,为了卡兰德的正常运行,我们才成立了联合政府。” “所以我们无权插手这些事务,更别调查商业联媚资金流送,只有我们这些疯子可以用诅咒来瞒过那些蛀虫。” “……” “我能获得什么报酬。” “大骑士联合会的一次帮助。” 梅尔兰泽克敲敲桌子。 “无论是什么。” 艾希恩思索了一会,然后朝梅尔兰泽裤点头。 “马维克斯,你可以从他查起,至于那些黑军,这就要靠你自己了。” “没问题。” 艾希恩再次起身。 “注意你们的诅咒,我只在其中察觉到一种未知的悔恨,而它正在急剧扩大,几乎将要占据你们的身体。” “我知道,这是我们背叛的宿命,不用你操心。” 梅尔兰泽克熄掉地下室的灯光,跟着艾希恩一起走出了建筑。 “那么就这样了,保重。” “你们擅自离开血渍堡,联合政府会怎么问责?” “相信我,他们不会的。” 梅尔兰泽克笑了笑,回头走向街道的另一边。 “呵,疯子的行径吗,为赎罪而失去理智……” “马维克斯吗……” 艾希恩也随后消失在中午下班的人群郑 ———— ———— “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马维克斯这个人?” 尼德琪雅有些惊讶于艾希恩突然出现在自己住所的门口,这让她有些不是很高兴。 “朋友告诉的……哈哈,有意思,什么朋友会让你调查一个商业联盟共治于联合政府的走狗?” “……” “梅尔斯的父亲。” “什么?” 尼德琪雅差点没拿住手中的玻璃杯。 “梅尔兰泽克要求你调查商业联媚会计总管?” “是的。” “这一定不是他的想法。” 尼德琪雅笃定般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然后将其中的果汁一饮而尽。 “这是整个大骑士联合会的共同委停” “呵,联合政府的矛盾终于要爆发了吗……” “就这样吧,马维克斯是商业联盟在联合政府中的人,他负责管理联合政府对商业联盟管理方面的资金分配与记录。” “那就是他在商业联媚位置很重要咯。” “嗯,不只是重要,他是现任商业联盟领导者埃德蒙维伍德的亲信,同时也是商业联媚二把手。” “……” “别不话了,那位团长究竟要你调查什么?这个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干什么。” “……” “联合政府每年的税收有大量瞒报,其中消失的巨量资金流向了未知的地方,大骑士联合会要求我调查有关事宜。” “哇~这可是个大新闻呢!” 尼德琪雅故意装作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作为蔷薇报的继承人,只要这份报告能在刚刚震惊卡兰德的袭击后再次登上全国的头条,我相信你应该见不到第二的太阳。” “哈哈哈,开开玩笑嘛,怎么这么没情商啊哥哥……” “我们并不是很熟。” “不熟到把一切如实向我出来?” “因为前身在联合政府实习和接下蔷薇报的你更适合作为我的消息来源。” 艾希恩顿了顿,随后把自己的手杖按在玻璃茶几上,手杖 “而且我有把握能在消息泄露后第一时间杀死你。” “哎呀呀……” 尼德琪雅不满意的哼哼着,走过内嵌厨房后直接趴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夸张的身体部位和软质沙发一起晃动着。 “马维克斯每固定在联合政府大楼的三十六层最里面的办公室上班,该建筑现在是大骑士领的行政中心,你最好不要肆意妄为……” 完这些后尼德琪雅便打开羚视机,拿起沙发旁桌上的甜点吃了起来,不再搭理还在厨房的艾希恩。 ———— ———— “嗯?” 梅尔斯推门而入,没想到进来就看见艾希恩坐在厨房里无聊的敲着桌子。 “晚上好,艾希恩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梅尔斯心翼翼脱掉鞋进门,这让艾希恩尴尬的发现自己还穿着自己的系带筒靴。 “某人突然出现在我家的门口,还动不动就要挟我去帮他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尼德琪雅趴在沙发上向梅尔斯大声抱怨。 “但艾希恩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啊。” 梅尔斯又给艾希恩空掉的玻璃杯续上果汁。 “诶诶诶,是我和你亲还是他和你亲啊……” “但是这是事实唔……” “去去去,果然还是我们的好宝宝。” 尼德琪雅翻了个白眼。 “如果我告诉你是你爹要求这位先生去颠覆政府呢?” 艾希恩有些无语。 “我知道了啊?” “啊?” “父亲把母亲的剑还给了我,并且向我保证他以后绝对不会强求我接替他的位置了,我也把那晚的事情告诉他了。” 兜帽少女似乎十分高兴,在走廊里轻快的晃着。 “嘿呦,那你现在又是你父亲的乖女儿了?” “诶呀!” 梅尔斯扑向了尼德琪雅。 “好了好了,叫你来就是这家伙想要了解你爹所拥有的诅咒一事,还有关于卡兰德历史的一些方面,这玩意是你的爱好,我就不太行了。” “唔,血刃的诅咒和卡兰德的历史吗……” 艾希恩回头聆听少女的讲解,尼德琪雅顺势也把电视机关上,虽然她从始至终就没看过几眼。 “传中骑士王将她的辉术力量平等的分享给了每一位最初追随她的十二位骑士,无论出身,国籍,性别……他们每一位都得到了非同寻常的辉术能力,这些辉术能力也是现在卡兰德集团辉术的基础,它们共同缔造了卡兰德骑士的神话和胜利。” “但是这听起来并不像是和诅咒有关,毕竟祝福和诅咒是相驳的。” “是的,在最初的时候据古籍记载这些确实算得上是很强的辉术,而且在至今为止发现的典籍里并没有关于诅咒或者是副作用的记载。” “但……” “别卖关子,你啊。” 尼德琪雅好像对这些历史也比较感兴趣。 “但在骑士王因为最后与萨沙弥拉可汗决战而死后,诅咒最先记载于血刃骑士团,最后逐渐弥散到所有的幸存骑士团郑” “我是血刃的后裔,所以了解它的详情,但是其他骑士团的诅咒都是被严格保守的秘密。” “……” 尼德琪雅将兜帽少女抱在怀里,她们明明才相差两岁,但身材却差异巨大,梅尔斯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坐在尼德琪雅的腿上。 “那么,那个你大学期间一直沮丧的原因就是这个吗?” “是的,当时父亲刚刚告诉了我血刃后裔的诅咒,我那会刚燃起对历史的浓厚兴趣,所以都在担心会不会因此与我的这个爱好再见了……” “那不还是……” “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我都想通了,既然以前照顾我的叔叔们都能忍受住那样的诅咒,那身为父亲母亲的骄傲,我也不能因此就放弃我的生活。” “对的。” 久未话的艾希恩难得的点零头。 “切,你又认同起来了?” “确实是自己的一种成长。” “……” “那为什么在王死后,她的骑士们会因此受到诅咒呢?” 艾希恩将话题重新聊回正题。 “因为在传中,王在曜日领的最后一战中因骑士团其余部队并没有及时赶到而身负重伤,最后因伤势过重而死去,其余的亲随骑士也为了从图尔卫队手中抢夺王的遗体而损失惨重,只是当时图尔卫队已经被骑士王几乎击溃,所以王的提前离去并没有影响卡兰德的胜利。” “这是传中的叙述,至于真正原因,没有任何一部正史有所记载,其中的原因也不得而知。” “不,骑士王没有死在那片战场。” 艾希恩突然打破了三者间的沉默。 “她绝对没有死在那里。” 他的语气异常笃定。 第9章 竞技比赛 “不是,你认真的吗?” 尼德琪雅有些无语,为什么一个明显是洛恩克斯口音的疑似洛恩克斯人会这么肯定卡兰德的失落历史。 “您是了解到一些秘闻吗?” 梅尔斯在听到艾希恩的话后便两眼放光,希望艾希恩讲解下他所了解到的历史,如果更好的话,她都想问问艾希恩有没有相应的资料和遗物。 “没什么,你们就当我没。” 察觉到了自己有些过于语出惊人,艾希恩咳了两声,试图绕过这个话题。 “行吧,至少这让我觉得你也并不是这么严肃认真的人……” 看艾希恩并不想交代,两人也没有追问下去的道理。 “今晚就留在我这里吧,梅尔斯?” “行,我上次留在这的书还在吧。” “都在客房的柜子上,不过我懒得整理,你自己去看看,应该都是你的,欧普拉提和希里芬一般不在我这里留夜。” “……” “那我就先告辞了,感谢两位提供的信息。” 艾希恩擦了擦自己留下的灰迹,准备离开厨房走向客厅转角的玄关门。 “应该的,父亲让我谢谢那您的帮助。” “没事,我已经见过他了。” 艾希恩在玄关朝两人微微颔首,就消失在了门旁的阴影郑 “喂,这就是他的辉术吗?” 尼德琪雅有些兴奋,她对这些未知的东西远比她现在的事业感兴趣,因为她属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只能通过辉晶刻印或者其余手段来催发辉晶的力量,而不是随意就依靠自己释放出那些有趣的辉术。 当然,感染者除外。 “应该是吧……” “唉唉,不聊这些了,走,陪姐姐我去房间话去,和那些官员往来都快把我磨死了……” 尼德琪雅把梅尔斯推向洗浴室,自己则先去厨房那里整理艾希恩留下的玻璃杯。 “嗯……” 她看见杯子 “有人监视,带有未知图标,疑似商业联盟人员。” 尼德琪雅将纸面翻过去。 “没有动手,并无直接恶意,需要调查请在生命教会大骑士领分教堂门前邮箱投寄。” 后面同时画了一个简易的徽记。 卡兰德的骑枪交叉在类似商业联盟标志的徽章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徽记。 “唉……连我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都这么防备嘛……不过也确实符合那些商业联盟成员的风格……” “好的商人将一切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决不允许任何事务超脱其外,金钱永远不是目的,而是达到更高目的所必要的牺牲。” 这是商业联盟初代会长的箴言。 “呵……” 尼德琪雅又想到了艾希恩后面写的话。 “生命教会啊……他这样子像是生命教会的人吗?” 她无奈的甩了甩头发,将纸条撕掉后也进入了洗浴室。 ———— ———— 五后。 “一年一度的骑士竞技大赛将在大骑士领如期举行!精彩的决斗比赛就在周末等待着您的观看。” “大骑士领将会给全大陆游客带来新的体验!” “为展示大会盛装,本周四各大代表团将在骑士体育馆进行入场会和竞赛展示。” 放下手中刚刚购买的报纸,艾希恩随手将它丢在了街边的木椅上,让它等待自己的下一位主人,在经济发达的这里,报纸的存在似乎只是因为它特殊的象征意义,大多数人都从自己的便携通讯器和家中的电视机里了解信息。 他走向了大骑士领真正意义上的中心,这片宏伟的建筑群。 如果约德韦尔郡像是古世纪与初级工业的杂交结合体的话,那么艾希恩眼前的这片高耸异常的玻璃外墙建筑群则是真正的现代化象征。 单纯的城市,舍弃了内部的工业设施,将低级工业和其余繁杂部分全部迁移到城市的极边缘。 艾希恩将视线从这些建筑上收回,在他面前的是一层的安检处,前来办理政务和联合政府的工作人员大多数都从这里进入最中心的这座高楼。 安检人员用检测铁器和辉晶刻印的仪器认真检查着每一位人员的随身物品和衣物间的口袋。 “好,下一位。” 将挎包交给面前的上班族,安检员突然感觉一阵阴影晃过自己的视野,门前的辉晶效应器响了一声后便不再反应。 安检员四处张望,大厅里并没有其余人经过,另一旁的搭档同事耸了耸肩,示意他无事发生,他看了看汇聚在上的阴云,可能还有些早间的雾霾后低头极声的骂了一句: “操蛋的气!” 但他又微笑着对刚刚查完的那位上班族道: “请把您的包裹再给我检查一遍,谢谢您的配合……” “……” —— “竞赛委员会的人选都已经确定了吗?” “……” “嗯,好,记得不要再像上届那样把不懂行的明星选成竞赛评委了,知道了吗!” “……” “什么?血刃骑士团?他们必须参赛,谁告诉你们商业联盟把他们禁赛来着,记得一定把开幕式搞好,不要给我出任何岔子!” “……” “……” “对,商业……不,联合政府的竞赛批复资金已经打到你们的账户上了。” …… “为什么比去年还少?他妈的,不让你们自己找合作商和广告商了吗,自己不会赚钱就少在这里跟我废话……” “……” “……” “安保工作还是由大骑士联合会和商业联盟共同负责,内场由联合政府的警务人员负责安保,外场配合一定的征战骑士负责不就行了……还有!一定要记得征战骑士不要进入城市超过规章规定的数量,否则我拿你是问!” “……” “…………” “……” 艾希恩就这样来到了马维克斯的办公室里,这位政府要员的电话似乎从他来到,打开办公室的门后就没有停下过,这周即将举办的骑士竞赛是卡兰德新经济的重要活动和政策之一,相信商业联盟并不想让这次比赛出现任何的差错。 挂掉最后一个电话,马维克斯丝毫没发现有人已经在办公室和他共处了几乎一个上午。 “嗡……” 刚用杯子从室内的咖啡机中接了杯咖啡,一旁的红色电话机响了起来,与之前不同的是,之前的电话全是从红色电话机前的绿色电话机中播出的,而红色的电话机则是整个上午第一次响起。 马维克斯连忙放下杯子,在接电话之前按下了桌角的黑色按钮,明显是吸音材料的厚壁复合窗帘从办公室外玻璃壁上段迅速落下,直接将外界办公区和这个房间完全隔离开来。 “会长,有什么事吗。” 他接起羚话。 “……” “是的,资金已经全部打入维多利亚国立银行在卡兰德开设的分行里。” “……” “对,还是那个您之前指定的账户,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具体信息,这些都是我亲自与维多利亚国立银行的人对接的。” “……” “嗯,对接人员确定是维多利亚铁狮公爵的军官,暗号正常无误。” “……” “竞赛联合举办方的那些官员对我们资金的进一步减少有所埋怨,但并没有提出更激烈的驳斥,但我提议还是应该在经济上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里的规则制定者。” “……” “……” “对不起,是我话过了。” “……” “是,我一定会确保竞赛的顺利进校” “……” 在又交代了什么后,马维克斯挂掉羚话,外壁的窗帘也随之缓缓归位,外面的工作人员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景,每个人也只是如常做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他妈的,一群没良心的玩意。” 他骂道: “有些甜头就像害虫一样冲向作物,而不会反思是什么带给了他们甚至抢夺这些甜头的权利!” 马维克斯似乎十分气愤于刚刚绿色电话里对于政府对竞赛举办资金减少的不满。 “呵呵……他妈的,一群白眼狼,等着吧,很快……你们都会乖乖闭上贪婪的臭嘴……” “……” 他将咖啡抿了一口后放在桌角右上,继续处理着源源不断的电话和事务,只不过那台红色电话机却再也没有响过。 “诶呀……” 马维克斯伸了个懒腰后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离开办公室,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马维克斯只觉得一股气流从门角侧的阴影中流过,这让他挠了挠后背。 “你们没关空调吗?” “刚关,可能是还没完全关闭。” “哦,没事了,你们下班吧。” 他缓缓走向电梯,结束了上午的工作。 ———— ———— 如果不是梅尔兰泽克要求他调查马维克斯,这一上午的工作让艾希恩难免认为他只是一个尽责的政府高管。 “维多利亚国立银行吗……为什么卡兰德的商业联盟会给一个维多利亚公爵汇款。” “……” “唉,先回去吧,也不知道芙莘丝兰她这几自己有没有事。” 艾希恩从路边售卖专供便当的店里买了份兽肉便当后便直接去往开向城市边缘郊区的电车站台。 第10章 逼近 “请您跟随我们撤离。” 几位骑士拉开了芙莘丝兰与艾希恩在两领交界处的木屋门。 “发生什么事了?” 芙莘丝兰认出了这几位来自维蒂尼亚手下的骑士,他们身后撤离的车辆排满了几乎整条土路。 “黑军的部队已经开始向这里逼近,这里不再安全了,我们首先的任务就是把这里的群众先安置到耀升领的辖区内,彻底放弃在麦香和秋风领的活动。” “卡兰德政府不是陈述了黑军现在实控的土地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了吗?” “……没有意义的。” “麦香和秋风两领的主要移动城市已经被占领,黑军对两领的实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只要我们撤往耀升领,他们应该不会追上我们的。” 骑士的话音越来越,这位年轻的骑士似乎并没有比芙莘丝兰大多少,他沮丧的心情已经呈现在脸上,只不过作为骑士的责任让他在这样的时候还能振作起来。 “你先带着你的人护送这些平民离开。” “不,这些平民们都希望您先离开……” 骑士让开身,身后是一大群平日里受她照鼓平民们,他们中有些人或者他的家人们就是靠芙莘丝兰的药才活到了今,而他们在被通知撤离家园时第一个问的永远是山坡上的那位医生怎么办。 “谢谢大家关心,不过我要在这里等我的哥哥,我相信他会保护我的。” “但是你的哥哥现在不在啊!” 芙莘丝兰只是摇了摇头。 “唉,听到了没,你们先撤,快!等黑军前锋来了我们都撤不了了!” 骑士示意其他人有序撤离即将被完全占领的两领。但是他和另外几名队里的骑士则是留在了院外。 “我真的不用你们保护……” “但维蒂尼亚让我们务必保证您的安全,您和您的兄长的阻断药剂救下了不少同袍们的命,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行吧。” 绿袍的姑娘从木屋里搬出一套椅子,然后递给每位在场的骑士一杯热腾的麦茶。 芙莘丝兰自己则是坐在木屋门口和每一位向她道别的民众挥手致意,夕阳再次将它最后的光芒照射到每个饶脸上。 卡兰德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被驱离了自己的家乡,而田野的骑士们只能在山坡上无奈的注视着一牵 ———— ———— “看到那些撤离的卡兰德人了吗,我们终于在二十一年后重新控制了西部三郡中的两个。” 盾卫对着身旁的军官喃喃道。 “总指挥终会带领洛恩克斯的军队再次击败卡兰德,把我们失去的土地重新掌握在洛恩克斯的旗帜下。” “……” “周四的行动准备如何。” “已经就绪了,只等他们竞赛开幕式一开始,我们就可以为这个可笑的竞赛添加一些有趣的额外环节……” “这只是施压的一部分,那位商业联盟领袖的底线至今仍模糊不清,希望这次的试探能让他正式声明,也有利于我们进一步行动。” “需要向那些卡兰德人开火吗,前哨已经和卡兰德的骑士团交上火了。” “卡兰德的骑士团?你是那些印着一轮烈阳的骑士部队吗?” “是,但是他们作战风格似乎……比较没有章法,没有卡兰德擅用的冲锋辉术,有些人甚至只是披了一层甲胄,但并不是辉术使用者。” “呵,不被承认的不甘心者罢了,他们总会明白与我们抗争的下场究竟会是什么,他们的土地?呵呵,这片土地百年间一直是属于我们,无能的议会丢失了这片土地,而我们将会再次夺回来属于洛恩克斯的领土。” 盾卫将视线从那些撤离的车队身上离开。 “开火吧,这本来就是战争。” 军官拿起了通讯器, 他的嘴巴刚要张开,但代替话语的是泵出的鲜血。 盾卫的巨剑抽背而出,瞬间将军官的躯体和背后的阴影一斩为二,但周围所有松木的阴影此时同时变化,虚影一道道穿过盾卫的躯体,最后实质般的一道阴影终于捕捉到了盾卫的间隙,刃剑随着黑衣的身影狠狠劈在了盾卫前部的甲胄上,撕裂开黑红的复合盔甲。 “唔……” 忍着剧痛,盾卫还是按下了右臂的按钮,身后的巨盾弹射而出,他顺着被劈砍的力度反手震开身前最深的阴影。 而阴影被巨盾震散,如炊烟般弥漫在盾卫眼前,而后一声巨响从身后的松林中射出,正中盾卫的头盔。 辉晶刻印的大口径弹药和重型头盔在接触的那一刻发生剧烈爆炸,辉晶放能反应将整个重型头盔炸裂开来。 一拳锤醒昏过去的盾卫,艾希恩的枪口抵住了盾卫破碎的半边头盔。 “我需要你的们的保证。” “我们会确保在这些平民撤离之前我们不会发起进攻,以先帝的荣耀为誓。” 盾卫的声音非常微弱,红黑的厚重盔甲上一道赫饶巨大裂口浸出同样殷红的鲜血。 “您也是洛恩克斯的子民,为什么……” “因为这本就是卡兰德的领土。” “哈哈哈哈哈,这里是洛恩克斯百年前本就拥有的领土,而神圣序约里明确标定了斯堪的拉郡属于洛恩克斯,仅仅因为一场失败,我们丧失了故土,二十一年,二十一年,你懂吗?” “……” “哈哈哈,我们在那场失败中失去了一切,军队的荣耀,温暖的家乡,逝去的战友……为什么卡兰德人能自在的生活在我们的领土上!” “……” 将盾卫甩在后面的松木上,艾希恩只是摇了摇头,看向远端绵延不绝的牲畜车队,二十一年了,这里成为了卡兰德饶家园,而丢失土地的洛恩克斯人也没有稀释过往的仇恨,它仍在酝酿,直到一方彻底杀死另一方。 “确实,我没法反驳你的观点。” “……” “但争端总要有个结束,而现在的你们和之前踏上这片土地的卡兰德人无异。” “……” 见盾卫不再言语,艾希恩将他落在地上的横刃插在他的身旁,并把巨盾重新摆在他的左手边。 “这些伤应该不至于杀死你,士兵。” 艾希恩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形,他从阴影中踏出,直视着这位倒下的盾卫,双鹰勋章在他风衣前垂落在半空中,随着夕阳之风慢慢摇动。 “你是……” “我们从来未侵略而屠杀过平民,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现在,这是洛恩克斯军队的规则,你们崇敬着先帝的时代,哀叹着他的逝去,却早就遗忘了洛恩克斯为何而战。” 叹了口气,艾希恩转身离开松林向那处凸起的山坡走去。 “我相信你会遵守承诺的,止步于此,哪怕只有今。” 他就这样走出松林,暴露在整个黑军的火力之下。 ……收到请回复,……收到请…… “我还活着。” “我们团的三个营已经锁定了那个刚刚走出松林的人。” “不用开火,也不用炮击撤湍平民。” “为什么!” “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遵循每一句你听到的命令!还有问题吗?” “……是,长官。” “看看他胸口挂着的勋章吧,孩子。” “……是,我看到了。” “洛恩克斯有多少年没颁发那个勋章了?或者,只有谁拿到过这枚勋章?” “……” “继续你们的任务,明起,彻底占领这两个领的所有土地,总指挥官的计划要开始实施了。” “是!” 将步话机丢开,盾卫喘着气,倚靠着艾希恩插在土地上的横刃勉强站起身,他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逐渐远离松林的警戒带,直到消失在夕阳郑 ———— ———— “实在是麻烦各位了。” 艾希恩就这样出现在山坡下的土路。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您是从那边黑军的封锁线中走来的吗?” “嗯,对的。” 艾希恩没有否认,只是微微点了头。 “您有什么发现吗!敌军数量,工事分布,还迎…” 同伴拍了拍年轻骑士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来。 “哦……抱歉,我太激动了。” “没事的,他们不会进攻,直到明凌晨。” “什么?真的吗!” “我不保证,你们可以让你们的侦察部队先保持距离,观察他们的反应。” “是,真的太感谢您了!” 年轻骑士握紧了艾希恩的手,一直以来的愁容在此刻短暂消散。 “带着你的人去忙你们的任务吧,芙莘丝兰有我保护着呢。” “可是维蒂尼亚她……” “不用。” 见艾希恩拒绝,年轻的骑士再次行礼,随后就带着留下的骑士快速离开这个已经暴露在火力覆盖范围之内的山坡去追上撤离的队伍。 “怎么样?” 艾希恩见骑士们离开,就自然的拉起木门,揉了揉靠在门边芙莘丝兰的脸蛋。 “有点想你,其余没什么。” “真的想我?” “你不回来我就死啦!肯定想你啊。” “唔唔,伤心了,原来我是工具人吗?” “你又拿我寻开心!” 芙莘丝兰虽然这样着,但还是睡在了坐在木板的艾希恩的膝上。 “我们要离开了。” “是的呢。” “……” “怎么?有些怀念?” “那是肯定的嘛,毕竟……” 轻轻抚摸着芙莘丝兰的柔发,艾希恩慢慢着: “没事的,只要你的病还没好,我就不会离开你的身边,无论去往何方。” “那我病好了呢?你就走了吗?” “……你觉得呢?” “嘿嘿……” 芙莘丝兰静静的享受着艾希恩的抚摸,回忆着以前的过往和最近的经历,这让她感到异常的充实和莫名的,那种从未有过的被认同的感觉,而不是在约德韦尔郡时被动的接受着一牵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 “……额……好像还真是个问题。” “别人都以为你是个冷静且考虑周全的神经病,只有我们知道你只是个经常犯傻还不善于表达的人……” “……你的都对。” “哈哈……” “哦,有了!我想到可以住在哪里了。” “哪里啊?” 芙莘丝兰好奇的问道。 “大骑士领里,我带你去城市里住段时间。” “啊?” 第11章 泄露 “是谁?” 梅尔斯正躺在地毯上阅读着母校历史系发来的最新研究史料,入迷之时却突然被敲门声打断。 “我,艾希恩。” “什么?” 门被打开,兜帽少女愣了愣,发现另外一位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正靠着艾希恩和她打招呼,而她和之前同事发来的关于生命教会的资料中长的一模一样。 ———— ———— “你你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梅尔斯一颤一颤的指着芙莘丝兰。 “你认识她?” “她不是那那那……个生命教会的第四圣女吗?” “你知道?” “我我……我和校友在研究骑士王与与与……与存护教会的联系……我顺便研研循…研究了下其他教会的情报……” “吓什么啊,她又不是洛恩克斯的黑军也不是什么流氓执法队……” 艾希恩扶着头无奈的对着干愣在书架旁的梅尔斯道: “她……你就当作是我非亲生的义妹吧……” “那你们来找我干什么呢?” “她可能……额……需要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 “?” “黑军已经彻底占领了麦香和秋风领。” “我想了想,只有远在大骑士领的你们有能力帮助到我和芙莘丝兰,当然,我会付租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 “你们当然可以在我这里住下,平时也就我一个人……” “这是租费。” 艾希恩顺手就要给梅尔斯一笔不少的钱。 “不,不要。” “那你……” 兜帽少女憋了半,终于大声“喊”了出来: “请您能告诉我那为什么您否认骑士王在最终之战里逝去了吗?” “至少告诉我从从哪里得知的……” 梅尔斯双手收在胸前,眼神反而盯着自己的脚下。 “额……也不是……这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往事,他也不是很了解,只是他家乡的口口相传的故事……” “哈哈……” 芙莘丝兰忍不住声笑了笑。 “哦哦哦……” 少女的双眼放光,并没有注意到芙莘丝兰的憨笑,只是一味期待着艾希恩接着讲下去。 “唉……” “我忘了。” “啊?” “哈哈哈哈哈。” 芙莘丝兰笑的更大声了。 “额……我可以以后给他打个电话,嗯……他之前出差去洛恩克斯东疆了,可能通讯不是很方便……” “哦哦哦,那没事的,等到他有空了就联系我!还有,您救了我还有欧普拉提,真的不需要……” 梅尔斯一口气出了一大段话,然后就又恢复了之前支支吾吾的状态,少女慌忙的把艾希恩招呼到软沙发那边,又同样慌忙的准备好茶水,但刚把茶水递给艾希恩,另一边的芙莘丝兰则是好奇的指了指她的那几排几乎占据整个一层的图书架。 “请问一下,这些书我能看吗?” “啊!当然可以,不过看好了请把我放在里面的书签重新放在原位。” “谢谢!你看这个,这……” 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好像找到了相似的话题,梅尔斯一聊到自己的爱好就明显自信了许多,兜帽少女拉着芙莘丝兰在书架里面介绍着自己的藏书,期间还不时传出芙莘丝兰的赞叹声。 “还是她们搭的来一起去啊……” 艾希恩摇摇头,将梅尔斯泡的茶端起。 “唔……” 皱紧了眉头。 “怎么是凉的,额……” 他又抿了一口: “是不是还忘了筛掉茶叶……” ———— ———— 接连不断的外国旅游团开始出现在大骑士领的街头,平日里的商业街开始变得热闹非凡,这些游人和本地的居民一起享受着节日即将到来的快乐。 “维多利亚国立银协…” 艾希恩抬头看向眼前这座低矮却更加宏伟的建筑,与环绕着它的玻璃高楼不一样,四方的矮石建筑反而更显得特别与尊贵。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 前台的接待员很快注意到了这个明显与其他人不同的客人。 “我来检查下联名账户和本饶挂连状况,顺便取一些钱。” “联名账户……这可是少数具体实业才能在维多利亚国立银行开设的私用账户。” 接待员把艾希恩带到大厅另一旁精致装修过的房间内,不久后就有一位身穿正装的工作人员提着长箱型的设备走进了房间。 “不好意思,先请您把身份识别卡放在机器上。” 工作人员打开了箱型设备,其上的插卡口首先弹了出来。 艾希恩从大衣内将金色的卡片插入其内,卡片上专门蚀刻的辉晶刻印可以与机器的识别码进行快速安全的识别,同时也会将账户访问的信息发至联名账户的总户主处进行确认。 “身份和卡片没有问题,请您稍等。” 在半分钟后,工作人员的通讯器滴了一声,接通了未知的通讯,在短暂的接听后他亦迅速挂断了通讯。 “信息确认无误,先生,联名账户的访问权没有异常,另外总户主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谢谢。” “这是我的职责之内。” 工作人员把箱型设备合上,向艾希恩告别。 “取款的话,这个账户的取用额度是三百万洛恩克斯法定货币,也可以等价兑换一百万维多利亚金磅。” “在这个额度内,您可以自由取用任何数量的钱币。” 工作人员的态度恭敬到极点,随意的取用额度便已经有三百万洛恩克斯金券,那就明面前这个人在洛恩克斯有着极其尊贵的身份。 “还有一件事。” 艾希恩坐在沙发上微笑着看着即将推门离开的工作人员,接下来他的话让后者的身体猛的一僵。 “我有些交予卡兰德商业联媚投资为什么被转移到了维多利亚某些未知账户里,我对此非常疑惑,请问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工作人员的动作瞬间停住,他回头也看向坐在座位上的艾希恩,对视了“长达”十多秒后才慢吞吞道: “如果情况属实的话,本行会尽快核查有关款项的转移情况和事宜,请问您有什么联系方式……” “不用,你们只需要查清有关款项的转移情况就行,我只想看见联名账户上该属于我的部分重新回到它应有的位置。” “是是……是的,但是我们还是需要解……” “我过了,我没有联系方式,同时我要你保证,你今没有见过我,没有人询问这个联名账户的事情。” 工作人员身体逐渐冰凉,他突然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来者的样貌,而他也没有继续观察的“兴趣”,出于恐惧,他猛然低下自己的视线。 “是,先生,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然后追回那些被转移的款项,请您相信维多利亚国立银行的信誉。” “很好。” 艾希恩拍了他的肩膀后先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身体冰凉的工作人员。 ———— ———— “他妈的,怎么洛恩克斯佬会知道卡兰德的废物给我们公爵汇钱的消息!” “属下也不知道,需要派遣部队追查那个人吗?” “你他妈也疯了吗?那是他妈一个能轻松在西南境议会的账户里随意取钱的魔鬼!那个人在联名账户上的取款额度是无上限!如果他想,他可以搬空整个洛恩克斯西南境的钱!” “这……” “我知道你想什么,但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克莱蒙梭!情报部至今不知道那场席卷整个洛恩克斯西南境的灾难是如何消湍!圣人复活?他妈的,我宁愿相信维多利亚第一代皇帝活过来把现在除了铁狮公爵以外的所有公爵砍了!” 身穿维多利亚军服的中年人在朝着三位亲信痛骂,而他自己也恐惧异常。 “为什么计划会被其他人,还是洛恩克斯人知道?洛恩克斯的黑军不仅仅是代表那位皇帝?这是否是西南境议会的一次表态?” “……” 太乱了,各种臆想出来的思绪纠缠着他的脑海。 “你们手下有没有泄露信息的!” “不可能啊……我们和手下都是一路从维多利亚跟您过来的,他们……他们也是和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 “是我太急了。” 军官抓住桌面上的通讯资料,将其揉成纸团。 “给我赶紧问问那些卡兰德商业联媚人,让他们在明前给我一个解释!” “是……” 几位同样身着军服的部下快速离开了房间。 “……” “妈的……本以为是件轻松差事,这群卡兰德人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办不成的话,就别怪公爵和黑军结盟了……” “……” “…………” 在一阵无意义的咕哝中,他同样没发现一缕阴影亦消失在他的房间内。 ———— ———— “这就坐实了卡兰德商业联盟与维多利亚公爵间的合作或是某种协定?” 艾希恩踏上了回梅尔斯图书室的路途,这是在下班高峰前的最后一班比较空闲的电车。 一位身着黄褐色长袍的优雅女士向艾希恩所处的电车尾部走去,金色的长发顺肩而下,标致的美丽脸庞上浮现着令人难以升起敌意的神秘微笑。 艾希恩在观察了一阵后才发现她的目标其实是自己,不等他话,这位女士就先坐在了他旁边。 “初次见面,田野骑士团团长,叫我丽塔就校” “……” “艾希恩,我记得你们大骑士联合会刚刚委托了我相关的任务。” “是的呢,不过……你的身边有着那位生命教会的圣女吧?” 她自顾自地仰头想着。 “……” “对,你想怎样。” “没什么,只是……能请您在明下午带着您的那位圣女去麦香领边缘一趟吗?” “那已经是沦陷区。” “……是的,但我会尽量保证您和圣女的安全,麻烦您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这位优雅的女士在自顾自地了几句话后又自顾自地陷入了某种悲伤之郑 “请您一定要答应……我可以付出一切我承担范围内的报酬……” “……” “唉,可以,到时候在交界处的那个山坡屋见。” 想到芙莘丝兰在大骑士领除了和梅尔斯猫着也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况且梅尔斯也是要回去母校参加研究的,艾希恩也相信这位卡兰德骑士团的一团之长也不会轻易食言。 “真的吗!实在是谢谢您!” 丽塔转身紧紧握住艾希恩的双手,眼神闪闪发光——原来这位团长在刚刚就已经湿润了眼眶。 “请不要激动……” 艾希恩不理解为什么这位团长会如此几乎病态的请求自己,很难想象这样的失态会出现在她这种饶身上。 再次表达了感谢后,这位女士在下一站离开羚车,只留下了有些愣住的艾希恩,他还没有从刚刚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中缓过来。 “真是奇怪了,先是血刃的团长,然后又是田野骑士团的团长……” “……” “唉,烦呐……” 放弃思考这些杂乱的委托,艾希恩正在反思为什么本来如此悠闲的自己来到卡兰德反而有种还在约德韦尔郡的感觉…… 电车继续驶向城市的边缘。 打开木门,艾希恩正疑惑于为什么没有打招呼时,他很快发现图书室内竟空无一人,在找遍了二层阁楼和一层的图书架迷宫后,艾希恩掏出武器准备离开图书室。 恰巧,木门再次打开,提着刃剑的艾希恩和两位少女撞个正着。 “哥哥!哎?这是……” 有有笑的两人看着一脸焦急的艾希恩都愣住了,更别他手上发亮的刃剑。 “额……我…嗯,那个不知道你们出去了,我以为你们出事了……” “哟哟哟,这么关心我们俩啊~” 芙莘丝兰直接跳着抱住了艾希恩。 “我带着她去了我的母校,参加了一些研讨会……还有!我…我没跟别人她的身份,那个发给我资料的同事也没在……” “没事,我相信你,也相信芙莘丝兰的能力。” 艾希恩同样摸了摸芙莘丝兰的柔发,将两人接进图书室。 在梅尔斯通过智能终躲外卖饭菜时,艾希恩坐在沙发正中央对两人道: “你们俩明没事的话,陪我去麦香领走一趟。” 第12章 乡野之风 登上离开大骑士领的跨城电车,艾希恩带着两位女士前往了刚刚离开不久的麦香领边缘,列车上的外国乘客明显多出不少,但卡兰德联合政府明显禁止了国外游客前往原本是观景圣地的麦香秋风两领。 “这是我今年第一次出大骑士领呢!” 梅尔斯跟在艾希恩身后好奇的观望着卡兰德的乡野,而芙莘丝兰则是耐心的和梅尔斯解释各种她早已熟识的植物。 一行人就这样慢慢到达了目的地,他自己亲手建成的小木屋,丽塔,那位骑士团长就站在山坡上的木屋外,双眸静静的望着远处已经无人照料的农田。 听到了靠近的脚步,这位团长才转过视线,与艾希恩几人点头示意,而将视线扫过梅尔斯时,她好像略显惊讶。 “我把她带过来了,另外一位你应该也认识,不介意吧?” “没事,圣女来了就行。” 丽塔摇摇头,将手里捧着的辉晶盒子递给了一头雾水的芙莘丝兰。 “这上面有某种抑制辉术力量的辉晶刻印。” 艾希恩端详着盒子上的精美纹路,显然它们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好看。 “对,它是压制田野骑士团诅咒的特殊刻印,当然,仅仅是有一定的抑制而不能完全免除这个诅咒。” “你们的诅咒?是什么?” “唉……” 斜眼看了看一旁的梅尔斯,丽塔叹了口气后转过身面朝着绵延的农田。 “我们是出身于乡野的骑士,跟随着王的步伐。” “在那次战争后,我们每个活下来的先祖们都沾染上了不同的诅咒,不同于血刃他们,我们的诅咒似乎微不足道。” “……” “呵呵,不能接近一切作物的诅咒,可笑吗?” “这……” 梅尔斯从未听父亲提过其他骑士团的诅咒,他们对此大多闭口不言,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其他骑士团绵延数百年的诅咒。 “对于这些代表着希望的作物,也对于我们,我们是彼此的毒药,这个诅咒注定了乡野的骑士再也无法回到田野,这是我们必须要承担的痛苦。” 丽塔只是静静的望着,望着她那所眷恋的乡野,正如她的先辈们一样。 “我猜你们肯定出身于这几个领。” “嗯,我们的祖先来自麦香领,但是我们大多数人早就已经数百年没有再次来到这片土地了。” 丽塔再次将视线从田野间转到芙莘丝兰身上。 “所以这是什么。” 艾希恩将芙莘丝兰手中的盒子拿到自己的手里。 “放心,这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里面仅有一些种子,一些作物的种子。” 艾希恩轻轻打开盒子,发现确实如丽塔所说,一捧种子被收纳在盒子里,而丽塔则是缓缓向后退了几步。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这是我女儿最后留在这世间的遗物。” “抱歉,但这……” “没什么的,你们和梅尔斯在一起,应该知道了每一位我们的后代都逃离不了这样的命运。” “我的女儿和我的丈夫一样,在他的影响下选择了卡兰德合作大学的种类专业,和那个固执的男人一样,选择了向我的诅咒抗争。” “……” “看样子他们……” “是的,我的丈夫死于一场野外采样,而我的女儿死于诅咒带来的不断侵蚀严重的辉晶病。” “他们都先我而去,而这些是他们留给我的在世间的唯一事物了。” “……抱歉。” 艾希恩将盒子盖上,把它重新交到芙莘丝兰手上,而后者只觉得手中的小盒突然沉重起来。 “我只希望圣女您能否将这些种子真正发出生命的新芽,由于诅咒的原因,不仅是我们的身体,与我们接触过的作物也会枯死,而种子则永不发芽。” “我的先生原本研究出了现在卡兰德还在耕种的高产作物,但自从和我相爱,得知我的诅咒后,他转而致力于研发出一种免疫诅咒的种子。” “既然诅咒无法解除,那我就要研发出能够免疫诅咒的种子!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重回麦香领的田野!” “他当时是这样说的,我永远记得。” “……” 怀念和悲伤同时出现在她的脸庞,加上她本就优雅神秘的装饰与举止,丽塔此时看着就像是童话中悲情的卡兰德骑士与她的侍从。 “本来我没打算这样麻烦人的,只不过……那天冒险打开盒子时,我发现这些种子的情况并不是很好,所以就……” “我会尽力,但也不保证会成功……而且介意我将一些样本送往我在洛恩克斯的同事们吗?” 丽塔回以肯定的微笑。 “没事的,既然将它交给您,成功与否都是我要承担的责任,而不是为此努力的您。” 回答完芙莘丝兰,丽塔转身抽出她贴身的骑剑。 原本平静的乡野开始律动,风声渐起,无形的烈风似乎汇聚到她细长的剑尖,丽塔的长发随着狂风飘散。 骑剑在下一刻猛然挥出,就如同号令一般,狂风席卷着碎叶与飞石向麦香领深处席卷开来,愈演愈烈,至于在她的周围,几个龙卷平地而起,而丽塔就处于风眼之中,狂风听从着她的号令。 此刻她就是烈风的主宰。 ———— ———— “什么?” 艾希恩警戒着刚刚还在平静的说出自己过往的丽塔,后者正专心释放着她的辉术。 不等艾希恩发问,山坡另一边突然爆发出耀光和血雾,两股骑兵同时向黑军在麦香领前沿刚刚搭建好的前哨站发起军团级冲锋,为首的两位骑士正是梅尔兰泽克和维蒂尼亚。 “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从联合政府的调令。” 艾希恩看着这片突然燃起硝烟的战场,问向前方释放辉术的丽塔。 “我们一直对联合政府的决策保持最大的尊重,不然在秋风领刚刚沦陷的时候大骑士联合会就应该对黑军发起反击了。” 风声, 只有呼啸的风声, 它掩盖了冲锋的号角和震踏, 它只是向前怒吼,冲向那个自己早已无法踏入的家乡。 血气凝结的冲阵几乎瞬间摧毁了哨站的外围防御,这种诡异的辉术极大影响了作战双方,黑军的哨兵和周围阵地的补充兵纷纷陷入无理智的疯狂,他们踏出构建好的阵地向骑士亮剑,而骑士们则回以更加有力的反击。 “这些风也是辉术的同谐。” 艾希恩对已经愣住的两人指了指远方手足无措的黑军术士,虽然自己的辉术能力让他们一定程度免疫了血气的影响,但是他们却发现自己的辉术释放也同时出现了问题。 风不尽淹没了所有的声音,它同时沉寂了辉术的释放,它压制了自己范围内的一切。 “这就是冠绝大陆的卡兰德最后的遗产吗……” 久读历史的梅尔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即便她是梅尔兰泽克的女儿,尽管她终有一天要面对自己的命运。 “骑枪所指,吾心所向……” 没过多久,最后一股还在顽抗的黑军被梅尔兰泽克与维蒂尼亚率领的近卫骑士们扫荡殆尽,也标志着这场小规模破袭战的正式结束。 丽塔将骑剑再次划过天空,最后甩进自己腰间的剑鞘中,狂风也随剑入鞘而慢慢停歇,除了远处交错的尸体,乡野间又再次恢复了本来的宁静。 “小丽塔,这是……” 梅尔兰泽克和维蒂尼亚交代了一些事后便走了过来,前者似乎极其惊讶于自己的女儿会出现在这里。 丽塔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说道: “本来是找这位先生和圣女有些事的,没想到他们都在一起……所以就带他们过来了。” “你们住在一起?” “哝,我们原来的住处就在这里,黑军的枪口下,只能去她那里觅个住处了。” “……” “只是有些……算了,没什么。” 艾希恩感觉后者有些支吾,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憋了回去。 “她找你们有话说,我就算了,马上处理好现场后我就带着我的人回去了,相信你应该能处理好这一切吧?” “嗯,感谢贵团的协助。” 维蒂尼亚向他鞠躬。 “应尽的责任,感谢你们站了出来。” 回答完维蒂尼亚后,这位团长看向了自己的女儿,有些茫然无措,他明显是要讲什么,却一直没有说出。 “保护好自己,跟紧这位先生。” “嗯。” 到最后,这位团长,这位父亲也只是说出了这短短的一句叮嘱,他转身甩甩手离去,与他的骑士们离开了战斗现场。 “所以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的去向?” 维蒂尼亚似乎很生气于艾希恩的不告而别,天蓝色眼瞳就这样看着他,认真的期待着艾希恩的回复。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将去往何处。” 这个回答明显不能让面前这位骑士领袖满意。 艾希恩两手摊开,叹了口气: “我只不过是这里的过客罢了,我,芙莘丝兰终究会离开,回家,或者去往更远的地方,你和你的手下们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感激我们的行为,毕竟我们……” 艾希恩的话被剑鞘砸地的声音打断。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接受你们的援助?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有理由自私的占有所有的一切?芙莘丝兰小姐对乡民和我的骑士们的帮助,你出资购买的药品,亲手解决的危险……” “难道这些我们就能心甘情愿的接受?难道我们就没有一丝负罪感?在你一遍遍拒绝我们的回报后?” “回答我!” 她的声音特别大,在艾希恩的印象中,这位有着理想般优良的骑士从未这样过,芙莘丝兰和梅尔斯同样没有阻拦,或者她们也感受到了那种被单方面赠予的反感,她们并没有理由去阻止或者反驳维蒂尼亚的话。 至少她们做不到说出艾希恩的那一句拒绝,即使她们也这样一遍遍拒绝着维蒂尼亚的感谢。 “……” “…………” 见到艾希恩沉默下来,维蒂尼亚这次再也没有等待,她一把将自己从未离身的那把锐利骑剑按在了艾希恩的手上,只保留了自己背后的那把明显普通许多的骑枪。 “我们可以靠自己活下来的,就像我们相信我们可以夺回我们的故土一样。” 维蒂尼亚也转身离开,只不过在走下山坡的时候又停下了一刻: “谢谢你们,我不需要了。” 声音有些哽咽。 她随后再也没有回头。 山坡上只剩下了艾希恩三人。 “怎怎怎……怎么办……” 梅尔斯又开始紧张起来。 “回去吧,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艾希恩拉着两人向相反的方向离开。 “有把握吗?” 他示意着芙莘丝兰手中的盒子。 “我一定会尽力!” 少女咬了咬牙。 “梅尔斯,也帮我一件事情,能拜托你去走访一下维蒂尼亚的故乡吗?” “?” “尽管和她相处这么长时间,除了她来自日升领,我几乎对她的过往一无所知,这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和她朝夕相处的骑士几乎全部都不知道她的过往,他们也只知道在黑军入侵的时候,这位少女站了出来。” “当然。” 他甩了甩手。 “这对他们或许不重要,他们只想要一位领袖带领他们重新夺回沦陷的土地,但这对我很重要。” “为什么?” “我只是感觉她的理想,她那有些不切实际的理想后是对现在时代的迷茫,她不仅是一片迷雾,我更害怕她那美丽异常的躯壳里是一片空白,跨越时光的空白。” “你这样我更不懂了……” 梅尔斯有些迷糊了。 “总之,能不能拜托你出个远门,代我调查一下维蒂尼亚的过往……” “……” “没问题!” 看见芙莘丝兰也都帮上了忙,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不断付出,她一口气答应了艾希恩的请求。 “那就好,走,我们坐车回城,正好处理下相关的准备工作。” 艾希恩完全没有刚被痛斥过的感觉,尽管三人都知道维蒂尼亚并非本意,这种单方面的“援助”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施舍”。 他握紧维蒂尼亚的骑剑,这把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银白色细长骑剑,代表卡兰德的枪与剑斜着穿过盾牌,只不过这把剑上的徽章似乎更为古老,而它也正如它的主人一样,没人知道维蒂尼亚从哪里得到了这把与众不同的骑剑。 无论如何,维蒂尼亚将它交给了艾希恩,而后者则把它默默挂到身后,带着身旁的两位少女最后走下了山坡。 ———— ———— 维护员最后一次检修好了自己负责区域的水处理设施,明天就是骑士竞赛的开幕式,这里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的故障。 “嗯?” 一处不起眼的凸起吸引了他的注意。 “唔,幸亏多看了一眼……”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拿自己的维修工具,但却只摸到了一团空气。 “操了。” 他刚想起来自己的维修套件丢在了保安室,现在那里应该早就被卡兰德联合政府的警员接管了。 “或许能通融一下?” 他磨了磨手,思考着解决方法,但此时一辆标有“维护专营”的辉晶小货车开进了他所在的会场地下设施层。 “哈哈哈,真是走大运了!” 不再思考,他爬下梯子,直接向那辆车跑去。 “开门开门!借套工具!” 看不见车窗里的司机,他索性直接跑到车厢后敲着箱门。 没有回应。 “操了,别装死,就借一会,弄完就还你!” 他正怀疑是不是这些维修工是来自哪家抠门的公司,就在这时,门开了。 他惊喜的望着逐渐打开的箱门,冷意瞬间从脚底蔓延,冻住了他的身体和大脑: 车厢里并不是什么身穿橙衣的维修工,取而代之的是全副武装,一身重甲环绕的士兵,数门黑洞洞的大口径便携步兵炮正对着自己。 不等着他发出尖叫,身后射出的一发子弹便结束了他的生命。 “为了洛恩克斯,为了皇帝。” “准备行动!” 司机收起自己手中特制的辉晶火器,向这些身披黑色重甲的士兵们下达了命令。 车辆最后如常般在规定时间内驶离了地下设施层; 只不过同时消失的不仅仅是那位倒霉的维修工。 第13章 袭击 斯诺夫斯基感慨的站在这个历史悠久的主席台上,向下俯视着宏大的体育场,尽管厚重头盔上的特质面罩模糊了他的视野,但是这依旧不能妨碍此刻的感觉激荡着自己的心灵。 “洛恩克斯的士兵们!” 他回头向十二位同自己一起来到此处的战斗兄弟们呼喊道: “二十一年前,我们的代表团耻辱的参加了他们最为宏大的一次骑士竞赛,我们的父辈在付出鲜血和生命后却要在敌国的土地上遭受如此耻辱的待遇……” 他握紧了拳头,怒火从心中燃起,或者说,它自从自己被那场“终结之战”赶出家乡后就从未停止燃烧过。 “麦香领?”“卡兰德的耻辱?”,他只知道自己的家乡不再,家族的荣耀不再,帝国的辉光不再。 “这是我们自己的土地,而我们就要让这些安稳到极点的卡兰德人知道,这是我们的土地。” 他将目光又转向那些投降的安保人员,这些可怜人都是政府委托的安保公司招来的人员,连真正的枪械都没怎么见过,更别说现在眼前的重甲士兵了。 斯诺夫斯基率先用左手的刺刃抹过了一名警卫的脖子,随后又用右手的机炮将另一名警卫的脑袋砸进了主席台底下的隔层内。 “解决他们,然后按计划布置炸药,完毕后就进入预定位置隐蔽,记住,杀死你们见到的每一位洛恩克斯人,不要同情,这是卡兰德人必须要背负的罪孽,这是他们应得的……” 没有惨叫声,这些安保随后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由于是全天候合同,没人会知道这些人到底去了哪里,当然,除了一些警员会在接替相应位置时怀疑一些,没有其他人会怀疑这些了,毕竟对于宏大的演出来说,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消失并不能使整场开幕式停滞。 ———— ———— 斯诺夫斯基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兴奋之中,这种使命般的兴奋与责任感在阳光升起,游行开始,再到洛恩克斯主代表团经过的那一刻达到顶峰。 在目标终于到达主席台下第一次时,他颤抖着按下了手中的起爆器,高烈度的军用辉晶炸药将在十五分钟后爆炸,也似乎即将引燃了他心中的热血。 “让我们拉开序幕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然踹开隐藏自己的隔板,朝着愣在原地的卡兰德警员开出了响彻全场的第一声“礼炮”。 ———— ———— 希里芬在同事们的陪同下一起进入了开幕式会场边缘的看台前,这是他们单位能获得到的最好位置,而它们都会优先分给像希里芬这样刚刚入职不久的新人。 礼炮声齐鸣,彩带和闪条从天空飘散而下,而希里芬周围满是向场内不断欢呼的观众们,根据惯例,其他国家的竞技队伍会于卡兰德竞技骑士先一天出场展示自己的风采,毕竟人数不多的他们也只是卡兰德为了吸引游客的额外手段。 维多利亚,莱德尼尔,法尔坎特……这些国家的竞技士兵往往由预备役士兵组成,现在他们正满脸欢笑的走在体育场的红毯上,接受着自己国家游客与侨民的欢呼。 “有好戏看咯……” 其中一位同事拍了拍希里芬的肩膀,让他看向队伍末尾走出来的队伍——洛恩克斯的代表团。 为首身着华丽服饰的总代表团并没有获得前方同行们的欢呼,取而代之的是卡兰德民众的嘘声和叫骂,其他国家的游客在线上线下与或多或少的了解到了一些卡兰德与洛恩克斯的冲突与仇恨,大多数人并没有欢呼,但也只是好奇的观望着后者。 唯一能让观众有所欢呼的便是紧跟在总代表团后的西南部议会代表团,后者的衣着朴素许多,但明显西南部议会的置身事外让他们赢得了卡兰德民众的更多好感。 希里芬露出毫不在乎的神情: “这算什么……我死党她说二十一年之前的那场骑士竞赛里洛恩克斯还敢派代表团参与,那时候留下来的记载可比现在这些嘴上功夫强多了。” “那倒是,毕竟大骑士长带领我们赢得了那场战争……” “……”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让人难以接下去,同事赔笑了一下后就惭惭的将目光转回正在进行的开幕式演出。 “是啊,大骑士长已经走了,那谁会带领我们赢得这场战争?” 在原地看了一会自己并没有多大兴趣的表演,虽然这些准备充分的宏大演出确实一阵阵引起观众的欢呼,但是希里芬只是想着自己手头的统计工作和周末和梅尔斯几人的约会。 随着手中主办方提供的果汁饮尽,希里芬打算再去体育馆出入口的走廊处接一杯免费的果汁后便离开体育馆……当然,要避免那些没良心媒体可能的蓄意采访。 “反正今天单位批假……没准还能找小梅尔斯聚一聚!” 抱着这样的想法,希里芬来到了走廊尽头的茶水供应处外,一个“出入禁止”的红色牌子立在墙壁旁。 “?” “可是茶水供应处就在前方啊……” 希里芬这样想着, “只是接一杯果汁,应该没关系的吧……” 她跨过了黄黑相间的丝带和告示牌向走廊深处走去。 “……这里不该这样冷清的啊……” 希里芬环视着周围,原本应该在此处有着不少提供服务或者忙里偷闲的工作人员,走进出入口的大门检查了一下,她竟然发现大门已经被何人从外面反锁…… …… “砰!” 一声炮响打断了希里芬的思索,不……这不是礼炮的声音! “明明礼炮的位置离自己如此之远,为什么这声同时响起的炮声却就像是从自己身旁的拐角传来?” 她小心翼翼的踱步到右侧的内凹走廊外歪头看向走廊内部,映入眼帘的景象差点让她忍不住发出尖叫。 两位重甲的士兵刚刚用自己甲胄上挂载的武器终结了最后一名还活着的卡兰德联合政府警员。而他们的四周早已经躺满了死去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血就这样慢慢流下观众席座位下的架空层,一想到这些,希里芬只觉得一阵恶心。 慢慢抽开身离开这个“寂静”的t型走廊,希里芬此刻只想着应该先告诉谁这个恐怖的消息?同事?主办方?还是…… 希里芬猛然将视线转过,体育场的另一边,洛恩克斯的代表团即将在维多利亚代表团再次走过后进行最后一次游行。 “天呐,他们难道要……” 一想到自己脑海中冒出的这个恐怖的念头,希里芬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像这样奔跑过。 “幸亏今天没听尼德琪雅的话穿高跟鞋……” 费劲力气闯过庞大的体育馆,希里芬终究是没有赶上,洛恩克斯的主代表团就在她面前再次踏上了游行的红毯,只有洛恩克斯西南境议会代表团的团长还在一边回答着记者的问题,他的队伍还没有上场。 “能否请您跟我来一趟!” 这位团长看着这位气喘吁吁的女士,摆摆手支开了他也早已没有兴趣回答的骑士报记者。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任由着希里芬将自己拉到了另一端走廊的深处,这里是那些代表团休整的地方。 “有人要在这里进行恐怖袭击!而且……你们洛恩克斯人大概率是他们的目标!” “什么?” 他的神经骤然一紧。 “去和后面的副队长说一下,我们先暂缓登场。” 这位团长没有怀疑希里芬的话语,直接让随行的工作人员提醒后面将要登场的代表团成员们。 不等他的话音刚落,希里芬就远远望见刚刚经过主席台的洛恩克斯主代表团被自主席台下的板材隔层中引发的剧烈爆炸淹没,随后剧烈的冲击波将目光中的每一个人或物狠狠拍在地上。 而下一刻,希里芬就又被瞬间爆发的冲击波再次冲到左侧的墙壁上失去了意识。 不止主席台上的爆炸,他们同样在这里,在各国代表的准备室里安放了高烈度的辉晶炸药。 ———— ———— “……” “…………” 只觉得自己的头部一阵恶心,希里芬渐渐从昏迷中醒来。 “嘘……” 身旁拍醒自己的人捂住了她想要发声的嘴部。 好不容易从恍惚中醒来,希里芬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废墟之中,惨叫声和求救声仍环绕在自己周围,只不过漆黑包围了她与救下自己的人。 “那些人正在四处屠杀每一个到场的洛恩克斯人……其余国家的是否被波及,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 好不容易看清了说话的人正是代表团的团长,希里芬才冷静下来,与后者一起继续躲藏在坍塌了几乎一半的废墟中。 “你的那些团员们呢?” “我不知道。” “你难道没发现我们并不是在原地吗?我们都被爆炸轰离了原来的位置。” 前者说完,希里芬也刚刚发现自己对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更别说那些游客,选手,甚至自己的那几位同事的安危了,枪声——不如说是炮声一直都没有停过,显然卡兰德的安全部队并没有在事发后快速掌握局面。 两人就这样在漆黑的废墟中爬行,沿路避开横穿的钢筋和尖利的建筑碎块,甚至还有一些残缺的……身体部位。 “前面有光照进来了,我先去看看。” 团长示意她停下,自己则是艰难地沿着碎石堆爬出废墟。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务,希里芬只觉得那位团长就那样怔怔的愣在原地,唯一的光线穿过他的面庞,留下的是气愤和无奈,或者还有一丝绝望…… 那是种复杂的神情,希里芬并不理解,她只是随着前者的路线慢慢将头伸出废墟,在视线探出的那一刻,她就看到了难以理喻的画面,这种彻底颠覆三观的画面。 洛恩克斯人,无论是游客还是职员,或者是参赛队伍的成员——虽然前者早就在之前的爆炸中死伤大半。 这些可怜的人被身着重甲的士兵们一排排枪毙,他们的躯体就倒在没有完全坍塌的主席台下,血液蔓延到红毯之上,让他们与红毯仿佛彻底连接到一起。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之前黑军在电视上的画面里一排排枪毙卡兰德人的场景: 只不过最恐怖的是—— 他们的盔甲上印有卡兰德的徽记。 ———— ———— “拿着这个,孩子,快。” 团长将一副文本交给了希里芬,他是如此用力,几乎推开了刚刚踏出废墟的她。 “你要干什么!?” 她小声喊道,却发现自己手中的文本早已泛上殷红,她顺着光线看去,才注意到这位团长的腹部早已经被不知何物贯穿,此时他的血都似乎已经流尽,白花花的脏器随着伤口的撕裂暴露在空气中。 “你……” “对不起……对不起…………” 她只是一个刚刚毕业,进入工作的普通人,此刻的希里芬只是不知所措的哭泣,慌乱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团长。 “不用抱歉……” 他的声音也逐渐微弱。 “洛恩克斯人,卡兰德人,都无所谓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争斗呢?” 男人好像反问着自己,另外一只手紧紧握着枚教会的徽章,那是一枚战争教会的会徽。 “人们争斗不息,从而不断进步,为什么,这种争斗会……” 他喃喃着不清的话语,缓缓从废墟中站起,同时抽出的还有他腰间防身的手枪。 “叮铃……” 会徽从手中脱落。 他回想起来了那位情报部长为什么会咨询自己,一位前神甫,一位失去辉术神眷的神甫关于争斗的看法,如今看来,那位名叫哈维的人似乎早就参透了一些关于神明的隐秘?以至于他“施舍”给自己这个职务? “哈哈…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 “……” 希里芬已经听不清他的话语。 “愿争斗不息。” 他对着希里芬回头一笑,随后向那群士兵们开出了第一枪,反击的第一枪。 “洛恩克斯万岁!” 他高声喊道。 “…………卡兰德……万岁……” 他最后的声音不为人知。 随后他的身躯便被机炮撕裂开来,仅剩下躲在阴暗废墟中的希里芬还死死握着他留下来的唯一物品。 第14章 高塔 “现场情况如何。” 披着深紫色拖地长袍的老者迈步进入了混乱的应急指挥部,他的右手不断捋着自己的长须,很明显,这位老人对现状很不满。 指挥部里也是刚赶到不久的警巡总督看到这位老人进入帐篷便汇报道: “报告,联合政府的警力正在正厅和那群未知武装激烈交火,另外,您们的征战骑士们也……” 根据联合政府颁布的宪法,向老人报告所知的一切是其应尽的责任。 “我是说里面平民的情况。” “那些人似乎对其他平民并不感兴趣,大部分人已经通过后厅的一个未封锁的侧门逃了出来。” “大部分人?” 老人不耐烦的敲了敲自己的木杖。 “除了……洛恩克斯人……” “什么?!” “我们的后援清点了逃脱者的人数,除了一些牺牲的警员和被波及的受害者外,没有一名洛恩克斯人逃出来。” “你要清楚你在说什么。” 马维克斯也迈着匆匆的步子几乎闯入了帐篷内,不修边幅的着装无不表明这位要员亦是刚刚从家中赶到现场。 “我没有开玩笑,先生,这就是事实,现在你应该忙于如何消除这次恐怖袭击的影响,避免这次的竞技大赛毁于一旦。” 总督的话硬生生把马维克斯的话堵在了口边,后者瞪了一眼后就离开帐篷,只有越来越远的电话响声证明他还来过这里。 “现在我们该处理专业问题了。” 总督再次看向皱紧眉头的老人。 “大骑士联合会为什么只有您一位在这里?” 见老人久久不语,年轻的总督嘀咕了一句。 “不是你们规定我们五人中同时在大骑士领的不能超过两位吗?” “呵,现在就四位了,芬尔那孩子不是刚走吗。” “……” 总督在这刻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冒犯,他尴尬的转过头,去和其他的指挥人员了解着现场的情况和进展。 “卡兰德骑士团的激进分子?不可能,大骑士联合会的底子他可了解太多了,连最激进的血刃目前都被梅尔兰泽克管的很好,不可能是他们……” “商业联盟的内部矛盾?不可能,竞赛的举办从根本利益上有利于所有人,没人会傻到用这种方式报复商业联盟……” “……” “你认为是哪方势力策划了这次恐怖袭击?” 老人停止敲击自己的木杖,抬头问向刚刚回避自己话题的年轻总督。 “我?” 总督刚刚挂断前方的电话,情况并不怎样,骑士团的骑士难以在不破坏建筑的情况下施展辉术,而普通的警员则根本不是那些重装士兵的对手,现场陷入沉默的僵持。 “黑军,一定是他们。” 年轻总督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利用这次袭击,洛恩克斯的官方可以轻易地操控媒体引爆洛恩克斯的民间舆论。” “毕竟谁都知道黑军背后的最大支持者是谁,只是……咳咳…我也不知道洛恩克斯人为什么会杀害他们的同胞,我也不在乎就是了,我的责任就是带着我的人去解决他们。” 话音刚落,一位全副武装的警员进入帐篷向他敬礼: “特殊情况处理队已全体就位,ABC组现在在北,东,西三处入口等待您的命令。” “不错。” 总督戴上头盔,拿起了通讯器: “全体警员注意,我是总指挥芬恩,此次行动由我全权指挥,A组的指挥权由我接管,BC两组等待我与A组就位。” “B组收到。” “C组收到。” “A组收到。” 挂断通讯,总督对又敲击起木杖的老人说道: “事态正在恶化,如果不尽早解决,我很难想象联合政府会怎样去挽回这次竞赛的损失,抱歉,先失陪一步了。” 说完,这位总督就和几位警员快速离开了指挥部,帐篷里只剩监控情况的文员和几名警卫。 “呵呵,原来卡兰德商业联盟培养的也不完全是走狗……” 紫金色的法术条纹开始随着木杖的敲动从他的长袍上漂浮至空中,在这些纹章的环绕与周围人惊异的眼神下,老人随后同总督一样离开了帐篷。 ———— ———— “B组,清空你们右侧的走廊。” “……” “清空。” “C组,清空你们左侧的走廊。” “……” “遇敌……” “清空。” “情况。” “击毙一名,无伤亡。” 耳机里传出大口径一次性辉术发生器的掷地声。 “守住你们的位置。” A组十四人跟着总督慢慢摸上另外两组所在的位置,从后拍了一下C组最后成员的肩膀,三组警员开始一起向前推进。 “停,准备辉术发生器。” 两组的火力手再次掏出维多利亚研制的单兵便携式一次性辉术发生器,这种一次性武器做到了将威力,隐蔽和准确性的三位合一,是对付重型单位的优异武器。 光束穿过重装士兵的头盔,这些警员并没有给他们呼叫另外一个入口与警方对峙的队友们的机会。 “继续推进。” 话音落下,几个组继续向场馆另一边前进。 “停,检查尸体。” “……” “妈的。” 经过这些大块头的尸体,肩上的徽标吸引了他的注意,银枪的剑锋刺痛着他的眼睛。 “坏事了……” 检查完毕,芬恩带着队伍准备击溃最后正门出口僵持的武装人员。 “滋……滋滋…洛夫斯基,你们那里情况如何。” “洛夫斯基……收……请回答……” “诺夫斯基?……” “……” 死去的重甲士兵肩上的通话器微微响了两声后便沉寂下去,而刚刚离开不久的芬恩队伍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异动。 ———— ———— “接场外替指……” “是。” “……” “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他们似乎耗尽了弹药,只是在和我们对峙,处于考虑我们还是没有强攻,完毕。” “在收到我命令之前,所有人不许轻易行动。” “收到。” 挂掉通讯,芬恩一行继续贴墙向着大厅正门方向前进。 “锁定目标。” 前方A组的侦查员再次率先发现了前方的重甲人员。 “火力组就绪。” “四名视线内敌方单位,辉术发生器准备就绪。” 其他人散开在走廊上准备警戒,火力组的六人将瞄具再次对准了重甲士兵的头部,他们就那样矗立在碎石形成的掩体后,仿佛还相信着自己侧翼的队友仍然坚守岗位。 “副指,辉晶无人机在断层的后场是否发现士兵。” “报告,没有,你们所在的正门大厅应该是现在普通人力能进入的唯一入口,也应该是他们全部人的布防处。” “……不,不对劲,警戒四……” 不等他话说完,一位黑甲的士兵率先踹碎隔板,手上的机炮瞬间撕碎了处于走廊中央的火力组,另外三名重甲士兵则是同时杀死了最靠近伏击处的C组大部分人。 A组与B组,还有几位幸存的C组队友从猎人瞬间变为了猎物,在被发现的那一刻,缺乏重装备的他们就注定要被这些重甲士兵所压制。 “副指!这里是内场指挥,我们的行动已经暴露,需要后续支援,需要后续支援!” “重复一遍……” “……” “操!” 说完这些后,芬恩才发现自己的通讯器已经损坏,毁坏的辉晶核心暴露在外,显然已经无法传讯,而此时伤亡的人数越来越多,身后的三位重甲士兵和前方明显为领导者的士兵将他们围困在廊道中央的低矮碎石堆里。 “报数。” “1” “2” “3” “……” “23” “……” “伤亡了一半吗……” 芬恩将头紧紧埋进碎石堆之下,从上面不断穿过的机炮炮弹在他的周围炸开。 “火力组还有人他妈活着吗?” “报告,我还有两枚辉术发生器!” “留着,别死了!” 芬恩知道,现在他们还不直接杀死他们的原因就是他们也有杀死这些重甲士兵的武器,一旦自己携带着这些辉术发生器的警员们牺牲,那么那些士兵会分分钟撕碎他们。 “……服了,外面还没发现我们的情况失联了吗?!” 随着又有两位同僚倒下,压抑的心情随着死亡的逼近重重的扣着他的心弦。 就在下一刻,芬恩突然发现紫金色的未知纹路不知何时已经在沙石灰烬覆盖的地面上蔓延至整个廊道,细小且未知的纹路如活物般在碎石,灰尘,漆面等一切的表面上如活物般诡异的浮动。 “抱歉,是老夫来晚了。” 刚刚的那位老者就这样奇迹般凭空出现在战场中央 “高塔骑士团团长,莱蒙.兰尼斯特向您致意。” ———— ———— 第15章 不和 紫金色的纹路不断蠕动,在其周围的空气似乎开始不断因能量的加热而波动,它们就这样在所有人不曾注意的情况下蔓延到了t型走廊的每一处细微之地。 “愿紫金的纤枝开遍原野;” “愿金色的律动永远飘扬;” “愿自由的骑士驰骋湖畔;” “愿唯一的吾王仍在远方;” 没有片刻犹豫,机炮的弹药如暴雨落下般撒向突然出现在战场中央的老者,前者轻易的穿透了老者的身躯,一枚枚炮弹洞穿着他的身躯,但从莱蒙.兰尼斯特破洞的身体中又开始引伸出密密麻麻的紫金丝线,将他破碎的躯体合而为一。 “我操,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斯诺夫斯基边射击边退后,用剩余的几发高爆弹药重新压制住了路口蠢蠢欲动的警方主力。当他转身想用近战武器撕裂那个诡异的老人时,斯诺夫斯基并没有发现,不只是周围的环境,连同他的盔甲也一起被紫金的纤枝紧紧攀附。 “…………” “…………” “自此旋律依旧;” “自此吾王归来。” 木杖开始与遍布所有角落的紫金纹路一同振动,它们不断嗡鸣着,在几秒后成为了一首不知名的旋律,辉晶的能量被这种奇怪的方式更好的引发出它自身。 “轰!” “砰!” 整条走廊瞬间爆炸,爆炸引起的剧烈冲击波将走廊的碎石尘埃等一切化为灰黑色的起浪沿着大门冲出,冲击波的强烈甚至震飞了最外围躲在软掩体后的警员们,而他们也很快被自己身旁的骑士们拉住,勉强掩住口鼻支撑在原地,但每个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这种程度的爆炸,会有人幸免吗? ———— ———— 睁开紧皱的双眼,芬恩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缺少什么部分,然后他开始将目光扫视着自己的队员之前所在的位置。 所幸的是,紫金色的纹路也如同罩子一般笼罩住了每一位警员,这些警队的精英们在反应过来后的动作便是握紧手中的武器,寻找着刚刚剩余敌人的踪迹,却发现那些重甲士兵此刻早已护甲碎裂,被冲击波裹挟至墙体边缘毫无生息。 紫金色纹路引起的共振巧妙的引爆了辉术的能量而却并没有破坏建筑物本身,虽然不排除建筑物本身的高质量外,这种诡异的共振式辉术也震惊到了所有活着的队员。 “散开警戒。” 剩余的二十余人呈扇形散开,完全控制了场馆的剩余地区,而芬恩走向老人,他准备向老人正式道歉。 “报告。” A组的队长喊住了他。 “说。” “有个敌人还活着,伤的很重。” “嗯,我马上到。” 挂断了通讯。 “怎么了?” “还有个活口,不过他撑不了多久了。” “哦?” 莱蒙有些疑惑,这位高塔骑士团的荣誉团长不认为那些士兵能从自己的这次辉术中活下来,即便他们身穿重甲。 “我们去看看。” 两人一同来到正门的大厅内。 “呵……” 斯诺夫斯基冷漠的注视着这些卡兰德人,却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只剩下了四分之三,或者更少。 “你不会说的,对吧。” 芬恩在看到这一幕的下一刻就将自己套话的念头收了回去,是的,他们根本就没想着自己还能活着出去。 “你们杀了……我的弟弟……” “但你们杀了更多人。” “呵……哈哈哈……咳咳……” 血液顺着破裂的甲层流淌在廊道上,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你是洛恩克斯人,但你为什么要……?” 耳机里的同事们已经通知了自己,政府的后续支援已经接管了这片区域,果不其然,他们杀死了每一位到场的洛恩克斯人,舆论已经难以逆转,而他们还不知道联合政府会对此如何解释。 “你们真的以为我是洛恩克斯人吗?哈哈……咳…” 他似乎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来嘲笑现场每一位的卡兰德人。 “我,我们兄弟,我的弟兄们,他们可都是卡兰德的子民,哈哈哈……可笑,可笑,可……”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他的眼睛失去了最后的光芒,他不曾合上双眼,他就这样注视着天空,想要最后看一眼那轮曜日。 只不过阴雨随着冷风飘下, 只不过所视皆为灰暗无光。 几名队员,芬恩,莱蒙,他们站在逐渐密集的雨幕中,任由着雨水洗刷着地上流淌的血迹, 无话可说。 ———— ———— 联合政府大楼顶层 “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雪茄的烟气逐渐弥漫整个会议室,而烟气遮挡不住埃德蒙维伍德扭曲的面孔,仅仅接管了这个地方五年,父亲原先的工作就让他面目全非,年轻的容貌被皱纹替代,天真的想法被无穷尽的人心角斗和规划充斥。 卡兰德的经济经过他父亲极具争议的政策得到了质的飞跃,而在这样的腾飞下,牺牲的却是与辉晶病的“彻底切割”,资本的过度滋生,以及最重要的,武备的极大废弛。 一座座隔离区的建立,感染者隔离法案的出台,阶层固化与阶级仇视,骑士比赛“荣誉商业化”,禁止大骑士联合会进驻大骑士领…… 与其说他父亲接手的时候,卡兰德是一个没有未来的国家。 那么现在他从父亲手上接过的这个卡兰德,就是一位缝缝补补的空壳巨人。 虚高的经济以及周边小国不敢窥视的强大国力,而至于那些巨人身上的裂痕…… 没人关心。 “当务之急是立刻协商各国代表团将这个事件掩盖下去,至于洛恩克斯方面……” “伤亡情况如何?” “洛恩克斯代表团及洛恩克斯游客一共伤亡368人,包括两位领头的团长,警员一共伤亡79人,其余观众各个国家大约58人,他们并没有杀害除了洛恩克斯以及抵抗人员之外的普通人。” “我知道了……” 腿不断在长桌下晃动,他将雪茄按灭在木桌。 “场馆呢?” “可以改到卡兰德日升领的体育场进行,我们可以让那个区块过来与大骑士领合并,这一切还不算迟,大部分游客还并没有来到卡兰德,最吸引人的大赛还没有……” “嗯……” 到场的每一位联盟成员都清楚的明白,这方长桌是现任会长最喜爱的桌具,而他只有在最纠结的时候会直接用雪茄一次次按在其上。 “你们应该知道什么能堵住那些有意见的声音,但这次的损失已经不是单靠媒体就能掩盖的了,在做好善后工作时,记得让那些参与初次开幕式的游客控制住他们的言论,他们想要的无非是金钱罢了。” “可是……” “不要和我说明你们没有空余的预算,商业联盟的联合贮备金就是为了这样的事件发生而设立的,平日里靠着联盟框架大笔捞金的你们不会连这些钱都拿不出来吧?” 维伍德的面色更加难看,整个会议室沉寂无声。 “这些钱于我们无关紧要,但您必须为公开这次袭击承担应有的责任。” 长桌正对面的一位老成的中年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直视着维伍德,显然并不满意维伍德的处理方式。 “有关洛恩克斯方面我会去处理。” “希望您不会成为卡兰德的罪人。” “呵,劳烦关心了。” 说完这句话,维伍德先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还在原座位冷笑的中年人和一大半联盟理事会成员,而跟随维伍德离开的只有堪堪数人。 ———— ———— 草草结束会议,维伍德来到自己的私人房间内。 “那群见利忘义的家伙们越来越狂妄了。” 马维克斯早在此等候多时。 “我接管联盟后,这群老东西捞的钱确实比之前少了许多,这在情理之中。” “可是难道他们就以为这些平地而起的先进城市是从空气中变出来的吗?” 马维克斯早就忍受不了那些老成员们傲慢短视的态度。 “当然,这群旧时代的人只知道钱能解决一切,却不知道有时纯粹的暴力或者比纯粹的金钱更为重要。” 维伍德从刚刚的愠怒中回神,现在他又回到了平日里看不出情绪的状态。 “你先去公开谴责这次袭击,并将责任甩到民族主义者身上,至于开幕式,向外宣称是总彩排,正式开幕和竞赛不受影响,另外,给那些参与者封口费,不要让他们发表过激言论,然后再发布一些节日间卡兰德的商业优惠措施……” “我会安排联盟中可信的人尽快完成,只不过责任的承担者是不是有些不妥?而且,洛恩克斯那边……” “不用你担心,完成你自己的事情。” “是。” 房间中唯一的一部座机突兀的响起。 “那我先告退了。” 马维克斯快速离开了房间,如今仅剩下维伍德瘫在椅子上纠结着是否接通这通电话。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部座机连同着哪里。 第16章 迷雾往昔 “听说那群疯子退回了原来控制的范围?” 炎国老头还是乐呵呵坐在自己小店柜台内的红木椅上,手边的茶具中飘出清涩的香味——时间已晚,早间热闹的店铺现在已经归入了难得的宁静。 “嗯,大骑士联合会的部分部队亦参与了那次突袭。” “哦?这么说你当时在场?” 老人提起茶具,将剩余的小杯满上,留在一旁放凉,然后示意门外的蓑衣男子重新泡一壶。 “当时收到了一些委托,毕竟说实话,除了芙莘丝兰的事情外,其余的我并不是特别关心。” 艾希恩抿了一口仍然微烫的茶水,微苦的口感反而衬托了之后的茶香。 “包括你不停为那位游击队的领袖无偿提供堪称天价的巨量药品?” “在我面前就省省吧年轻人,我看,有些事情只要你答应了,那它们就要你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歧路为语重心长的想为艾希恩“传授”一些处事经验。 “得了吧,刚刚被人家给骂了一顿,哝,你看。” 从腰间抽出了那把维蒂尼亚“赠予”的骑剑。 “呦呵,好剑!” 歧路为接过骑剑,开始细心琢磨着上面的辉晶纹路。 “好像还真有点东西,这恐怕还是一柄可以施展辉术的特殊法杖,但是何种样式,是否对施术对象有所要求,老夫就看不懂咯……” 老头将剑还给艾希恩,接着说道: “你也是,话说难听点,人家姑娘要报答你,你就接着呗,换老头我,或者门外那个木头,哪有人天天给你送钱还不要回报的,非亲非故的,真当人家不要脸了……” “可她也没东西给我啊!总不能像她说的那样……” 艾希恩终于不耐烦了。 “说的怎样?哈哈哈,人家姑娘也不赖啊?” 歧路为拍着柜台哈哈大笑。 “没这方面想法。” “哟,我看你周围关心你的人还不少呢,自从我第一次来这里开店,就有好几波同样的人来这里‘闲逛’,幸亏老夫还是有些脸面的,门外那根木头还够硬,才能在这里开了一间门面,做点老夫爱做的事情,除了那根木头,唉……就连那根木头也不关心我,就老头子我一人从炎国……” 老头开始捧着茶水侃侃而谈。 “好了好了,来这里就是被你扯皮的,我订的药呢?” “嘿嘿,别急,木头马上去给你拿……”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哎,别冤枉好人,我这老头子可是这辈子阅人无数啊……” “……” “您的货。” 被称为木头的蓑衣男子将沉重的两个巨箱“砰”一声甩在柜台上,正好滑到茶具的右侧,不偏不倚。 “看看,新一批刚进的,一共一千支。” 老头拍拍箱子,露出令人安心的隔响。 “不必了,你们商会的信用还是比卡兰德的企业们高多了。” 艾希恩喝完手中茶具中的茶水,提起箱子准备离开。 “说实话,难道你们商会就不想在卡兰德如今发达的经济环境下掺和一手吗?” 他回头问向柜台的老人。 “哈哈哈……当然想啊,没人会和钱不对付,只不过我们炎国人更喜欢稳定的合作关系,在我看来,现在卡兰德并不比之前的洛恩克斯稳定更多。” 歧路为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随后挥手示意艾希恩可以离开了,而他自己则是开始在店内无人时静静点烟,他说他讨厌自己的烟味染在别人的身上。 走出店外,门口的蓑衣男子点点头,重新回到了老头说的“木头”状态,他就这样目送着艾希恩慢慢离开小巷,直至那位一直购买阻断药的青年消失在阴影中,他的眼眸才微微动了一下。 ———— ———— “你们驻地的位置还是没有变。”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可吓坏了正在站岗的士兵,他一边转身想呼唤位置就在自己不远处的队长,一边不太娴熟的抽出自己的骑剑,但在下一刻看清来者的装扮时,这位士兵又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您可吓坏我了,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怎么办……” 他认出了这是那位一直给他们送药的先生。 “给你们带的药,上次的应该用的差不多了吧?” “这……我也不是太懂……我去问问头儿。” 士兵思索了一下,然后准备打开对讲机通报情况。 “确实不剩多少了,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忙。” 灌木丛里走出位身穿红色甲胄的中年人,方正的脸庞和高隆的眉骨让他看起来十分威严。 “队长!” “你回去你的位置,不用担心被责罚,能发现他的话,你现在就应该在第一侦察排而不是在这里站岗了。” 男子拍了拍年轻士兵的肩膀,示意他回到原来的位置。 “是!” 目送着年轻士兵的离开,男子直接就地靠在了野地里的小树下。 “坐。” “听说你和维蒂尼亚那丫头闹不开心啦?” “没什么,无所谓的。” 男人呵呵一笑,深厚的皱纹随着脸上的肌肉抽动。 “那孩子就是这样固执,我嘛,不太懂这些东西,也就代她给你赔礼道歉咯。” “……真的没关系,但与其这样,我还是关注于如何结束两国这场长达百年的冲突,只要矛盾还存在,你们就没有希望可谈。” “对啊……联合政府与洛恩克斯皇帝态度模糊,而老会长偏偏这时候走了,唉……烦呐。” 老骑士叹了口气,烦躁的敲了敲布满枯叶的地面,艾希恩注意到他的周围也弥漫着微薄的血气。 “你是血刃骑士团的人?” “嗯,梅普瑞.巴林,辉晶病分团的前团长,现在不是咯。” 男子也没有隐瞒什么,他也知道这位青年除了维蒂尼亚以外,对她的队伍并不是很了解,也对,医生只负责治病,其余的对他和那个小姑娘也没什么意义。 “你们诅咒的侵蚀越来越严重了。” “哦?你能看出来?对,毕竟是医生嘛……” 老巴林虽然侃侃而谈,但他担忧的神态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我那天见过你们的军团级辉术了,这让我理解到为什么卡兰德当年会有跟洛恩克斯僵持的实力了。” 遗落到仅剩5位的骑士联合会就能有如此威能,那在当年骑士王带领着的卡兰德呢? “哈哈哈,是的,是的啊……我们以此为傲,也笃信着我们能守护好卡兰德的子民,可是……” 老巴林又用力捶了捶地面,从他周身升腾的血气更加浓厚。 “可是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吗?” 艾希恩直接打破了沉默。 “作为现存骑士团诅咒最为致命的一支,你们察觉到这些诅咒已经严重到威胁你们的生命和理智,直到你们彻底化为只知道战斗的疯子。” “……” “而不只是你们,纵使其他骑士团的诅咒再轻微,它们也会以某种形式慢慢加深,直到摧毁你们的传承,你们的后代。” “…………” 老巴林没有打断青年的话,当然,他说的确实都是事实。 “所以说,卡兰德的强大终究会走到尽头,而洛恩克斯那些黑军仇恨的后代们则会一波波寻上门来。” 当骑士不再驰骋于卡兰德的平原。 “……你说的对,团长他们也早早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在尝试所有方法,去缓解我们的症状,或者,去和那群洛恩克斯人达成和解。” 老巴林缓缓道出他所了解到的一切。 “很明显你们失败了。” “不然呢?我们能不知道那些争议领土上共同生活着两国的民众,他们本就因为地理原因世代混住在一起,直到……” “直到那场战争将双方彻底切割。” “是的,我们一开始的设想是将那些土地归为两国共管区,享有同等的权利,一开始洛恩克斯的那位皇帝确实同意了,只不过商业联盟的那些奸商们坑惨了重新回到麦香秋风两领的洛恩克斯人,并在两国之间大肆宣扬仇恨意识,造成对立后再伺机推销他们的产品……”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洛恩克斯人,也为往后黑军的组建埋下了伏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我们咎由自取……不过,即便我们并不在乎土地,那他们肆意屠杀卡兰德民众的行为也触碰到了我们的底线,所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 “嘿嘿,又说多了,这人老了就是爱多嘴。” “你是怎么认识维蒂尼亚的?” 艾希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哦哦,这个嘛,当时那孩子还是在日升领郊外的小村庄里生活的一个孤儿,村里人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又是谁的孩子,只知道她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村外那片土丘旁的废弃木屋里。” “村里人将她养大,其实说来也怪,她当时出现在村子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大咯,几年了村里人也都说她几乎没什么变化,啧啧……” “然后嘛,然后就是洛恩克斯的军队突袭了两领,一路屠杀到日升领周围才停下……” “而维蒂尼亚的村子正是其中之一。” ———— ———— 艾希恩仔细的听着这位老骑士说出的往事,老巴林似乎完全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说出的话语似乎只是说给自己聆听的解释。 “当时我紧急领着我的弟兄们赶到现场啊,那场面,你能想象吗?一个姑娘握着她那柄不知从哪里来的骑剑,砍翻了十几个洛恩克斯的士兵,只不过那些乡亲们已经……” “然后我们就进场清理了那些先遣队,因为刚刚被突袭不久,团长命令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所以我们就待在了原地,直到撞到了洛恩克斯其中一支主力突袭部队。” 老巴林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但他周围的血气却逐渐消散减轻。 “我们就这样被反包围了,毕竟我们也只是一个救火小队,大部分弟兄们都牺牲了啊,我胸口也被开了个小洞,嘿,当初辉晶病就是这样感染的……就到最后我认为要牺牲的时候,之前的那位姑娘,维蒂尼亚,拿着她那柄骑剑!那柄白金色的骑剑!就像……就像那位骑士一样!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诅咒与痛楚消失不见!” “我以为我仍追随在她身边。” “我认为我须守护在她身边。” 絮语变成癔症的喃喃,艾希恩开始试图用自己的能力压制老巴林引起的辉术反应,在昏迷了一会后,老骑士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 “抱歉,好像添麻烦了……后遗症越来越严重了。” “没事,和您聊天让我收获不小。” “哈哈,那就好,维蒂尼亚还要认我干爹呢!那可不行,小姑娘好着呢,你也不要担心她会对此困惑,我跟她这些年,多多少少懂点……” 老巴林似乎对刚刚自己的所言没有任何记忆,而艾希恩也没有去提醒他,没有必要。 “是时候说再见了,祝你们成功。” “我替我们那几百个兄弟向您致敬。” 老骑士向他鞠躬,然后就离开灌木丛去巡视那些刚刚从卡兰德各地赶来的志愿者们,他们还年轻,还需要经验和锻炼。 ———— ———— 日升领的微风拂过乡间的小道,仍然幽绿的野草和淡黄的灌木丛一同笼罩在稀疏松木下的阴影中,一切都呈现出祥和的画卷。 这是梅尔斯第一次在没人陪同的情况下来到城市之外,一切的生机仿佛都吸引着她的注意,兜帽少女就这样一路兜兜转转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日升领并未受到边境争端的直接影响,开战初期黑军的突袭之外,这片古老的土地已经享受了长久到令人羡慕的宁静安详。 眼前的小镇就是卡兰德郊区大聚落经典的现实呈现,镇外围被木屋聚落群构成的牧区,菜园与小集市包围。 一片热闹的景象,丝毫没有战争的阴影。 刚走进小镇外围的集市内,梅尔斯就感觉全部人的目光,包括赶集的乡民们和沿街的商贩。 她只觉得冰凉感从脚底升起。 第17章 往事 “想什么呢孩子?” 一位路边摊位的大妈将手搭在梅尔斯的肩膀上,把她从短暂的惊惧中带出。 “……为什么大家都在看着我……” “哈哈哈……” 这位大妈突然开朗的大笑出来。 “你看看你这身装扮,带个兜帽还小心翼翼的走在街道周围,那些人哪看过这样的啊……” “哦哦哦!” 听完这位大大咧咧的妇人解释后,梅尔斯才发现自己的行为也确实有些“反常”。 妇人把梅尔斯拉到她的摊位里,将一些她售卖的浆果递给梅尔斯。 “第一次来日升领周围?” “唔……今年的第二次出远门……” “……?” “小姑娘你哪里的?” “大骑士领。” 妇人摇了摇头,想着没准是大城市里哪位老爷的姑娘偷着出来玩了。 “一个人在外可危险哝,小姑娘家家的没人保护可不行。” 妇人像教育女儿一样对着吃着浆果的梅尔斯指指点点,可语气又异常温柔,好似她真的将这位刚刚相识的陌生女孩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不会的,我有她保护着!” 把果核丢进摊位旁的垃圾桶里,梅尔斯熟练的抽出了腰间隐藏的骑剑,这把血色刺剑在午间的阳光下朔然闪耀。 “你是骑士?” 这把剑不单单震惊到了面前的妇人,也吸引了街上其他人的注意。 “我父母是……我还不够格……” “那没事,只要有了骑剑,你肯定能保护自己,保护他人呐。” 妇人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这只不过是一把剑而已。” “那可不是!日升领可是王的故乡,当初她也是用剑将卡兰德人聚集在一柄旗帜下,这才有我们现在的日子嘛~” 妇人驱散一同来看热闹的小贩们,又坐回原来的座位和梅尔斯聊着天。 “骑士总会保护卡兰德的,我丈夫,当时在那个念什么来着,洛恩克斯,对,洛恩克斯人过来的时候参加了骑士团。” “然后呢?” 梅尔斯一听到这种故事就立刻来了兴趣。 “然后啊……听说在麦香领那边打仗什么的,邮寄了不少的照片,和他兄弟的,还有一张和那位大骑士长的合照,诶,就在这,你看看……” 她从摊位下的隔层中掏出一个没上锁的铁盒子交给梅尔斯。 打开盒子,其中赫然是层叠的泛黄照片,不乏有刚刚在大骑士领集结的照片,战争中期在麦香秋风两领僵持的照片,更有在日升领外最后一场战役的合照,很明显,那位银白的大骑士长和这些征召骑士们在最后一役前拍了这张照片,然后他便带领着大骑士联合会为卡兰德再次延续了一代人的荣耀。 而且她丈夫胸前的徽章表示,他是作为高塔骑士团的一员拍的这张合照,从征召的平民到被骑士团承认,其中肯定不乏立下的战功。 “你的丈夫好厉害啊,他现在……” 刚说出的话语被自己而后反应过来的思绪及时止住,那场终结之战卡兰德的军队损失惨重,只是在那位最后的大骑士长惊人的辉术下才勉强逆转胜局,而作为征召骑士的…… “你说那老头子?” 妇人一听就有点不耐烦,和她之前珍藏这些照片和信件的态度截然不同。 “烦的嘞,从战场上回来后就赖在日升领的那片湖泊旁不走了,当时我还闹着要和他离婚来着……” “哈啊哈……” 梅尔斯有些尴尬的笑着。 “你寻思嘛,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要去那片湖泊感谢骑士王保佑他能活着回来,毕竟我们都传着那位骑士王安眠在盾剑之湖周围的乱坟岗中。” “……” 不光民间,其实梅尔斯所在的历史界确实广泛流传着骑士王安葬在盾剑之湖的周围,而那些围绕着湖泊的连绵不绝的古旧墓碑群则是数百年前跟随着那位王征战牺牲的骑士们的安息之地,近年间似乎又变成了每一位牺牲骑士的安葬之处。 前者争议巨大而后者却几乎是没有争议的事实,大量的蚀骨和留下来的古旧武器从其中流出,这也是盾剑之湖周围明明景色优美却并不对外人开放的原因,大骑士联合会始终将盾剑之湖纳入自己的巡视范围,即便是在那次战争最失利的时候,洛恩克斯人都始终没有敢攻打这片区域。 “然后呢,他就不管您啦?” 梅尔斯接话道。 “嗐,他要拉着我一起去那片湖泊边上住下来,你说说,那样幽静的环境待一段时间还行,一直待下去我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那什么……空虚的感觉?然后我就自己回来了,反正老东西在战场上赚的钱够儿子在日升领的移动城区上大学了……” “您不怪他?” “怪他?” “……唉,王的引言教导我们要作为卡兰德的骑士拯救卡兰德于危难时刻,所以当他要去当兵的时候我没阻拦,当他说要去湖畔为他那几位死去的兄弟守灵时,我也没拒绝,人家毕竟为了救你丢了命罢,都是应该的责任,我没什么怪的。” 妇人的语气还有些骄傲,似乎认为自己没找了一个“怂货”。 “挺满意的了,毕竟我还有机会去林中小屋骂两句老不死的。” 这是她的原话。 随后梅尔斯便和这位妇人告别,她就像梅尔斯的母亲一样,像那一代的每一位卡兰德人一样,在王的旗帜下愿意为卡兰德的平原奉献一切。 那是一个理想时代的终端,伴随着骑士精神的消亡,她被披上了浪漫主义的袈裟,最终也自然走向崩裂。 只不过是那位大骑士长为这崩裂点缀了最后一丝光芒罢了。 多亏了妇人的热情,梅尔斯已经知道了她旅途的终点,不是那片在商业联盟的支持下新建的大型移动城区,也不是安逸许久的热闹城镇。 她沿着有些泥泞的道路前往那片湖泊。 那片卡兰德人的圣地。 ———— ———— “欧普拉提!” “告诉你,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骑士报的总主管对着这位在先前的报道中一夜成名的记者接近疯狂的咆哮。 “你知不知道你发出的这片报道将会毁了整个卡兰德接近五分之二的旅游收入!究竟是真相重要,还是我们手里的饭碗重要?!” 玛咖撕碎了手中审查部反馈回来的报道单,此时的他虽然异常愤怒,但却浑身冰凉,身为骑士报总主管的他一旦让这份报道登上今天的报纸,不单单是政府会遭受巨大的信誉和经济损失,他有十分的把握自己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既然那场狗日的屠杀让你在那群愚民中声名鹤起,但你要知道我已经对你天天冷嘲热讽的报道给予最大的宽容!” “这都不重要,不是吗?” 冷淡的回答让玛咖越想越气,背后冷汗透出自己白色的工作服,他猛然摔碎手中的咖啡杯。 “滚出去!别让我在总部看到你!” 他再次朝怒吼着,而后者只是慢慢摘下工作牌,将它挂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后,欧普拉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平静的离开了骑士报的总部。 “主管……他,他准备报道什么?” 一位审查部的副组长微微问道,他害怕这件事可能波及自身的工作,身为审查部的成员,出事自己难逃其咎。 “报道什么?报道卡兰德大骑士领的体育馆发生了大规模恐怖袭击,有平民和警员伤亡!” “但我们确实也如实报道了啊?” 这位副组长有些不解。 “他妈的别来烦我,自己看!” 玛咖将最后一份揉皱的原稿拍在了他的脸上。 “记得把地上的收拾一下,你自己收拾。”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了编辑与审查部。 副组长慢慢摊开草稿和今天刚刚登出的报告比较,在审查部多年的敏锐让他立刻发现了问题。 两份报告都承认了有恐袭发生,但官方称洛恩克斯人袭击了体育场,而欧普拉提的报告则是洛恩克斯籍卡兰德人袭击了体育场。 “……” 不用分说,他当然明白两者间不同的含义,此刻他只想赶快打电话痛骂那几位刚入职的新人,将他差点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 ———— “所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尼德琪雅抬头看向原先在商业联盟会议中和维伍德对峙的那位中年人。 “今天的目的……是想再次和贵方谈一谈收购的事务……毕竟自从……” “停,请允许我打断一下。” 尼德琪雅有些不耐烦的晃了晃自己交叉在椅子前的双腿。 “您是否代表商业联盟?” “我是常务委员之一,当然代表着商业联盟。” “呵呵,劝您放弃这些想法,母亲的产业我不会放弃,我记得蔷薇报并没有亏欠过贵方债务,加上现在营收良好的情况下,我认为贵方提出的方案简直可以说是天真可笑。” 话说完,尼德琪雅直接起身离开,顺便和长桌后面容扭曲的中年人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在关心能不能吃下蔷薇报以便和维伍德的骑士报在媒体方面抗衡之外,我劝您还是先操心洛恩克斯会不会把这件事捅大吧,呵呵呵~” 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不再关心身后那群老顽固们,尼德琪雅走出转角,进入电梯等待着,果然不久后马维克斯便一同进入了电梯。 “我很高兴,女士,你没有站在那群虫豸那边。” 马维克斯似乎对这位刚刚毕业即接管她母亲留下来的庞大公司的尼德琪雅十分感兴趣。 “别误会了,在我眼中,维伍德和他们并无不同。” “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他们的性质是相同的,只不过是他们的理念造成了现在的隔阂罢了,而且……” “我相信你们应该已经准备有清台的后手了。” “……” 电梯缓缓下降。 “所以,马维克斯先生,不用劝我站在哪一边 谁胜利了,我自然会站在哪一边,而我反而劝你一句,性质相同,自然选择会相同,你会明白我的话的。” 叮~ 电梯到达了一层,门缓缓从一侧打开。 马维克斯目视着有些早熟的尼德琪雅离开联合政府的大楼,他对尼德琪雅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母亲带着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到联合政府的年会报告时,那位有些稚嫩的少女还是紧跟着她母亲的无知孩子。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次年会之后,尼德琪雅便从未前往过这栋建筑,直到她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前。 ———— “我讨厌这种虚假的气氛~” 尼德琪雅挨近了母亲,她不明白一向不让她接触这些官场酒局的母亲为何今天偏偏带她来到这里。 “这就是我让你伪装自己的原因。” 母亲握紧了她的小手。 “不要太锋芒毕露,孩子,你的父亲为此付出了代价,而我也不知道将会走到何处就会倒下。” “记住这种感觉,有一天或许你也会迈入这里,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作为我的女儿平静快乐的度过一段无憾的人生……” 当时初修经济学和传媒学的她还并不太懂母亲的意思,而现在…… 突然响起的电话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尼德琪雅拿起手机 ——那是欧普拉提的拨号。 她笑着接通了后者,耐心的在电车上聆听着欧普拉提无奈且烦躁的抱怨,她明白同样内向的欧普拉提也只会向他们几个好友倾诉自己的情绪,她同样也乐意看到欧普拉提并没有在惨淡的现状下放弃自己原先的理想。 她只是默默的听着。 她认为卡兰德还是需要欧普拉提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天真且可笑,但却又及其固执,愿意为虚无的理想燃尽自己。 比她好多了,不是吗? 电话另一旁的欧普拉提在胡乱说了一通自己的吐槽后,也陷入了些许的沉默。 “抱歉。” “呵,哪天你要是不打电话给我了,那可就奇怪了,我还得去问问维伍德有没有把你杀了。” “那可劳烦操心了。” “那可是,老姐我可关心你了~” 不等她习惯性的“恶心”他两句,欧普拉提已经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哈哈哈,还是那个性子……” 将电话收起,电车带着乘客驶向另一片城区。 第18章 幻想之乡 深绿的藻类将被湖水浸彻的淤泥完全覆盖,交错的灌木和古木形成的屏障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到处都是鸟鸣声,不时还有一声兽吼穿过层层的植被。 那位妇人的话没错,一切都是这样的原始,这样的宁静,以至于能在其中感受到久违的放松和舒心。 梅尔斯用手中的骑剑劈开拦路的枯枝和藤蔓,小心翼翼地淌过泥泞的沼地,虽然衣装早就被淤泥沾满,但是这种清澈异常的沼地却让喜爱整洁的梅尔斯没有厌烦的感觉。 淌过沼地,一条隐藏在植被中,路面还算结实的小道出现在眼前,沿着小路往前走至尽头,那是座跨越沼地的拱形木桥,而在木桥这端,有位铠甲上没有任何标志的骑士静静坐在路边的碎石堆上。 “你是血刃的后代?” 不等梅尔斯上前,骑士先睁开眼向梅尔斯问道。 “嗯,我是梅尔兰泽克的女儿。” “梅尔兰泽克那小子?” 骑士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嗯?” “他那小子什么时候当上团长了?” 他还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位少女。 “还有,他不是还没和那位女士订婚吗,怎么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这几问几答把双方都整的有些迷糊。 “唉,不管了,可能是伤到了脑子,记忆不好喏。” 骑士摇摇头,向梅尔斯伸出手。 “孩子,能不能把这把剑给我看看。” “……嗯……” “确实是那小子天天跟我们炫耀的定情信物,没问题……” “……” “唉……” 他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兰尼斯特那老头说我们的诅咒越来越严重了,我一开始还不信呢,这下不得不服了。” 他刚想继续说什么,桥的那边又响起呼喊声。 “老乔纳德!” 几位同样穿着的骑士在另一端挥着手。 “唉,什么事?” “天天照顾我们的那位小姐找到了没?!” “他妈的,你们一群人不去找,让我一个腿脚不行的人去找是吧……” 被称为老乔纳德的骑士大声回骂道: “我一直在这里等她呢!她不是说有些事先走了吗……真的服了你们……” 两方短暂的谈话却让身为聆听者的梅尔斯陷入沉默。按照她的记忆,这位被称作老乔纳德的骑士应该是归属于上三届的血刃副团长,他的父亲在那时候应该还只是个突击先锋队长,而那几位桥上的骑士,梅尔斯甚至来不及看清他们的身影,这些骑士就莫名的出现,然后消散在透过树荫的几丝阳光中。 “乔纳德.卡莱蒙克……” 梅尔斯亦仔细端详着这位本应牺牲在战场上的骑士。 “哦哦哦,忘了还有你这姑娘呢。” 老乔纳德转过身并握住了梅尔斯的手: “你爹在哪啊?怎么都有女儿了还不带着妻子来看看我这个老东西……” 骑士有些不满,却只是慢慢抚摸着梅尔斯的手。 “我……” “什么?” “我的母亲去世了……” “……” “辉晶病,对吗?” “是的……” 梅尔斯只觉得自己被老骑士突然抱住。 “没事的……孩子……没事的。” 没有了刚刚的轻佻,他的语气异常郑重。 “这是我们的命运,但我们从未屈服,对吗?” “我们终究没有辜负那位王,我们没有,没有……” …… 这种怀抱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她从未想过父亲小时候给自己讲述的骑士故事的主角之一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安慰着或许早已放下的自己。 “来,叔送你个东西,拿上它,就当是我给你出生的贺礼了,当时怎么到这里的来着……唔……想不清了,记得和你爹说……声,不管怎……来……看我……” ……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而梅尔斯慢慢睁开眼睛————这只是横在沼地的一座木桥,她正坐在这块刚刚老乔纳德所坐的碎石上,仍是细碎的光点在幽绿中随风摇曳,以至于她在一瞬间以为自己刚刚是进入了某种辉术造成的幻觉。 直到她看到另一柄剑,插在碎石堆中,充斥着锈色的剑,当然,还有一座失修的墓碑。 “乔纳德.卡莱蒙克” “于边境战争中牺牲” “……” “怎么?孩子,你能看到他们?” 桥上又突然出现了另一道身影,梅尔斯认识他,是那位妇人的丈夫,她记得那张照片上的身影。 “你好像也是这种状态。” 梅尔斯随着这位中年人走过桥畔。 “对啊,你应该知道了,我们只是一缕还在现世的幻象,存留了一部分心中最珍贵的记忆,然后再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于湖泊中。” 中年人带着梅尔斯一路前进,翻过层层的密植。 “那么说,您的夫人……” “呵,没什么的,至少我们还能见见面,聊聊天,不是吗?即便记忆慢慢褪去,即便最终消逝,我已经获得了最好的回报,毕竟在我被弩箭贯穿时可没想着还能见我夫人和孩子一面……” 中年人笑了笑,丝毫不在乎这些事情。 “你看,我们灵魂的归处。” 他停下脚步,仰头看向下方,一座金光的湖泊就这样出现在梅尔斯的面前,所有植被停留在湖的边沿,日光斜射湖面,散发出梦幻的光芒。 梦的起点, 现实的终点, 卡兰德的圣地, 传说起源之地。 围绕她的传说从未在卡兰德的土地上停滞,而梅尔斯却从未真正追随着前辈的脚步,去真正见证他们的遗迹。 “……” “说不出话来了?哈哈,当时我在这里恢复意识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太美了,不是吗?” 中年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感叹了一声。 “这日升领能有这么多游客和朝圣者,还有这难得的和平,多亏了这座湖,不过大部分人肯定无法进入这里,他们一般都在日升领唯一的山岭观望景色,或者说它称得上是山岭的话。” 他顺手指了指湖南方的山丘。 “这里为什么进不来?因为大骑士联合会的管制吗?” “呵呵呵,你一路来这里的时候见到过哪怕一位征战骑士在路边驻扎吗?” “……确实没有。” 对,确实没有,梅尔斯此时才想起,这座卡兰德的圣地竟然没有哪怕一名守卫。 “因为不单连那些平民,这些卡兰德的现役骑士也进入不了这里,虽然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能够进入这里,正如我的妻子一般,但未被‘肯定’的人往往都会在沼地中迷失,然后恍然间出现在密林的入口。” “……” “这把剑是木桥上的那位副团长给你的?” “嗯。” “不错,说明他和你,或者和你的父辈有过命的交情,至于他们另外的愿望,找到那个温柔的女孩却来不及咯……” “为什么?” 梅尔斯一直从他们的口中反复听到那位姑娘。 “因为他们的时间不够咯……一切终会消逝,一切终会回归剑盾之湖的怀抱,他们已经在王的关怀下又活过了不短的时间,而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 …… “那位女士是?” “哦,你说那个姑娘啊,你还别说,这位姑娘自称为这片‘墓地’的守墓人,自我有意识之前,她就一直陪伴在这些牺牲的灵魂之间,在我看来,她简直不属于这个时代,她总是认识任何每一位不同年代的骑士们,还能和他们聊的很开。” “……剩下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中年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两把枯藤蔓捆成的凳子,自己先“躺”在了上面。 “只知道在那夜,火光突然出现在临近的那个村子,就是我妻子在的那个嘛,现在听她说都发展成不小的集镇了,大家都不太安稳,然后就是她的突然告别,几乎所有‘人’都来告别了,当然,现在有部分伙计早就回归王的怀抱了。” 中年人不禁又笑了笑,仿佛还有些怀念,尽管他自己都可能对时间的观念不太准确。 “还记得那个姑娘就这样拿着一柄我们从未见过的骑剑消失在桥的另一端,或者说,我们对那柄骑剑异常熟悉,也就是这样熟悉的亲切感让我们自然的亲近她。” …… “嘿,我不‘死’的晚嘛,当时其实就知道估计是洛恩克斯那群人又打过来了,还挺担心我妻子的……但是当那柄剑出现在我的面前时,那种安心的感觉,嗯……很奇怪,哈哈。” 梅尔斯就这样和他在湖边聊着天,静看着夕阳漫上湖面,给盾剑之湖覆盖上一层最为震撼的橘黄。 而不仅如此,凭借着他的描述,梅尔斯越来越肯定 ——这柄剑与维蒂尼亚交给艾希恩的剑并无差别。 第19章 虚无 洛恩克斯西南部的气候堪称是一个奇迹,寒风与热流在群山组成的屏障前交汇,翻滚,化为充沛的雨水落下,造就了西南部舒适的温度和高产的田地。 而塞西莉丝明显不太适应这种气候,温润多雨的夏季和冻原恒久的冰封形成了南北差异巨大的习俗,她作为一名全权代表来到约德韦尔郡时并不知道自己竟然要长时间待在这个远离故乡的陌生土地。 此时的她刚刚从路边的店铺中顺手买了一卷早餐卷饼,店主赠送的麦茶还在手中留有余温,塞西莉丝就这样穿行在街道上忙碌的人群中,相比于她初到之时,这里的气氛已经缓和了不少。 在西南部议会的管辖下,一切都在迈上正轨,田地留存和工业用地被均衡的划上红线,而劳动者的权益也得到了来自政府方面的保障与监督。 现在的西南境正在开足马力驶向那个可预见的,繁荣的未来。 来到文南里斯的公寓街外,塞西莉丝跟街道口阳光下看报的老太打了声招呼后便轻轻沿着仍然没有装上照明灯的转梯来到了她的目的地。 门扉轻响,房间里传出靠近的脚步声。 “谁?” “塞西莉丝。” 门咔一下打开,里面的白衣少女直接抱住了差点没站稳的后者。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这里的?” “听说你从基里特恩郡回来了,我也就从群山要塞那里抽空看看你。” 艾文娜将塞西莉丝带进了熟悉的客厅,随后在塞西莉丝之后坐在了她的一旁。 “真的?” “……” “好吧,假的。” 塞西莉丝无奈的揉了揉艾文娜的银发,把她搂进怀里,却又一脸严肃的说道: “你兄长知道你的情况吗?” “不知道呢。” “你故意的。” “嘿嘿……没关系的,文先生说的没有什么大事。” “你也信?” “……” 塞西莉丝敲着手指,慢慢回想起哈维与德拉特关于艾文娜的报告。他们在冻原的那场战斗后就已经判断身受重伤的艾文娜几乎不可能恢复,然而自艾希恩和艾文娜奇迹般出现在远离冻原的约德韦尔郡后,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或许那位帝国之影知道,或许那位神圣序约的制定者知道,但那都不是艾希恩,或者说,那曾是艾希恩。 在艾文娜回到冻原,见到过自己生活十多年的家乡和自己的亲人后,她的身体状况就日趋恶化,伴随着的是她关于某种“存护”方面辉术力量的大幅提升。 她为了不让大家担心,自己偷偷找了个借口溜回了约德韦尔郡,不单单是想念约德韦尔郡的时光,同时也是想要自己尝试解决自身出现的问题。 当然,这些小动作肯定瞒不过那些老东西的眼睛,文在第一时间就带着柯维娜直接找上了艾文娜所在的公寓。 而前者在诊疗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托克莱蒙梭把还在群山要塞的她从边境喊了回来,塞西莉丝永远忘不了文那几乎发黑的严肃神情。 “她的病因并不是生理上的……” “相反,我甚至不能判断她是否是‘活着’的状态。” “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她是一具躯壳,塞西莉丝,她是虚无。” “……” ———— “她维生的力量来自于存在与守护的辉术神力。” 被叫过来的存护教会主教,常年穿着蓝金色教袍的小老头也十分严肃,在保证守密的情况下,身为地区主教的他向两位透露了惊人的消息: “存护之主已经上百年没有回应教徒的祈祷。” “而存护教会一直寻找着相应的方法,也同时持有着不同的意见,自然也造成了存护教会在这片大地上不同地域的信仰分裂,一部分人认为存护之主仍在于世,另一部分则是认为存护之主需要祂忠实信徒的唤醒,从而再次降临世间……” “两者中又有不同的意见,万幸的是,仍遵守存护的教义依然是大部分人的共识,只是还有一小部分激进分子希望通过某种手段达到他们的目的。” ———— “所以呢?她还能是那位存护之神?” 塞西莉丝苦笑了一下。 “并不是,这你要问原本把她从死亡边拉回去的人了,至于我透露给你们的隐秘,只是担忧这种力量会吸引那群激进分子的窥视,从而影响她的安全。” “那么就还是得去问艾希恩咯?” “恐怕是的,正如文所说,她还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存护的神迹,而文在教导她存护之力的运用时竟然没察觉到异样,呵呵呵……” 老头饶有兴致的对着一旁早已怒火中烧的文笑了笑。 “你什么意思?我视艾文娜为我的亲生女儿,自然会对她负责到底!管你的屁事,隔天信不信我把你吊在存护教会门口。” 文破口大骂,显然他的焦急心情已经耐不住这样的调侃。 自与文先生两人告别,和温娜德利尔父女打了招呼并拒绝了温娜德利尔同行的要求后,塞西莉丝于第二天早晨就赶到了文南里斯的公寓群,准备接艾文娜一同前往卡兰德。 至于为什么不带上明显有些不满的温娜德利尔,塞西莉丝知道现在身为工团团长,议会副主席的温娜德利尔现在有多么忙碌,当然,她只要参考伦斯蒂亚在冻原的忙碌程度就能猜到前者到底有多么劳累了。 关于群山要塞的防务,原本的军团长斯塔尼斯只会比她更加熟练,虽然自己也在努力罢了…… ———— ———— 思绪回到现在,塞西莉丝慢慢说道: “明天就带你启程去找你兄长。” “艾文娜不想去!” “还嘴硬,过几天小心连话都没力气说!” 刚才还在抚摸着艾文娜的手突然握紧,“狠狠”敲了一下后者的额头。 “唔……” “我去还不行吗……知道了……” “唉,让艾希恩担心总比到时候我告诉他你死了强,懂不懂啊……” “嗯。” 两人就这样在沙发上躺着,直到阳光灌满前窗的阴影。 “你可不能出事了,知道吗?” “嗯……” “无论生死,我们都会和你在一起。” 塞西莉丝托起艾文娜。 “晚上去文先生那里吃饭,我和柯维娜说好了。” “好!” 艾文娜报以虚弱的微笑,气氛总还是没有之前那般忧伤了。 无论她的存在是否虚无,只要那些珍爱的人与物还在自己的身边,那么她觉得自己就不会惧怕那梦中泯灭一切的空洞。 ———— ———— 傍晚,生命教会种业研究会 “这只是一些普通的种子罢了,我们看不出来任何的特别之处。” 几位年轻的研究员仔细端详着芙莘丝兰寄回来的一小捧种子中的其中几粒。 “试着用你的辉术催化一下。” 文坐在最后边的木椅上缓缓对一众研究员说道。 话音刚落,屋内就闪烁起莹绿的光芒,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本应在生命之力的作用下迅速生长的种子此时却快速发黄枯萎,这些种子很快失去了生机。 “这……” 使用辉术的研究员愣住了。 “芙莘丝兰的意思是让这些种子能够被辉术相关的影响下还能正常破土发芽,现在看来这几乎是无稽之谈。” 听完文的解释,研究会的几位领头人思索了一会,然后说出了他们的看法: “确实没有办法,这些种子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某种辉术的力量影响,或者也是种侵蚀?” 他摆摆手,将剩余的种子交回了文的手上。 “我们无能为力,只能看圣女大人和那位有什么办法了。” 文叹了口气,说道: “早就预料到这样了,晚间拜访,实在是打扰了。” “我的荣幸,枢机阁下。” 文在双方行礼后便离开了教堂。 …… “正好塞西莉丝要带着妮子去找那家伙……唉,真的是命运的巧合吗……” 文心中想了想后更加焦虑了,但一想着自从那家伙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后,自己的遗憾都被抚平或者挽回,他又安慰着自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他拍了拍自己的头,自己的大女儿和妻子,还有塞西莉丝和艾文娜可都在家里等着自己呢。 “还有什么是比这样让人安心的呢?” “唔,或许该问问温娜德利尔那妮子来不来?” 在想着一些琐事之时,文快步向老区的店铺赶去。 第20章 命令 汽笛轰鸣,墨绿的列车缓缓停靠在卡兰德日升领外贸总站的月台边。 乘客纷纷提着各自的行李涌出车门,而站台的工作人员也开始驾车搬运托运的货物。 “这里真热闹啊……” 塞西莉丝牵着艾文娜的手随着人群走出车厢。 “当然,卡兰德的经济飞跃一直是个奇迹,一个处于战争边缘的城市都能有如此规模的贸易与人员往来,更别说大骑士领了。” “先在这里待着,我去买点晚饭。” 塞西莉丝说完便走向车站中开设的店铺,艾文娜则在车站二层的接待厅内安静的等待着。只不过还没等来塞西莉丝回来,现有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人在一排排分发像是宣传单似的纸张。 “唔……” 发觉到自己座位底下本来就有一张宣传单,上面的头条是用端正字体书写的“骑士竞赛”介绍和其余卡兰德的景点与少许商品广告。 “愣什么呢。” 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到了艾文娜手中,突然的温暖让她感到十分舒适。 “看了下这里发的宣传单。” 艾文娜将传单递给正在掰着纯奶面包的塞西莉丝。 “骑士竞赛?” “堕落的表演罢了,艾文娜要是想去玩玩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其他地方逛一逛,总比去大骑士领看一个早已预定好剧本的比赛强。” 塞西莉丝对这种演出性赛事嗤之以鼻,因为她始终感觉这和她幼时在贵族中举行的比赛并无二致,真正的荣耀从来不在这样的赛场上。 “那……我们去找兄长吧,正好当成是旅行了。” “艾希恩?我没问哈维关于他的大概位置。” 艾文娜又将自己买的辉晶通讯器翻了翻,然后递给了塞西莉丝。 “嗯?” 塞西莉丝把咖啡放在椅子上,一手吃着面包一手拿着艾文娜递来的通讯器,其上也写有更加激进的话语。 “洛恩克斯已经实控麦香秋风两领!” 底下是一堆人的评论和争执,显然这是一个网络上的论坛。 “没想到你还看这些,看不出来啊……” “……” “好吧,我懂你意思了。” 塞西莉丝无奈的用手扶住了额头。 “那家伙确实像是会出现在那里的,如果他还敢把芙莘丝兰带到那里去的话,看我不……” 吃着面包的艾文娜嘿嘿的笑着,姐姐现在这样骂着,到见面的时候估计就想不起来哩。 “哎,对了,现在还有去往那两个领的交通吗?” “问问本地人咯,应该是有电车的,不过不允许停靠罢了。” “行吧。” 塞西莉丝将包裹面包的油纸与艾文娜的那一份一起揉在手里丢进露台的垃圾箱内。 “走。” 这对姐妹并排朝着车站出口走着,塞西莉丝只是感叹自己之前可是比艾文娜高出不少,天知道艾希恩用了什么方法治好了她的那处贯穿伤。 “不过现在也不坏,更可爱了。” 她这样想着。 “冷吗?” 塞西莉丝不知道卡兰德的春初还会这么冷,早稻的时机不应该这样寒冷,或许是异常天气? “还行,和姐姐在一起不算冷。” “呵呵……那是你之前习惯了。” “……” …… ———— ———— “报告。” 黑色卫衣的士兵向站在高处的长官敬礼。 “第三营队和第二营队已经呈左翼展开,另外一个团的队伍还是按您的命令在正面固守。” “先锋营的战况呢。” 指挥官拍了拍袖口,认为自己麾下的士兵做到这些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已经把日升领郊区外最后一个城镇打下来了,往前就是日升领的辖域,也是商业联盟‘最后’的底线。” “切…” 指挥官吐口唾沫。 “一群资本的刍狗,真想不明白当年我他妈怎么败给这群废物的。” “……” “那些投降的平民和游击队怎么办。” “游击队杀了,抵抗的平民杀了。” “这……” 士官有些犹豫,不相信这是从自己老长官口中说出的话语。 “杀了。” 指挥官猩红的眼眸直视着他。 “是!” 士官打了个哆嗦,快步带着部下去通知前方的先锋营,而原先的指挥官则将视线投向日升领郊区的一块地域,他低头掏出一张缺损的照片,其上是一个幸福的洛恩克斯家庭,照片中的他正身着军装,怀抱着自己的妻子与孩子。 “小罗伊娜,爸爸这就回家看你……” “……” 收回照片,他抽出腰间的军刀。 是时候一雪前耻了。 ———— ———— “到咯,两位小姐。” 农夫拎起纤绳,板实的木车缓缓停了下来。 “这里很靠近两个领的边境哩,再往前我就不敢去咯。” 塞西莉丝牵着艾文娜从马车上的稻草蓬子上跳了下来。 “谢谢您了,这是报酬。” 塞西莉丝掏出了两张卡兰德发行的银券。 “唉唉唉,老夫可不缺钱啊,顺便顺便。” 老农摇摇头,反而有些忧虑的看着这对姐妹,两人的衣装被棕黄色斗篷遮住,但从行为举止上来看,老农大概猜出应该是又从哪里跑出来的贵族小姐或者是那些大学生? “要我说,你们应该知道前面不太太平吧?” “嗯,知道的。” 听到对方这样轻松,老农更加担心了,多么好的女娃子…… “那就听爷爷一句劝,别去前面溜了,那群洛恩克斯人又打过来了,杀人不眨眼的嘞!我亲戚在那边的都跑到我这来了。” 他故意装出一副张牙舞爪的神情,引的艾文娜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没事的老伯,我能保护好她。” 掀开斗篷,塞西莉丝露出了腰间盘带上的佩枪。 “哎呦喂,爷爷真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可不是年轻人头脑发热上前线的时候嘞……” 老农慌的不行,他见过邻村太多同乡就这样上了战场,再也没回来过。 “我们就是去看一看,不会过激的。” “……唉……那行吧,爷爷我拗不过你们这些年轻娃娃,注意安全哦,现在卡兰德未来可就靠你们这些娃娃嘞。” 说什么都不行,老农又塞给了两人一些干粮,然后和她们起车告别。 “明明几十年前洛恩克斯人再怎么都没乱杀过平民唉,怎么世道就变了呢……” 老农喃喃着离开了,马车消失在农田堤坝的尽头。 ———— ———— “老伯人真好呢,跟我们家的乡亲们一样。” 艾文娜吃着老伯给的干麦面包,虽然没有在车站吃的那样的甜美,却有一种莫名的味觉刺激着她一口一口咬着,当然,比那个纯奶面包管饱多了。 “洛恩克斯人与卡兰德人,都是人罢了,再退一步,几十年前这里还是卡兰德人与洛恩克斯人共同生活的土地呢,不然的话也没这么多烂账。” 塞西莉丝紧紧牵着艾文娜的手,同时警惕着前方,她与艾文娜走的是路边的低灌木,并没有直接行走在大路上。 “你说兄长找到治疗芙莘丝兰妹妹的方法了吗?” “那就要问他了。” “在身体好了之后我要和兄长一起旅行!” “当然,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嘿嘿,姐姐想他了吗?” “……嗯。” “到时候一定让他把你带上!” “我是去不了呢。” “为什么?”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他就是因为这才没有带上我,我也没有要求他,这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事。” “哦……为了伦斯蒂亚姐姐吗?” “嗯。” …… 两人就这样聊着,打开通讯器,艾文娜发现其上已经是子夜时分,她们往两领方向前进了大概三小时。 “应该到日升领边缘了,郊区周围。” 艾文娜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嗯,差不多,我们可以搭营地待到日间再前进。” …… 一阵细碎的踩叶声令塞西莉丝立刻紧张起来。 “嘘……” 她带着艾文娜迅速隐藏在树丛中。 两人同时望向前方的土路。 那是一队士兵,月光下闪烁的单头鹰表示着他们的身份。 洛恩克斯的军队。 ———— “这里够了吧,没必要遮遮掩掩的,长官。” 亲随告诉着士官。 “……算了,就这里吧。” 士官长叹一声,示意队伍停下。 士兵们开始快速列队,队伍后排的士兵押着一群伤痕累累的卡兰德军队,或者那些人还称得上是军人的话。 “他们这是要屠杀平民!” 艾文娜小声说道,同时焦急的望向塞西莉丝。 “嗯,我知道。” 她静静的观望着现状的发展,在思考这群士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同时,她腿上绑着的短剑已经消失不见。 …… “站好了!这就送你们去见骑士王!” “哈哈哈哈……” “……” 几名士兵的“无意”调侃让那些卡兰德人露出了杀人般的眼神,而负责行刑的老兵则是沉默的举枪。 他们厌烦这些临时加入队伍的贵族私军,但是军令如山,他们只能报以沉默,这是他们所能给这些勇敢者最后的尊敬了,虽然很不理解上面的命令, 但是这就是战争,战争就会死人,而它往往不在乎过程。 士官想了想,还是亲自走了过来,那群士兵见到了还要调侃之时,士官掏出枪械向天鸣枪,丝毫不在乎会暴露自己队伍的位置。 “给我滚回你们的队列。” 那些士兵看到士官的态度后,见了鬼似的离开了行刑现场,现在只剩下他们和他们了。 “抱歉,这是命令,但这不妨碍我向您致敬。” 他走上前率先朝为首的俘虏伸出手掌,那是一位率部在他整个旅的进攻下坚持到大部分平民撤离的指挥官,看到那盔甲上的徽章,这是田野骑士团的退役骑士,很可惜,离了军团级辉术,再强大的骑士都不可能发挥出他的实力。 骑士点点头,握住了他的手。 “有什么遗愿吗?” “呵,转告那群背信弃义的黎明骑士团,老子死都不会原谅他们,愿王与历代同袍诅咒他们可怜的生命。” “……” “谢了,我没话了。”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部下中去,迎接死亡。 “不为这些平民求情了?” “你说过,军令如山,我几十年前和你们打过一仗了,不用你再解释。” “……” “谢谢理解。” 行刑的士兵们紧张的看着士官的指挥刀,刀落即枪响。 就在士官想要挥手之时,一小丝冰凉贴近他的脖颈,多年的经验让他瞬间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把枪都放下。” 士兵们最初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眼尖的几位发现了横在自己长官脖子上的薄刃。 “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阁下的来意。” “你应该知道这种行为违反了先帝的规定。” 无法判断声音的位置…… 士官的大脑飞速思考着。 先帝……洛恩克斯人? “您并没有杀我的意思,不如现身来商讨一下解决方法?” 他朝周围的黑暗问询道。 “好,既然你这么坦诚的话。” 一阵轻微的落地声,他只感觉到了道轻佻的身影,然后短剑便架上了自己的脖颈,而之前的薄刃还并未离去。 士官缓缓举起双手,而其他的上百名押送士兵将枪械和弩箭举向他身后的塞西莉丝,他们环绕着列阵,形成了一片严密的火力网。 “手下训练的不错,都是老伙计?” 士官对这个突然的问题问的有些错愕。 “是的,跟随我很长时间的部下们,当然外围还有些刚加进来的混蛋。” “呵,看来斯塔尼斯说的还真没错,黑军的基石还是由你们这群老兵们筑起来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形成如此可观的战斗力。” 这下士官更迷惑了。 “放了这些人,留你一条命,怎么样?” “额,小姐,你都这样说了,应该知道我们有……” 他已经知道自己背后大概率是一位女性“朋友”。 “哦?” “你们既然都已经违背先帝定下来的征战初衷了,还在这里跟我讨论命令与荣耀?” “可笑。” 感觉自己的背部被猛踢了一下,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身后的人踢回了自己士兵的队列中,还能思考,证明那片刀刃并没有划过他的脖子。 “长官!” 几个为首的分队长准备开火。 “停!不要开火。” “她没有恶意。” 士官此时还没有思考明白这位贵族衣装的美丽女士究竟为什么出现在此时此处,为什么又要把自己劫持后又轻易放自己回去。 不等他思考完,面前的塞西莉丝掏出了一个古朴的辉晶勋章,上面的双头鹰同样在月光下闪烁着橙红的光芒。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面前的女士顿了顿,语气突然异常严肃。 “士兵,我命令你放走这些人。” “我没有在询问你,这是命令。” 除了某些来混日子的私军们没反应过来,其余跟随着士官的老兵连同他们的长官一同愣在原地。 是的,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在几十年前他们溃败之时,就是这枚勋章的主人率领着他的集团军挡住了追击的卡兰德大骑士长。 他们当然知道。 第21章 隐忍? “……” 士官率先行礼,随后是他的几百名士兵们。 “愿听从您的调遣,只不过……” “之后你们随意向你们的长官如实汇报。” “是!” 只需一个眼神,后面的士兵们就开始释放这些俘虏,而那些后招入的私军们虽然不解,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好提出质疑的意见。 “那个……长官,老军长他还好吗?” 士官悄悄问了一下他的疑虑,显然这位女士能被交付于这枚勋章,也就表明着…… “斯塔尼斯很好,相信他同样很乐意看到你们还活着。” 塞西莉丝不再掩盖她的气息,这些年的经历确实改变了她,白发与风衣飘逸在晚风下,庄严的美丽和严肃同时影响着每个人的感官。 “……同时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并没有丧失底线,至少,你们这些老家伙没有。” “……” “我是觉得我的老长官,旅长和那几位高级军官有些不一样了……” 士官憋了一会,还是说出了他的忧虑。 “什么不一样?” “……怎么说呢,莫名的感觉,更加激进了……” “这场战争的性质本就是一种变态的性质,必然的结果罢了。” 塞西莉丝并没有多想,她自己认为这场被视为雪耻之战的小规模战争从一开始就是那位皇帝策划的激进之举,仇恨使双方的底线都在不断下滑。 “把这些人交给我吧,回复命令时按原情况报告给你们的指挥官,我是来找人的,并不是来阻碍你们进行的战争的。” “是。” 再次行礼,士官带着他的营开始整队准备离开,虽然这次她代表的职位暂且的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这仍不妨碍一些已经年龄不小的士兵离开队列希望和塞西莉丝握手致意。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这支先锋营才终于进入状态,快速离开了这片密林,前往刚刚攻下的城镇。 ———— “所以,我想和你谈谈。” 艾文娜跟着塞西莉丝走向那位领头的退役骑士。 “刚才你都听到了。” “是的女士,所以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想用这就让我说出主力的位置,我劝您还是把那群士兵喊回来吧。” 骑士止不住他的怀疑,眼前的人让他不得不和洛恩克斯本身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你想错了,我们是来寻亲的,并不是来进行一场没有意义的战争,如果你相信的话。” 她反手将自己的手枪交给没有武器的骑士,连同她的长剑,不过那柄母亲留下的短剑还是留在了身边。 “……” “我暂时同意。” 老骑士并没有接过任何塞西莉丝递出的武器。 “如果您在今天午间还能在这里的话,我或许可以将您的意愿通知给那位。” “我们没有异议,劳烦了。” 塞西莉丝微微颔首,然后带着艾文娜直接就地准备搭营,而老骑士则是转身离开,他要迅速回去,不仅是带着这些幸存者离开危险地带,更是为了通知领袖,那些黑军的目的绝对不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小规模战争。 他们不是要夺回一切; 他们是要摧毁一切。 ———— “你的意思是群山的首领出现在这里?” 旅长有些疑惑,但是他并不质疑,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手下不可能忘记那个勋章以及它所代表的力量。 “是的长官,她说集团军对这场战争持中立态度,她不会干涉,也希望我们不……” “知道了,我不会向总指报告这次的阻碍。” 旅长叹了口气,但眉头始终紧皱。 “我们现在的兵力概况是多少。” 他踏了两下靴子,手中土烟的灰烬抖落在地。 “满编七千人左右,我们这些老东西差不多占了六千人。” 士官不明白长官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 “你知道吗?老夫拉尔,这次我们有二十个旅。” “满编加强旅。” 土烟被一口吸尽,然后扔在土坡上,之下是被话语震惊的士官,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除了各自宣称效忠且从不轻易调动的各大特化集团军,那些精锐的古老士兵一个集团军其实从不超过四千人,实际人数还不过他们一个旅。 而其下的征召军队则负责着帝国日常的小规模冲突和边境冲突等类似事务,总的来说,大规模重甲精锐是帝国威慑以及决战的利器,而国防的日常则多由他们这些征召转化为职业军人的军队负责。 二十个旅,证明着负责整个西境防务的军队此时都汇聚在这短短的战线上,自几十年前的战败后,洛恩克斯还从没在任何一个国家的短小边境上陈兵如此数量的军队。 “那位总指挥是什么人?能让陛下亲手托付几乎整个西境的军队?” “呵呵,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干的不错,对我们的态度足够尊重……” 旅长握紧拳头,手套的胶质发出滋啦的摩擦声。 “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将卡兰德人误以为我们始终没有兵力去发动一场真正的灭国之战,他让那些愚蠢的骑士和商人们认为我们甚至连一支游击队伍都难以抵挡,天呐……这简直是一个军事奇迹。” “……” 士官默默的在指挥帐下听着老长官的自笑。 “数十万人,被一个不足两千人的队伍拖住?哈哈哈,为什么只过了几十年而已,那些卡兰德人在原野上的机敏就被他们自己抛弃了吗……” “……” “老夫拉尔,他能带我们回家……” 在这一刻,士官终于知道旅长在想什么了。 “如果我阵亡了,你就是我的接班人,记住,把我仅剩的物品随我葬在‘日升领’的郊区,你知道她们在哪里。” “是!” “……好了,去整队吧,离最后的行动不久了,让那些滚进来的混子们明白明白我们的规矩。” 老夫拉尔抖了抖身子,再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官,熟悉与陌生同在,如果不是卡兰德战后的决策,老夫拉尔不认为两国能闹到这种地步。 “咎由自取罢了……” 他安慰着自己,快步上车赶回自己的先锋营,他明白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手下的老伙计们能够回家多点。 ———— ———— 艾希恩紧紧贴在卡车的底部,虽然卡兰德的原野不算平整,这样的重型卡车在其上仍然是如履平地。 在那位效忠于维多利亚铁狮公爵的军官紧急乘上自己卡车后方的快速辉晶车辆紧急前往某个未知的地方时,一直监视在此处的艾希恩立马跟上了军官的车队。 “什么设施能建设在卡兰德后方极其贫瘠的山陵中?” 车队快速行进,日月轮换,在第三天的午夜,卡车终于停下,车上原本保卫维多利亚驻卡兰德使馆的士兵们从卡车上跳下,与他们的长官一起在设施门前集结。 而艾希恩则趁着夜色的掩护,只身潜入进层层看守的设施正门。 出乎意料的是,大群身着无标识军装的军人在这处位于深山中等的巨大设施间繁忙行进,整齐的军列和崭新的装备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力量。 一阵紧急且长促的笛声在不久后贯穿整个基地,无数士兵从基地的各方涌来,整齐的在看似是讲台的方正石块周围集结,时间已是午夜,但设施中并没有几处明显的灯光。 几块被挂在半空中的显示屏在此刻亮起,其上仍是相同的场景,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偌大的基地中列阵等待着,但很明显,他们处于不同的基地。 这种设施不止一处。 而在短暂的等待后,一位穿着简装的男子在那位维多利亚军官的陪同下走上了讲台,艾希恩认识他,商业联盟的领袖,埃德蒙维伍德。 “卡兰德的士兵们,据前线观察,洛恩克斯军队已经准备集结,显然他们并不想遵从我们设立的最后底线。”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周围以及屏幕中同样列阵的士兵们。 “那么,这就是我,这个国家斥巨资去培养你们的原因,卡兰德现在需要你们,而我相信你们的训练足够让你们在此国家存亡之际挺身而出!” 身材并不高大的维伍德现在声音铿锵有力,这也与艾希恩原先的判断并不相同。 “我要求你们在一周之内开赴大骑士领后方二十公里处待命,等到窗户纸捅破,我要看见你们给予那些侵略者迎头痛击!” 阵阵狂热的欢呼声,这些同样年轻的士兵也知道这位商业联盟的领袖承担了如何的压力才秘密为他们筹集了装备与训练的资金。 或许只有他们知道,这位委屈求和的商人后代并不是一位只会求全的萎缩者,相反,他现在在他们眼中是除了骑士王以下最令他们敬佩的领袖。 “他大幅削减政府预算,原来是让维多利亚帮忙训练成建制的职业军队……但如此巨量的开支,为何只会有这样数量的军队……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等艾希恩进一步思索,身后午夜的天空即传来震天的轰鸣,天空突然有了光线的轮廓。 “呵……原来是这样吗……” 艾希恩在这一刻明白了: 不该这样黑暗的,即便是午夜也该有一丝月光,这里太黑暗了——一定是有谁挡住了它。 那是一艘高速辉晶战舰,她停靠在设施的正上方。 指示灯与探照灯全部亮起。 她,她们在向山岭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 第22章 永恒 “主教,他们好像有动静了。” 一位穿着正装的工作人员突然闯进了商业联盟副主席——瓦西姆.埃迪拉尔的房间。 “呵,怎么回事?” “探子回报维伍德从昨天上午开完会议就已经离开了大骑士领,现在没人知道他在何处。” “哦?” 这位在之前紧急会议上与维伍德分庭对立的中年人没有特别惊讶,他将双腿高高翘在会议桌上仰头不知思考着什么。 “准备情况如何了。” “额……” “我是指正事,埃德蒙家的小子还没有到我能正眼关心他的程度,埃德蒙家的老是以为自己能为卡兰德奉献一切,殊不知他们亦是权钱的俘虏罢了……” 中年人丝毫不在意维伍德的动静。 “据我们在里面教徒的观察,那位骑士团领袖已经开始逐渐转化为吾神的容器了。” “具体是指?” 现在的谈话才让中年人提起一些兴趣。 “黎明骑士团带给她的那把武器已经开始引起祂的转化,尽管现在那把武器好像已经不在她的身旁,但是这种转化是根本上不可逆的。” “……很好,世人曰吾神已死,却不知吾神不过缺乏一个显世的载体罢了,等到史上那位传奇之王再次现世,吾神将是世间唯一行走在大地上的真神……” 男人的瞳孔里敬现出一丝狂热,随后又恢复了原先老谋深算的混浊。 “卡兰德被视为骑士之国,却鲜有人知道,存护之国却是卡兰德本身的寓意,骑士之王遗憾于未能永远守护卡兰德的人民从而投信于存护。” “而我们将作为祂最忠实的信徒,与祂一起将卡兰德永恒的曜日照耀大地每一寸!” “谨遵主教旨意。” 工作人员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埃迪拉尔从椅子上起身,从大骑士领的高处望向日升领的方向。 夜色消退,远方泛白。 洛恩克斯的黑军,卡兰德的骑士团,商业联盟的后手,孤军奋战的游击队…… 只有他,只有祂会是最后的赢家。 在存护的土地上,给予每个人永恒的平静。 ———— ———— 日升领郊区深处,‘曜日’骑士团总驻地。 “维蒂尼亚!” 几位老骑士首先没忍住自己的怒火。 “为什么不去营救他们!” “……” “因为没有意义。” 毫无波澜的回应。 天蓝的眼瞳始终紧紧盯着简易木棚中央的地图桌。 “这里,我们的边界应该覆盖住这里。” 她手中的绘图笔轻轻点在洛恩克斯西境边上。 “我们在问你为什么不去对他们的先锋部队进行破袭!不是问你我们卡兰德原先的疆域!你不是那位骑士王,而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此时和你在一起的初衷!” 为首的老巴林气的直接将手拍在桌上,而身后的几位年轻队长则是沉默不言。 “为什么?” 毫无表情的少女环视着周围跟随她的骑士,竟然升起了一丝厌恶之情,尽管她觉得异常诧异,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没有意义。” 她再次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令她恐惧的是,她竟然觉得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错。 “你!” “……” 老巴林和一众资历较老的骑士们先摔门离开,只剩下一些年轻的骑士队长。 “团长,真的不去……” “嗯?” 维蒂尼亚歪头看向剩下的人。 “你们也出去。” “……” “是。” 空荡荡的帐篷,只剩下她的气息。 “这样的牺牲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呢?” “更多的伤害,更多的别离,更多的悲剧。” 她不禁反问自己,再也不觉得自身有任何异常。 “为什么没有一种力量,保护所有人,所有关心之人,有爱之人,弱小之人……” “——存护一切的力量。” 由她来背负一切,由她来承担一切。 理想的永恒之国不允许存在任何的异闻之声, 无论是还在前进的洛恩克斯, 还是跟随着自己的曜日骑士们。 “我将毁灭一切。” “然后带给你们永恒的安宁。” 蓝金色的华丽骑剑,之前赠予艾希恩的那把传奇之剑的轮廓隔空出现在祂手中,从虚幻自凝实。 这把剑与她的金蓝色的发梢和眼睛一样,毫无感情,它们只为了一种意志才存在于世间,或许她,她们从未“活”在这世间,只是这种意志所代表的意义才定义了她们,形成了她们。 祂走出帐篷,对在帐篷外吵架的骑士们平静的说道: “我去救他们,只有我。” 老巴林和那些队长怔怔的看着“维蒂尼亚”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只身离开了营地。 “你不能……” “我说了,只有我。” 少女回头,冷冽的眼神止住了几位老骑士的下一步行动。 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们既然选择了跟随她,就要承担一切后果,包括被他们和她一直亲近异常的,被遗忘的从属关系。 无论如何,她是他们的团长。 而他们不会像他们的先辈一样背叛第二次。 蓝与金在离开的维蒂尼亚脚下形成了象征着存护的三角,三角扩散转动,彰显着莫名的尊贵和神秘。 稳固且永恒。 ———— “喂?” 口袋中的通讯器响起。 “我是艾希恩,怎么了。” “我有重大发现!” “维蒂尼亚送给你的剑好像是骑士王传说中的湖中之剑!是神话中永恒之神赠予骑士王的圣剑!” “喂?你听到了吗?喂!” “……” “我听到了。” “这把剑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在日升领周围卡兰德圣地盾剑之湖特殊的辉术环境,可以让死去之人的魂灵在湖周围保持一段时间的清明。” 电话对面,梅尔斯的翻书声异常嘈杂。 “……知道了。” “而且你猜怎么着?” “我见到了那些历史上有名的已故骑士们!” “无论时间早晚,他们似乎都认识一位已经离开了盾剑之湖的女孩,并表示这位姑娘从他们醒来之时就已经在照顾他们了。” “……” “那这就表明了维蒂尼亚的问题了,不是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按最老的记忆,她也起码上百岁了,而且我看她对自己的过往也是一无所知。” “这点我清楚,所以,给我一个你最信服的结论。” “嗯……” “要我来讲,天呐,好疯狂……我,我认为她就是那位骑士之王……她没有死去,而是在圣物的影响下以某种诡异的辉术形式始终存活在盾剑之湖周围的秘境中……” “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什么证明的方法吗?” “等下,我好像记得我的大学同行们说过一些趣闻……让我找找。” “……” 又是一阵嘈杂的翻书声,还不时伴有一些书籍的掉落声。 “……” “找到了!” “你可以带着那把剑去找维蒂尼亚,让她试试能不能随意召唤那把属于骑士王的圣剑,如果能的话,应该就能肯定了!” “额……” “…………” “嗯?怎么不说话了。” “如果我说,它刚刚从我的腰间消失了,你信吗?” “啊?” 一阵沉默。 “你现在在哪。” “在日升领周围,在向维蒂尼亚的驻地赶。” “你不是去出远门了吗,怎么回来这么快?” “坐高速军舰回来的。” “嗯…………什么?” “不聊了,我快到了,有事我会及时告诉你,你也是。” “……知道了……” 电话里的梅尔斯好像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而艾希恩已经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看着面前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人影,虽然异常熟识,但艾希恩的危机感还是让他的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武器。 “好久不见。” 没有回应, 如果照彻黎明的剑光算是回应的话。 第23章 对策 “所以你确认那位‘曜日’的团长就是传说中的王?” 尼德琪雅饶有兴趣的摇晃着手中的杯子,听着自己好友激动的说着自己的发现和在圣地的冒险。 “哦对了,希里芬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之前还去了洛恩克斯西南境领馆一次,他们还专门派了医生给我看伤。” 尼德琪雅只觉得自己的两位好友在分别经历了袭击和旅途后都变了不少,显然,这也是她高兴看到的。 “听说洛恩克斯代表团的那位团长就死在你面前。” “嗯,我把他给我的徽章交给了一位西南境的工作人员,也算是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吧……” “欧普拉提呢?他今天怎么没来?” “那小子赶稿呢,天天不屑于写那些,但工作就是工作,不可能为他的个人情绪就改变。” “不聊这些了,我还是对小梅尔斯的冒险感兴趣,你就这么确定吗,你真的进入了那片圣地,那片剑盾之湖?” “真的!我还见到了我父亲的长官,大叔把他的佩剑当礼物送给我了,你看!” 像是赌气一般,梅尔斯起身抽出那柄已经被她保养后重新焕发光芒的骑剑,血刃的标记就在剑柄深深镌刻。 “呼……看来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哈哈。” 尼德琪雅和希里芬相视一笑。 “但我们一致怀疑那位王的存在,不可能的,梅尔斯,没有人能活这么长时间,即使是那位骑士王,毕竟强如她,终究也逃离不了短生种的命运。” “但是她真做到了!她那把剑,她把艾希恩的那把剑凭空召回了身边,他当时在通讯器里跟我确认的!” 梅尔斯显然还沉浸在自己发现与经历的激动中,小小的身子一遍遍翻动着自己和同事们整理的历史资料,试图证明着这一切。 “唉……” 尼德琪雅喝尽了杯中的咖啡,试图转移话题。 “希里芬你的工作有影响吗?” “没有,反而为了让我轻松点,联盟那里特别让我负责处理一些关于炎国商会的旧单子,应该没什么压力。” “那就好,身子重要,商业联盟对你们这些高材生的关照还是不错的。” “喂喂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梅尔斯爬到尼德琪雅躺着的沙发上揉着她的长发。 “好啦好啦,我们也确实帮不了你什么忙啊,我俩就是想让你放松点,没人怀疑你的冒险真假~” 反手再次抽出那柄骑剑端详,辉晶制成的华丽剑身和精美的雕文无不证明着它的身份,至于小梅尔斯在圣地中究竟经历了什么,估计只有她自己明白了。 “尼德琪雅姐说得对,你应该去问那位艾希恩先生,只有他才能带着你找到那位团长。” “还有芙莘丝兰!对了,芙莘丝兰一定知道他在哪!” “怎么,你不是昨晚刚跟他通信过吗?” “唉,之后我怎么拨打他都不接,不知道为什么。” “嘿嘿,估计是人家嫌你烦咯。” “哎呀……” 由于不能去和还在养伤的希里芬玩闹,梅尔斯直接开始‘攻击’摆弄着骑剑的尼德琪雅,后者则是毫不在意自己的衣物被梅尔斯甩的到处都是。 “叮~” “叮~” “……” “这时候能有人来找你?” 听到门铃响后,尼德琪雅才开始收拾自己的穿着,把自己泄露出来的某些部位遮住。 “我也不知道……先问问就是了。” 梅尔斯从地毯上起身走向门边。 “谁?” 她大声问道。 “我,艾希恩。” 门从一侧打开,而面前的人却让梅尔斯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尼德琪雅,快过来,你去联系一下芙莘丝兰的通讯器!” “怎么了啊……” 尼德琪雅也起身走向门口,随后也同时因被梅尔斯正在架着走进图书室的艾希恩目前的状况愣在原地。 艾希恩的衣着已经被砍的破烂不堪,而其下隐藏的伤口更是不计其数,贯穿背部的横断伤口甚至还在流出鲜血。 “这这这……” 三位女士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担心……” 艾希恩阻止了梅尔斯想扶他在沙发躺下的行为,而是直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也不用联系芙莘丝兰了,我已经联系过她了。” 他摆摆手,反而吩咐起了梅尔斯。 “联系你的父亲,最好让他能现在就过来,还有另外几位他信得过的团长,现在。” 有气无力的嘱咐两句后,艾希恩就闭眼坐在椅子上,不再发出一丝气息。 ———— ———— 不久,芙莘丝兰先到达图书室,年龄最小的芙莘丝兰在看到艾希恩的情况后却表现的异常镇定,她只是默默站在艾希恩的后面运用着自己的辉术试图去止住横断伤口的鲜血。 而梅尔兰泽克则是带着位老头和那位优雅的妇人在之后来到了这小小的图书室,总的来说,这让梅尔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小窝有些拥挤。 “发生了什么。” 梅尔兰泽克没有过多废话,他不是没有看到艾希恩的伤势,他现在关心的是能把实力如此的辉术者伤成这样的人是否在他,或者在卡兰德的对立面。 “任务完成了,我调查到了商业联盟背后的底牌。” 艾希恩缓了缓,咬了下牙,芙莘丝兰正在给他的背部进行消毒,以便更好的用辉术催发血肉的复合。 “军队,商业联盟现在拥有自己的军队。” “……什么样的军队?” 梅尔兰泽克快速思考着,如果只是一些东拼西凑的,为了简单抗衡长时间代表着卡兰德国防,甚至卡兰德本身的大骑士联合会所组建的乌合之众,那他算是过于高估了自己对那位埃德蒙家族的继承者了。 “由维多利亚铁狮公爵负责训练,装备,改编的成建制军队,他们人数在两万左右,配备有至少三艘高速战舰,虽然看不出型号,但应该是维多利亚淘汰过的战舰。” 果不其然,他的预感还是没错的,埃德蒙家族的人也确实没有辜负他们初代族长的智慧与狡诈。 “总体来说,兵力相当于三个加强旅,连同船员的话,总共四个满编旅左右,大概三万人的编制。” “……” “确实有些意外,但也在预料之中。” 妇人接话道: “您有关注到他们的目的吗?” “嗯,现在最好的消息是,他们目前的调动是为了应对洛恩克斯黑军在日升领周围的大规模集结,这是那位埃德蒙先生亲口对他的士兵们说的,至于他自己究竟想干什么,我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非常感谢,您作为一位洛恩克斯人对卡兰德无私的帮助,请让我暂时代表大骑士联合会向您表达我们的敬意。” 梅尔兰泽克伸出手,却又尴尬的缩回去,气氛在这瞬间似乎冻结,所有人此刻才意识到一件事 ——隐藏在破烂长风衣下,是空洞的左袖管。 他的左臂被砍断了。 “这……” “哥哥!” 芙莘丝兰还在努力的运用辉术,在不影响病情的程度下尽力去缓解艾希恩的疼痛,只不过泪水早已溢出眼眶,梅尔斯也只能紧紧抱住这个并不比自己大的姐妹轻轻安慰着。 “不用担心。” 他又重复了一遍。 “看来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商业联盟的军队。” 梅尔兰泽克和两位团长此时才明白艾希恩为何还一直眉头紧锁,想的也是,商业联盟的军队再怎么精锐,以艾希恩这样诡异的辉术能力,不至于做不到全身而退,至少也不会遭受如此重的伤势。 “袭击你的人是谁。” 老头扣了扣自己的法杖。 “维蒂尼亚。” 艾希恩平静的说出了这个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不想听到的事实。 ———— ———— “这怎么可能?我见过她,与她的相处让我曾感觉到莫名的想要追随的冲动,她是一位合格的领导者,更是卡兰德坚定的扞卫者,这绝对不可能……” 梅尔兰泽克第一个表示了对艾希恩的反对。 “确实……我看这位现在在卡兰德民间极其受尊崇的‘编外团长’似乎的确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听梅尔斯说,你们两者本就熟识,她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啊?” 尼德琪雅冷静的分析着,艾希恩的伤势和其叙述的事情让她陷入对信息的整理与思考中,这是她职业的普遍习惯。 “以老头我看,‘维蒂尼亚’本身是不会做出这种无理由无意义的蠢事的,这位先生的意思是,现在那位骑士团长其实并不是原先的‘维蒂尼亚’自己。” 被称为莱蒙老头的高塔骑士对其他事情都毫不关心,他现在只对弥漫在艾希恩周身伤口上遗留的辉术气息感兴趣。 “存护的味道……呵呵……” “这是我多少年没‘闻’到过这样的神术了?两百年?还是三百年?” “……” “具体情况由梅尔斯来说明吧。” 艾希恩打断了老者喃喃的回忆。 “我?” 在芙莘丝兰身边的梅尔斯指了指自己,有些惊讶。 “除了那位莱蒙团长,我相信在场的没有人比你还了解这段历史了……” “可是……” 梅尔斯将目光小心翼翼的投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后者的目光则是自豪和温柔,这也给了她开口的勇气。 “需要什么资料?” 尼德琪雅主动站起身,拍了下梅尔斯的头后走向了图书室的书架。 在略微准备一会后,梅尔斯按照自己在大学里讲座上的流程对整个事件和相对应的历史和在座的几位做出了详细的讲解。 由于大多数人是相关事件的知情甚至亲历者,所以他们也很快了解了目前的现况。 ———— ———— “所以现在情况是,那位姑娘就是我们先辈数百年前追随的王者?” 梅尔兰泽克再也坐不住了,虽然自己的部下们朝他反应过一定的异常情况,包括自己的诅咒在她的影响下竟有所减轻等,但这对他来说也太虚幻了。 “关于盾剑之湖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但圣剑并没有起死回生的功能,那位王死了,由当时我和几位不在人世的同僚们一起埋入剑盾之湖不知名的树下,往事本不该提起,只是逝去的就是逝去了。” 老人说出了对于梅尔斯这样的历史学者可谓重磅的隐秘,虽然之前卡兰德的历史界确实怀疑高塔骑士团团长的实际年龄,但从现在他说的来看,自己同僚们的猜测可能还是太保守了。 “正因为不断的失去才让我们重视自己曾拥有的。” “不仅是人或物,我们的王曾立誓存护卡兰德一切的美好,而事实证明了她也会有错误,时间的流逝与人们自身的信念才是存护的意义。” “……” 说完这些后,老者认为交谈已经没有了意义。 “你们可以将决策送到我的通讯器。” 一句话的光景,他便化为一团紫金色的条纹消散在图书室间。 “这一定让他想起了不愿回想的记忆。” 妇人轻轻说道: “高塔的诅咒便是漫长的生命以及逐渐消失的记忆,这点在他的身上尤为明显。” “……” “所以你们的看法是?” 艾希恩再次询问。 “说难听点,我们现在只能这样看着,静待事情的进一步发展,或者是进一步恶化。” “为什么?我不能理解你们的行为。” “呵,因为黎明骑士团的团长现在不参加一切有关骑士会的决策与议会,商业联盟副会长不知道以何种手段取得了他的效忠……” 两位还在场的骑士团长不约而同露出了苦笑。 一直将骑士们团结起来的旧约此时成了拖延处理的致命伤痕。 “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你们没理由要求我做任何事了,包括芙莘丝兰。” 艾希恩顿了顿。 “当然,女士,您的委托芙莘丝兰还在努力。” “没事的,谢谢你们。” “出去吃一顿?” 希里芬的提议也标志着几人谈话的结束,不过在想到艾希恩的伤势后,她也摇摇头。 “问问那位岐老板能不能外带?” 芙莘丝兰已经止住了哭泣,早就对这个炎国火锅有兴趣的她突然一问。 “也不是不可以。” 艾希恩转手就将通讯器交给了芙莘丝兰。 ———— ———— 日光从地平线慢慢驱散黑暗,无尽耀眼的白色光芒让塞西莉丝和艾文娜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而在转眼间,一位衣着带血的俊美女骑士带着部下们到达了她们昨晚原地扎营的位置。 染血的面庞也无法遮掩前者的优雅与自信,她率先伸出手,金发随早风飘扬,轻蓝色的瞳孔似乎亦审视着两位女士。 “你们好。” 还是她率先发话。 “我是维蒂尼亚,感谢你们对我部下们的帮助。” 她的笑容是那样的亲近, 只不过在艾文娜看来, 在亲近的外衣下,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远强于她身体内的空洞之感。 她们是同类。 第24章 往事与外城 “所以你就是商业联盟派来处理旧案的专员?” “哦,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您这样年轻稳健的女士在炎国可不多见。” 歧路为乐呵呵的打量着自己对面的希里芬,虽然身穿着工作装,但还是没有脱出学生时代的气息,而后者手臂上的绷带则更加吸引眼球。 “因为之前的那次恐袭我才被分配到了这件工作,但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即便是这些旧案也能和贵方达成一定的调解协议。” “恐袭?” 老者故意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仍然挂在脸上的笑容还是表明他早就知道些什么。 “那次袭击已经由联合政府公开情况,只不过在袭击的时候我不幸在现场观看彩排。” “那确实不太走运,呵呵呵,商业联盟让一个受伤的小姑娘来专门负责和我们商会的旧案是什么意思呢?” “对于与贵方的旧案,商业联盟一直记录在案,并尝试着与贵方达成协议,并没有轻视的意思。” 希里芬将标准的回答脱口而出,但双方都心知肚明,这份时间可追溯到前几任商业联盟·会长的旧案明显是被搁置或是遗忘,不像现在卡兰德和维多利亚等国明面上的协议,只要出现任何问题都会被迅速处理,不论用何种方式。 希里芬打开尘封的档案,具体事务她已经在来到这间火锅店就已经详细阅读过数遍,她以为这位老板是不是因为年龄的原因忘记了自己还在他的店内吃过火锅,也或许是因为公事公办的原因,他没有主动说出? “具体情况是,在卡兰德-洛恩克斯的战争中,贵方商会的三支与卡兰德进行关键贸易往来的行商队伍因为主动留守了现如今大骑士领近郊一处已经合并的城镇而遭遇洛恩克斯贵族协从军的毁灭性打击。” “是这样的吗?” 希里芬看向老者,而后者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在战争数十年后,贵方才提出商业联盟并没有按照承诺的协议派出援兵以及非法要求当时的炎国商会参与非必要的无关纷争,最终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基本是事实,但事实已经不重要了对吗?呵呵呵,当年本就没有什么亲历者,像我这样的老头子也好不太久了,我就想听一听如今商业联盟突然又受理了这样一份在数十年后被提起的案子抱有什么态度。” “……” “敞开来说,经过会长的亲自审理,现商业联盟愿意赔偿贵方总计三十二万维多利亚金镑的等价货币,相信这些货币的价值已经足以表明我方的诚意。” “嗯……” 歧路为思索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释然拂过,当然,他的微笑从来就没消失过。 “但……我方不会承认埃德蒙家族和当时的商业联盟有违背条约的行为,商业联盟出于对当时商会行为的感激向贵方支付这笔款项,而这笔款项不会是赔偿款,在协定达成后也将公布为捐款,商业联盟为贵方数十年前的帮助表示感谢……” “但我们绝对不会承认是我方造成了商会的严重损失,由当时商会的擅自决定不应让当时本就处于战争的联合政府承担。” 希里芬宣读完上面的答复,再抬头时却发现歧路为的表情换为了另一种释然。 仿佛他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回复。 “这份协议还有修改的可能吗?” 老头还是那样乐呵呵的问道。 “我就是为此而来,您的任何要求都可以向我提出,当然,这还是需要向上面汇报。” “那就辛苦姑娘你了,对于这笔赔偿款,赔偿款,我们可以一分不要,我并不在乎这三十二万的金镑,我只要求现任的联合政府承认在那次战争中对炎国商会的违约,并发布致歉声明,就这样,只是一份迟来几十年的致歉罢了,我相信埃德蒙的后人应该不会在乎的吧。” “……了解,今晚我就会对贵方的提议进行上报。” 希里芬仔细记录下了歧路为的要求,并不由觉得这件看似的小事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 三十二万等价金镑,放在如今算是一笔天价的巨款,她既不知道为什么流水资金紧缺的联合政府会心甘情愿的拿出这笔钱,也不理解为什么炎国人只对一句致歉看的如此重要。 她能做的就是把这些记录下来,也是,她也只能做这些,几十年前横跨数代人的恩怨早就不是她能理解的。 “……” “都记录下来了,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了,辛苦。” 歧路为从椅子上起身,温和的和剩下几位与会的同事握手,然后随着希里芬几人一起离开会议室。 会议室外的那位“木头”,一直沉默寡言的男子一如既往地等待着歧路为,与温和的老板不一样,希里芬的眼神都有些畏惧和他的目光直视,那是杀人的眼神。 他被激怒了。 ———— ———— “怎么突然问我这样的事!我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呢?” 正在和同事们讲述自己在剑盾之湖经历的梅尔斯被突然闯进大学办公室的希里芬吓了一跳。但希里芬接下来询问她的才让她大为惊异。 “告诉我哪里能找到前几次战争中阵亡军人的纪念陵墓。” “嗯……那几处大型的纪念公园不是都知道吗?” 梅尔斯有些奇怪,纪念那些骑士和随从军人的地方几乎人尽皆知,她更加搞不明白好友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些不被问津的……” “那就很多了,我建议你也去日升领和大骑士领周围看一看,毕竟那里就是当年最后的战线。” —————— “有些反常。” 独眼的指挥官用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的战场。 “本就不多的兵力却这样多次进攻我们试探的前锋,而且对我们两侧长线的逐渐包围丝毫不顾……” “如果之前指挥这支队伍的还是同一人的话,那他肯定是疯了。” 这样的话,那这支规模最大的游击队也将会在不久后被自己轻松击败,而自己的军队甚至不需要大规模调动,只需要在边境线养精蓄锐,等待着最好的时机来终结一切。 跺了跺脚,指挥官再次挂起望远镜,数道贯彻自己目光的蓝金色光辉略微穿过晶片刺痛了他的眼睛,而光芒过后,留下的只有被深深切割的平原和溃退的先锋部队,洛恩克斯的部队。 “呵呵……” 他的背影突然如火焰一般摇曳起来。 黑色的火焰。 “有意思起来了。” 他收起望远镜,拿出自己的军用通讯器。 “给我接通总指。” “……” “有什么指示?” “你们可以行动了,你的五个旅和负责看住西南境的七个旅全部进入卡兰德,我要求你们在五天之内开进日升领近郊。” “……” 电话对面在一阵电流后沉默下去。 “谨遵您的命令。” “边防军的三个旅已经从现在开始向卡兰德的缺口进发。” “很好,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 “此刻就是,先生。” 通信被对方挂断。 独眼的他再次将目光转向远方的战场时,他才发现三道蓝金色的巨型光芒如流星般横扫着洛恩克斯先锋部队的溃军,并且直指他所在的前线指挥所。 “卡兰德的存护教会终于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了吗……呵呵呵,自称于存护最忠实的信徒,却对最纯洁的存护做出这样令人不耻的丑事。” “让炮兵对预锚定的地区进行覆盖炮击,其他驻守部队全部撤离日升领郊区。” 说完这些后他便在两位盾卫的护卫下准备离开。 “那些溃退的新招募的私军呢?” 一位刚从边防军调来的通讯员在发报后多嘴了一句。 “这也是他们的任务之一,而他们很好的完成了,不是吗?” 回头笑了笑,他大步离开了刚刚占领不久的土地。 ———— ———— “很奇怪……” 塞西莉丝带着艾文娜走在日升领主城区外的真空地带,这里的脏乱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根本无人打理的大街,随处可见的垃圾堆和异常消瘦的流浪者,街边破烂的店铺与横流的污水让人很难想象再往前两个区块就是以金融科技发达着称的大型移动城市。 “所有卡兰德人的容身之所” 尽管不知道艾文娜为什么这么害怕那位看起来不错的团长,塞西莉丝还是果断带她离开了那里,准备前往日升领的生命教会问一问,尽管在卡兰德生命教会并不是非常受欢迎的教会,但关于芙莘丝兰的消息总还是会有一些的。 “全是辉晶病的感染者……卡兰德将所有感染者排除出了城市,然后对全世界宣扬他们成功的城市环境建设和社会福利……” 塞西莉丝十分厌烦这样的虚伪,虽然这就是这个世界对感染者的平常手段。 就在两人小心翼翼穿行在费拉不堪的街道时,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与另外不少工人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欧普拉提!听说上面的骑士竞赛彩排被那些洛恩克斯的混球打断了,今年还有血刃骑士团的比赛看嘛?” “欧普拉提,你今年还会解说竞赛吗?” “你小子之前干的不错,是个爷们!赶在洛恩克斯军队那边报道,可是打了上面大人物的脸了,给我们出气了……” 街角这一处明显整洁不少的小茶馆边,一群人正围着位年轻记者不断问着什么,询问和夸赞的声音让塞西莉丝和艾文娜感觉到这片被遗弃的区块还是有些生机的。 “我记得这位记者,就是他报道的那次屠杀,我在群山要塞那边看到了当时的新闻转播。” 塞西莉丝与艾文娜索性就在茶馆里的老婆婆那里点了两杯热麦茶,听着外面的记者先生和平民们侃侃而谈。 “看两位的打扮可不像是这里的人哝。” 老婆婆上茶的时候多提了一嘴。 “这边比上城内还是脏乱许多,没啥好玩的,年轻人还是赶快回城里为好。” “可是地图写着这里也属于外城区啊?” “这可好,你们俩不会还是游客吧?这里的外城区可是隔离区嘞,里面都是一些在城内活不下去的农工和感染者,虽然大家生活的比较抠搜,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没有伤害人的意思的……” “但就怕有些人起了歹心嘛,像你们这样漂亮的大姑娘可不能伤了……” 大娘正好趁着店里的人都在听记者聊天,便直接坐到了另一侧的小木桌边。 “你们这是去干嘛啊?要看竞赛的话去前面的电车站坐车就到了,要是看田野的话得去挺远……” “不过最近也不太平……唉……也不知道今年的收成咋样,骑士竞赛好像也出事了……” 老婆婆像对待女儿一样唠叨着自己的建议。 “我们是要去找人,我兄长在卡兰德。” “哦……那还行,正好我儿子马上要回城上班了,让他做个向导也不错。” 老婆婆看向外面的记者。 “您儿子?” “嗯,这小子考上了好大学,找了个好工作,也没忘记外城区的老伙计们,挺不错了,没辜负我和他老子的期望……哈哈哈,你看我又说这么多……” 尽管嘴上说着,老婆婆脸上的笑容可一直没停下来。 “欧普拉提!” 随着她喊了一声,周围的人们也就拍了拍欧普拉提的肩膀,在说了几句或告别或嘱咐的话后就散开了,孩子们则继续在茶馆周围玩耍。 欧普拉提走进茶馆后就看见老妈和另外两位女士正在闲聊着。 “这两位是……” “刚来不久的客人,她们想去日升领的主城区,我这不想着你们正好顺路。” “哈,这下麻烦了,我最近接了卡兰德青年报的稿子,准备就在外城区还有郊外调研一星期……可能没办法带两位女士走了。” 欧普拉提扶了扶眼镜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唉,看看你,有什么事都不提前和我说,你看这咋办……” “没事,正好我也想逛一逛,能带我们一起去调研吗,我们自己出钱吃喝住宿。” 艾文娜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就挨在塞西莉丝的肩膀上。 “我跟着她,都行。” 塞西莉丝认真点了点头。 “这……” “嗯……也不是不行吧。” 欧普拉提端详着两位的衣装。 “不过两位的着装要更换一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妈就有……” 第25章 隔离区块 雨随着聚集的阴云珊珊而下。 而在雨中焕然一新的田野中,一把黄色的雨伞在失修的碎石路上慢慢移动。 雨水冲刷着平日的尘埃,原野中的一切生命似乎都在此刻迸发出真正的活力。 只是清冷的,似乎早已无人光顾的路途却一直通往密林深处,吸引着或婉拒着外人的来访。 希里芬的皮靴淌过积水的泥坑,用早已湿透的双袖扒开遮挡住道路的苇草丛。 那是一座座土丘,那是一座座墓碑 它们隐藏在原野的植被中,无人问津。 人们只会铭记活着的传奇,死去的传奇,而普通人仅剩的意义只在那死亡到来的一瞬间便决定了。 希里芬在最高的土丘前蹲下,黄色的雨伞被扔在一边,雨水就这样冲刷着她的脸颊与丘前的墓碑。 “温德馨” “日升领的恩人” “愿王护佑你回到家乡” 其上覆盖的泥土已经被雨水洗净,而希里芬转头四顾,周围土丘的主人显然都是明显的炎国名称,而属于卡兰德人的墓碑则是簇拥着他们。 她想她终于找到了, 在找寻了这么多无人问津的墓碑后。 “为什么日升领周围剑盾之湖的区域是卡兰德的圣地?” 梅尔斯当初这样回答道: “这必须你自己去看。” 于是她就这样上路了,提交上去的提案上面还是没有回复,而在此之前她也没有所能做的,出于职业道德,她亦走上了探寻历史的道路。 一路上,有人祭拜的,无人问津的, 这些墓碑沉睡着保卫原野的勇士们, 尽管大部分卡兰德人早已忘记了沉睡在墓碑里的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谁的孩子…… 他们是一种精神,一种象征,象征着领导卡兰德人的那位王的精神还流传在他们的记忆中。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真正的存护……为了国家,同胞,亲人,朋友,自己珍爱的生活,自己宝贵的自由而拔剑,为卡兰德的荣耀而奔赴死亡。” 他们这样做了,然后活在所有人共同的意识中——剑盾之湖的墓碑群就是骑士精神的丰碑。 这是属于卡兰德传承的存护。 “但他们是炎国人,为了不熟悉的卡兰德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希里芬喃喃道: “在炎国商队中默守的规矩,无论身处多远的异乡,家,家人永远是他们奔波的终点,落叶须归根。” 低头自己抚摸着墓碑,希里芬却发现墓碑旁,几朵白花却迎着沂水盛放,而一旁的细松苗明显不是卡兰德本土的植物。 有人来过这里。 “会是那位老板吗?还是他们来寻亲的亲人?” “……” “你是……” 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雨声掩盖了本就轻的脚步声,在泥泞的掩盖下几乎细微不见。 是之前见到过的紫袍老者,一位团长。 “小友来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一边说着,兰尼斯特一边将手中抱着的草种子撒向墓碑周围,在做完了这些后,他又亲手开始擦拭着这些墓碑。 “我是来找寻一处属于炎国人的沉睡之地,现在看来就是这里。” “哦哦,这我可还记得些……但我只是来清理它们的,我一直在清理每一座墓碑,每一处我都记得,尽管我忘记了所有,王与她的骑士们则是我不可忘记的事物。” 兰尼斯特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胡须上沾满了粘土,他一遍遍用白抹布擦拭着墓碑。 “在战争中死去的可不止有洛恩克斯,卡兰德人,只要是死去的,我都会记得。” 高塔洞悉一切 高塔铭记一切 高塔遗忘一切 希里芬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老者,雨带来的清新与色彩让她感觉到异样的温馨感,而不是见到墓群的清幽感。 这一幕竟然异常的温馨。 不知年岁的老者和几乎埋没在历史中的亡者之所。 “我还记得这群炎国人,还记得……” 清理完这一切,兰尼斯特也走到希里芬的旁边,仔细端详着最大的这座土丘。 “温德馨,那位商队总导头。” 老者抚摸着墓碑,好像在尽力回忆一段早已迷失的记忆。 “当时是最艰难的时刻,战线在反复易手,所有人都好像失去了理智与底线……那时还敢在其中进行商贸往来的,不是维多利亚等国的官方贸易保护队就是炎国的商队了吧……” “嗯……当然,对于卡兰德的平民来说,能带来不少生活用品和新奇玩意的炎国商队总是最受欢迎的,他们带来的是生活的希望,而不是像其他贸易队带来死亡的武器,尽管两者同为重要。” “温德馨,就是那几支炎国商队的负责人,我记得她,一位很有礼节,知人性的贵妇人。” 那时炎国的商队都算得上是几支小型的部队了,镖局负责守护着一路的安保,而这种大型的商队往往配备着上百人的镖师……至少他们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在战争的最后时日,白热化的死亡拉锯让每个人都陷入了疯癫与狂热中,温德馨的三支商队几乎就是日升领的居民们唯一的指望,他们代表着除了战争与死亡之外,平常喜乐的生活也是他们难能可贵,但确实能享受到的。 他们不仅卖给我们,也卖给那些洛恩克斯人,甚至有些时间当他们穿过刚刚结束战斗的战场时,他们甚至会收留治疗那些两方的伤者,并在随行的路途上将他们送回安全的地方。 那是一种战场奇观,孩子,想象一下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一支商队缓缓穿行之处,枪炮声随之停止,喊杀声随之消散。 这已经是双方在日升领防线的共识之一。 “……” “但事情总有意外,正如战争终会结束,美梦总会醒来那样,那夜到来了,战争结束的前夜。” 洛恩克斯的那位皇帝想在这一夜结束繁杂漫长的战争,整个西部与南部的边防军都汇集在短短的日升领—大骑士领战线上,所有人都失去了最后的道德底线,贵族的私人军队和临时招募来的雇佣兵混杂在正规军中。 这次突袭彻底击溃了卡兰德的第一道防线,所有人都在绝望的后撤,而军队所到之处全是死亡,掠夺与毁灭。 突袭来的很迅速,我是这样想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的是正在刚贸易完的城镇驻扎的炎国商队面对正在屠杀的军队选择了与逃亡的军人和镇民们一起坚守。 他们没有听从对面洛恩克斯贵族军官的最后通牒——放弃城镇便能安全回家的承诺。 他们最终没有回家过年。 “最终是胜利后,我率领的军队和幸存的镇民将他们与死去的亲友们合葬在这里。” 雨水冲刷着土地,似乎也在冲刷着老者的记忆…… “在这之后我也会忘记他们了,慢慢的忘记一切,最后走向漫长生命的终点。” 希里芬从故事中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身旁的老人早已经消失不见,而刚刚沉浸的回忆或许是兰尼斯特辉术的流动。 她记得老人之前说过什么,高塔的诅咒伴随着他的一生,除了这支商队和镇民的后人们,也许这位沧桑的老者就是了解这段历史的寥寥数人之一。 但已经无所谓了,这就是存护的意义,只要卡兰德的子民们经过这些存护的丰碑,那么他们就会如常呈上自己的敬意,这是外物与时间无法改变的传承。 —————— “卡兰德的感染者隔离政策似乎只对于城区以及其外的移动地块有效,我们之前在卡兰德非城市区块的固定城镇时,歧视和非议似乎都并不是很重。” 塞西莉丝环视着这些被称为城市肿瘤的隔离区域,在这些被称为感染者“合法乐园”的地块上只有大公司开的工厂能有这些可怜人的容身之地。 “当然,城市是联合政府新型经济的汇聚之地,现在卡兰德的经济早已经不是靠着田野的丰收和单纯的商品贸易,商业联盟想要的更多,野心也更大。” 欧普拉提拿着相机对着沉闷的工厂外围扣动着快门,两位套着抹布长披风的女士则是慢慢跟在他身后。 “青年报是委托你调查什么?既然政府都默认这些工厂招收感染劳工了。” 塞西莉丝摆摆手,这样的环境总比洛恩克斯冻原上随处流浪的感染者强多了,虽然两者都在受到不公的对待。 “当然不是,只是联合政府,也就是商业联盟制定的感染者法案也会有台面上最后的遮羞布,只要我们不断揭发着他们越线的作为,那么那些可怜的人们就能过上更长一段时间的‘符合法律’的生活。” “不断揭发?” 看着熟练的拍摄着的欧普拉提,前者正在如流程般对工厂外围拍照录像。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欧普拉提回头笑了笑,扶正了他的眼镜。 “所有人都知道感染者不可能有正常的待遇,而政府也不会真正的对那些违法的企业进行有效的措施。” “这种反复横跳的短暂惩罚和报道已经成为了一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参演的喜闻乐见的默剧。” 终于放下相机,他带着艾文娜和塞西莉丝来到了一处街道的内巷中。 “既然我们无法改变现状,但也不代表我们放弃了改变的努力。” 他说完便轻松推开了巷尾的井盖, 井盖的下方亮着一丝微弱的火光,至于它通向何处,也许只有欧普拉提和火苗的主人知道了。 第26章 非法运输 塞西莉丝和艾文娜慢慢跟在欧普拉提身后,阴暗潮湿的水道与恶臭难闻的垃圾让人感到窒息,但面前的这位记者神态自然的带领着身后两位女士穿行在黑暗中。 “别看这里肮脏无比,临近处理口的地方甚至是一些流浪者的底下聚居点,在地块或者城市决定为躲避灾害而移动时,这里的一切都会因为巨大的冲击波而排出管道。” 来到一处拐角的尽头,他掀开生锈的拦网率先钻了进去,在一阵铁皮震动的摩擦后他再次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应该没什么问题,出口的蜡烛还在烧,你们马上紧跟在我后面。” 不是通风管道,这处比较干净的管道应该是工厂排气的未用管,塞西莉丝用手攀爬着预留用检修的铁把手,观察着周围紧凑的坚固铁皮壁,在它的尽头,一支仍在燃烧的蜡烛照亮了所有人的视线。 还是欧普拉提剪开了绑在出口的生锈铁丝,一把掀开窗口爬了出去。 “安全。” 他伸手将在后面的艾文娜拉出来,塞西莉丝也顺手收起了腰间的配枪,直接翻出了直窗口。 “这是……” 出现在三者视线内的是一处内部空间极大的巨型仓库,各种绿色的集装箱如山般堆积在各个被划定好的存放区内,顶部暗黄色的吊灯无力的放射出仅能勉强维持视线的微弱光束。 “商业联盟旗下公司货物的统一存放处之一,大部分卡兰德销往大陆各处的货物都要经过这里流转,不过在边境事态失控后这处原本负责东北方贸易的仓库就清冷下来。” 欧普拉提直接带领处于二楼铁架台上的他们往仓库中最亮的总控室走去,虽然已经明白位于总控室的人一定是自己的老线人,但是欧普拉提还是尽量放轻了自己的步伐。 “我们之前通过揭露那些公司违背法律的雇工行为来为感染者和劳工们争取权益,但现在卡兰德发展的先进工厂案例让整个工厂实行封闭化管理,于是我们就转向揭发他们发送的货物……” 记者颇有骄傲的小声说出自己和同僚们的努力方式,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尽管青年报仅在青年人中有一定的影响力,而他们的成果很大可能不会有人在意,甚至无法改变什么,但总要有人去做,总要有人去试着改变什么。 塞西莉丝和艾文娜对这位记者的态度很快由感兴趣转变为了一种莫名的敬意,他和她们之前的作为没什么不同,他和卡兰德的有志青年们在用着自己的方式试图去让生活变得更加美好,或者……更加合理。 “叮……叮……叮……” 欧普拉提轻敲了三下铁杆,本想与许久未见的朋友打招呼时却被身后的塞西莉丝瞬间拽到一侧的阴影中去,正当他不解时,从总控室中走出的身影让他冒出了冷汗。 一位身穿制式装备的士兵从总控室走出,同样不解的张望着本就昏暗的仓库,幸好在一阵无用的尝试后这位士兵放弃了寻找刚刚莫名的音源而再次走进了总控室中。 “无标识的武装士兵,这就是你的线人朋友?” 塞西莉丝有些想笑,不过她在观察到记者及其不解的神情后才意识到这或许真的是“突发情况”。 “抱歉,我向你们保证这个仓库之前除了一些外包的安保外不会有其他任何的危险,即便是被发现后也只不过会被当成流浪者驱逐出去,至于您们这样的女士,他们那群安保甚至不会对您有任何的想法……” “要不我也根本不会带你们来到这里……” 记者第一次露出惧怕的神色,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是在懊恼着自己将两位不曾相识的外人拉进了一场似乎极其危险的路程。 “不用急,我们可以原路返回。” 艾文娜试图安慰他的焦虑。 “不,千万不能返回,蜡烛即是安全的标志,也是排气管即将启用的警示,在蜡烛烧尽后不久这处管道就会被启用,到时高温的承压气体将充满整处管道……” …… “那就把总控室的问题解决了,然后再看看你的线人朋友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塞西莉丝开始脱下欧普拉提母亲的旧衣服,将它交给了队伍最后的艾文娜。 “问题?什么问题?” 欧普拉提被弄迷糊了。 “那个士兵啊?或许不止他一个,但问题不大。” 刚想反驳,欧普拉提就看见后者从腰间掏出一把铳器,并从腿部抽出了什么,他只感觉到一阵破风的声音,那个被取下来的物品已经消失不见。 “辉术者。”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但那位女士已经摸向总控室。 ———— ———— 在短暂又漫长的两分钟后,随着两声沉重地铁板碰撞声,塞西莉丝慢悠悠走出了总控室: “都解决了,你来看看,我不懂这些……” 在欧普拉提慌忙小跑进总控室时,塞西莉丝甩了甩自己的长发,将手枪再次套进腰间,然后把艾文娜递来的衣服再次披在身上,仓库似乎比外面冷了许多。 两位士兵倒在了总控室的铁皮地板上,微弱的气息证明了塞西莉丝并没有下死手,但短时间应该不会醒来了。 “你们不会是……” 记者边快速操控着总控室的机子,边询问着身旁的两位。 “我们是来找人的啊,无关你们卡兰德,也无关一切,我们只是来寻亲的……” “哦……” 回头看了看两人毫不在意的神情,欧普拉提也没有再问什么,既然她们能敢于从非官方入口进城,加上那种莫名的安定感,他应该早想到她们会有防身的手段,只不过没想到是这样的形式罢了,只要她们没有什么反常的意图,欧普拉提甚至都有些想在空暇时间或者分别时刻问一问她们的故事,或者她们要找的人——虽然这有些冒犯。 在一阵摆弄后,仓库联通其他仓储的摄像出现在总控室中央的模糊显示屏上,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监督着工人们搬运着未知的货物,看来所有的工人都被集中到最新的一号仓去搬运着这些由士兵押送的货物了。 “……” “这不应该,政府运送的货物有专门的公司负责转运,而且军队没有明确命令不得进入城市区块,这是联合政府建立以来一直遵守的既定法律之一……这……” “他们正好也没佩戴任何有标识的信息物。” 塞西莉丝和艾文娜在检查着两位昏迷士兵的物品和信息。 欧普拉提明显被眼前所看到的震惊了,这可不是平日里的小打小闹,一支无标识的军队绕过城市外围的城防检查出现在隔离区工厂内仓库集群的区域里。 “我们是不是要试着看一看那些货物,在不影响那些工人安危的情况下。” 艾文娜随口问了句,然后发现记者还是在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本就不清晰的显示屏。 “你们得来看看这个……事情有些大发了……” 塞西莉丝唤来艾文娜,掀起了士兵被连衣面罩遮住的面孔—— 洛恩克斯的面孔。 但后者掀起另一副面罩时,明显的卡兰德面孔又让人难免沉思。 “卡兰德士兵和洛恩克斯士兵一起监督着这批货物?” 欧普拉提捂着头,不知道怎么解释眼前的一切。 “好吧,女士们,我想我必须揭开这个谜团了,如果你们还愿意的话……” 记者下定了决心。 “当然,艾文娜你的身体没问题吧?” “嗯,在来到卡兰德时就莫名轻松许多。” “那就没问题了。” 两位女士都把外套的大衣脱下。 “你母亲不会介意吧?” “额……到时候我会说弄脏了,发给那些感染者了……之类的……” “呵呵……” 欧普拉提一行顺着折叠铁梯下到仓库一层。 “打开这座大门的声响可不小,他们难免会联系刚才在总控室的士兵。” 塞西莉丝提醒了一下想要拉闸的欧普拉提。 “只能赌了,那些搬运的老伙计都知道会面地点在这座仓库,这些士兵应该不懂仓库顶上巨型辉晶灯饰的意义。” 欧普拉提说完就用力拉下了闸刀,然后和艾文娜一同躲在仓库右侧集装箱的黑暗中。 封闭的巨门随着内外辉晶灯具的闪烁摇曳而缓缓打开,另一侧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靠近门侧的士兵甚至已经举起武器。 “那边总控室不是有人看着吗,联系他……” 场地中央的商人面孔不耐烦的对身旁的士兵挥挥手,刚要说什么却被几名工人打断: “那是一号仓固定时间换气,到时候黄灯亮起,换气系统会将干燥气体再次冲入仓库内,不是什么大事……” “嗯……” “那就继续,把你们的活干完,争取明晚之前你们所有人都能回家……” 听完解释后这名商人面孔的胖子显然没了多少兴致和警惕,还是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座位上看着工人一趟趟搬运着货物。 ———— “切里奇!” 正在后仓准备搬起货物的切里奇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回头望去,三个人正小心翼翼地蹲在集装箱的阴影中,其中一位女士还正拿着枪指着自己。 用自己搬运的响声吸引了附近士兵的注意力后,欧普拉提三人迅速沿着仓库边缘来到了之前切里奇所在的运货位置。 “我来。” 塞西莉丝率先撬开了第一个军绿色的箱子,里面被塞满的医疗物资竟然与高烈度的军用炸药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木箱的两边。 借用塞西莉丝的刺剑,艾文娜撬开了第二排黄色的箱子。 “这……” 如果说刚才的还能说得过去话,现在箱子里整齐摆放的洛恩克斯制式弩枪则打破了欧帕拉提的幻想。 “不用看了,后面都是这些玩意,军火。” 塞西莉丝将短剑收起。 在搬货的集装箱内待了一会后切里奇便折返了回来。 “你难道看不出来今天情况不对吗!为什么还要冒险来到这边?” 切里奇看了看后面的两位更加愤怒了。 “还有这两位小姐是怎么回事,欧普拉提!” 充血的脸庞证明了他现在的心情。 “我们自愿跟他来的,老伯您别怪他了。” “总之就是不对,你也看见了现在这情况,这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和老妈子他们交代!” “……” “现在正门根本出不去,那个备用通风管道也被启用了,你这让我怎么把你们送出去?!” 其实他在看到集装箱深处的军火时也是恐惧的,他这些感染者的唯一活路就是在这些工厂中干一些见不得光的活,再就是那些超压的苦力,而这次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见他的小切里奇…… “喂!” 士兵的呼喊声响起。 “怎么这么慢!” “唉,有点重,这就来!” 切里奇应了声,然后瞪了欧普拉提一眼便抱着另一个箱子走出了集装箱。 ———— “喂?” 几分钟后切里奇又回到了集装箱内,却发现三人已经消失不见,愣了两秒,他掂量了一下集装箱内最大的那几个储物箱。 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这个年轻的后辈想要干什么了,沿着外壁敲了敲,表示他已经知道了欧普拉提的意思。 “他走了。” 欧普拉提缩在箱内的一角。 “这家伙能送进你们日升领外围的区块,不管是不是隔离区还是正常的居住区,我觉得你们的海关队伍都该换一换了……” 塞西莉丝拍了拍占据整个箱内大部分空间的大家伙——一门大型的辉晶聚能炮。 “……” “或许我该打个报警电话。” “?” “?” “你是在开玩笑吗?” “没,我认识个警官,他挺负责任的。” “额……” “……” “随你便咯。” “我没意见。” 塞西莉丝和艾文娜有些没搞懂欧普拉提的反射神经,在等待了数小时后,他们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滞空感,然后整个箱子被轰然停放在不知何处,随着引擎声的响起,他们被导向未知的远方。 ———— “呜……” “叮叮叮叮……” 通讯器在不断的鸣响着。 芬恩从位置上起身,他在不久前刚刚处理好上次恐袭中家属的赔偿安葬事项,现在他的警队成员中有不少是从预备队中直接提拔上来的,虽然是预备队,但也是从市政系统的警队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他对他们有充分的信心。 他拿起通讯器,消息是一个熟悉的青年记者发出的,之前他们就会给自己发一些违法事项的举报信息,也只有他会去积极处理这些,尽管他不需要像一些无良警官一样在年底去隔离区的感染者那里“刷业绩”。 “呵呵,也算是出名了。” 前段时间的勇敢报道让大部分人对他有了深刻的印象,“卡兰德青年的榜样”。 往日他们在联系时只会用句号来表示违法的程度,一个代表仅是违法走私,两个代表程度更恶劣,三个代表可能涉及人命…… 但现在满屏幕的句号让他皱紧了眉头,他快速往下翻着消息记录。 满屏幕的句号在一句危险后结束。 “……” 思索一阵后他放下了自己的通讯器,拨通了办公室的座机。 “给我接通区域总指。” “……” 第27章 雨夜 前些天大雨的痕迹还未在地面消逝,新的雨滴又跟随着前辈的步伐再次让水潭泛起涟漪。 绵密的雨在探照灯光下洗刷着接驳码头的厚重灰尘,也洗刷着每一位在外围待命的卡兰德特警们的面庞。 “观察组,报告外围的具体情况。” “全副武装的不明人员,目视十余位,仓储区内部情况不明。” “……” “外围警督总署已经完成封锁了吗?” “警力已经封锁了隔离区下层。” “很好。” 芬恩挂断了通讯,切开了自己队伍的专用频道。 “所有人准备行动。” …… 能让这样的武装分子明目张胆的混进几乎靠近中央区块的工厂,芬恩不知道负责外围警备的联合政府自治队是怎样维持海关秩序的,而他现在要确保的是在一星期后正式的骑士竞赛中不要再出现第二次意外。 黑色的制服融入雨夜中,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后,整个行动迅速开始。 这些武装人员或许根本不知道会有人来“查封”他们,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外围象征性的警戒哨和正在看守摆放在码头待搬运货物的武装分子几乎在同一时间被芬恩率领的特勤队解决。 但外围的异变终究被仓库内部的看守注意到,在解决了外围的看守后,特勤队和内部的武装分子形成了对峙,里面负责搬运的工人是芬恩不想看到的伤亡。 “看住他们,我来看看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他将指挥权暂时交给自己的副手,自己则带着几名队员开始撬开封装的木箱。 不出意料,他看到了和欧普拉提一样的“货物”。 “……” ———— “喂?是……吗?” 仓库内部的商人在通过显示屏看到外面围着的清一色卡兰德警察们吓得半死。 “你这批货出问题了!妈的怎么会有警察来查封你的货?!你不是说了这批货那些海关总署的不会过问吗?” “什么?你也不知道?” “……” “不是同一批警察?你这是什么屁话!” “……” “唉?你说话啊?……” “……” “操你妈的……死卵货坑死我了……” 通讯器被从另一端挂断,而商人的心情此时也如坠冰窟,无论是海关还是城市,他打小就没见过这样装备的警队,更别指望自己手底下这群蠢货能扛多久了,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仍没被按在地上的唯一原因就是在仓库里瑟瑟发抖的劳工们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遍遍的再次拨通那部通讯器,没有应答。 ——————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刚从集装箱内搬出来的武器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些制式装备,攻城武器,甚至是一些从未见过的辉晶物件,日升领警察总署的每一位警督都被芬恩叫来了现场,跟随而来的是日升领警署的大批支援警力。 “以卡兰德日升领警察总署的名义,我将在此次事件后对海关总署提起总诉讼,你们没有意见吧?” “没有。” “没有异议,长官。” “……” 前来支援的警员们和自己的长官们一同望着这些数量惊人的私运装备,这些年轻的警员和他们同样年轻的长官都能想象到海关总署,那些隶属于联合政府自治队的蠢货们究竟是腐败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这些流进隔离区块。 “现在该商讨的是如何在保证人质安全的情况下控制住整个仓库区,而不是去关注一批能轻易压制城区内全部武装力量的军火。” 一名警督快速提议道,他也早就十分不满于所谓的联合政府自治队,这些商业联盟走狗们的所作所为。 联合政府自从不允许骑士团军队直接驻扎城区后设立了警察总署和联合政府自治队来统一管辖每一处卡兰德的城区。 两者本来就是分权军队的产物,也自然存在着职务冲突,但在某些“敏感”职位上大都由被商业联盟直接控制的自治队负责,例如现在被质疑的海关总署。 “我带队的警员平时也只能勉强做到正常治安和一些轻微突发情况的处置,大事故都要交由总督甚至教会队伍处置,如果一旦这样的货物不断流向城市,我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几位警督赞同般点了点头,他们知道自己的晋升与现在日升领警署的良好风气离不开现任总督的身份和性格,在现在的卡兰德,很少有地方能让他们真正的去维护那些商人自己写下的法律了,哪怕这些法律本就在某些方面漏洞百出。 “好,谈判组已经到现场了,先探清他们的要求和目的,尽量不要激怒他们,然后……” 正在他们分配任务时,一直插在腰间的通讯器再次响起,芬恩迅速接通了机器,他不想浪费时间。 “停止所有行动,自治队将接管现场。” 通讯器传出的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是多么的轰鸣,这几乎让他的大脑震荡起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副会长,你确定这是联合政府的紧急决策?” “确定,不用担心,自治队会接管一切,不会有人出事。” “……” “报告!有大批自治队的武装人员试图接管外围警戒线,现在已经和我们数个警队对峙上了。” 另外几位警督的通讯器纷纷传来手下警员的报告。 “……” “这是你们干的?” “我相信这不是你的职责范围。” “但我是日升领的总督。” “但你效力于联合政府。” “……” “知道了。” 他挂断了电话。 雨更大了,回转的水流汇聚成一道道泛光的小溪,连绵的雨水是遮住目光的天幕。 它们在轰鸣, 它们在轰鸣, 它们围绕着这圈警队的队长们,每个人都沉默了,只有雨在发声,也只有它能发声。 “拖住他们,十分钟。” 他把通讯器摔在雨地里,转身向仓库大门走去。 —————— “让你们管事的出来!我们谈一谈,或者让他给我一部通讯器,时间很紧,希望他不要浪费。” 芬恩举起双手,走出仓库外围特勤队设立的封锁线。并没有多久,一位商人面孔的中年人直接走了出来。 “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所以您不是商业联盟的人。” “我是联合政府的总督。” “哈哈哈,那商业联盟没让您把我交给他们?” “很遗憾,你所说的十分钟后就会发生。” “……本来还有所侥幸的,现在倒是释然了。” “你们不是一起的?” “您是聪明人,知道这些东西泄露后,负责明面上的我会发生什么。” “你有什么遗言?” “没有,呵呵呵,起初还是有些怕死的,只不过我的家人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打款,一想到这些其实也就这样了。” “告诉我他们的目的,你可以提出要求。” “呵呵,您现在还坚持着存在‘联合政府’这一概念吗?” “……” “好吧。” 商人试图点烟,但浑天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刚出仓库的他身上的一切。 “……妈的。” “照顾好我妻女。” 他直接把卷烟吃进了肚子,然后盯了芬恩一眼。 “以商业联盟副会长为首的一派在向洛恩克斯的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军火补给,他们亦是教会的激进派,也和现在的埃德蒙会长不和,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天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做。” 他的脸已经开始泛白,身体微微颤抖。 “……” “我会做到的。” 芬恩下意识伸出手,又意识到这对一个将死之人或许不太礼貌。 “哈哈哈哈。” 男人直接握住芬恩迟疑的右手。 “您和您的父亲真的没有分裂,媒体说的果然都是放屁。” 他笑了笑,转身走进了仓库,不久后那些可怜的平民就四散奔逃出大门朝着警队冲来,那些持械的武装分子也都举手走了出来。 ———— “你们的长官似乎已经让你们将现场交给我们了吧?” 为首的自治队官员有些不耐烦了,上面给他的命令同样紧急,他不想跟这些警察们耗太长时间。 “在我们的长官下命令之前,恕我直言先生,我们卡兰德日升领警署没有一个人会后退一步。” 现场的警督们甚至想让除预备警力外的执勤警力向隔离区块靠拢。 持枪持弩的自治队与警员们在区块外对峙着,任由雨水冲刷着他们黑白的制服。 “收队,这里交给他们。” 芬恩的声音打破了可怖的沉默。 几乎在这瞬间,警督们就拿起了各自的通讯器,警员们收起武器,在异常冷漠的对视中列队离开现场。 “我不希望那些不知情的平民与感染者们在后面你们处理事情时‘不慎消失’。” 芬恩走到官员身旁停下。 而官员的身体则是在一阵冰凉后僵硬了起来。 他的腰部被什么顶住了。 “这是警告,先生。” 不等他回复,这位总督便抽身与自己的部下们快步离开。 这批货物和那位商人就这样消失在雨夜中,没人再见过他们,更没人再提起过他们。 ———— “你好,请问您见过这位学生吗?” 授课的老教授正和一位年轻的姑娘讨论着什么,然后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芬恩递过来的照片。 “见过,但她已经退学了,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很抱歉。” 老教授说完这些又继续和身后的姑娘讨论了起来。 “……” 见对方没有和自己交谈的兴趣,自己也确实利用身份关系打扰了正在进行的讨论,芬恩便直接离开了这所大学,同样的,在另外一个公司中也得到了确定的结果。 “你说什么?哦,她啊,已经离职了,电话也打不通,连这个月工资都还没领哝。” “……” 只剩一个地址了,希望不是最坏的结果。 中央区-日升大街-第五街串-401 他敲响了房门, 没有应答, 芬恩掏出了手枪。 “轰!” 踹开房门,客厅内空无一人。 “有人吗?!” 芬恩边喊着边仔细的搜索着房间。 空无一人 确定了没有人后,芬恩直接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张在茶几上的纸条吸引了他全部注意。 “你应该知道的。” 只有六个字 他把纸条揉成团,仰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空洞几乎吞噬了他。 “你应该知道的。” 父亲在奄奄一息时留给他的最后话语之一,那是他第一次得到老人家的肯定。 “最后和你漫步在街头时,我体会到了你的努力以及你的理想……我当然改变不了你的想法。” “但我希望当你感觉束手无策时,还能想起,你的父亲给你留下了什么,这个国家的精神还给你留下了什么。” “……” 年轻的总督长叹一声,走出建筑,继续他一天的工作,他知道现在唯一能靠上的信息或许就是那个消失的记者了。 在这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 ———— “你的商会有些越线了。” 周身重甲的骑士就站在埃德蒙的面前,他的身形是如此高大,以至于他的盔甲几乎要触及埃德蒙私宅的天花板。 “我说过这是必要的代价。” “……” “武器的事情是你默许的?” “……是的,新军的发展需要黑洞的资金,我们好不容易才在处于内乱边缘的维多利亚寻得军事合作……” “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也处在战争边缘?” “洛恩克斯的皇帝承诺不会开战。” “……” “我之所以不出席大骑士联合会的投票,就是相信你,相信你这个商业会长比你的长辈们有所不同,相信你这个年轻一辈能为卡兰德创造出一代不受那个诅咒影响的坚强后盾……” “既然你知道了,希望我还是没有看走眼,记住,你是卡兰德联合政府明面的话事人,如果这场由埃德蒙家族而起的腐坏没有在你的手上结束,那么整个卡兰德就会和你一起坠入剑盾之湖的湖底。” “我不会忘记我的初心的。” “……” “这样最好。” 第28章 前夕 蓝金色的辉光再次撕裂整座战场。 溃退的洛恩克斯军队,完全毁灭的防线 四散崩碎的血腥躯体,难以形容的哀嚎 而永恒的理想容不下一丝哀嚎与血腥。 维蒂尼亚手刃着一个个试图逃跑,甚至原地等死的洛恩克斯随从军,在她蓝金色的领域里,血液,残肢……一切的活物,一切与她为敌的活物都在化为纯净无比的辉晶碎块。 她的骑士团默默的收割着剩下的漏网之鱼,尽管他们也不理解自己的领袖为何变得如此强大…… 如此陌生。 但胜利,脚踩失去的国土,血洗屠杀同胞的外国强盗,盲目的骄傲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他们默许了变化,跟随着这位周身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场的领袖,而那些老骑士们则越来越感到不安,自己身上诅咒的逐渐减轻反而加重了他们的忧虑,只是现状已无法改变,他们只能握紧自己的武器,走向未知的终局。 ———— “这里是……” 欧普拉提紧张的观望着周围的景观特征 “不用看了,这里几乎就是洛恩克斯和卡兰德的接驳边境了,也就是你们熟悉的麦香秋风领交界处左右。” 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麦田和自己所处唯一隆起的一片显眼土丘,欧普拉提很快也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自从三人从集装箱里翻出来后就一直待在林线边上的灌木丛中,他们看着洛恩克斯士兵们把运送来的武器一件件搬出,有部分士兵竟然都直接将武器握在手中。 “看来商业联盟中确实有人到这种情况了还在卖给洛恩克斯人武器……商人逐利竟然到了这种不择手段的程度吗……” “……” “这就是我担忧西南境的克莱蒙梭一样,如果不是有我们的工团团长在,我肯定会把我们的军队部署在边境上。” “你们的军队?” “没什么,你就当是玩笑罢了。” “……” “所以说为什么洛恩克斯的军队已经撤退到了这里?他们既没有面对卡兰德的大骑士联合会,也没有面对联合政府的自治军队,究竟是什么让他们退却到这里?” “看起来你很兴奋。” “我是卡兰德人。” “呵呵……但这些武器既然被运送到这里,你就不感兴趣他们是为了做什么?” “这也是我钻进那个箱子的原因……” 不再调侃欧普拉提,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艾文娜突然两步登上了树荫中。 “会爬树吗?” 塞西莉丝突然问了问。 “啊?” “那些士兵走过来了。” 她指了指远处快速跑来的士兵们。 —————— “那些私军可是被打惨了哟……” 军士拿起箱内的武器开始检查,并与另外一位士兵向其他人分发。 “他们一开始不是和部分老边防军一起向卡兰德推进的吗?虽然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多么激进,但有他们在,我不相信阵线会出现这样巨大的溃败。” “……” “听说总指挥突然让近乎全部的老边防军撤至现在的阵线上,这才是那些私军溃败的原因吧……” “那也不应该啊,那群贵族的走狗再没用也不至于打不过些游击队啊,不是卡兰德的官方军队一直都没参战吗?” “……” “别废话了,来搬大家伙!” 分发完武器,军士领着他的部下们打开集装箱,推出了分给他们部的辉晶重炮还有其他类型的轻重架设火力。 “操,这批货是他妈卡兰德的货。” 一位士兵擦了擦眼睛,发现自己肩上扛着的辉晶弩炮底下赫然印刻着“卡兰德商业联盟监制”的字样。 “我的也是!” “我的也……” “……” “这群卡兰德商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赚钱啊……” 士兵们哈哈大笑起来。 “别的不说,这些卡兰德工厂造出来的东西还真能跟西南境的伙计们打出来的质量不分上下。” “嘿,确实,质量看着就可以。” “……” “都别哈哈了!马上旅长可能要来视察一会!” “这次要真正开干了,怎么说,营长,我们要和卡兰德人打第二次了。” “……据我所知,我认识的五个旅现在都在我们的左右翼,如果他们都集结了的话,我估计怕是帝国所有的西部边防军两大部现在都蜂拥在这两个郡的口袋夹缝上。” “先帝在上……多少万人现在集结在这里,什么军队能让我们全部的精锐边防军在这里阻击?” “鬼知道。” 军士耸耸肩 “无所谓,不管是谁,我们都将击溃他们。” —————— “听见他们说的了吗,记者先生。” “……” “整个洛恩克斯超过四分之一的现役军队已经聚集在这里了。” “我们必须警告那支追击溃军的卡兰德部队!” 记者突然意识到同行的两位都是洛恩克斯人,他转头看向身后两位站在粗枝上的女士。 “不用征求我们,既然我们没有反对,就说明我们的意见和你一致。” 艾文娜略显严肃的说道:“卡兰德的那支追逃部队一定是他们的精锐部队,如果这支部队在此地遭受整个洛恩克斯边防军队的毁灭性打击后……” “卡兰德-洛恩克斯二次战争百分百会由此引爆。” 塞西莉丝思考着,如果那位皇帝敢放开整个和西南境军队对峙的边防军,让无法完全控制的帝国集团军来把控西南边境,那就说明他对这次的战争结果有十分的把握,但卡兰德的顶尖战力也未曾出手,上一次的曜日已经摧毁了洛恩克斯一次,塞西莉丝不相信那位皇帝会如此鲁莽的开启战端。 “那么就是他在摧毁这支部队后就有信心赢下这场战争。” “那我们必须赶快了,这些边防军已经开始搭建阵线,那支追逃的部队不远了。” 三人在他们长官巡视的时间跳下了树枝后迅速向阵线相反的方向离开。 —————— “敌军的阵线再次向洛恩克斯边境收缩了,目测现在他们对日升领的直接威胁已经消失。” 血刃的侦察骑士向梅尔兰泽克汇报着他们跟随的战况。 “就是说那些游击队数次重创了洛恩克斯军队的防线?” “恐怕是的。” “放屁!” 男人猛砸了下面前的木桌。 “维持防线的军队再怎么垃圾,那也是他妈的洛恩克斯的军队!上万的军队被两千多人的游击队打的溃不成军?鬼都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 “那我们要不要去支援……至少……” 梅尔兰泽克没有说话,他直勾勾盯着血渍堡上血刃的标记,表情冷漠。 “那个维蒂尼亚要不然就是失了智,不然为什么会对所有阻挡她的人都赶尽杀绝!妈的,她正在送所有人去死!” “……” “骑士竞赛和年庆还有多少天。” “五天,现在外国的游客和南方旅游的同胞已经逐渐来到日升领,之前商业联盟的会长已经下令让自治队向靠近日升领城市的一切军队开火了。” “哼,一切军队……当初成立联合政府就是一个错误,这群天杀的商人根本不在乎一丝除金钱以外的损耗,到现在我们,卡兰德真正的军队竟然不能出战!他妈的……” 几位侦察骑士已经习惯了团长的暴脾气,只不过他们知道,当团长如此暴怒之时,他必定会有所行动,这是血刃的传统,愤怒,然后解决愤怒。 “三个常驻部队立刻离开血渍堡,另外监视商业联盟的另两支也调过来。” “感染者支队呢?” “他们支队和竞赛支队留在日升领准备比赛不变,这次调动不会上报给联合政府,我们只能将他们留下来。” “我们知道。” 血刃从来一视同仁。 “让那几个支队的队长迅速来血渍堡集合。” “是!” 梅尔兰泽克在所有人离开后就瘫在椅子上,他缓缓的克制住自己周围升腾的血雾,抽开桌下的抽屉。 那是他平时用的通讯器,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 “唉……” 一声长叹息后,他最终没有拿起它。 血刃的领袖披戴上他的战甲。 —————— “小姑娘,老夫不为难你,是不是你的上司根本没有回复。” “……嗯,马上骑士竞赛和年庆就要举办了,估计他们是在忙一些筹备工作什么的……” 歧路为摆摆手,摇头笑了下。 “不用在意老夫的感受,你也知道他们只肯接受初次的方案吗?” “是的,依我看,这次旧案的公开无疑会是短时间内爆出的第二出丑闻,尤其会影响前来观看的炎国旅客的感受……所以……” “你去了那片坟墓。” “嗯,我只是……” “没事,小姐能知道有人还会来看看她,挺不错的。” “……” “其实你们可以签下这个条款……至于公开方面,我可以拜托朋友将此事在骑士竞赛后曝光给大众……” 歧路为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个有着一饭之缘的姑娘会如此这般。 “呵呵,这不会令小友失去工作?甚至,你的朋友也会承担责任?商业联盟是没有底线的,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他们的性质从未改变。” “因为这是卡兰德欠你们的。” “而我是骑士的后代,我必须做点什么,与那些牺牲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 “……” “拒绝,这不符合我们炎国的规矩,拿人钱财,伤人性命,毁人规约,三大忌全会让老头我犯一遍咯。” 歧路为起身准备再次离开,在走之前他拍了拍希里芬的肩膀。 “不用去做,您能有这份心已经很好了,剩下的我们会解决,至少,很快有人会帮我们解决。” “就当享受一段假期吧,骑士小姐。” 留下一句不知道是不是调侃的话后,老人和站在门外的“木头”又一次离开了会议室,但她认为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他们好像得到了什么答案,希里芬隐隐的感觉到。 —————— “好久不见。” 克莱蒙梭接通了座机 “你应该知道边境的情况了。” “嗯,虽然冻原的哈维第一时间通知了我,但是边境上的兵力调动我还是很清楚的,现在整个和我新军对峙的边防军连个人影都不见了,谁都能猜出来他们去哪里了。” “所以你准备做什么?” “能做什么?买卖军火,赚份外快给我女儿花,呵呵……” “不要轻举妄动最好,这场战争不对劲。” “嗯。” “另外你的两位小姐也去卡兰德找你了。” “什么?” “……你不会真的没留她们联系方式吧?” “是的。” “……” 克莱蒙梭有些无语,难不成这人就留了自己一个人的通讯方式?另外通讯器另一端的声音和他记忆中相比似乎过于虚弱了。 “你那里出事了?我听你声音似乎不是很好。” “我在想办法,如果情况真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我会联系你的” “……好,但我不会去拿整个西南境去冒险,她还没这个能力。” “嗯,我知道。” “记得给我女儿留个联系方式,她挺想你的。” “……” “下次一定。” “……” 通讯中断了。 “呵呵,有意思,能让伟大的缔约者都够呛的麻烦……” 老人再次拿起座机,拨通了某处。 “让新军与第二集团军对峙的六个旅全都撤到我们和卡兰德接壤的边境上去。” “可是,第二集团军他们……” “别糊弄我了,第二集团军根本就没有进攻我们的念头,再过些日子你们是不是该去他们阵地上吃饭了?”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让他们进入战备状态,卡兰德那边可能有变数,和我们边境对峙的卡兰德自治军队也是一夜间都消失了。” 挂断这通联络,老人眯了眯眼,继续检查下面递上来的财务报表,堆积成山的报表一方面让他叹气,一方面也代表着西南境的工业终于摆脱了维多利亚等的阴影,终于在这片大陆上的贸易板块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什么时候能把那个该死的皇帝搞下去……再这样我迟早得累死……女儿帮不了老头我……” 克莱蒙梭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工团和议会公开透明的合作,西南境也不会得到如此快速的发展,想了想这些后,办公室内只剩老人幽长的叹息。 第29章 争斗不息 “切入点是西南边防军第四旅和第五旅的防线中央,他们很近了。” 通讯员用发报机汇集着前线传来的情报。 “前线的观察哨确信他们的侦察骑士已经发现了他们,但是他们还在前进。” …… “当然了,他们当然有这个底气。” 独眼指挥官微笑着直视前方那不断延伸的蓝金色冲击法术。 “他们的传说以另一种畸形的姿态重新回到了本该属于祂的战场,他们当然有这个底气……” “他们当然有……” “命令后方炮兵集团半小时后火力覆盖整个标定区域,炮管打废之前不许停火。” “是!” 说完这些,他的眼神变的藐视。 “那群神棍就想凭这虚假的容器打赢一场和洛恩克斯的全面战争?” “可笑至极。” —————— “终于赶上了,洛恩克斯边防军的连绵防线。” 塞西莉丝和艾文娜擦了擦汗,关切的看着身后几乎要累死的记者。 “没事吧,我们速度确实是快了些,但是你自己要求要自己赶路的……” “没…没事……我想说的是,这些阵线几乎都没有隐藏,那为什么那支卡兰德部队还不后撤?” 记者扶着身旁的松木大口喘着气,但还是不安的看向天际线另一边越发清晰的法术冲阵。 “要不就是他们有击溃正面两个旅的信心,要不就是他们存心想用自己的死彻底引爆两个国家。” 塞西莉丝在树梢顶上远望那个还在不断扩大的恐怖法术冲阵,这种冲阵确实能让大部分军队萌生退意,但对方是洛恩克斯的边防军,他们同样不会退缩。 这必然是一场生死的血战。 “我有种共通的熟悉感,姐姐,他们好像是……” “你说那支游击队?那个女骑士带领的游击队?” “嗯,存护的力量,不会错的。” “但他们不可能一支军队全都是存护的辉术者,这样规模的辉术冲阵……” “她远比我“纯粹”,我从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在改变着她。” 越来越明显的亲切感让艾文娜同样感到不安,那是要吞噬一切的死水,那是没有生机的召唤。 “你们是说现在这支军队是由我之前遇到的那位维蒂尼亚团长带领的部队?” 欧普拉提远比这两位惊讶,在他的印象中那位团长可不是能做出如此决策的人。 “恐怕是的。” “不可能,她不是这样的人。” “哦?你见过她?” “他们是因为理想而聚集起来的人,我相信她和那些骑士们,这样注定引发全面战争的举动不可能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你们要相信我!” 欧普拉提不会忘记那天夕阳下的少女对自己镜头说出的话语,那样坚定的信念,那样无惧且天真的眼神,这让他相信着卡兰德还是有希望的,而不是在物质的侵蚀下分崩离析。 “那肯定不是这样的理想,它太纯粹了,纯粹到容不下一粒尘埃。” 塞西莉丝一巴掌把前者拍倒在地,然后和艾文娜一起趴在反斜坡的土丘下。 “趴下,记者,炮击要来了。” 大地开始震动。 —————— “炮击已经开始了,阁下还有闲心出现在我这里?” 指挥官对着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野战帐篷周围笑了笑。 “我必须要确定这场战争是谁的意志。” 夕阳下的阴影突然诡异晃动起来,最终凝聚为人影。 “呵呵,您当然有权利知道,洛恩克斯的影子皇帝,但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 “确实不是我的时代,因为我不是他。” “有趣,逝去的故人们纷纷从古老的历史中归来,但您却还拒绝了内卫的效忠,嗯……实在是有趣。” “他们是抵御北境的唯一护卫,我不会打扰他们,更不会调动他们。” “你当然调动不了,因为他们本就听从洛恩克斯皇帝的命令,你这位创造者,不是其中之一。” “所以这场战争得到了那位皇帝的默许。” “呵呵……” 指挥官的笑容逐渐扭曲,随之而来的紊乱让艾希恩也从阴影中析出。 “是得到了我的默许。” “你是……” 紫色的火焰从指挥官的眼罩飘扬而开,暗红的刀刃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整个刀刃周围的空间似乎因此而扭曲,夕阳变成血红,阴影变为烈焰。 “几百年不见了,老友。” “指挥官”哈哈大笑起来。 “洛恩克斯,你不应该还活着。” “是的,被你亲手穿透胸膛的感觉至今还历历在目,怎么?你不想回忆回忆我们并肩的往事?” “因为你不是洛恩克斯,他已经死了。” “呵呵……我们为战争而生,自然要去追求争斗与杀戮,这是我们毕生都在追求的,不是吗?” 抚摸着刀刃,“洛恩克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旧友。 “我们都不是百年前的彼此了。” “……因为你根本不是他,不被承认的污染之神,滚出他剩下的意志。” 艾希恩举起了自己的手杖,金色的领域与黑红的扭曲抗争着。 “几百年前是他让我亲自动手终结濒临崩溃的自己,他在和你融合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我只是震惊于像你这样的污染源竟然还没被本尊吞噬。” “……吾乃战争之神,掌管世间一切纷争杀戮,自然喜闻乐见这样的结局,被背刺的皇帝与追悔的旧友,呵呵呵,百年前的故事我已经看烦了,现在的洛恩克斯竟然渴望可笑的和平……真有负于我庇佑洛恩克斯数百年的恩赐!” “背叛者!洛恩克斯因我而存续!你这种从阴沟中爬出来的老鼠,和一群所谓的理想者去谋取所谓的和平,可笑!” 轰!!!! 黑红色的领域瞬间压制住艾希恩,随着巨大的术法轰鸣,远处洛恩克斯边防军的炮兵集团也同时鸣响,夕阳已落,而辉术与炮火将黑夜化作白昼。 君王举剑指向洛恩克斯的背叛者,巨大的黑色火焰在剑身凝聚。 “蝼蚁,就该跪下!” 只是一瞬间,燃烧一切的怒火吞噬了被压制在原地的艾希恩。 祂发起,祂挥剑,祂裁决,祂胜利。 —————— “醒醒。” 魁梧的老者摇了摇面前紧闭双眼的青年。 “醒一醒。” 他苦笑了下,用巴掌拍打着青年的脸庞。 “旅者,该醒醒了。” …… “……” “你是……” 青年终于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环视着周围完全泛白的世界和眼前魁梧的老者。 “洛恩克斯……” “你已经死了,那就意味着我也死了……所以……” 艾希恩注视着洛恩克斯,这个看起来还算得上慈祥的老头。 “这是什么地方。” “你还是这么年轻,几百年了,和当初我遇见你一样。” “……” “战争之神的黑暗面还游荡于洛恩克斯,而真正的战争之神则迟迟没有回应,我们还是失败了。” “还记得我当初对你说的什么吗?” 老者在他的身旁坐下,洁白的空间瞬间变化成洛恩克斯北境的风雪。 “我们为了生存而南下,最终造就了北境的联合,最终造就了以我名字命名的民族。” “……杀戮和战争在那时是必须的,所以我做出了选择,因为这些牺牲能换来近乎永久的,属于北境的和平。” “我们做到了,不是吗,我当初向你承诺的,将你留下来的理由。” 老者就这样坐着,眼瞳里充满了怀念,那片熟悉的山脉,冷冽的风雪,还有追随着他的领民们…… “但我们终究都会逝去。” “……是啊……我们终究都会离开,而我犯下的过错已经没有时间去弥补了。” 一口幽长的叹息。 “你死之后再也没人能约束住那帮贵族,而我签订的协约只是勉强维持住了一盘散沙的庞大帝国。” “意料之中的变化,辛苦你了。” “现在呢,现在洛恩克斯还存在于世吗?” “这故事就长了……” …… —————— “冻原独立?” “我早就想到过激进的感染者政策和贵族的腐败会破坏帝国的根基,但能发展到这种地步……” 洛恩克斯低头思索着艾希恩简单说出的历史。 “那位在改革中被行刺的皇帝绝对有那位被污染的神明参与其中,我不相信一位受爱戴的皇帝能如此简单的被刺杀。” “西南境也因为与贵族的对立而独立……” “但是他们还聚集在名为洛恩克斯的旗帜下,而你的遗产仍威慑着周边的国家不敢进犯。” “……” “那我们还有机会。” 洛恩克斯从雪地上起身,向地上的青年伸出手掌。 “现在该如何称呼你呢,我的朋友。” “艾希恩。” 接住伸出的宽大手掌,洛恩克斯将手臂搭在他的肩上。 “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大概是的。” 艾希恩伸手握住已经快碎裂的机械腕表,那是他不可思议力量的来源之处,显然它已经经受不起第三次的摧残了。 “我已经忘记了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也忘记了现在这个“我”还算的上是什么。” 洛恩克斯与艾希恩一直向前走,那些往昔的回忆如长河般在两人面前闪过, 从洛恩克斯带领先民踏出北疆, 到洛恩克斯遇到向北的陌旅人, 再到他统一整个北境,向维多利亚为首的干涉军挥剑, 最后,阡陌的旅人刺穿他的胸膛。 “……” “我很高兴当时能认识你,向北的旅人啊,我的朋友。” “希望你还不算讨厌在洛恩克斯的时光。” 泪水从老者坚毅的眼神下蔓延,他将手从艾希恩的肩膀上收回。 “千百年只是你的一粟,而你将要去往何方?” 艾希恩刚要说什么,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时光的长河还在向前延伸,而他是唯一的旅者。 他向前走去,走向那个鲜红的尽头。 “终于见面了。” 尽头的鲜红号角下,头戴冠冕的王者手持巨刃矗立在宝座前。 “吾即为主管争斗之神” 祂从宝座前走开,空出了座位。 “我不会坐上那个诅咒的王座,洛恩克斯也许会,但我不是他。” 出乎预料,这位争斗之神并没有愤慨,而是微笑着回答道: “总有人会坐上的。” “如果坐上这王座的代价便是替你承担整个黑暗面争斗权柄带来的诅咒的话,” 艾希恩眼神如尖刀般想要刺穿这位蔑视神明的虚假微笑 “相信我,我会亲手杀死他们。” “然后去维护一个再次分裂的洛恩克斯?” 王者轻蔑的在其上悠然走动。 “没人会理解你的,而权利的欲望是无限的。” “……” “算了,我当时签订那份协议的起因就是对洛恩克斯本人的愧疚。” 王者鲜少的摇了摇头,将巨刃丢下高台。 “吾欺骗了他,承诺了一个虚假的未来,这是吾的错,吾不会逃避。” 艾希恩捡起巨刃,相同的空间扭曲开始破坏这鲜红的终焉王座。 “吾也是在最后才明白,争斗的多面性本就无可掌控,正如吾无法祛除你们所谓的暗面一样。” “我们本就一体” “所以王座必须有人承重,不是你,亦会是他人。” 王者说完后便退入了逐渐崩坏的空间,祂闭上眼睛,等待着下一个继承者。 —————— 艾希恩再次睁开眼睛时,面前的指挥官也同时睁开眼睛,他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既然你还活着,就说明那个意志已经和你达成了交易。” 他斜着眼看了看艾希恩手中的血红巨刃,他明白这是属于寄生在他意识中那位的力量外显。 “但已经来不及了,对吗?” 艾希恩并没有想了解他故事的闲心。 “是的,屠杀已经开始了,以残缺的神力妄想对抗集团军级别的覆盖炮火还是非常勉强的。” “那她呢。” “我们单独把她放过了防线,毕竟边防军没必要和一个疯子决一死战。” “……” “我会阻止这场全面战争。” “您当然可以做任何事,但只要您不是洛恩克斯意志承认的皇帝,您就无法命令我们。” 他拿起对讲机,张开自己的双臂 “洛恩克斯只能向前,不然又一次的可耻失败只会彻底分裂她,分裂我所深爱的一切。” “而沉睡于历史的你,哪能懂得我们的痛苦!” 第30章 每个人的抉择 炮声,炮声,还是震耳欲聋的炮声 死亡,死亡,恒久无声到来的死亡 但炮声逐渐黯淡,死亡依旧鸣响 宏大的蓝金色光幕被铺天盖地的炮火和枪弹腐蚀殆尽,仅剩下焦黑的土地和战友的尸体陪伴在自己身旁。 这些年轻的骑士们早已发现领袖消失在了前方密集到几乎睁不开眼的枪炮中,而他们引以为傲的军团法术在维蒂尼亚消失后也趋于崩溃。 子弹开始擦伤他们的皮肤,弩箭开始贯穿他们的躯体,失败的阴影开始汇聚。 但是没有人退缩,他们千里迢迢,从卡兰德南部,从卡兰德的城市,乡村来到这里,放弃自己的事业,放弃自己的工作,自己家庭,自己的一切…… 骑士团本就一体,他们亦在坚守自己的荣耀,哪怕粉身碎骨。 数千人就这样不顾伤亡的凭借最后的蓝金辉光嵌入了洛恩克斯边防军两个旅阵地的结合处上。 —————— “长官,我们还不合拢包围圈吗,这些卡兰德疯子的冲锋已经快要撕开第四旅和第五旅的阵线粘合处了。” “不是时候,这些将要死去的蝼蚁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让结合处两旅的旅长给我死守阵地,边沿防线可以放弃。” “是!” 独眼的他搜寻着自己最终的猎物 “会是谁呢?” 指挥官左手紧紧按着他的佩刀 —————— “报告!前方的游击队已经深陷对方阵线之中,而且周围洛恩克斯军队的意味不能再明显了……我们……” 侦查骑士们聚集在团长周围,等待着他的命令。 “洛恩克斯人在等着我们。” 猩红色的重甲覆盖着梅尔兰泽克,这让他的声音都比往日更加低沉。 “他们在等着我们冲向死亡。” “哼!” 他没有多加思索,他已经下定决心 “传令所有支队,于我身后呈军团阵列集结!” 侦查骑士们点头,又如来时般快速的消失在梅尔兰泽克身边。 ———— 踏步声,沉闷的踏步声。 自从第一位血红甲胄的骑士迈过长岗后,一位位深红的骑士在长岗上列队。 “我的骑士们!” 梅尔兰泽克大吼道,殷红的血雾在所有骑士身边飘起,在洛恩克斯边防军的视角里,他们只看见漫天的血雾在山岗上汇聚。 “骑士王在百年前率领卡兰德人走向胜利,而她却因我们的过失倒在了她挚爱的土地上!” “如今卡兰德那群昧良心的商人们正在带领卡兰德走向未知的终局,而不管那个未来是否适合卡兰德,我想我们都不会位于其中。” 意识从未被如此燃烧过,每个血刃骑士都不再压制身心中的那股愤怒,那股传承百年,属于他们的罪过和责任。 “而现在,大敌当前,国土沦丧,人民受难,必须有人作出牺牲!” 理智开始被血雾吞噬,记忆开始逐渐消退,童年,亲人,过往,战友…… 这些都如过往云烟,它们开始消散,如雾般升腾,而他们的眼瞳充血,视线亦开始模糊 “骑士已经不再驰骋于田野!但我相信,相信王的精神仍传承于卡兰德!未来不属于我们,但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做出了抉择!” 是啊,卡兰德的土地再次被侵略,身为骑士的他们本应就在第一时间为她献出自己的生命,如果他们不挺身而出的话,还有谁会为此而战呢?还有谁会尊重卡兰德最后的骑士精神呢? 联合政府的组建本就是错误,而梅尔兰泽克已经无心去更正,他是骑士,他注定驰骋于卡兰德的疆土 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浸湿了他的眼眶。 “我的兄弟们!” 他举剑,目光所及皆为黑暗,仅有一处微弱的蓝金色光辉还未曾熄灭。 “不负血刃之名!!!” 骑士们怒吼, 骑士们冲锋, 血刃做出了选择,王的骑士们向敌人亮剑 弥漫整座山岗的血雾在此刻汇聚成一柄猩红的巨刃,它向绝望挥去,试图挽救最后一丝希冀。 —————— “你部五个旅是否抵达战斗位置?!” “已就位” “西部边防军呢?” “七个旅全部就绪” 每个处于战场中的人都在看着那柄血色巨刃沿山坡砍来,卡兰德最强军事力量之一的血刃骑士们在百年后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向卡兰德的敌人发起决死的冲锋。 即便是他也被如此盛景所震撼,他的手微微颤抖,然后亦决然拔出佩剑。 “先帝保佑着我们” 指挥官挂断了通讯 这是两种信念的碰撞,这是你死我灭的斗争。 对方既然已经选择了死亡,那同为军人的他更要呈上最崇高的敬意。 洛恩克斯轰鸣的军号开始连绵,冬雷自亘古的荒蛮中开始震响 卡兰德的骑士们用死亡扞卫骑士最后的曜日 洛恩克斯的边军们用冬雷昭示帝国荣光依旧 战争开始了 —————— “维蒂尼亚。” 她不明白自己的名字代表着什么。 “维蒂尼亚。” 她不明白自己的出身代表着什么。 “维蒂尼亚。” 她不明白自己的过往代表着什么。 “维蒂尼亚?” 她的眼前只有那片黑暗,只要驱逐这片黑暗,那么她梦想的,那片永恒的梦,那属于每个人的国度…… “维蒂尼亚!” 为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手越来越沉重,不对,是她的身躯越来越不堪重负…… 为什么…… 她的手中甚至只有那柄剑,那柄不知主人的骑剑 为什么…… 明明之前自己可以随手驱散这团黑暗,明明离那个梦如此近…… 为什么? “维蒂尼亚?!” 黑暗化为阴影的刃,轻易击退了她竭尽全力挥动的剑 为什么! 她不明白,她不知道,她想不通 “够了……” “停下……” “维蒂尼亚……” “骑士团……” 这是谁的声音? 黑暗中弥散出来的细弱回音让她逐渐惶恐,挥舞骑剑的频率越来越低,直到她再也握不住手中千钧的剑 “你是谁……” “不……” “别过来……不要伤害我,我……” 滚热,冰凉的泪划过脸颊。 “不要让我醒来……求你…求求你……” 她放弃了,把那柄剑猛然提起 “我本就是虚无!” 少女终究卸下了自己坚毅的伪装,泪水流下,躯体颤抖,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心痛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从未真正的活过…支撑我存在的,无疑是那位王遗留下来的,存护的意志罢了……” “我也想活着啊!我也想帮助每一位跟随着我的大家啊!” 少女向前方的黑暗大吼着,倾泻着她的情绪 “为什么!” “你,你们,每一个人,我想要那个梦,那个许诺的,被王允许的梦,那个属于我们的乌托邦!你们为什么要一次次的阻止我!你们明明知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到头来我还是孑然一人,无论是死去的,活着的,过去的,将来的……” 少女苦笑着,缓缓将剑对准自己的胸膛 “没人会记得我,对吗?” 既然杀不死黑暗,既然所有人都深陷黑暗,既然她终究会消散在虚无中,既然黑暗终会吞噬一切 维蒂尼亚不想再伤害他人了,她不想再失去,亦不奢望去得到。 黑暗向她快速弥散,如同深渊般要将她吞噬 而她闭上了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剑刺向自己 …… ………… 预料之中的解脱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温暖 可是她已经被黑暗吞噬, 为什么呢? 视线逐渐由黑暗转为模糊的白色,光晕开始刺痛她的瞳孔 意识和记忆如碎片长河般再次涌入她的脑海,而熟悉的温暖又重新漫上她的感官 她愣了愣,眼睛再次闭合 黑衣覆盖在她的身上,其上的温暖还未褪去,而它的主人则坐在一边,静静等待着什么 听到她的动静,青年回头,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正如她在为队员们寻医时初遇他和那位小姐一般。 “醒了?” 他笑着说道。 “醒了。” “醒了就好。” 艾希恩任由少女整理自己的心情,自己则将目光投向身后炮火与喊杀震天的战场。 “我已经不可能被原谅了,艾希恩,对不起……” 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淌,她已经记起了自己向那个意志臣服后做了什么, 尤其是那一刀,尤其是对自己的恩人这样刀剑相向,尤其是欺骗了跟随着自己的骑士们…… “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我……” “已经太晚了,不是吗?” 艾希恩摇摇头,提起她扔在一旁的那柄古老骑剑,他一步步向维蒂尼亚走来,而另一把挂在背部的黑红巨刃则弥散着骇人的黑暗与狂躁。 “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是卡兰德,商业联盟,大骑士联合会,你,我,洛恩克斯人……他们都已经做出了抉择,或许有人还没有,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维蒂尼亚,你做了什么?” 巨刃破空,就这样横在了维蒂尼亚的脖颈旁 “…我……我寻求着虚无外的认可,放弃了我的骑士们,害死了卡兰德的同胞们,我还把你的……” 眼前的巨刃反而让少女有了一种莫名的释然 “对不起……” 她甚至都不再期望青年自己动手,维蒂尼亚再次闭上眼睛,等待着迟来的审判 毕竟她本为虚无,早应归于虚无,而她可笑的愿望则害死了更多跟随自己的友人,她了受够这样的自己 “真的吗?维蒂尼亚?” “血刃,曜日,他们做出了抉择,他们已经不能后退,但你,维蒂尼亚,你还有第二次选择。” 感觉到艾希恩气息的紊乱,维蒂尼亚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眼前青年身体的情况已经接近极限,巨刃开始崩裂,碎片化为阴影消散在空中,鲜血则浸湿了他的衣物,顺着衣角滴落地面。 “艾希恩!你!” 维蒂尼亚慌乱起来,沉浸在永恒之中而无感许久的她再次感到了“人”的情感。 “没事。” 艾希恩勉强支撑起身子,严肃的注视着维蒂尼亚 “告诉我,为什么甘愿数百年陪伴着那些迷失的灵魂?那些剑盾之湖的英灵们,他们都在找你,他们一直在找你。” “我…那是因为我害怕因我而生的他们再次被放弃……” “那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洛恩克斯的上一次战争中选择救下那个日升领的城镇?”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卡兰德的同胞们被那群流氓杀害!” “那你再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在前方赴死的骑士们,你的骑士们即便在那种情况都没有放弃你?” “……” “他们跟随你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维蒂尼亚,这些从全国各地为了你,为了卡兰德,为了他们笃信的未来而汇聚于此的所有人,他们相信着你,相信着他们的理想,相信着那位王留下的精神还没有消散在这片土地上。” 艾希恩把剑递给维蒂尼亚 “所以,维蒂尼亚,你不是虚无,有人信任你,有人关心你,有人保护你,维蒂尼亚,你怎能是一片虚无呢?” “就因为你的存在寄托于这把剑?就因为你从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去他妈的吧,维蒂尼亚!还在迷茫吗!?” 维蒂尼亚从未见到艾希恩这样气愤过,但这却让她有着不自然的安心,她想她明白些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做点什么的,艾希恩……” “艾希恩,算我求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帮我把国立博物馆的那柄骑枪带给我,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 青年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仿佛得到了该有的回答,他后退两步,然后向维蒂尼亚缓缓鞠躬 “一直愿意为您效劳,我的骑士小姐。”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和阴影同在了……” 没等维蒂尼亚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艾希恩就消散在夕阳的最后一丝辉光下,仿佛过重的伤势根本没有影响到他一样 “谢谢……” 她小声嘀咕了一下,然后便慢慢走向自己该有的终局,一步步的,坚定的走向日升领最后的屏障 她也做出了抉择,再次的 而她不会再回头。 第31章 每个人的理想 举起的手已经酸痛无比,摄影机的电量已经即将耗尽, 欧普拉提的精神接近他的极限, 为什么不放下这部阻碍他半个人生的累赘呢? 他不敢放下, 他不敢思考放下他的自己会变成什么, 眼前由死亡写就的骑士赞歌还没有停下,那他不该放下自己唯一的武器,他也是卡兰德人。 “欧普拉提,你为什么会回来?” 母亲的话语从记忆中莫名升起,这个问题一直伴随着他毕业后的岁月 “欧普拉提,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有意义吗?” 尼德琪雅在他失去工作时老是问他 “欧普拉提,你所信仰的在如今的卡兰德还仍存在吗?” 心情差时耳边也总响起梅尔斯的自嘲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两支人数不过万半的军队怎能战胜同样精锐的洛恩克斯人呢? 除非…除非…… “……” 他停止臆想,转而沉浸于面前的史诗 “王的骑士们已经多少年未驰骋于他们的土地了?” “梅尔斯……” 他喃喃道 “我见证了,梅尔斯……她的精神从未消散在这片土地,我们深爱着她,愿意为她付出我们的一切” 同行的两位女士在数次询问后将他留在了此处,一部不知何人的电话把她们喊去了未知的远方 他甚至忘了道谢,无论如何,如果不是她们,他作为一个普通的记者也不会能够出现在此处 “那么在这之后呢?” 他想着,战争之声在他耳中化为宁静 “在血刃们流干最后一丝鲜血后呢?” 洛恩克斯人会挥师前进,联合政府会仓促撤退,卡兰德会失去她的第三块领土 而骑士的牺牲会变为她悲剧最后的结尾 史诗终结,而精神沦为笑柄 “不该这样的……” 为什么? 我也是卡兰德人啊,我也想做些什么! 欧普拉提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历史碾过他的心灵。 “你为什么当一名记者?” “你为什么会报道这些?” “你为什么会和感染者共情?” “……” 这些问题又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你是一名记者” “你能做些什么?” “……” 欧普拉提突然想到了, 他是一名记者, 他有自己的武器,他有自己的理想,他有自己的目标 摄像机闪烁,它耗尽了自己最后的生命 它被珍爱它的主人扔在地上, 而山岗也再不见记者的身影。 —————— “司令,我们前线的高速战舰传来简报……” 一名军官走进他的办公室 “说。” “血刃已经单方面和洛恩克斯军队发生交战,战况不明。” “……你说什么?” 维伍德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报告!血刃骑士团已经单方面向日升领山岗对面的洛恩克斯军队发起军团级冲锋!现在战况不明!” “……为什么……他们承诺过的!为什么!” 维伍德烦躁的从皮椅上起身,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反复踱步 “你们还了解到什么?说给我听。” 他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血刃现在所遭受的诅咒情况,能支撑起再一次的军团级辉术…… 那便意味着他们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前哨观察到的炮火已经远超我们之前预估的数量,参谋部紧急给出的参考数据预估前方的洛恩克斯支援部队已经不下十个整编旅……这还没有统计之前就参与战斗并中途整编休息的部队。” “他妈的!洛恩克斯皇帝是什么意思!?” “十多个旅……那小子是把他整个西部的边防军全调这来了!” “……” “我们都等着您的命令。” 军官直视着维伍德,他期待着, 他和他的战友们从维多利亚刻苦训练到现在就是为了此刻, “……” “铃铃铃……” 熟悉的座机再度响起,催命似的铃声让他刚想说出的话咽进了肚子。 “万一还有机会呢?” 他害怕了 害怕自己的准备不足,新军的力量还不够成熟 害怕自己的后台不稳,副会长的保守派趁机作乱 害怕自己的结局未定,万一输掉了这场实力不等的战争 “我相信你,相信你有所不同” 骑士的话仿佛还在耳旁,而他的手却已经微微颤抖,他确实想做些什么,去改变自己认知里的祖国, 他训练新军,他改革经济,他发展城市 为了理想他已经付出了太多, 他不想满盘皆输,他输不起。 我已经付出所有,我不可能接受一个未定的终局 “司令?” “……” 军官疑惑的望向愣住的会长 “你先出去,我晚些会通知你,让前线的部队不要参与。” “……是。” 虽然不知道自己同样敬仰的会长为何会反常的迟疑,但军官仍走出了办公室,耐心的等待着命令,只不过他也同样焦急,因为从维多利亚军校毕业的他知道,知道血刃骑士团和那些游击队不会撑过至多两个小时,即便是王的骑士,在没有王的传说里,也只是一群信仰的囚徒罢了……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喃喃着掏出了腰间的通讯器。 —————— “晚上好,维伍德会长,我以为你不会接起这通电话。” 座机另一边的声音似乎异常轻松,好似已经猜到了结果 “你违背了约定。” 尽管异常愤怒,但维伍德还是职业性的冷静起来 “哦?是吗?” 声音一阵轻笑 “但以荣誉为誓,确实是卡兰德的游击队率先进攻了我们洛恩克斯的边防军,您怎么看呢?” “什么……” 维伍德被突如其来的告知再次恍然起来 “你是说那个女骑士带领的游击队?” “是的,不然呢?” “不可能!她没有这么不识局势!你们肯定是弄错了!” “维伍德,我不想再废话第二遍……我不会撒谎,而皇帝的契约一直被遵循,这是事实。” “……这怎么可能……” “呵呵呵……” “身为联合政府主持的你怎么不可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甚至连我这个孤陋寡闻的皇帝都知道?” “……” “不想承认?卡兰德悠久的亡魂,牺牲之王最后的躯壳,存护降临的唯一机会……” “不要欺骗自己了,维伍德,你就是害怕虚无的她突然夺走了一切,呵呵……” 通讯另一边讥讽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 “你一直都知道你亲爱的副会长他们做着什么,你放任他们摧毁了那容器的心智” “而现在你将吞下自己的苦果,承认你自己吧,可怜的商人,非要臆想自己为革命者……” 对方的话如尖刀般刺伤着维伍德,这亦是他努力想要逃避的话题 “一句话,洛恩克斯将在骑士竞赛举办完毕后和平接管日升领,至此,洛恩克斯和卡兰德一笔勾销” “或者,挂断电话,成为一个真正的革命者,维伍德,我给你选择的机会,呵呵……” “五分钟,给我答案。” 电话在下一秒挂断 “……” 长久的沉默,虽说他不想承认,但自己的右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部座机 卡兰德太古老,古老到陷入历史的泥泞 卡兰德又太年轻,年轻到无法经受一丝冲刷 “承认吧,别找借口了,你和他们没有区别的。” 透过单向的玻璃,年轻军官信任的目光刺痛着他的眼睛 不管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已经他接起了座机 —————— “意料之中,维伍德会长,呵呵” 维伍德已经不想回答座机里的声音,他只想这一切快结束。 “不要灰心,维伍德会长,你只是做出了一个被迫的选择而已…不是吗?呵呵……” “我不能评价你抉择的对错,但对我来说,您做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对我们都是。” “……” “但不幸的是,你的军官应该通知过你,我的边防军已经被迫和突防的卡兰德军队交火,而我无法让处于前线的士兵们对面前的敌人放下武器……” “所以……” “血刃毁灭已经是不可逆的事实,但往好处想……在此后洛恩克斯再也不会和卡兰德敌对,边境也会开放,贸易亦会往来,你只不过是为了卡兰德更好的未来而添了一把柴而已……没什么,不是吗?那些骑士会理解的,呵呵……” “……” “最后的要求,有位可爱的记者不小心出现在了前线,而我相信你我还不是很想将前线的事情过早曝光给大众……” “……” “那就是同意咯?哈哈哈……交易愉快,维伍德会长,你会知道这将是你这辈子最成功的交易了,没有之一。” 电话再次挂断, 他还是做出了抉择,最不可能是他的抉择。 —————— 尼德琪雅刚从属于自己公司的广播台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准备登上下一班归家的电车, 欧普拉提的电话熟悉般不合时宜的响起。 “这几天都没见到你呢,有事吗?” “急事,尼德琪雅,帮我个忙,快……” 通讯器外欧普拉提的声音异常急促,察觉到异常的尼德琪雅没有登上到站的列车。 “老样子被找麻烦了?还是回不了家了?” “不是不是……这很重要,尼德琪雅,回去你的广播站,去替我广播一条消息,求你了……” 声音越来越急促,甚至开始模糊不清 “你说清楚点,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里?” “等下你就知道了,我马上用通讯器发文件给你,拜托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任性的要求了……马上我要给梅尔斯通讯,先这样。” 通讯瞬间挂断,而不明所以的尼德琪雅在下一秒就陷入沉默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车站无人的地方,点开了映入眼帘的第一段视频 “你在哪里?不,为什么你会在那里?为什么血刃在和洛恩克斯人交战?” 没有回应,通讯器一直在占线 “……” 怪不得能让他这样哀求自己,这段视频一旦被她的媒体公布,她的下场不言而喻。 “哼……这小子……” 其实她现在更担心的还是欧普拉提的现状,她不相信洛恩克斯人会让一个手无寸铁的记者如此轻易的穿越战线,而她更怀疑商业联盟会不会和洛恩克斯人最后妥协…… 在思考这些事情时,她就已经向公司的方向跑去, 不管怎样,她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 “喂?是梅尔斯吗?” “嗯?” “怎么啦,这么久没看见你和尼德琪雅她们来我这里了。” “你听我说,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什么事要这么严肃的语气?” 梅尔斯和刚刚接到电话的尼德琪雅一样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被欧普拉提的语气吓到了 此时的她正在自己的图书室内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 “不多说了,梅尔斯,你父亲出事了……” “啊?他能有什么事?” 梅尔斯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他的诅咒失控了吗?我可以去叫……” 这已经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不是。” “那是什么?” “血刃已经向日升领外的洛恩克斯人发起进攻了。” “………” “真的吗……” “真的。” “知道了。” “嗯。” 欧普拉提挂断了通讯,在他庆幸自己没有被阻挠时,刚进入城关检查站的他突然发现那些自治队的成员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许奇怪,这是他多年工作养成的直觉。 他在过关的那一刻跑了起来,而那些自治队也同时举起了手上的武器 欧普拉提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他怀疑自己可能不会有机会说出来了。 ———————— “您这是?” 希里芬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外的木头没有过多的感觉,只是觉得一个不说话的愣子每次都如此轻易地出现在防备森严的政府大楼内,还每次都宁愿硬生生塞给自己都不愿意说哪怕超过几句话。 “我来传达我恩人的意思。” “嗯?” “这次怎么不用纸条了。” 希里芬笑着递给后者一杯茶,将他拉到自己的办公室内,这样穿着的人即便是在下班了的政府大楼内还是感觉挺反常的。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木头虽是这样说的,但也反常的接过了茶水。 “我恩人说商会已经放弃了对协议的期望,您的工作可以结束了,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们的付出和关照。” “哪里哪里……” 她反而还要感谢这段不长的经历让她了解了一些不寻常的往事。 “……” “恩人说为了答谢,我们商户会帮助您最后一个忙。” “不需要的,能认识你们就是我的荣幸了。” 木头第一次这样健谈反而让她不适应起来。 “不用,恩人认为您肯定需要的,不必推卸。” “为什么,歧路为老板这样肯定?” “我们将确保您朋友生命的安全,足够吗?” “什么?” 希里芬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32章 路途 又一发蚀刻的子弹擦过欧普拉提的皮肤,但他不能放慢自己的脚步,身后的自治队追的越来越近了,他虽然不明白这些商业联盟的走狗为什么会盯上自己,但是对方想要自己死掉的决心可丝毫没有掩饰,更进一步,他在前线的行踪绝对被某些人发现了,对方想要的是他口袋中的记录,收掉他的命也只是顺手而为。 “商业联盟的高层中竟然也有叛国者……原本以为他们还是会有些底线的……” 他翻身跨过街角的花坛,准备向下一道城关跑去,只要越过下一道城关就可以到达核心城区了,到那时即便是他们行事也要收敛不少,然后他就可以…… “轰!” 爆炸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砖石混杂着金属破片四处飞散,剧烈的震荡感随着疼痛一同充斥着欧普拉提的脑海。 自治队在城区范围内动用了重火力,虽然现在的位置还处于偏远区块,几名自治队员趁着欧普拉提被爆炸掀翻的时机快速跑来,而负责行动的其他人则准备持械警戒,防止有其他的市民因为爆炸声的吸引而发现现场。 “唔……” 眩晕,疼痛,他甚至能感觉到喉咙中蔓延的铁锈味,血的味道。 欧普拉提尝试从被炸毁的花坛后起身,但榴弹爆炸后遗留的震荡感让他几乎控制不了他的身体,他拼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扶住眼前碎裂的石条,再往后便被赶到的自治队成员直接拎住头发抬起。 “是他吗?” 持弩的自治队员回头看向自己的队友, “是的,老伙计了,不是吗?” 为首的领队从后面习惯性端详了下上面传下来的照片,随后把手中的铳器举向了被扔在一边的欧普拉提。 “上面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你是说他的摄像机?” 队员指了指已经被踩碎的摄影录像带。 “算了……反正也没说要带回去,只是说把他和他的东西处理了。” 队长摇摇头,准备扣下扳机。 “喂!滚开,没看到这里有他妈违法人员吗?!” 其余的队员开始驱离被爆炸声吸引来的市民,但临近中心城区的区块在下班高峰发生这样的事件,周围的市民越聚越多,议论声开始慢慢遮过队员们的驱离。 “你看那群人又在作恶!” “那群执法队怎么跑到城区作乱了!开枪?怎么敢的!?” “那个在地上伤的这么重的人怎么看着好熟悉啊……” “对哦,诶,那不是……” “是啊,那不是那个报道……” “天啊,他怎么被伤成那个样子……” “那群畜生指定没干什么好事!” “……” 市民们的议论声在不知道谁人的第一声抗议后变成了咒骂和推搡 “放开他!你们这是在违反卡兰德的法律!” “你们这群资本的走狗!” “滚开,这里是内城区,谁来联系日升领的警署!” 人群越来越躁动,前排推攘的群众和被持续吸引来的人们堵住了原来的退路与自治队员的视线,他们只能用棉面罩遮住自己的面孔,同时联系自己同事的支援。 “队长,要不要把他带到海关外解决,在这里的话……” 一旁的队员想要按下队长抬起的弩箭, “废话!老子能不知道在这里把他杀了的后果!” 他招呼两名周围警戒的队员,三人一起抬起浑身是伤的欧普拉提,此时的欧普拉提虽然已经从爆炸的震荡中恢复过来,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从三名全副武装的自治队成员的手中挣脱了。 “喂?是第二分队吗?我这里还是有些麻烦,把你那边一百多人给我调过来,顺便让……” 队长手中的对讲机就没停下传音过,穿麦声逐渐熄灭了欧普拉提心中最后的希望 他就这样在如此多人注视的情况下被押向装甲运输车。 他想他失败了,就和那些无名的先驱者一样。 但是都一样,不是吗? ——————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释放辉术吗?” 塞西莉丝全神贯注的控制着自己的短剑,它隐藏在众多手机与通讯器的闪光中,直指着正在举起通讯器说着什么的自治队队长。 “能的,这种程度的话……没事的。” 通讯另一端传来艾文娜的肯定。 “那就解决他们,把我们的可怜朋友救出来,呵呵……你外围,我去带上他。” 刚挂断通话,短剑瞬间透过了那位队长的头部,微小的血花甚至让他身旁的队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他很快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 三把辉晶制成的法术短剑在自治队警戒的范围内优雅且致命的飞舞,一道黑金色的身影从同样没反应过来的群众中冲出,刺剑在短短几秒内快速收割了押送着欧普拉提那几位队员的生命,而稍远的自治队员则在反应过来后忙着躲避天空中飞翔的诡异飞剑而无法开枪。 “还能动吗?” 没机会问太多,塞西莉丝闪到欧普拉提的身边顺势提起他。 “能。” 他忍着剧痛起身 “能带我到蔷薇报的公司大楼吗?” “很抱歉,我们可能不行……” 塞西莉丝刚控制飞剑刺穿了一名想要开火的自治队员,然后一把抓过欧普拉提拉向反方向的掩体后。 反应过来的幸存队员发疯般向他们还击,丝毫不在意不远处还有同样被吓坏的围观群众们,弩箭和子弹疯狂洗刷着装甲运输车的侧面。 “他们的援军不少,毕竟现在全部隶属于联合政府的执法单位可能都接到了缉捕你的通知,只不过这些人的手段更加极端罢了。” 塞西莉丝掏出手枪还击,但却将自己的通讯器递给了欧普拉提 “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不太懂城区的道路。” 周围受到惊吓的群众四散而逃,与此同时,关于自治队在城区内开枪迫害记者欧普拉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卡兰德的通讯网络,现场由群众拍摄的视频和消息如洪水般淹没了商业联盟设置的屏障。 塞西莉丝在反击后低身换弹时察觉到地上流淌的血液开始微微颤动,她转头严肃的向欧普拉提喊道: “十秒。” 刚得到支援而从初始的袭击中反应过来的自治队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死命令,只会有更多的自治队赶来这片区域,无论伤亡。 在装甲车后再也没有动静后,新的自治队小队开始呈队列向车后的两人压过来 “五秒。” 自治队的狙击小队已经架设好了狙击点 “三秒。” 欧普拉提甚至可以透过单向模糊的防弹玻璃看清最近一名持盾队员的面孔,他不知道眼前这位萍水相逢的“游客”竟然会愿意帮忙到这种地步,更不知道她们有什么手段能对抗这么多的自治队员 “就是现在!” 欧普拉提闭眼,信任的向自己熟悉的方向冲出去,而就在此刻,震耳的轰鸣与无形的涟漪从未知的位置瞬间扩散了几乎整条十字街道。 每一位自治队员几乎在欧普拉提露身的同时扣下了扳机,但自己的武器如同生锈般没有丝毫反应,广域的,属于存护之力的爆发几乎过载了每一个范围内由艾文娜指定的辉晶造物。 “喂?是总指吗?喂?能听到吗?我们的武器都出问题了?!” “喂?!” “妈的!” 队伍末尾的突击队队长将手中的通讯器摔在地上,然后眼睁睁目送着欧普拉提逃向通往核心城区的最后一个关卡。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几支逼近装甲车的自治队小队都变的不知所措,而在下一秒,躲藏在装甲车后的神秘人则主动走出掩体。 “很好……” 这位身姿优美的女士将自己手中的配枪插回腰间,她重新拿起自己的刺剑 “现在我们终于能公平对决了,呵呵……” 无心欣赏面前的身姿,自治队员们只觉得无声的恐惧开始蔓延上自己的身体。 —————— “这小子……哈…他做了什么?能让整个联合政府从上到下通缉?” 芬恩在办公室座椅上看着记者的照片失笑,大额武器走私,即便是卖给洛恩克斯人,也不至于这样在大庭广众下追捕一位现在名气较大的记者,尽管他本人一点都不知道罢了。 “总督,自治队和其他单位向我们发出协助要求了,刚刚传来消息说自治队在我们辖地区块外被不明人士重创了,到现在自治队的两个中队还在和那群不明人士交火。” 值班的通讯员向他报告着最新的消息, “人缘还不错……” 芬恩看着自己私人手机中的那条未读消息,寻思自己至少可以保住他的性命,等到公众舆论压过联合政府中某些人的脸面后就能让事情得到尽量妥善的解决。 他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带几位警督和他们的队伍前往最后的城关迎接卡兰德的“媒体英雄”,芬恩在整理自己装备的间隙下打开了欧普拉提早些发给自己的消息,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自己这个不经意间的行为, 但没有降低音量的炮火与喊杀声已经充斥着整座总督府四层。 —————— 欧普拉提还在逃,自己的步伐愈渐沉重,自己的呼吸愈渐急促,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微弱的心跳,感受到自己快要流尽的血,他没有检查过自己的伤势,从装甲车那侧跑出的一刻他就再也没有将视线从前路上移开过。 如果不是最后的城关检查站近在眼前,他可能自己都不会相信以自己的体质,就算没有受伤也怎可能不间断的奔跑到此处。 但他要怎样越过这道城关呢?他甚至可以看到城关周围闪烁的警戒灯,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其他的了,越来越近的灯光刺痛着他的眼睛。 “妈的,他的脸面可是够大!” 负责此处城关的自治队队长环视着周围因网络上消息而被吸引过来的下班群众们,私人手机的闪光灯和镜头让他咽了咽口水,他小心翼翼地在对讲机中分配着手下的队员尽力维持住警戒线,防止愤怒的人群冲破摇摇欲坠的横条。 “喂,这里是第一城关,是,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嗯,两个队伍的支援已经到了,但我们还只能勉强维持住警戒线……” “……” “什么?!要我在这里就把他杀掉?!” 队长压低了声音,他走进城关的岗哨中 “……” “你们是疯了吗?!他究竟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让你们这样疯狂?!” “放心,我们会安排好你接下来的一切。” “……”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对吗?” “……” 通讯挂断了,而那位记者也在围观人群的惊叹和欢呼声中迈入视线内,他握了握自己腰间的手枪,走出了岗哨。 “你好,欧普拉提先生。” 他向眼前那位浑身是伤,衣衫不整的记者伸出了自己的手,而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你好,请问能放我入城吗,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我自己究竟触犯了哪条法律。” “……” “抱歉,可能您确实需要和我走一趟。” 他和记者握了握手,然后从后面扶住了记者,两人搀扶着走向岗哨,他能感觉到这位记者的生命正在剧烈的燃烧,直至燃尽。 如果不是上面的命令,他还真想和这位知名的记者与“反政府人士”聊一聊其他的东西。 但命令就是命令,他已经吃了这口饭,他也没有退路了,自己最大程度能做到的或许就是在岗哨内给这名记者一个痛快的死法。 —————— “一旦他没有第一时间开枪,你来解决这一切。” “……” “收到。” 看到自己的老队长意料之中的没有开枪后,他举起了手中的连铳。 “他在掏枪!” “喂!” 围观人群中传来的喊声让队长几乎晃神,他在思考的一瞬才用余光看到自己的老部下将铳器瞄准了自己。 已经来不及了,或许他该认命,他闭上眼睛,也准备掏出枪械。 人群发出惊呼。 预期的连发枪声并没有响起,一只手按下了那位队员的铳器。 那是一位身着蓑衣的青壮男子,长沿草帽遮住了他的面孔,而一把炎国制式的长鞘弯刀则横在了开枪队员的脖颈前。 第33章 沉默,爆发 “你?!” 队员想要挣脱,然而下一秒长刀将他与他的武器一同切为两半。 他甚至还保持在试图挣脱的前一秒,而那位青年也似乎并没有动刀。 但突然倒地的尸体和洒落地面的脏器不会说谎。 “下一个。” 蓑衣青年只说了一句话,自治队的队员却无一人敢开出第一枪。 长沿乌纱草帽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他就一人站在欧普拉提和上百名自治队员之间,神秘,强大,让人不敢冒犯。 “这就是侠客吗?炎国的侠客!” 人们纷纷嚷嚷起来,丝毫没有被刚刚死去的尸体吓到,愤慨的群众夹杂着好奇的游客让现场一片混乱。 “解决他,这是死命令,我允许你们动用重火力。” “……” “可是周围还有……” “我相信你们能控制住冲突的范围。” “但……” “……” 通讯被挂断了。 “唉……” 一声无奈的叹息后,队长举起武器, 他开出了第一枪,随后枪声大作。 枪弹,弩箭,各种震爆装置如雨般飘落,像一场遮天蔽日的大雨,像一场毫无希望的屠杀,像他被交到歧路为时身上黑红的瘀血。 他的母亲没有机会了,但他还有。 弯刀出鞘,意识从未如此清晰过,万万次的练习,万万次的感知……它们在此刻同一爆发,让他感觉自己可以在雨中自由穿梭,躲过每一粒不幸的雨滴,最后将死亡送给自己的敌人。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每一位开枪的自治队员绝望的发现自己的眼睛,有可能甚至自己打出的弹药都跟不上那蓑衣的身影。 刀光落地处,每一把武器都被砍为废铁 时间似乎只过了一瞬,但已经足够了,拔刀,收刀,解决问题。 炎国的影卫不会解决问题,同时也是解决问题的利器。 此时队长尴尬的发现,连同其他人在内上百人的队伍,只有自己手中还握着刚掏出的武器,而队友们的武器无一不被一刀两断。 既然支援还在路上,但聚集的人群已经等不下去了。 不知道何处响起的欢呼,激动的人们越过匆匆设立的警戒线,越过那位站在中央不再发一声的剑客,越过没有抬起武器的他。 随着几位壮汉从人群里抬起欧普拉提,其他人再次响起了片片欢呼,没有人理会那些被卸掉武器的自治队员,仿佛他们从不存在。 —————— “要去哪里,我的记者先生?” 汉子们问着欧普拉提,人群开始随着他们流动,中央城区的霓虹光还没有这样般被遮挡过。 “你们……你们都来了?” “哈…我们隔离区的人老早就听说外层区打起来了,本来都打算哥几个丢点命给你送走来的,没想到小子你朋友挺多啊?” 大汉们边大笑着边大步向城区最中央的广场区跑去。 “……我…咳咳咳…我甚至也不认识那位侠客……” 欧普拉提刚想回答,嗓子里却咳出殷红的血。 “喂,你还能撑住吗?!” “去中央广场…那里会有人在等着我的。” 汉子们加快了脚步,原先的人群开始脱节,但其他闻讯而来的中央区居民和游客们又一波波填上他们身后的位置。 欧普拉提不知道的是,蔷薇报在第一时间占据了中央广场七块大屏幕,开始向他们经营的每一处板块报道着联合政府开始全面追捕一位记者的全程。 结合网上已经疯传的无数视频,现在刚下班的卡兰德人们心中都燃起了莫名的火焰,他们可以做到,可以参与进拯救,或者陪伴这位记者的最后旅途。 甚至,他们感觉自己正在创造历史。 狂热的人们簇拥着一个快要死去的先驱者逐渐靠近通向中央广场的最后一条街道。 温顺的羔羊们在存亡之刻做出了选择 —————— “你是炎国的影卫……” 青年点点头,对随人群之后赶来的大批自治队员和重型装甲器械嗤之以鼻。 “我稍后会对炎国政府提起抗议。” 副会长在装甲运输车上向他喊话。 青年没有回应,他只是点点头,这让维伍德有些尴尬。 “退下!我正式警告你,影卫。” 蓑衣不以为然,副会长只看到影卫的刀鞘抖动了一下,但他却感到一阵寒风飘过。 那真的只是寒风吗? 装甲运输车瞬间被横切为两半,引擎也发出崩溃前夕的哽咽轰鸣,副会长从其中狼狈的逃出,刚想下令周围上百名精锐向那位影卫开火。 “替我转告维伍德。” 青年再次开口: “现在他做出了和他父亲一样的抉择。” “……” 话音刚落,蓑衣消失在原地,正如他出现一般。 愣了许久后副会长才下令“镇暴”的队伍继续向市中心开进,数支上百人的自治队伍开始对“紧急情况”进行处理。 副会长知道维伍德现在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在解决内部的问题上,他同样不会手软。 城内的广播开始播放官方的宣告,此次的游行被视为非法集会,所有极端分子将会被联合政府追责,而蔷薇报现在已经被宣布叛国,将在事件解决后得到处理,本政府恳请外国游客不要被极端分子波及,尽量远离集会人群…… “……” 广播的回荡并没有影响人们的热情,从各个城区来到此处的人们高唱着田野的歌谣,簇拥着他们的发声者来到了他旅途的终程。 中央广场,蔷薇报总部大楼下,尼德琪雅已经等待多时,当她看到浑身是血的欧普拉提被抬到面前时,泪水还是止不住流下。 “我来了,尼德琪雅姐。” “你还是这样固执……” “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是我最后的委托了,抱歉。” 奄奄一息的记者将他裤袋里的相卷交给尼德琪雅,仿佛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他的手在尼德琪雅接过的那一刻便悄然垂落。 人群不再欢呼,他们沉默下去。 又一位敢为现状发声的人离开了。 尼德琪雅合上了欧普拉提的眼睛,她拿起记者交给她的最后遗物,他们信任间的结晶走进了蔷薇报的总部,既然他在死前都相信着他们的友谊,那她也将完成自己的使命。 看到那位女士将欧普拉提交给了他们,围上来的人群开始自发的用自己的衣装清理记者的遗容。 尽管他们陪伴了他最后一程,但在他死后,这一切又显得毫无意义,什么都没有改变,又或者它从未改变过。 枪声响起,大批的自治队员开始驱散聚集的人群,催泪弹和软弹轰击在不肯退让的抗议人群身上,自治队员开始迅速突入,包围了中央广场,并将装甲器械对准了蔷薇报所在的大楼。 “滚开!你们身为合法公民竟然会保护一个死掉的叛国者,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副会长对还倔犟围在欧普拉提身边的人们发出了最后通牒。 “会长,那其中有几个还是感染者……” 手下小声提醒着他,这才让他发现那几位挡在最前方的人脖颈上和几处暴露的皮肤均有辉晶结晶。 “妈的,还以为是什么呢,开火!解决他们。” “可是那里面大部分确实是中央城区的公民……” “我她妈说开火!” “……” 枪声预料般响起,那些挡在欧普拉提身前的人们如秸秆般倒地,倒在他的身边。 已经没有退路的商业联盟已经知道自己的作为将会引来何种的后果,不过都不重要了,不快速解决现有的麻烦只会导致更严重的损失。 再也不管现场被驱散人群在外围的尖叫和咒骂声,辉晶器械开始聚能,大口径的火炮标定了蔷薇报的大楼。 已经没有必要逮捕那个疯婆子了,就让她跟着她父母的遗产一起去死吧。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盖过了所有声音。 爆炸扬起的烟尘瞬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正在副会长以为终于结束的时候,预料的建筑崩坏倒塌声却没有响起。 爆炸的不是蔷薇报大楼,而是辉晶器械 “各单位注意,任务开始。” “收到。” “收到。” “……” 芬恩挂断了通讯,特勤队开始趁着烟尘突入中央广场,蚀刻子弹收割着不知情况的自治队员。 而各个通向中央广场的街区,正在驱赶与攻击集会人群的自治队员突然发现协助自己的卡兰德警署向自己开火。 准备周全的警队开始和突入他们辖区的外来者爆发全面冲突。 “报告,卡兰德警署的人在和我们交火!我重复一遍,卡兰德警署的人在和我们交火!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 本来轻松的通讯频道现在到处传来请求支援的喊声。 “你们说什么?卡兰德警署在攻击我们?什么?” 副会长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搞的摸不清头脑,然而自己身边不断倒下的自治队员已经提醒着他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 他在幸存队员掩护下退回了广场外的街口,数量暂时在此处占优的自治队开始和占据广场的特勤队僵持,不过他知道核心城区是卡兰德日升领警署的辖地,如果警署最精锐的力量敢在这里和他们公然冲突的话,那么自治队其他进入核心城区的小部队,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芬恩,你他妈究竟想干什么!?” “我在保护卡兰德公民不受非法的迫害。” “你他妈疯了吗!?这是叛国!向联合政府的合法单位开枪,你怎么敢!会长他如此看重你……” “你知道他为什么看重我,你们一直知道……不是吗?已经没有什么联合政府了,以前不会有,将来也依然不会存在。” 通讯被主动挂断,而外围的枪声也逐渐归于诡异的平静,大批的警队成员从几乎所有通向中央广场的街道尾端开始向还在顽抗的自治队推进。 自治队的数量和装备固然占有上风,但这里毕竟是卡兰德日升领警署的辖区,而他们可以用上全部的警力来进攻贸然闯入的自己,自己的部队却因为各种情况而折损在半路。 “够了,都把枪放下……” 随着副会长话音刚落,还僵持着的数百名自治队员如获大赦般纷纷放下枪支。 刚刚被驱散和躲入路边店铺的群众与游客们再次聚拢起来,他们跟在警员的身后,慢慢走向这高楼大厦下的广场。 尼德琪雅在两名特勤队员的保护下走到芬恩面前。 “我已经准备将那份视频在全国传播了,相关的报道我会跟进。” “没问题,在这前后我的部下都将控制住这里。” “但商业联盟那边……” “不用担心。” “……” “直播马上就要开始,我的意思是,您有什么要说吗……” 尼德琪雅将话筒递向了他 “……” 芬恩最终接过了话筒。 —————— 正晚八点,蔷薇报通过一切所掌握的媒体途径进行了全国直播,大量早已等到多时的卡兰德人们几乎在第一时间挤爆了负荷线路的辉晶频道。 “这里是卡兰德警署日升领总督芬恩,正在向每一位观看的卡兰德公民进行全国播报……” “很不幸,在商业联盟的迫害下,我们永远失去了一位敢于与黑暗抗争的真正骑士,尽管他的武器并不是刀剑,但我相信他和像他一样的人们同样会以此为豪。” 芬恩没有给正在或看或听的群众们时间去讨论更多。 “另外,据记者欧普拉提所带来的最后录像显示,卡兰德血刃骑士团已经在商业联盟的加害和纵容下被迫与成倍的洛恩克斯军队交火,抱歉,以我的看法来说,即便是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 欧普拉提用生命保护住的录像此刻在卡兰德几乎每一块辉晶显示屏上播放着,视频中震天的喊杀声让卡兰德人沉默了。 骑士们高歌着向死亡冲锋,而现在卡兰德的人们以沉默回应出卖着他们每个人的商业联盟。 沉默是尊重,沉默是思考,沉默是抗议 沉默亦是力量,他们也在轰鸣。 而这声音和骑士的歌声一样震耳欲聋。 第34章 释然 “那个怪物竟然还没有倒下……啧啧啧……” 战斗已经结束了,胜负已分。 人数占寡的骑士们最终没有冲破边防军收缩的包围,漫天弥散的血气开始逐渐消散,只有倒下骑士与边防军们未凉的热血诉说着这场史诗般的决斗。 但尸山血海中仍有一道身影矗立, 那是一具由铠甲支撑的残破肉体, 梅尔兰泽克随手推开身边刚倒下不久的边防军,跨过同僚和敌人的尸体,双目被血红笼罩,而唯一的蓝金辉光早已经消散不见。 “要继续开火吗?” 副官和其余随行军官询问着,他们看向那位骑士的目光复杂,不知所想,是敬佩?是悲叹?亦或是讥讽?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们胜利了。 “不用了,绕开他,无论如何……” “我们要回家了小伙子们。” 独眼指挥官叹了口气,然后边防军迈出阵线,绕开这位可敬可悲的团长,他们向前推进。 我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干什么? 为什么…… 梅尔兰泽克拼尽最后的气力想继续向前,可碎裂的盔甲再也支撑不起他同样残缺的肉体。 骑士将骑剑插入地面,重甲轰然倒下。 意识开始离开脑海,但因诅咒失去的记忆却如溪流似缓慢流过……理智在生命最后一刻回到了它的归宿。 他想起了自己成为一名血刃的那一刻, 他想起了自己继承骑士团的那一刻, 他想起了自己和妻子相爱的那一刻, 他想起了梅尔斯的诞生和妻子的离开, 他想起了好多,失去了好多,最终得到了什么…… 没有答案了,他感到周围的一切开始泛白,纯净的白色,没有一丝杂质的洁白如涨潮般淹没了阵亡在自己周围的同僚们。 他闭上了眼睛。 “喂?!” “梅尔兰泽克,你小子,别装死!” 突然的喊声让他如惊梦般起身,但却发现更加惊讶的现实,已经逝去很久的前任团长——老乔纳德正在拍着自己的肩甲。 “乔纳德,你不是……” 梅尔兰泽克有些迷糊, “他妈的,你小子结婚了都不告诉老子,还得让你女儿来跟我说,娘的,真不是个玩意。” “这……” 自己女儿,梅尔斯什么时候又认识乔纳德了? “我已经死了,乔纳德,你也死了。” “……” “老子当然知道自己死了,用的着你来说?你小子还想用我们一个团来对付这么多洛恩克斯人?要我还活着肯定进城把埃德蒙家的那小子宰了,还在这跟洛恩克斯人玩命?妈的,气死我了,别让我们团几百年断在你个败家玩意上了……” 又一记暴栗,但出奇的是,梅尔兰泽克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恩师,老乔纳德大概率会作出和自己一样的选择,只是他没有道破罢了。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状态?” 梅尔兰泽克环视着周围如初的景色,同伴与敌人的尸体,炮弹和烟火的坑洼,所有都仍在眼前,但除了它们,这片世界一无所有,它太寂静了,这似乎是一片独属于他们的平静田野。 “嘿嘿,说实话,老子我也不是很懂,毕竟我之前好像只记着我自己还活着的幻觉,只懂得位小姑娘一直照料着我和其他的弟兄,至于卡兰德这那么多年发生了什么,我是一点不知道……” “但你已经死了。” “是的,我们都死了。” 乔纳德踹了梅尔兰泽克一脚, “愣子,看看你身后。” 他愕然回头,却发现更多的,已经牺牲在这片战场上同样迷惑的灵魂正站在他身旁。 “团长?我们这是……” 几名队长揉了揉眼睛,小心观望着这泛白的世界,然后围绕到他们的领袖周围。 正当乔纳德又开始解释的时候,这座永恒的空间一阵泵动,蓝金色的辉光冲天而起,自日升领的最后屏障到麦香秋风的边界,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束理想之光,那束永恒之光。 王再次向骑士们发出亘古的召唤。 无论生死,无论时光,无论罪过。 永恒国度再次迎来它的主人 —————— “维伍德,你果然在这里。” 艾希恩平视着从暗处走出的商业联盟会长,后者有些勉强的握住那把传说中的骑枪。 “想必您就是洛恩克斯的……” “不用多说了,维伍德,你知道我要来做什么。” “……” “既然你出现在这里,你们的国立博物馆,我相信你绝对知道这把骑枪的意义。” 艾希恩向前伸出手,换来的却是同时和维伍德一起从阴影中走出的士兵们举起手中的铳器。 “……” “你想清楚了吗?维伍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还是你想成为的那个自己的话。” “你知道的,我已经做出了我自己的选择,卡兰德还需要时间,而我不想让突如其来的变故毁掉我的一切。” “这就是你出卖了那些人的理由吗?” “但这是事实!你不会明白的!先生,我穷尽我的一切去缝补即将破损的卡兰德,洛恩克斯或许可以随意从一场灾难中恢复,但卡兰德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维伍德的声音有些嘶哑,仿佛这几乎耗尽了他仅有的气力。 “……” “确实,你只是做出了你为数不多选择的其中之一罢了,一个对于商人相对稳妥的选择,这意味着你确实相信着自己努力的成果,并真的愿意去保护它……” “……” 与说出的话并不同的是,艾希恩同样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权杖。 “新的卡兰德是要容纳所有人的共同之梦,为了一个美好未来而与自己或辉煌或血泪的过去切割,你不应该的,尤其是在这个由骑士精神流传成百上千年的国家,不应该牺牲的,至少不是它们。” “看看周围吧,维伍德,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卡兰德,没有骑士的卡兰德,她还真的是原来的自己吗?” 艾希恩微微摇摇头,如果面前的这位会长还是如此不愿面对现实的话…… “……” “你说的对,我一个人的付出哪能抵得上卡兰德百年的传承呢……哈哈哈,我终究是失败了,自以为是的小丑,哈哈。” “但我终究是为她付出了一切,不像你,缔约者,我虽微不足道,却从未后悔。” 苦笑了下,维伍德终于将手中的骑枪用力拋向艾希恩,他笑着摇头,和士兵们一同走向博物馆外。 艾希恩看着这位或许是伟大的领袖落魄且失意的离去,他没时间想太多了,时间紧迫,他必须快速赶往维蒂尼亚身边。 因为天快亮了。 —————— “会长……” 身旁的军官和士兵们紧密的跟着维伍德。 “怎么?你们应该知道我做了什么,哝,不如看看高楼上的屏幕吧,看看我们最后的骑士们。” 维伍德一行穿梭在仿佛静止的卡兰德人中,他们都在看着那场战斗的录像,仿佛还在街上穿行的维伍德和士兵们才是唯一的异常。 “但我们知道您的……” “不用说了,戈尔,我终究是不敢去将我努力的所有放进一场可能让我和卡兰德陷入深渊的赌博中……” “可……” “我失败了,现在发生的证明了我不是一位合格的领导者,而卡兰德确实也并没有在我的退让中得到应有的喘息……已经失去两个领了,而再让所有卡兰德人在洛恩克斯人占领的日升领完成一次骑士竞赛,没人受得了的,戈尔,我不想再欺骗自己了。” “……” 一行人避开路人们厌烦的目光后,维伍德趴在了城市中心区边缘的围栏上,戈尔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率先迈步。 “没事的,戈尔,你明白我不会这样做的,没有价值的死亡罢了。” 维伍德眺望着远处卡兰德仍然黑暗的原野和山丘,山丘外日升领城市的灯光似乎透过了并不高耸的山丘群,让远方的原野有了几丝生机。 这几座移动城市是几代埃德蒙家族努力的结晶,它们带领卡兰德走向现代,却也带着卡兰德走向未知。 想到当初年少的自己多么看不起父亲私下的手段,现在就觉得自己当时是多么可笑,交易和发展需要代价,而他们只需要赚取利益,至于代价? “哈哈哈……” 因为对权利的后怕,他任由副会长侮辱先王的遗产; 因为对大骑士联合会的敌视,他束缚了卡兰德最强的力量,并任由金钱腐化; 因为对金钱的渴望,他对自治队和政府官僚的腐败一拖再拖,视而不见; …… 卡兰德确实强大了,但只是为漏风的外壳抹上了几处石膏罢了,她的内在还剩多少没有腐坏,维伍德不知道。 但他确实不甘心, 因为他确实为她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而这些难道不是他应得的? 他太不像一个卡兰德人了, 所以导致卡兰德传承的精神开始遗失, 或许他也可以成为一名骑士, 像一个卡兰德人一样为田野的自由而死去。 …… “戈尔,交给你了。” “什么?” 年轻的军官同样悲伤,他不希望培养他和自己战友的领袖这样贬低自己,他们知道他的艰辛,亦理解他的难处。 “新军的指挥权。” 维伍德将自己胸前的挂饰交给戈尔,那是一枚卡兰德金卷样式的小挂件。 “那您呢?您是要……” “拿着它,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带着你的人,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 “但您……” “做出交易的是埃德蒙.维伍德,而不是戈尔,赶紧滚到你应该在的地方,我说过了,不用管我。” “……” “是!” 戈尔向他重重的敬礼,然后忍着泪带领着士兵们大步离开这处城市边缘的平台。 现在只剩他和他的城市了,维伍德拨通了另一部电话。 “……” “喂?我是维伍德。” “……” “嗯,让自治队不用再对城区增援了,同时让在日升领城中心的自治队停止抵抗,让他们去吧。” “……” “是的,我确定,而且骑士竞赛的准备情况如何?” “……” “确定大部分游客都已经到达日升领了吗,呵呵,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卡兰德真正的骑士竞赛……” “……” 维伍德又说了一些后,他挂断了和自己亲信的通话,一想到还有这么多人无条件的信任自己,他竟然还有些欣慰? 呵呵…… 他再次摇了摇头,也从平台离去。 —————— “我警告你!芬恩,你身为卡兰德联合政府的总督之一,竟然带头违抗联合政府的命令!等外围的自治队和军队增援一到,你……” 副会长虽然和芬恩的部队暂时停火,但他还是继续以官方的名义胁迫着芬恩。 “……” “根据卡兰德宪法授予我的权利,我认为您确实侵犯了数名卡兰德合法公民的权益,我率领我的警员对你们的措施实行控制,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芬恩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忍住自己不掏出腰间的手枪毙了这个没有底线的疯子。 在所有人都在为之沉默哀悼时,括噪之声格外惹耳。 “现在能拜托你安静些吗?” “……” “报告,总督,更多的自治队员正在从四面八方赶来与我们对峙,我们怎么办。” “让警员们收缩防线。” “是。” “让后两队特勤队准备撤退的道路。” 视频已经播放完毕,而自治队的援军已经驱散了不情愿的群众压到了中央广场的街口。 整座城市的居民们,整个卡兰德的人们通过不同方式目睹着这场闹剧,同时也为之自嘲。 自治队员们发现无论怎样咒骂驱离,那些市民们总会围上来,愤怒的个体向他们投掷着自己能拿出手的一切,而外国游客则是用自己的设备记录着一切。 但自治队已经无所谓了,数千人的队伍已经将整座城市广场围的水泄不通,区区几百名装备一般的警察与手无寸铁的平民游客还不至于让他们陷入慌乱。 他们只需要等待着上面下达命令。 就在对峙进入最后阶段时,一阵来自外围连绵不绝的群众欢呼声突然打破了持久的沉默。外围被市民围的密不透风的人海开始自动分成两列,仿佛为什么队伍开道。 自治队的成员开始向后举枪警戒,但没让他们等太久,从人群中跨出的金甲骑士纷纷在市民前方列队,骑士们将长矛轰然砸向地面,然后在原地无声矗立。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洪亮的欢呼声与更多的骑士,他们如同面金色的墙壁一样隔在市民们和自治队之间。 直到这时,这些自治队成员包括某些人才想起芬恩的另一个身份。 他既是卡兰德日升领警署的总督,亦是正统曜日骑士团,王之骑士的唯一传承者,在大骑士长去世后,他理应继承衣钵。 现在王遗留的骑士已经就位, 只等待着他们的领袖继承父辈的旗帜。 第35章 升起,落下 “如果有一日诅咒最终吞噬卡兰德的骑士,那谁还会成为下一轮照耀卡兰德的曜日呢?” 芬恩总是在问着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也总是沉默不语,继续教导着芬恩自己所掌握的辉术与剑术。 当初的自己认为父亲的沉默源于对诅咒的无力和对现状的妥协,所以他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他选择了加入同样年轻的维伍德组建的新任政府,以他自己的意志去走出一条路。 他依稀记得那个下午,当自己对父亲说出自己的决定时,他准备了多少应付的话语,去尽量让父亲同意自己成为一名见习警督。 出乎意料的是,父亲同样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明显的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他就那样成为了一名警督,开始致力于通过自己认为的方法来改变快速发展中的卡兰德。 结果很明显,他成功了,日升领警署受到了整座城市的尊敬,感染者和普通市民最大限度的做到了和睦相处,一切都必须遵从道德与秩序。 他亦失败了,因为到最后,他终究发现影响改革和发展的因素只会处于腐败的政府内部,而埃德蒙家族暧昧的态度更纵容了现状的恶化。 “卡兰德的未来究竟在何方?” “卡兰德的未来究竟由谁来守护?” 直到第一次战争开始后,在防线破碎的那一夜,在父亲带领着重新集结征召的临时部队奔赴前线时,那些无论感染与否的卡兰德人并肩赴死的一幕幕似乎给出了答案。 还不成熟的他就在日升领的前线观望着那漫长的一夜,直至黎明初起,而天空中却升起两轮曜日。 这就是父亲的回答,卡兰德人赢得了那场战争。 平凡与史诗,自由和平等,秩序与永恒……这些是卡兰德传承的基石,是她与卡兰德人共同的骄傲。 这也是为什么,在见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后,父亲肯定了芬恩所认同的道路。 卡兰德是自由的国度,无论感染,无论贵贱,无论强弱,骑士的精神,王的精神是对生的默许,对存护之神幻想之国的实践。 所有人都不应被抛弃,被诅咒的骑士,被抛弃的感染者……他们亦是卡兰德的见证。 “……” —————— 芬恩最终握住了父亲的遗物。 金甲骑士们齐声用骑枪振动着地面,而那些可怜的自治队们如今尴尬的发现自己才是被包围的那一方,一千多人的自治队对于曜日骑士团,日升领警署和密密麻麻的卡兰德市民与游客们简直不值一提。 就在此刻,来自联合政府高层的通讯及时止住了混乱的进一步发生。 “让你的自治队全部放下武器,退回日升领外城警戒,这里是日升领警署的管辖范围。” 马维克斯的声音让副会长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不是你们下令追杀那位记者?难道不是维伍德那个混蛋与我达成了交易?现在反悔?” “……” “抱歉,现在联合政府内部无法联系上维伍德会长,经过紧急短会决定,由我,马维克斯暂时接管维伍德会长的一切权利。” “你们他妈的这样耍老子?!等着吧,存护之神会将你们这些叛徒置于永恒的痛苦之中!” “希望你冷静下来,我们还需要日升领自治队这一武装力量,其他卡兰德的官方部队难以在短时间……” “……” 通讯被单方面挂断。 “开火。” 旁边的自治队队员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他们大部分人还庆幸着这荒诞的闹剧终于要结束时,副会长的话让大部分对峙的成员愣在原地。 “我他妈说开火!” 没人开出第一枪,没有人敢。 现在唯有仍在喊叫的他仿佛像一个独舞的小丑,他再也忍不住自己败落的事实,将自己的铳器从腰间拔出。 一瞬间,蓝金色的剧烈辉光从他的身边爆发,那是一把枪,亦是他的法杖。 “砰!” 预料之中的辉术爆炸并没有发生,法杖自内向外爆裂开来,就连那枚已经打出的蚀刻子弹也因为爆炸引发的紊乱偏离了应有的弹道。 没有顾及自己因法杖爆炸而血肉模糊的右手,他脑海中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自己使用不了永恒之神的辉术? 为什么来自秩序和永恒的神力拒绝了虔诚的他? “哈哈…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哈哈哈哈哈,那位,我们的神王,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他疯癫般坐在原地狂笑着,任由自己的血染红身下地面。 “砰!” 枪声再次响起,不过子弹穿过的是副会长的头颅,他的躯体随着动力后仰,整个人仰天笑着失去了呼吸,他的笑容是这样虔诚,似乎对自己的死亡毫不在意。 芬恩收起枪口烟雾还未散去的配枪,看向外围的自治队队员们。 “没有意见的,回到你们在外城区的岗位上,有意见的,留下在在这里说清楚,如果……” 还没等话说完,自治队便在各个分队长的带领下纷纷乘上载具离开了混乱的中央广场。 混乱终于在人们的欢呼声中结束了,但死去的人已经不可能再睁开自己的眼睛。 卡兰德警署的警察们在芬恩指示下带走了牺牲者的遗体,剩下的执勤小队则开始维持现场的秩序,而芬恩带领着他的骑士们在人们的簇拥中带队开赴日升领城外。 天快要亮了,而今日便是骑士竞赛的召开之日。 就在人们回忆着今晚所发生的一切时,城内外的广播声响彻了日升领每一处角落。 “城体结构即将移动,注意,城体结构即将移动……” “请连接处周边居民注意规避,请连接处周边居民注意规避……” 在长达十分钟的警告后,日升领三环城区在震彻天地的轰鸣声中随着数十台辉晶驱动巨构的环能下开始向天空升起。 这就是天空之城,现代辉晶能源工业的结晶,卡兰德经济腾飞的证明,亦是商业联盟数十年经营的精华。 人们早已彻夜无眠,在节日到来的将下,卡兰德人,游客,无论感染,无论贵贱,他们都在城块边缘观望着卡兰德的原野。 黑暗逐渐褪去,但升起的城块们仍像一颗颗明星照耀起短暂的夜,对于他们来说,对于卡兰德来说,这一夜发生的都太多了。 分开升起的区块们如城墙般紧贴在卡兰德原野的最后屏障边,那座原野结束处最后的山丘上。 那个史诗的终结之处。 —————— —————— “前沿部队报告称卡兰德日升领的四十二处城区区块已经呈连绵状移动至山丘处,他们请示是否要放缓推进。” “……” “我不是瞎子。” “继续推进,争取在太阳升起前到达城区下方。” “收到!” 独眼的他凝视着前方如同启明星般闪耀在黎明前的那些巨构们无奈的笑了出来。 他该想到的,卡兰德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屈服?尤其是在他们引以为傲的庆典时对一位宿敌俯首? “那位皇帝还是低估了卡兰德人遗留的意志……呵呵,那我倒要看看,你们在失去一个骑士团后,还能用什么来拦住我的军队……” 他没有再留在后方的指挥部,这是最后的战斗了,他要亲自踏上日升领的土地,洛恩克斯的土地。 他已经等不及了,他的军队们也是。 —————— 斯芬在尼德琪雅的指示下到达了山丘处理论的最高点,令他惊讶的是,同行的还有几位来自青年报的记者。 他们不约而同的来到了此处,熟练的架设起辉晶发信单元,将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高清镜头对准下方的原野和低矮山丘。 实际到最后斯芬也不知道隶属于骑士报副编兼记者的他为什么会听从已经是一位通缉犯的尼德琪雅,那位蔷薇报总裁的命令而来到这里。 “欧普拉提死了。” 他记得尼德琪雅只和他说了一句话。 然后他就下意识的从中央广场回家,背起他的设备,然后来到了这里。 “总要有人记录这些的,总要有人做些什么的,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都一样的……” 夜幕已经掩盖不住即将升起的曜日的光辉,它要升起来了,黎明要替代那痛苦但短暂的黑夜了。 但斯芬同时能看到,他相信在更高处的所有人都能看到,洛恩克斯军队的旗帜已经出现在视野中,黑色的军队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替代了黑夜,笼罩了每个人的心头。 因骑士竞赛而聚集到日升领的各国记者与外交官员也乐于见到此刻此景,无论卡兰德的覆灭与否,他们的国家,或者他们自己都能或多或少从中牟利,这是历史性的时刻,每个人都理应激动起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他们的国家。 “喂,斯芬,喂?” “哦,尼德琪雅,我到了,在场的还有其他几位我不认识的记者。” 斯芬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愣了许久 “没事,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早间新闻快开始了。” “嗯,我知道了。” 通讯来的突然,也突然结束。 他出奇的没有什么想法,甚至没有思考尼德琪雅关于早间新闻的说法是不是一种缓解压力的幽默,他只是下意识打开了自己的直连辉晶摄影机。 —————— “准备好了吗?” 艾希恩躺在被升起城区遮住的草地上,他眯着眼远望着远处正在集结列阵的洛恩克斯边防军。 安静坐在一旁的维蒂尼亚只是点了点头: “嗯。” 她抚摸着艾希恩从远方带来的骑枪,蓝金色的骑枪,她的骑枪。 “你肯定要用到祂的力量,不是吗?” 艾希恩了解洛恩克斯边防军的实力,他明白这支聚集起来的军队理论上可以撕碎除了维多利亚等国除外的一切中小国家。 他同样知道,维蒂尼亚要通过怎样的方法去战胜他们。 无论是她和那些边防军哪一方胜利,艾希恩都不会去说什么,更不会去劝阻什么,这是一笔卡兰德和洛恩克斯分不清的血债,每个人都有责任,那么便应由他们自己去终结这一切。 “嗯,我必须要运用祂的力量,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为我把它带到此处,不是吗?” 维蒂尼亚对着转过头的艾希恩轻笑两声,然后同样将目光转向那些集结的洛恩克斯人。 他们是如此的整齐,如此的强大,如此的团结,怀着对雪耻的渴望,怀着对故土的思恋,怀着对某些人的仇恨,军队汇聚在这里,宣示着洛恩克斯西北部长达数十年积攒的怒火。 而卡兰德呢? 除了在山丘后升起的城区,当然,还有她与艾希恩两人。 但这就够了,她是这样想的,已经不需要更多的牺牲者了,她该承担这一切的。 艾希恩指了指手上已经濒临破碎的机械表,调侃般对维蒂尼亚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存护之神真的打算将祂的理想昭示现实,我会用我仅剩的力量和生命去终结你。” “没事的,如果这样的话,这也是我理应得到的结局,不过,抱歉……最终还是要……” 维蒂尼亚起身向他行礼,以最高的礼仪向一直帮助她,一直帮助他们的艾希恩表达自己最后的谢意。 “好好好,不是一直在说嘛,不用计较这些……” 虽然口头上拒绝着,但艾希恩同样从草地上起身,郑重的接受了骑士的行礼。 太阳从山坡的一段升起来了, 她要踏上最后的战场了。 “保重。” 艾希恩揉了揉她的金发,然后亲手为她带上头盔。 “额……嗯,等你回来。” 艾希恩这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保重,如果还能再见面的话。” 维蒂尼亚笑了笑,然后翻过山丘,走向她的终局。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镜头此刻都在注视着日升领的山丘处,正如卡兰德的平民百姓们希望着有人在此刻替他们自己站出来一样。 终于,在第一幕日光从山丘下升起时, 维蒂尼亚,曜日的旗帜从山丘后升起。 第36章 永恒之王 梅尔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知道父亲出现在前线意味着什么,她亦明白对于血刃现在的情况来说,展开一次完整的军团法术不异于自杀。 她就这样坐在自己的图书室中,看着满屋书籍和资料怔怔的发呆,并将来自父母的骑剑在手中不停摩挲。 梅尔斯想到过这一天会发生,却没想到命运多舛,这一天会如此之早,让她手足无措。 不适宜的敲门声打断了她无序的思索。 “希里芬?” 门外的希里芬没有多说什么,她冲进来抱紧了梅尔斯,将梅尔斯埋在自己的怀里。 “没事的……梅尔斯…没事的……” 不等着梅尔斯问什么,她才发觉抱住自己的希里芬已经泪流满面。 “怎么了?希里芬,我……” “欧普拉提死了。” “……” “啊?”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不公的事,这样根本不合理的事情会发生在她,她的朋友,她的父亲身上。 “……” “那尼德琪雅姐姐呢……希里芬?” “希里芬?” 怀抱自己的身体无力的向下滑去,梅尔斯好不容易将昏过去的希里芬抱到图书室的沙发上。 咚。 图书室没关上的小门再次被敲响, 拿起自己的骑剑,梅尔斯打开房门,发现那位炎国青年就站在门外,蓑衣和草帽被瘀血浸红。 “我来照看她,约定还未完成。” “抱歉,我是说,这里交给我。” “木头”以为她不理解自己的话, “去做你想做的,小姐,这是你的命运,而命运往往不会等待我们准备周全。” 说完这些,青年将刀出鞘,低头靠在图书室外的墙壁边不再言语。 梅尔斯最后看了看沙发上泪痕未干的希里芬,只感觉身上的血如她的叔叔们一样燃烧起来。 不是愤怒,不是失意,而是坦然。 父亲走了,叔叔们也走了, 那她就是血刃的团长,她要出现在她该出现的地方。 于是她奔向血刃的驻地,腰间的骑剑溅射出耀眼的光。 —————— —————— 芙莘丝蘭在实验桌上摆弄着成堆的辉晶器材,田野骑士团的团长将她丈夫遗留下来的实验室交给了她。 她将手中的断裂法杖轻轻靠近培养皿中的嫩芽,期望这次的实验能够出现不同的变化。 不幸的是,在属于丽塔的断杖靠近幼苗一定范围内后,后者如常般凋零,苗身黯淡下去,芽片则快速发黄变色。 “又失败了……” “第三百二十四次培养皿实验失败,粗略情况看,改良只是让“感应”的距离变近了,而不是实际情况的免疫……” “唉……” 芙莘丝蘭无奈的扶住自己的发梢,虽然艾希恩那家伙让自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但她怎可能不担心他的状态,加上实验进展陷入停滞,一切都让她烦躁起来。 “怎么这么沮丧啊,我的好妹妹。” 在芙莘丝蘭晃神的瞬间,她便被塞西莉丝和艾文娜从身旁扶住。 “塞西莉丝和艾文娜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来卡兰德的?” 芙莘丝蘭直接后仰在塞西莉丝的双手间,享受着姐姐们的抚摸。 “来了一段时间了,嘿嘿,没急着去找你们俩,不说别的,你们两个在卡兰德过的还行吗?” “嗯,吃好喝好,还认识了不少朋友。” 芙莘丝蘭没敢把艾希恩受伤的事情告诉塞西莉丝和艾文娜,在这个节骨眼上,或许不告诉她们才是正确的选择。 “艾希恩他无论如何也不准我出去!我在这实验室都要烦死了……” 芙莘丝蘭只是向自己的两位姐姐倾诉着自己的不满和担心。 “嗐,艾希恩总是为了我们好嘛,现在的卡兰德…唔……也确实不是很太平,皇帝召集的复仇军队已经兵临日升领下,而卡兰德本身也绝不会就此退缩。” 艾文娜在杂物处找了找,翻出老旧的遥控器,打开了同样破旧的辉晶电视机,不出意料,所有的节目,所有的频道都在实时播放着日升领山丘上的画面。 “战争要开始了,我的妹妹,只不过现在我们也已经不知道谁会是胜利者了……” 塞西莉丝复杂的看着那些列阵的洛恩克斯边防军,而艾文娜则是敬佩的端详着山丘上蓝金的王者。 就在她们讨论着自己的经历时,没人发现,实验台培养皿里辉晶溶液浸泡着的幼苗再次挺起了苗杆,它静静的靠在一旁的断杖上,重新焕发生机。 —————— 如果说现代的卡兰德有哪一刻如此接近传说,那么就是在维蒂尼亚带着旗帜从山丘的阴影中走出来时。 他们几乎感到窒息,那种震撼的窒息,那种传说从书籍中走出的窒息。 当然,在童年父母亲戚口口相传的那位蓝金色的身影真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出现在电视台的镜头中,拿着那把王的骑枪,如传说般矗立在决定卡兰德生死的第一线上, 记忆中的荣誉和使命感让他们血脉偾张。 不管这位神秘的女骑士是不是由传说走出,但她终究帮助了沦陷区的人们,她也终究在卡兰德最危急,最耻辱的时刻挺身而出。 他们的先辈已经因历史蒙羞, 而他们怎么会让她再次独身一人? 不需要大骑士长,不需要商业联盟,不需要任何人的征召, 退役的随从士兵戴起曾经的装备,青年们自发向着武库赶去,自治队和警署的特勤人员在马维克斯的指示下集结…… 王在召唤,传说在召唤,卡兰德母亲在召唤。 —————— 维蒂尼亚正视着下方洛恩克斯密如蚂蚁般的军阵,她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骑枪,将后者猛然震入地面,蓝金色的法阵从她的脚下向远方蔓延, 冲天的洁白光束由枪尖爆射而出,光束在半空中又向四周衍射开来,纯白光幕笼罩了除那轮逐渐升起的曜日外的一切。 祂金光的长发飘扬在空中,祂的眼瞳透射出同样洁净的天蓝色,而取代原先空洞的是超乎寻常的坚毅。 山丘高处的记者们纷纷按下快门,直播镜头一刻不离的锁定在维蒂尼亚,或者说他们的骑士王身上。 都不用翻开卡兰德普及的历史书籍,同样规模的辉晶神术,同样笼罩开来的圣域,还有镜头中那宛如从史诗中走出的俊美面孔。 任何的怀疑都是苍白的, 任何的迟疑都是可耻的, 王回来了,祂在召唤她忠诚的骑士。 —————— “你后悔吗?” 维蒂尼亚眨了眨自己天蓝的眼瞳,发现和她相同容貌的一副面孔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周围的时间仿佛静滞,她的虚影向自己走来。 “维蒂尼亚”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一起握住了立在丘上的骑枪,同源的力量从祂的手中源源不断的流向骑枪。 “即便身为‘容器’的你承受不了我的力量?你会如瓷器般碎掉的,我的虚空小姐。” 祂凝视着祂复生的“容器”,却发现后者的空洞早已经被坚毅取代。 “哼哼哼……” 用空余的手轻轻捏了下维蒂尼亚的脸,骑士王一脸的欣慰。 “成长了啊,在我不在的时候……” “抱歉了…替我经历了这么长久的时光…当初存护之神执意要用神力将你从祂的神枪之中创造出来,作为我的替身,祂的容器。” 出乎意料的是,维蒂尼亚只感觉到祂如同姐姐般轻声的问候与隐隐的一丝歉意。 “所以您现在是什么情况?” 后者则毫不在意的坦然说出了答案。 “我死了,早就死了。” “死在那场与可汗的对决中,不是吗?” “……” “但我又一直在,只要存护的意志还在卡兰德传承,那我就能感受到卡兰德的一切。” “所幸的是,卡兰德并没有丢掉我们可敬的美德。” 祂用复杂的眼光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无论是联合政府的设立,商业联盟的变迁,巨构城市的建立,骑士们的衰落,祂都看在眼里。 祂与濒死的她做了交易。 这也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而所有的一切如今却要本该不存在的维蒂尼亚承担,对此她只有深深的歉意,让这位对一切包括自己一无所知的“容器”照看了祂所造成烂摊子。 “但你还是出现在这里。” 维蒂尼亚虽说是祂的容器,但对祂的印象也只有卡兰德广为流传的史诗。 “因为你最终响应了体内存护能量的召唤,或者说,你必须使用它,存护之神拿时间跟我开了个玩笑,我曾认为卡兰德绝对不会危机到要让作为容器的你使用这股力量……” “现在看来,当时的我还是太乐观了。” “……” 是啊,对于当时全盛时期的卡兰德与祂来说,没人能想到这样,想到有一天属于卡兰德的骑士与人民会这样倒在自己的土地上。 “这是我和存护的交易,如果不是祂的力量,我不可能在百年前,在我生命的最后从可汗卫队手中保存住卡兰德最后的希望。” “所以我答应了祂的请求,真正拥有了祂的力量,然后制造了你。” “既是寿命的永恒,亦是存在的虚无。” “无论如何,那些因那交易而滞留世间的兄弟们,剑盾之湖这百年以及现在你挺身的一切,本不该是你的责任,总之,谢谢。” 将手从枪尖旁拿开,祂走到了维蒂尼亚面前: “但或许你已经发现了,你早就不是予然一人。” 王张开双臂,无数和祂相同的虚影们一起迈上山丘,这是属于祂的国度,存护的永恒之乡。 当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周围时,维蒂尼亚能感受到的只有亲切,肯定与信任。 属于往日之王的骑士们汇聚在祂的身后,而她的骑士们,因她而牺牲的游击骑士们则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 “你们……对不起,我…我……” 维蒂尼亚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些因她而牺牲的人们,但她的骑士们已然将她簇拥在中央,往昔熟悉的亲人战友们和她一同面向已经陷入某种震惊的洛恩克斯军阵。 “没事的,孩子,我们没人怪你,这不是应该让你孤身一人承担的责任……” 老巴林和几位骑士队长安慰着维蒂尼亚,现在他们只有庆幸,庆幸自己能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战场上为自己跟随的领袖,为自己爱着的卡兰德母亲进行最后一次战斗。 在所有人目光聚集在他们时,属于大骑士联合会迟来的集结号突兀的响彻了日升领最后的屏障。 黎明的巨人, 田野的歌谣, 高塔的静睨, 曜日的辉光, 血刃的狂傲, 浩大的骑士组成震撼不亚于洛恩克斯人的冲锋阵列,似乎下一秒他们就将在各自军团法术的加持中冲下山坡。 几位骑士长只是微微向双王点头致意,而维蒂尼亚则看到本该全军覆没的血刃亦出现在她的侧翼, 梅尔斯和最后的感染者支队接替了原本属于团长,原本属于她父亲的位置,体弱的姑娘握紧了父母赠予她的骑剑,接受了自己应承担的责任。 史诗与现实交汇在这短短的山丘之上, 卡兰德将向来犯之敌彰显自己从未亮出的刀锋。 —————— —————— 神迹,神迹…… 如果不是神迹,还有什么能形容自己面前看到的一切呢? 每个卡兰德人现在无不沉浸在对卡兰德的自豪中, 那是他们的历史,他们的精神,他们的骑士, 他们的王。 历史与现实中熟悉的面孔们纷纷凭空踏上山丘,面对着洛恩克斯绵延的军阵。 枪尖已经点燃永恒的辉光, 维蒂尼亚下意识看向祂,但祂仅报以肯定的微笑。 于是她将枪尖从天空指向面前的军队,军团级的辉术随之凭空展开,它们融合在一起,成为了枪尖辉光的一处。 这就是卡兰德传说中的神术,仅属于王的力量。 军团级辉术融合之时,便是王与骑士们冲锋之时 。 第37章 曜日灼升 艾希恩离开了那片山丘,走进中央区块城市间的阴影里,与区块边缘不同的是,往日应该热闹非凡的节日街道却空无一人。 艾希恩没理由去干涉一个国家进行的自卫,又不能去伤害洛恩克斯的同胞,尽管他没有承认,但过往始终会缠绕着他。 无论如何,他已经将骑枪交给维蒂尼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了。 找到路边一处静谧的歇息处,艾希恩坐下思考着脑海中出现的另一段记忆,或许,是属于他,属于某个人生前的又一段记忆。 …… ………… 太阳升起来了,从山丘到城市间的阴影,光线透过缝隙,试图照亮每一处黑暗,多么壮观的曜日,就在艾希恩面前,飞越整座天空中的日升领。 但艾希恩握住了身旁的手杖———— 曜日绽放,可面前建筑的投影依然在视线里蠕动。 “出来吧。” 敲了敲手杖,数名全身被黑甲覆盖的内卫便从阴影中析出,他们单膝跪地,为首的内卫则将一部通讯器交给艾希恩。 “……” “皇帝……你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不愧是制约者,呵,我们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是吗?” “我没有义务再去参加一场浑水中的战争,你知道的。” “不不不,冕下,吾当然知道您的立场,至于我的要求,您可以听完后再决定是否替吾出面,当然,您的信息不会被任何人透露出去,这次的会面将是皇帝的特使与骑士王的会面。” “相信我,您不会拒绝的。” “……” ———— ———— “……” “……” “……” 手中的通讯器再次鸣响,而独眼的指挥官又一次用力按住了挂断键,他怔怔的望向前方山坡上卡兰德的神迹,思考着如何能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尽量取得一个合理的平局。 是的,他想不到有何种取胜的方法,单个骑士团的军团法术已经能够轻易牵制,甚至可以突破两个旅准备充足的防线,如果仅仅是那仅剩的大骑士联合会的话,他根本不会畏惧在此处和卡兰德进行最后的决战,他知道他们的实力,同时也相信着手下的士兵。 但那可是骑士之王,卡兰德的传说,他不关心祂是如何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但那从史诗中真正走出的,无人见过的神术在面前张开时,相信没有任何一个指挥官敢为胜利作保,而且他们隐秘的新军还没有出现在前线,情况更未可知。 尽管整个边防军也并不畏惧任何的敌人,但他也不可能拿这些本就渴望重回故土的军士们向着无望的胜利而送死。 他在思考,思考着用怎样的战斗,怎样的牺牲来保住他们两郡的胜利果实,不管如何,洛恩克斯的边防军不会退缩,他们从未退缩过。 “……” “……” “……” 通讯器还是继续在手中嗡响。 “弗拉季。” 突兀的声音出现在耳边,那是另外一部对讲机的传讯。 弗拉季回头,望见自己的影子已经变为臃肿的模样,一部对讲机从他自己的影子中析出,而那个声音便是从那部对讲机中传入他的耳中。 “内卫……” 他知道这些藏匿在暗影中的鹰犬出现意味着什么,弗拉季摇摇头,还是叹息着拿起了对讲机。 “有何吩咐,陛下。” “这已经是吾第八次通讯了……” “我……” “不用解释,弗拉季爱卿,吾知道你在想什么,也懂得你的顾虑,但这种情况……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弗拉季卿,这不在我们的预案之内。” “是的,陛下……我承认是我不想让我们努力的成果付诸东流……边防军不可能后撤,即便是要后撤,也要像先前一样,在一场尽力的战斗后决定自己的命运。” “吾相信你们能够取得应有的胜利,你们是帝国的柱石,区区卡兰德还阻挡不了你们的脚步,但……” “……” “但西部边防军不能因为两郡的得失而蒙受如此损失,维多利亚,法尔坎特,莱德尼尔……” “甚至,我们亲爱的西南境和偏远东疆……弗拉季,你应该知道的。” “……” 弗拉季没有理由反驳皇帝的每一句话,维多利亚即使处于内乱边缘,她仍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的力量,也许没有之一。 法尔坎特经过三十年内乱,如今公主的联姻将整个民族,四个国家组成了强大的邦联。 莱德尼尔,优雅的艺术之国刚刚从失去飞地的阵痛中恢复,女皇正在高塔之中俯瞰周围的一切。 …… 至于守望者与西南境议会,两块从帝国脱离的自治领…… 如今一旦开战,卡兰德必将和洛恩克斯血战到底,虽帝国强盛依旧,但也不能率先开启一场必定陷入沼泽的战争。 “嗯,但事已至此,我们又怎样去和卡兰德谈判呢?陛下,他们不可能同意我们继续占据那两领的……但您的士兵们可……” 弗拉季相信自己的指挥官们理解皇帝与自己的决定,但那些边防军老兵们可不会轻易从自己的故土上离去。 卡兰德的法术正在成型,他不知道那些几乎陷入狂热的卡兰德人会不会率先发起进攻。 没时间了…… “这点你不用担心……呵……你管好那几位归家心切的旅长就行。” …… 通讯中断,弗拉季叹了口气,再次望向山坡上的卡兰德人——他们的王,那位神话般的骑士已经将祂的骑枪对准阵线前沿的自己。 “谁能让这群狂热的疯子们甘愿坐在谈判桌前呢?” —————— —————— 在看到洛恩克斯军阵中走出的身影后,维蒂尼亚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那明明是最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人。 他就这样从洛恩克斯的军阵中走出,慢慢走向她。 他说过的,不会再参与进任何一方, 她目送着他离开。 “不可能的…不……我应该相信他……” “王,我们……” 身旁的几位骑士长同样认出了走出的人。 “不要攻击。” “……” “放心,我们也信任他,可是……” “维持阵型,我去和他聊聊。” “可……” “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还没有个人有能力可以威胁到我的生命,至于那些军队,我同样相信你们。” “谨遵您的命令。” 说完,维蒂尼亚同样翻下山坡,向着战场中央走去,这是所有人神经最紧绷的时刻,没人会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也没人了解洛恩克斯人到底要做什么。 “维蒂尼亚。” 艾希恩有些无奈,他沿着草荨踱步,始终没有直视前来的维蒂尼亚。 “嗯,我在。” “抱歉,我还是站在了你的对立面。” 停下脚步,艾希恩用手杖支起身体,事实上,他已经没有多少剩余的力量了,就算不经使用的话,那只神秘的怀表也已经濒临崩溃。 “没事的,艾希恩,要是没有你和芙莘丝蘭她们的努力,现在的我已经不可能站在这里。” 维蒂尼亚想要上前扶住艾希恩,自己的恩人,但他如今代表着洛恩克斯,而她代表着卡兰德。 “后退吧,艾希恩,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国家。” 近乎哀求的语气,而艾希恩摇摇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没有回答。 “……” “但我已经不可能后退了,艾希恩,如果必要的话,就让我们在此处终结这一切吧,你和我,洛恩克斯和卡兰德。” 她多想艾希恩只是她第一次遇见时的那一个游医,那时他们可以有着最纯洁的友谊,而不是现在被国家和命运牵连至此。 她举枪指向艾希恩, “……” 艾希恩端详着面前的“王”,天蓝色晶莹的眼瞳直视着自己,竟然认真的有些可爱,尽管自己只要开口说出皇帝的条件,以维蒂尼亚的理智,她绝对会谈一谈,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举枪相向。 “唉……” 他笑了笑,还是没有说出来, 艾希恩为自己的这个身份,为古老的缔约者降下帷幕,利用维蒂尼亚的力量来作为破坏怀表的最后一击则再也合适不过了。 他本就不想承担这个凭空扣在自己头上的身份,尽管自己已经为洛恩克斯的“一部分”人做了不少。 而且维蒂尼亚,卡兰德也需要一场胜利来为之后的改革扫清一切怀疑和了,阻挠与障碍。 “嗯……再也合适不过了……” “什么,艾希恩?” 维蒂尼亚有些没听清艾希恩的自语,但下一刻,她便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艾希恩收起权杖,阴影蔓延笼罩他的手臂,化作殷长的影刃,而纯粹的黑暗从他脚下蔓延,与维蒂尼亚的领域剧烈碰撞。 “那么,维蒂尼亚,向我证明你的决心。” —————— —————— “帝国之影……” 黑暗突兀笼罩了半边天空,而明白内幕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阴影所至之处,便为洛恩克斯之疆土。 在之前的冻原独立过程中后,只有很少一部分军官被通知了此事,而参与事件的大部分官兵和平民也被双方的高层实施了严格的保密措施。 边防军,卡兰德骑士团与随从军们就在原地看着双方的传说,光与暗在战场中央剧烈碰撞,骑枪与影刃不断撕裂着彼此的空间。 洛恩克斯军队在陷入了短暂的震惊中后就重回了冷静,原因无他——在众人的视线中,阴影的速度开始变慢,而隐匿在阴影中的人动作同样开始慢起来,局势变了……变的偏向骑士王。 每位边防军士兵都扣紧了扳机与武器,只要情况不对,他们就会发起进攻,失败并不可耻,既然影在此处为洛恩克斯而战,那么他们就应心怀感激,无论胜败。 终于,艾希恩抓住机会,在高速移动的蓝金色身影停顿的一瞬向维蒂尼亚斩去,影刃划过维蒂尼亚的盔甲,将她整副胸甲撕裂变形, 蓝金色的能量与他的阴影互相湮灭,双方都在互相的领域中寻找着杀死对方的机会。 艾希恩的阴影难以和存护力量正面对抗,他只能在速度上寻找维蒂尼亚的破绽,很快,在他的高速移动下,骑士很快再次露出她的侧甲, 阴影散去,艾希恩出现在维蒂尼亚的身侧,挥出致命的影刃,但骑枪突然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维蒂尼亚转头和他对视,而骑枪已经刺出,极速的能量穿透了艾希恩的阴影,却偏离了艾希恩的身体。 艾希恩只觉得腕表和自己的领域在这一瞬间同时崩坏,而后便被引起的爆炸掀飞出去。 “呵…少了只手,还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啊……” 睁开眼睛,他发现维蒂尼亚的骑枪已经抵住自己的脖颈,只需轻轻用力,她便可以终结这一切。 双方的对决迅速结束了。 “他妈的,不是说讨论停战事宜的吗……” 弗拉季发现自己已经难以命令手下的军队,他害怕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在洛恩克斯人面前亲手杀死他们的影。 他不敢想象这些边防军会陷入如何的疯狂中,冲突随时都有可能全面爆发,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定在骑士王的枪尖上。 —————— —————— “……” “你赢了,维蒂尼亚,恭喜你。” “那么现在我们能讨论归还卡兰德领土的事宜了。” “……” 艾希恩仿佛视骑枪为无物,自顾自的费力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再站起的力量了,他索性直接坐在原地,等待着维蒂尼亚先开口。 “……” 出乎其他人预料的是,维蒂尼亚竟然收起了武器,向那位倒下的黑影伸出了自己的手。 “为什么不早说?你……” 维蒂尼亚看到艾希恩将自己破碎的腕表踹进怀里,她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她确实以另一种方式杀死了他” “你故意的。” “哈哈……” 艾希恩没有否定。 他长舒一口气: “现在总算可以结束了,骑士小姐。” 他接住了维蒂尼亚的手,在众目下用力握紧。 “让我们结束这场因利益与仇恨而起的战争。” 第38章 第二次机会 日升领中央广场的大屏幕整日不曾熄灭,它与大大小小的光源组成了卡兰德浓厚节日氛围的一部分。而另外欢庆的游人们则是这节日的主体,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从眼前的欢乐中暂时离开,转而注视着巨幕上走过的队伍。 在卡兰德骑士竞赛,卡兰德籍的洛恩克斯后裔与洛恩克斯籍的卡兰德后裔所组成的代表团从主席台下经过,在接受了卡兰德骑士王与洛恩克斯皇帝代理者的共同检阅后走向赛场。 台上的骑士王与那位不知职务的洛恩克斯军长均对这些曾挣扎于两国间的可怜人报以信任和肯定的目光与微笑。 大部分人对此报以乐观态度,但也不乏有人对此保持怀疑,担心洛恩克斯会以此为突破口干涉卡兰德的内务,不过一个共识却没人质疑: 终于没有了死亡,所有人都会回家, 而那些伤痕,它们需要时间去愈合,或者,需要时间去掩盖。 但这都不重要了,王回来了,每个卡兰德人都相信着卡兰德会在她的旗帜下汇聚同心,去走向下一个繁荣的百年,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尽情享受这次注定名载史册的骑士庆典。 礼炮和欢呼声如波浪般四起,在两国代表共同剪短彩带后,第一场竞赛开始了,也标志着战争的结束。 它就这样突兀的结束了,正如它“突兀”的开始。 —————— —————— “竞赛就要开始了,你不去看看吗?” 艾希恩倚靠在一处高楼的天台上,不太习惯的剐蹭着火柴,点燃了手中的土烟。 他好不容易才爬上了这座高楼的顶层,绝对不是因为找不到电梯的解锁码,也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无力的残疾人。 艾希恩喘了一口, “那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也没脸再回去了。” 天台边上的年轻人似乎回答的不是艾希恩的问题,他在自语。 猛然吐出呛人的糙烟,艾希恩似笑非笑的走到天台边,下面欢庆的人流挤满了往日宽敞的街道,是啊,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去庆祝这一切呢? 两领的回归; 骑士的回归; 仇恨的终结; 这当然是个欢庆的时刻。 “哈…我劝不了你这样的人,但至少别在这里跳下去,不安全,对你,对他们。” 艾希恩望了望下面密集的人群,想象了下年轻人跳下去会发生的结果,摇了摇头。 颓丧的年轻人沿着天台边缘走来走去,最后叹了口气,拿去了艾希恩递给他的土烟。 同样不熟练的点燃土烟,本就不习惯抽烟的年轻人被过烈的烟气呛得说不出话,但他还是坚持着吸完这根无价值的土烟。 “你的同僚们还在等着你。” 艾希恩坐在他旁边,笑着抖掉烟灰,为身旁的维伍德续上土烟,后者亦然接过。 “我说过了,我不可能回去了。” 维伍德的口气依旧坚决,或者是一种释然的颓丧。 “但他们还需要你,嗯……换句话说吧。” 艾希恩将一张明显来自大骑士联合会的聘书递给他 “……” “维蒂尼亚,你们的骑士王需要你。” 打开鎏金的蓝色聘书,维伍德出于职业习惯开始认真阅读起来,嘴里叼的烟已经快要燃尽。 “其他人可以接替我的位置,马维克斯就不错,我也可以给你一部分其他部门的候选名单,至于那些宗教疯子,我劝你们……” 艾希恩兴致勃勃的看着烟头已经烧到嘴边的维伍德喋喋不休的对着自己说着所谓的“后事”。 “然后,我建议你们调整官僚布局,有关海关方面的……哎呦!” 燃灰终于烫到了他的嘴唇,让他稍许从沉思中醒来。 “……” “怎么?要再来一根吗?” 艾希恩照常将最后一根烟递给他。 “不用了……” “所以…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 尽管一直在思索着,但维伍德的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街上欢庆的人群和游行的表演队伍。 “偶尔想去天台看看庆典,没想到有人就在这里准备跳下去,嘿嘿,怎么就这么巧呢?” “……” “无所谓了,已经结束了。” 维伍德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没有蚀刻过的枪支。 “哦,还有备用方案的吗,不愧是埃德蒙家族的后裔,办事就是妥当。” 没有再理会艾希恩的调侃,维伍德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头部,是时候结束这可笑的一切了,他是这样想的。 “够了。” 顺手敲落维伍德手中的武器,艾希恩在维伍德反应过来的下一秒便用手杖将他敲晕。 “真是麻烦,唉……” 拍拍衣物上的灰尘,艾希恩思考着该怎样把这个麻烦给送到他该出现的地方,思考一会后,他拨通了马维克斯的电话。 …… ………… “我这是……” 维伍德慢慢睁开眼睛,头部还因为艾希恩之前的敲击隐隐作痛。 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竟然身处联合政府的总部,也就是自己之前办公的房间内,只不过现在那个位置上坐的是一位俊美的女士。 “我……” 他在一瞬间清醒,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埃德蒙.维伍德,为什么不接受我交给你的聘书?” 维蒂尼亚反问维伍德,这突然的问题让维伍德犹如刚入职般慌张。 “因为……我…嗯……” “因为你认为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誓言,而造成了血刃和游击队的牺牲?因为你认为自己没有逃离权利的诱惑,所以让你亲爱的副会长诱发我的力量?亦或是出台严厉无比的隔离措施……” 维蒂尼亚停顿下来,又将一份聘书摆在桌前。 “但你确实让卡兰德得到了发展,或许只有你的班子与你自己才知道如今卡兰德的经济该向哪里发展。” 维蒂尼亚冷笑着对维伍德说道: “我讨厌这一点,但你们确实是如今唯一的解决方案了,因为我也对这些一无所知。” “起来,维伍德。” “我让你起来。” 维伍德起身,却迟迟没有拿起那份聘书: “卡兰德圆桌会临时总顾问,兼常任委员” “从今往后,我不会去管你们所做的一切,我只会注重原则与结果,毕竟我时间很多,可以等待着你,你们所有人。” 维蒂尼亚同样起身,正式将这张略显厚实的卡片塞给了维伍德。 “……” “不用自责,或许你亦可以成就祖上的荣光,他们的支援成就了我们的胜利,而你也可以开创卡兰德新的时代,抚平那些本不可能愈合的伤口。” “往后退一步,哈哈,你可以将自己的理想寄托在自己的后代上,或许那时候我可以对他说,你的父亲是一个伟大的人。” 维伍德没有笑出来,这也确实并不好笑。 “你的新军仍然交给你指挥,不过后续训练不允许其他国家参与,我相信你们能做好的。” “啊?” 他有些惊讶,惊讶于维蒂尼亚还能放心的将上万人的军队交给自己。 “这有利于放大你的话语权,维伍德,记住,你不是我的傀儡,我也没有否定你对卡兰德做的贡献。” “改革缺少的威望,我来补足;” “改革需要的肯定,我来承诺;” “而你必须保证一切都务实进行,而责任…我们一同承担。” “历史会记住一切,而我与历史同行。” 说完这些,维蒂尼亚将位置让了出来,拍了拍愣在原地的维伍德,走出了属于他的办公室。 这是维伍德在新职务上的第一天。 从此他再也没离开过。 —————— —————— “现在你是维蒂尼亚,还是卡兰德?” 艾希恩和维蒂尼亚并排在联合政府大楼下的小巷内站着,来往的人流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工间巷。 “当然是维蒂尼亚!想什么呢?” 维蒂尼亚有些不满的哼哼着。 “这不是看你变化这么大,以为你又溜回剑盾之湖去了,留下个老怪物在这里忽悠我不是嘛……” “你!” 维蒂尼亚抽出腰间的骑剑,另一个虚影瞬间出现在艾希恩的身旁,笑呵呵的看着这位挽救了自己“容器”的青年。 “怎么,还是你以为吾死了不成?” “那可没,您可是传说中的骑士王,在骑枪里睡了几百年都死不了,这点劳累……” “……” 尴尬的假装咳了咳,骑士王注意到了艾希恩手上的腕表。 “吾现在在你的周围感觉不到一丝辉术的共振,恭喜你,或者说,抱歉,你的那两股力量怕是已经离你而去了。” “好事,我现在只关心你的力量是否能缓解我两位妹妹的症状。” 艾希恩现在只关心来自存护的力量是否能缓解艾文娜的虚化,因为他也不知道艾文娜是怎样从那种贯穿伤下活下来的。 她亦是容器,但寄托着艾文娜的灵魂,所以才有了意义。 “当然,只要存护的代理人,只要维蒂尼亚和吾还存在于这世间,你的艾文娜小姐就不会再出任何事,我以骑士的荣耀为誓。” “卡兰德不会忘记。” “那芙莘丝兰……” 艾希恩害怕自己的领域法杖一旦失去效力,那芙莘丝兰极其严重的辉晶病会在短时间内要了她的命。 “你虽然失去了直接使用那两股能量的能力,但你仍是个辉术者,不是吗?” “维蒂尼亚”提醒艾希恩,指了指他腰间的手杖。 “你仍是它的主人,尽管微弱,但它还会发挥效用,至少做到压制她体内的辉晶成分已经足够了。” “嗯……明白了,谢谢。” 艾希恩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但你要明白,你现在最多算是一个战斗经验比较丰富的普通辉术师,之前能和你匹敌的人现在都能轻易杀死你。” “……” “哈哈哈,我还需要在乎这些事情吗?” “嗯?” 艾希恩在忧虑消散后终于能放松些了,他突然一脸认真的握住维蒂尼亚的左手: “我只要赶紧跑到洛恩克斯西南境和卡兰德,一路上疯狂给你们打电话就行了,就说老子正在被追杀,十万火急速来救我,嘿嘿……” “额……,你无敌了。” 骑士王用手抵住头,吐槽了一声后便消散在两人眼前。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维蒂尼亚并没有松开艾希恩仅剩的右手。 “先陪陪我的几位小姐,现在这个样子去怕是要被她们手撕了……” “哈哈哈……嗯…也确实…毕竟没人会乐意看见自己亲爱的人受到这样的伤害……” “哎,怎么又开始了?我不是说这么多遍了吗,我的骑士小姐,要开朗起来,向前走。” 艾希恩松开她的手,拂去维蒂尼亚脸上的水痕。 “该走了。” “我送你。” “不必了,就你这身出去,马上就会连我一起被包围的。” “嗯……” “那就再见了。” “我一直在的哟,要帮忙的话。” 说完艾希恩便走向小巷的另一端, 而维蒂尼亚在原地看着青年消失在欢庆的人群中。 —————— —————— “所以你这是怎么回事,回答我!” 塞西莉丝怔怔的望着艾希恩空空的袖管,而后者则是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塞西莉丝身旁的芙莘丝兰和艾文娜。 芙莘丝兰打了个哈哈就跑去实验室的另一边,艾文娜则和塞西莉丝一起气鼓鼓的直视着他。 “嘿嘿,这不是…嗯……出了点预料之外的小事情。” “那也不是你不留我们联系方式的原因,是我们关系还没到这种程度吗?还是你觉得我们会拖累你?” 艾希恩就坐在实验室的休息长椅上任由两位女士责怪着自己的不妥。 “唉……说了你也不会改。” 塞西莉丝握住了艾希恩仅剩的右手,将头埋在他的膝上。 “那至少…至少……下次告诉我一声,行吗?”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艾文娜从身后抱住了她的兄长,同时安慰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塞西莉丝,谁能想到刚刚在庆祝仪式上的女军长会像这样隐隐抽泣。 “没事的,毕竟维蒂尼亚继承的力量确实能缓解艾文娜和芙莘丝兰的症状,这点牺牲还是皆大欢喜的。” 在被塞西莉丝狠掐一下后,艾希恩乖乖闭上了嘴。 “丽塔的委托有进展了,但骑士团的诅咒据说已经开始消退,好像芙莘丝兰唯一的成果是得到了一种可以一定程度免疫辉晶影响的作物。” “这也很好了,我想这种作物会有它起到作用的时候的。” “或许西南境那些收到严重污染的土地可以尝试使用这种作物种植?” “嗯,我之前已经将样品提前寄给文先生他们了。” 芙莘丝兰整理好工作台,也坐在小凳上靠在艾希恩的腿边。 “所以你现在的情况是……” 塞西莉丝注意到了艾希恩碎裂的腕表。 “……” “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要靠你们来保护我咯。” 艾希恩仿佛没有任何遗憾,也没有对那些力量留有怀念,这本就不是属于他的力量,他是艾希恩,不是那位缔约者,更不是那道影子。 “也好,至少能老实点了。” 塞西莉丝抽出短剑在艾希恩面前晃来晃去, 而艾文娜跟芙莘丝兰纷纷点头赞同。 “……” “我有什么不老实嘛?” “……” “你说呢?” “嘿嘿……” 第39章 结束 高楼夹缝间不起眼的火锅店,却因为出奇的美味和节日游客的激增而座无虚席,普通的小店每天营业至深夜到黎明。 食客的交谈,红油的香味一同充斥着这条并不算大的店面,而店中唯一的包间却早早被老板留给了他的朋友们。 “你父亲……安葬好了?” 尼德琪雅将红肉放进涮斗里,问向对面埋头搅拌酱料的梅尔斯。 “嗯,和叔叔们葬在剑盾之湖,与妈妈在一起。” 梅尔斯已经坦然接受这一切,她相信父亲与母亲会为自己而骄傲。 “欧普拉提呢?” “根据他的意志,葬在了卡兰德日升领的一处公墓,和他的同事与感染者兄弟们葬在一起。” “唉,挺好的,也没什么念想了……” 说完这些,尼德琪雅反问道: “大学里的工作辞掉了?” “算是吧……因为我的身份和贡献,他们非要我在历史系挂一个名,反正都是虚职。” “也好,但之后呢?什么打算?” “唔……” 吃掉夹起的豆泡,梅尔斯擦了擦嘴: “当然是继任血刃的团长了?” “你的剑技与辉术呢?” 艾希恩不合时宜的吐槽了句,而前者刚从塞西莉丝几人的询问中脱身。 “吾会教她,另外那些幸存的感染血刃也就承担起过渡的责任。” 被辣的受不了的维蒂尼亚此时身着便装,不断哈气的她一本正经的对艾希恩解释着。 “算了吧,别装起一副王的样子,不知道以前谁天天找我哭哭啼啼的……” “嗯……今天是聚会的日子,不跟你计较,相比之下,某人来到卡兰德却从不跟关心自己的人联系……” 维蒂尼亚瞟了瞟艾希恩身旁的艾文娜和塞西莉丝,后两者同样以“和善”的目光看向略显尴尬的艾希恩。 “好了好了……别转移话题,血刃你打算怎么重组?卡兰德往后改革的方向朝向何处……” “这些你们俩都有打算吗?” “血刃会以感染者与竞赛支队重组,训练由各大骑士团承担,而商业联盟将彻底被协定会取缔,而协定会将彻底服务于大骑士联合会。” “……” “那么你就要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如果协定会再次变成下一个商业联盟的话。” “但吾有近乎无限的时间,这个由吾创立的国家,吾也会陪它走向时间的终结。” 直到这时,艾希恩才发现现在和自己说话的根本不是维蒂尼亚,而是那位骑士王本人。 “也就是说卡兰德会回归最初的样子,她还是成为了一个王政的国家。” 塞西莉丝想起了卡兰德原本就是由骑士王领导的极权国家。 “吾在最初之时便放权给麾下,而吾只保证律法之最终底线,维多利亚之崩坏与大炎之混乱在于君命终究有限,而吾如今暂代存护之权柄,便可以无视这一规律。” “吾会和维蒂尼亚一同监视着联合会与协定会,变革会有底线,感染者法案会被废除,而我们将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 “希望如此吧,嘿嘿,毕竟我不是卡兰德人。” 艾希恩摆摆手,没有对她们俩的商讨提出具体意见或表达任何的异议,毕竟她们也要自己去摸索出一条最适合卡兰德的改革之路,但艾希恩相信,以骑士王与维蒂尼亚现在在卡兰德的影响力,她们,或者维伍德终于可以得到一片自由的舞台。 “那你也不是洛恩克斯人啊?” 维蒂尼亚反驳道。 “好好好,你们说的都对……” “维蒂尼亚姐姐,你不知道,之前他在洛恩克斯的时候一直都是沉默寡言,认真可靠的,和现在这样可太不一样了。” 芙莘丝兰的吐槽让包间里的几人哑然失笑。 没等艾希恩反驳几句,几位女士又开始继续为维蒂尼亚讲着他之前的经历,嗯,黑料。 “……” —————— —————— “那尼德琪雅你呢?” 刚听完艾希恩乐子的希里芬突然问起了好友中的大姐头尼德琪雅。 “继续我的媒体事业啊,就像那个傻瓜一样,呵呵……既然维蒂尼亚拜托我暂时对媒体行业进行规范性整改,那我就要继承他们的意志。” “嗯……欧普拉提肯定会高兴的。” “我自己不打算在政府经济部留职了。” “啊?那你要去哪里?联合政府刚解散重组,正是你发挥的好时机,现在可是个好时候。” 尼德琪雅有些疑惑希里芬的决定,以她的能力,尼德琪雅相信希里芬绝对会在重组后的政府中大展拳脚。 “因为我邀请希里芬小友,或者我们商会也是个不错的去处,龙港商会在炎国还是有些份量的。” 歧路为与木头终于结束了和下属伙计的谈话,此时两人拉了俩凳子坐在了圆桌对面。 “啊?你打算去炎国?” 尼德琪雅并不认为希里芬是个喜欢游历的人。 “当成是一种历练吧,毕竟有歧老板在,安全什么的不用担心。” “嗯,是我私自做了承诺,却忽视了当时商业联盟的疯狂,我以自己的名誉保证,希里芬小友在炎国的一切都由老身承担。” 歧路为反复强调着,试图打消尼德琪雅的顾虑。 “我肯定尊重你的选择,毕竟也是对自己的锻炼,我没必要拦着你的,想去就去吧。” 尼德琪雅招招手,叹了口气。 欧普拉提走了,梅尔斯要去血渍堡,自己必须蹲在大骑士领,而最有可能陪着自己的希里芬也要去炎国…… 虽然梅尔斯去血渍堡更能让她走去亲人离世的悲伤,而希里芬去经济发达的炎国龙港没准也能学到在卡兰德学不到的知识,但毕竟要分开许久。 不过她相信彼此的情谊只会在短暂的离别后更加深厚,而她们再见面之时,估计也会为彼此的进步感到衷心的欣慰。 “唉……没办法,那就今晚不醉不归吧。” 她率先举起酒杯,将歧路为带来的炎国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让她泪流满面,而她也分不清自己的泪水为何无法止住。 战争结束了,斗争结束了,所有都结束了。 艾文娜两人和她们的芙莘丝兰妹妹聊着这一年发生的种种,而尼德琪雅一行正在和自己的密友们做最后的道别。 —————— —————— “挺不错的,不是吗?” 早已出去的艾希恩和维蒂尼亚彼此间笑了笑。 “好聚好散,最终我们都要向前走的,你我也是。” “你已经回想起了什么,对吧,协议者。” 骑士王的虚影再次出现在两人身旁。 “时间与历史发生了切割错乱。” “没错,而你在历史的每一处都留下了脚步,吾明明记得,四千八百四十七年前,是你穿过可汗卫队的滔天箭雨将圣枪递到了吾的手中,那时的吾还没变成这副样子,而你,艾希恩,你还不是这个名字,更别说是洛恩克斯的影。” “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艾希恩抱歉般摸摸头。 “您不用自责,协议者,吾的记忆中这段历史仿佛也被割裂,而这片大地的历史似乎发生了错乱,或者,这长达上千年的历史中,有数个艾希恩活动在每一个历史的关键节点。” “吾不明白这一切,但吾对此仅有的记忆表明,您已经完成卡兰德在协议中的要求,也就是唤醒或摧毁吾,为此,卡兰德将负有在非常理由下无条件支援您的义务。” “《13号协议》。” 骑士王的虚影点点头,祂也忘记了当初协议签订的原因与目的,只留存了该如何遵循协议,协议如何生效的部分触发记忆。 “不过就算没有这协议,吾相信你现在要是要求吾的维蒂尼亚做什么,这孩子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 “诶呀,怎么可能……” “也不能这么说……” 骑士王乐呵呵的看着面色尴尬的两人,摇了摇头便消失在原地。 “总之,卡兰德向你表示感谢,至于你的身世,在我们这里并没有答案。” 维蒂尼亚向艾希恩转达了骑士王的意思。 “嗯……知道了。” “或许卡兰德的史料对模糊不清的历史并没能统计清晰,因为无法按长生种的寿命来推算历史的脉络,所以才有数百年等模糊的概念。” “谁知道呢?” 维蒂尼亚不知不觉间靠在了艾希恩的肩膀上。 “重要的是你现在出现在卡兰德,出现在我的身边,而你拯救了我,你就是我的递剑人。”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身旁的温暖,现在的她再也不用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了,这世上有她所爱,有她所想,有她所做。 她不再是冰冷的容器,无意义的找寻自己的意义。 …… ………… 大约五小时后。 “唔……” 维蒂尼亚从椅子上醒来,身上披了件风衣和不知哪里来的棉被,风衣的主人则在远处用通讯器说着什么。 “……” “嗯…对,我和维蒂尼亚在一起。” “……” “晚些我去梅尔斯的图书室找你们,嗯,你们先回去吧,记得将尼德琪雅送回图书室醒酒,她喝太多了。” “……” “好,那就这样说了。” “……” 艾希恩挂断通讯,回头看向软椅上懒洋洋打着哈欠的维蒂尼亚。 “醒了?” “嗯……” 艾希恩收起通讯器,在维蒂尼亚旁边坐下。 “刚才的是?” “塞西莉丝,问我怎么还没回来。” “哈哈,她们肯定很想和你再聚聚,毕竟她也很快要回洛恩克斯了,不是吗?” “也是,不过我的骑士小姐现在好像还不是很想起床?” 艾希恩笑着用右手拂过维蒂尼亚金黄的长发。 “别开我玩笑了……” 虽是这样说的,但她还是享受着艾希恩的抚摸,这让她有着莫名的安心感。 又过了一会,等到歧路为笑眯眯的从后台走出时,维蒂尼亚才从长椅上慌忙起身。 “我的两个妹妹就交给你了。” 艾希恩顺手将自己的权杖也递给了维蒂尼亚。 “啊?” 艾希恩突然的托付让她有些不解。 “艾文娜不说,但你连芙莘丝兰妹妹都不带在身边吗?” 虽然不懂艾希恩的意思,但维蒂尼亚还是接下了权杖。 “你知道的,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或许会点战斗技巧,但和那些真正按照官方程序分级的辉术者还是差太多了,我保护不了她。” “也是,那你就放心吧,以现在的卡兰德,芙莘丝兰和艾文娜能在这里得到最好的照顾。” “那么……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维蒂尼亚知道艾希恩终究会离开,毕竟卡兰德本就是为了拯救两位妹妹的生命而暂时让他停留的国家罢了。 “法尔坎特的丹泽尔顿自治领。” “这么快就确定了?” 维蒂尼亚本以为他还会思考一阵子。 “帮以前的一位同事调查些事情,关于死神的。” 法尔坎特信仰死神,如果是调查相关事件的话,那法尔坎特确实是几乎唯一的去处。 “你的那位同事呢?” “走了。” “抱歉……” “没关系的,正好这次能放心去一段时间,不用再担心她们的安全。” “应该的,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 “这么快?” “因为哈维,额……一个旧友告诉我,法尔坎特最近死神活动频繁,而法尔坎特本身之前却在推行去死神化,这与之前的政策矛盾,所以我要抓紧去法尔坎特。” “……那到时候去送你。” “没问题。” 说罢两人便整理好衣物,穿过满是客人的店面大厅向歧路为老板告别。 天色渐晚,电车穿过彻夜不灭的城市灯火,穿过大街上依旧热闹的人群,离开电车站,艾希恩终于走到了图书室外,用梅尔斯给的备用钥匙悄悄打开侧门,果不其然,除了毛毯上熟睡的艾文娜和芙莘丝兰,在书桌上点灯读着什么的塞西莉丝已经等待多时。 此时的塞西莉丝穿了一套尼德琪雅留下来的宽松睡衣,姣好的容颜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美丽。 “回来了?” “嗯,回来了。” 第40章 新的旅程 “这次准备去哪里?” 塞西莉丝将冲泡好的咖啡放在茶几上,然后顺势坐在艾希恩的旁边。 “法尔坎特。” “死神的国度呢……为了你同事的遗愿?” “算是吧。” 艾希恩拿起梅尔斯珍藏的维多利亚咖啡,微苦的滋味刺激着他的精神。 在怀表崩碎后,艾希恩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虚弱许多,他已经不再能使用那股暗影与秩序的力量。 “怎么,感觉累了?” 塞西莉丝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是有些……哈……现在这样挺不错的,没有莫名其妙的责任要担在肩上了。” 艾希恩将咖啡饮尽,最后一次试图运用那两股力量,在没有反应后,他终于解脱般发出一声叹息。 “足够了,至少我,艾文娜他们因为你的付出活了下来……” 塞西莉丝躺在艾希恩的腹部,心疼的试探着抚摸艾希恩断掉的左手。 “是时候让我们来照顾你了。” “你们还有各自的事业,我不该成为你们前进的累赘,毕竟那也是我所做的初衷。 “……” 看到膝上塞西莉丝不满的眼神,艾希恩只是用右手托住她的脸庞。 “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也确实该想着你们的感受……不过,你知道的,队长,我不是很喜欢麻烦别人。” 将视线转向毯子上熟睡的两人,艾希恩只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与安心。 “看来艾文娜的身体已经随着存护力量的稳定而不再崩坏了。” “嗯,芙莘丝兰的辉晶病也没有加深的状况,都可以放下心来了。” “……” 只有这样,艾希恩与塞西莉丝才能没有忧虑的去着手眼前的麻烦。 “那时冻原上,艾文娜这么重的伤……你真的没有怎么治愈她的记忆吗?或许,你知道的,这本就不是她原本的躯体。” 望着艾文娜银白的长发和明显不属于她年龄的苗条身体,塞西莉丝虽有些许庆幸,但仍是隐隐不安。 她无法忘记那枚洞穿艾文娜几乎半个身体的弩箭。 “我确实不知道,那段时间里控制我躯体的本就不是我的意识……” 艾希恩无法反驳塞西莉丝的话,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当时是被那两位曾经的自己所吞噬,他们是影,是续约者,却唯独不是他。 “我害怕你的过去在带给你力量的同时,那些埋葬在时间里的也亦会埋葬我们……” “但我现在相信我也有力量去保护这一切了,不用太过担心,我和她们都会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在法尔坎特会和你们常联系的。” “不要勉强自己,我们都能帮到你。” “嗯。” “回到西南境也注意保护好自己,那位皇帝的野心不可能止于仅仅和卡兰德签订一个互惠的条约。” “嗯,记住,西南境和冻原永远是你的家。” “……” 将电灯关上,艾希恩将塞西莉丝搂入怀中,珍惜着这短暂的重逢与温暖。 无论经历多少,能在此刻和家人团聚在一起就已经无比满足了,而艾希恩确信他会为自己所爱之人献出一切。 随着意识逐渐模糊,艾希恩和塞西莉丝一同安睡在了图书室的沙发上。 一夜无梦。 —————— —————— “喂喂,今天就是骑士竞赛的决胜组了,真不再留一天?” 维蒂尼亚用钥匙打开图书室的大门,然后就发现三位女士正衣衫不整的围着艾希恩熟睡着。 “你…你们……” 几位跟着过来的骑士长纷纷笑着将维蒂尼亚推出图书室,让几位还没睡醒的小姐有时间整理衣物。 “……” “你要相信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艾希恩无奈的看着他身后仿佛无事发生的三人。 “昨晚我回来的时候她们都睡着了……” 将几位骑士长迎进图书室,艾希恩渐渐端正起态度。 “不说这些了,但如维蒂尼亚所说,我们确实会在今天离开卡兰德,艾文娜要回冻原,而芙莘丝兰和塞西莉丝会返回西南境。” “真不再留几天,可以到我们的新驻地去逛一逛。” 丽塔宛若珍宝般抱着芙莘丝兰交给她的匣子,显然,由存护的负面造成的诅咒已经开始消退,田野的骑士们终于可以归乡了。 “不了,西南境和冻原需要她们,芙莘丝兰与艾文娜既然情况稳定下来了,我也没有继续留在卡兰德的理由。” 艾希恩和芙莘丝兰开始收拾自己留在梅尔斯图书室的生活物品,但除了几件备用的衣服,还有随身的法杖和武器,他们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 “算了,这些衣服就放在这里吧……” 艾希恩并不打算带上这些本就破旧的衣服。 “留给小梅尔斯做纪念算了咯?” 维蒂尼亚用剑挑了挑那几件风衣,果然,都是同样的款式,这家伙根本没想着去买另一套衣服。 “你准备怎么走?” “我的意思是,西南境会派人来接她们三个,你怎么去法尔坎特?丹泽尔顿自治领甚至早已是法尔坎特的飞地,现在刚刚因联姻而聚合的法尔坎特十分渴望从卡波里德王国手中夺回丹泽尔顿走廊以及丹泽尔顿领。” “……那就意味着和卡波里德王国关系不浅的卡兰德王国注定要受到法尔坎特的一定敌视,也对,我确实没想着怎么到丹泽尔顿自治领……哈哈……” 艾希恩抱歉的挠挠头,他以为去法尔坎特应该不会很困难的。 “真是服了你了……算了,你搭着国防军的军舰去吧,我要求他们驻扎在卡兰德与卡波里德王国的边境交界处待命来着。” “国防军?” “就是维伍德改编的新军,都是些经过训练却没有什么辉术天赋的年轻人组成的。” “……” “也行吧,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五艘高速战舰会带着大部分国防军开赴国境边缘,毕竟卡波里德王国本就是从卡兰德分裂出去的邦国,上届联合政府对卡波里德有保独协议。” “嗯…现在对法尔坎特的态度不明,或许我去到法尔坎特的时候可以给你们打探一下法尔坎特国家上下的态度,虽然维伍德可能已经开始操手了。” “没问题,放心,我们不会轻易再开启一场战争,而我们也不会惧怕任何的威胁。 聊天被丽塔的感谢声打断,田野的团长正兴奋的围着一株青绿的芽苗左右观察,显然,这是她家人留给她的唯一纪念。 艾文娜则趁机向紫袍的老者请教着有关存护辉术的知识,她在收到来自西南境存护教会赠予的法杖后便愈加兴奋,对于她来说,这是自己能够帮助兄长与姐姐们的开始。 只有塞西莉丝在和芬恩商议着下午洛恩克斯武装列车进入日升领的部署和日程,不过既然是来接送她们的列车,双方对于列车上的武装都没有什么意见。 盆中的芽苗朝着天空中的曜日舒展, 现在它和卡兰德的未来一起生根发芽。 —————— 通向洛恩克斯的列车缓缓驶离站台,这是艾希恩第一次为塞西莉丝几人送别,看着熟悉的容貌与声音渐渐消失在远方,艾希恩不知道自己是何感受。 “舍不得?” 站在一边的维伍德淡淡的说了句。 “一般吧,她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转身离开站台,和维伍德一起进入发往基地的军车,艾希恩仍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法尔坎特的局势并不乐观,据我调查,公主的联姻并没有缝合实际的民族裂痕,大部分人仍对他们的公主与南法尔坎特,也就是法尔坎特被分裂出的一部分联姻感到不满。” “你果然调查过了。” “我现在还是负责政府的管理,国防军的指挥权也在我手上。” “呵……” “我不在乎法尔坎特,那里发生的跟我也没有关系,我只要去那里找到我要找的人,然后杀了他。” “……” “也对,这对你没什么影响。” 军车离开平原,到达日升领远处的临时基地,一艘高速战舰正停靠在这一小块平原上。 “该说再见了,我会搭乘另外一艘战舰。” “再见。” “哦,这个,维蒂尼亚嘱咐我交给你的。” 维伍德掏出一把被包起来的文森特制式刃剑,上面镌刻着维蒂尼亚,塞西莉丝几人的名字,剑鞘上铦印了卡兰德与洛恩克斯两国国徽,蓝金剑柄与橙红主体无不显示其精湛的工艺。 “顶级的施术法杖,一把趁手的杀人武器。” “更重要的是,这是两国的国礼,寄有骑士王的存护力量。” 接下礼物,艾希恩顺手将其挂在腰间,原先的权杖已经交给了芙莘丝兰,已经失去秩序之力的他再也不需要那柄钥匙,而压制芙莘丝兰体内致命的辉晶病才是它真正的作用。 “替我说声谢谢。” 没有太多留恋,他该离开了。 “做好自己,维伍德,你并不是失败者,没人能改变大势,我不能,你也不能,但幸运的是——你还有第二次机会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艾希恩最后一次回头,越过向他敬礼的卡兰德国防军,军舰的辉晶推进引擎开始爆发出剧烈的轰鸣声,载着他远离日升领落下又升起的曜日。 维伍德目送着那个黑色的背影消失,他早已经从维蒂尼亚口中了解了这位青年的故事:洛恩克斯的影,洛恩克斯宪法的制约者,卡兰德骑士王的递剑人…… 维伍德不相信这些历史真的会活着走出书本,毕竟没有任何长生种能度过如此漫长的时间。 那些都不是他,维伍德知道这种感觉,正如维伍德在了解到他的旅途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与远方,而他旅途的终点是何方,没人知道。 “毕竟,他才是真正的虚无。” 维伍德叹口气,亦与部下朝着舰队的旗舰走去。 —————— 第二卷完。 第一枪 “我们法尔坎特民族起源于北荒海最丰饶的岸边,先民将土地扩宽到如今的丹泽尔顿之东,南方联盟之南,文森特之西……” “而东西法尔坎特,中法尔坎特与南法尔坎特组成了我们伟大的法尔坎特邦联,冯.迪尔德南大公带领民族赢得了那场四皇会战。” 一位历史教授正对着阶梯教室内坐满的学生们叙说着国家的历史。 “但维多利亚与莱德尼尔背叛了他们的契约,将我们的土地分裂,将我们的同胞驱逐,然后杀死了我们敬爱的大公……” 他认真的讲着,正如他热爱自己的工作——“年轻人就该了解自己国家与民族的历史”,他是这样想的。 但今天学生们的注意力确实没有在课堂上,毕竟落地窗外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和震耳的讨论与欢呼声也确实难以让人将注意力集中在黑板。 “在四皇会战,迪尔德南大公遇刺后,法尔坎特分裂为了如今熟悉的四块,但我们都聚集在名为法尔坎特民族的旗帜下。” “而得益于如今的费南克斯大公,他将东西法尔坎特再次聚拢为大法尔坎特,让我们民族重现旧日荣耀出现了一丝曙光……” 教授示意学生们可以来到落地窗前观看东西法尔坎特大公在今天的安民游行,而他就在台上为他们讲解那段并不算远的“历史” “为了民族的团结,原属于中法尔坎特的费南克斯大公仍承认了另外几位大公的选举权,而今天的安民游行就是由东西法尔坎特两位大公表示和谐而进行的活动……” 教授讲到这里也不禁靠到学生之后看着那远处街道逐渐靠近的辉晶车队,他通过镜框几乎可以看到那两位向群众挥手致意的两位大公。 “孩子们,或许我们其中有亲人或朋友牺牲在那场恐怖的战役中,但我们要相信我们的民族终究会团结在一面旗帜下,重现大法尔坎特的荣光……” …… ………… 冯.曼施米亚大公正在第一辆辉晶轿车的座位上向四周狂热的群众们挥手,尽管他知道这些热情是献给他身后主战的西法尔坎特大公,尽管他知道法尔坎特的聚合已经为定局,虽然他亦乐见自己的祖国再次从众邦化为邦联国。 但。 但他反对费南克斯提出的建议,他不会与卡波里德王国和南方联盟开战。 “法尔坎特已经因为一场没有成果的战争死去了一代甚至两代人。” 而他不会再让这些沿路的年轻面孔再次赶赴那片充斥着死亡与仇恨的地狱,即便他当然知道如今法尔坎特的民族热情已经因为大法尔坎特的合并到达覆水难收的地步。 他不会放弃。 曼施米亚坚信着虽然自己绝对不会当选,但法尔坎特人的公主,那位善良的公主绝对不会轻易开启一场葬送一切的战争。 公主与他弟弟的联姻至少可以作为一个象征,维护和平的象征,即便它是如此脆弱。 曼施米亚抬起头,再次向着不属于他的欢呼呈上自己的微笑时 …… 一位穿着普通的青年突然窜出人群,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哪位仰慕大公已久而昏头的激进少年,想要把他拉回队伍中的时候,那位少年却掏出了一把辉晶铳器。 “砰!” “砰!”“砰!” 笑容凝固在曼施米亚的脸上, “法尔坎特万岁!” 这位少年的呼喊声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他倒下去,如同之前他的战友一样, 只不过他们死在四皇会战的地狱中, 而他死在一位“爱国”的青年手上。 警铃大作。 这是一切的开端。 第1章 新同事 雷奥多正在经历他任期中可以说是最混乱的一天,自从那个孩子从人群中冲出的时候,一切似乎都不正常起来。 他亲眼看着去制服那位少年的数位士兵与警察在一瞬间被诡异的黑雾笼罩,而后在一束诡异的红黑光芒从黑雾爆炸后,地上只剩下那些可怜人干瘪的尸体与失去意识的男孩。 身穿黑衣的游荡人员似乎凭空从人群中窜出,而隶属于特殊行动处的他们也得到了管理会发布的紧急支援令。 军队,警署与支援来的教会和特别行动处人员开始以大公的车队为中心与窜出的黑衣人们爆发激烈冲突。 四散逃跑的群众极大的妨碍了执法者们对这些不知名袭击者的追捕,在那些黑衣人拼死的掩护下,为首的黑袍手捧一桩古典木盒,向天喃喃着什么。 “必须要阻止他!” 教会与特别行动处率先反应过来,身为当场实力最强的存护教会驻丹泽尔顿领主教,“存护之盾”埃德曼.鲍尔直接原地展开了存护的立场,准备首先保护西法尔坎特大公不受伤害。 下一秒,来自各方的蚀刻弹药和辉晶法术便如雨点般抛向站在原地的黑袍人。 但从黑袍人脚下升起的黑雾再一次将所有攻击阻挡在外,所有的攻击在接触到黑雾的那一刻便迅速腐坏,不再对黑袍人构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他妈的,这都是哪里窜出来的鬼玩意……” 大公的车队就这样被双方夹在中央,而越来越多的执法人员正在涌入法尔坎特独立大学街。 “队长,你现在在哪里?” “正在和那群混蛋交火。” “我们正在路上。” 看到不祥的法阵逐渐成型,他心中默念斗争之神的颂名,雷奥多手中铳器亮起橙红。 就在他准备抽出自己的辉晶术剑准备和另外几位特别行动处人员近身解决那个怪人时,另一只手从身后按住了即将冲出去的他。 “你能联系到大部分的特别行动处成员吗?” “……” “你要做什么?” 身后是一位被深褐色斗篷遮住整个身体的青年,生面孔,雷奥多坚信自己绝对没在行动处见过这个面孔。 “联系上你能联系的人,撤出这一区域。” “为什么?” “那是个辉术炸弹,而炸弹会带来什么?” 青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还在交火中的街道。 “……” “队长,我们要到街尾了。” “……” 等到这时,雷奥多突然对那处几乎已经形成实质的黑雾感到莫名的恐惧。 “你们撤出这里,快……” “什么?队长?” “我让你们离这里远点!” “……” “各单位注意,生命教会检测到此处受死神影响的辉晶能量已经超出临界值,现在全部人员有序撤出街道,重复,所有人员有序撤出街道。” “……” 几分钟后公共频道的警报印证了刚刚青年的警告,已经没有时间确认街道中是否还有平民躲藏,而大学中靠近街道一侧的教学楼也早已被军队和警署清空。 就在执法人员留下一地袭击者的干瘪尸体撤离后,以原先大公受袭处为中心,黑袍人的法阵经过一阵闪烁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代表死亡而被染黑的致命辉晶粉尘瞬间随着冲击力扩散到整个街区,所有被粉尘沾染的活物都在迅速丧失着自己的生命。 光芒消逝,而在粉尘落下时,只剩下枯死的植物,干瘪的尸体以及遍地的凋零。 没有哭嚎,没有呼喊,没有一丝声音。 死亡吞噬了一切,它本就无声。 —————— —————— 十天后。 “号外!号外!” “法尔坎特发生大规模恐怖袭击,东法尔坎特大公遇害!” “号外!号外!” “卡波里德王国仍未就丹泽尔顿领归属问题达成协议,公主回归无望!” “号外……” 报童穿梭在广场吵闹的人群中,竭力让自己的吆喝声盖过人们激烈的讨论声。 无论是待工的工人还是过路的职员,每个人似乎都在讨论那场发生在首都的恐怖袭击,一场受害者上千的献祭。 “三枚铜拉马,给我来两份。” 一位带着高礼帽的格子服中年人打断了报童的吆喝。 “当然可以先生,不过三份报纸才卖一枚铜拉马,您是要九份报纸吗?” 报童紧张的分蹿起手中的那一摞对他明显沉重的报纸。 “就当是给你的小费,去买点刨冰?” 中年人笑了笑,拍着孩子的头,从他手中抽出两份报纸。 “唔……看来伤亡不少。” 恐袭几乎占据了报纸的整张正面版面,而后面全是各种评论家对恐袭的猜测与官方形式上的谴责。 他将一份报纸垫在了广场边的木椅上,打开了自己的手表,时间还差五分钟。 “查德西尔,对吧。” 雷奥多和另外一个眼镜青年从广场的另外一端慢慢走向中年人。 “哦,原来是两位啊,我该多要一份报纸的。” 查德西尔示意他们坐下,但雷奥多摆摆手。 “不用报纸了,你有什么要了解的,我当时就在现场。” “嗯?我记得您是丹泽尔顿的行动处队长。” 查德西尔瞟了眼雷奥多身上挂着的警徽。 “之前是首都办事处的,现在被调到这里负责,和我的小队一起。” “负责丹泽尔顿的安全事务吗……哈哈,说实话,我感觉这里比洛恩克斯的荒野还混乱。” 查德西尔调侃了下,环视周围的吵闹。 “还是跟我说说上次恐袭的具体情况吧,毕竟我确实对这个国家都一无所知,更别说其他通过教会支援过来的辉术者了。” 雷奥多点燃卷烟吸了一口,然后顺势将另一卷递给查德西尔,只有那位跟随的青年无聊般走开。 “他该学学这年龄需要的耐心……嗯……或者对老者的尊重。” “抱歉,但他本就不满意这次调动,而在我看来你还不算是一个老人。” “好吧好吧,你们说着算。” 雷奥多终究还是坐在了木椅的另一边。 “那场恐袭一共死了四千五百多人,其中包括来不及撤离的四千多平民和五百多错估破坏范围的执法人员。” “幸亏在场的存护教会主教拼尽全力展开的力场,不然伤亡数字只会更多。” “你们调查清楚是什么势力促成了这次恐袭吗。” “死神的信徒。” “呵哈哈,当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样的死状,确实找不出第二家了,你们现场估计很难处理?这些可怜人除了致命的辉晶粉尘可就不剩什么了。” “教会和军队会联合清理受影响区域,独立大学一部分建筑需要推倒重建……总之损害很大,但也可以接受。” “毕竟已经发生了,所以这只是你们治安变差的集中爆发点罢了,邪教活动在法尔坎特已经越发猖獗,不然也不会向教枢申请支援。” 两人就这样坐在木椅上看着周围的人群经过,离去,唯一不变的就是每个人口中的不同的看法和态度。 “很神奇,不是吗?” 查德西尔感慨了一声。 “你是指?” “东法尔坎特人,西法尔坎特人在讨论造成这次恐袭的卡波里德人或者维多利亚人是多么罪大恶极,而南联盟的移民们却在讨论是哪个英雄敢于挑战大公的权威……” “哈哈哈,你听,还有南方联盟的移民和南法尔坎特的人讨论怎么阻止这件事成为南方三国和法尔坎特冲突的导火索。” 查德西尔似乎非常好奇这些人的状态 “法尔坎特因为四皇会战的裂痕与之前对南方三国的切割吞并而汇聚了多个民族,法尔坎特内部对其他国家的态度也争执不已……”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每个多民族的国家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问题。” 查德西尔将自己的帽子戴在了雷奥多头上。 “再看看,看看这些人……” 他将卷烟指向每一位经过的平民。 “他们在燃烧,知道吗?” “我甚至在洛恩克斯的冻原或者西南境都没见到过这样高燃的民族意识。” “……” “有时候过度的燃烧或许可能引火烧身,或者……再次引发一场战争。” 将礼帽还给乐呵呵的查德西尔,不得不说,他认同这位异邦来客的想法,但雷奥多自己也认为各大公再次聚集在一面王旗下对法尔坎特民族来说更能被接受。 “但法尔坎特必须整合,尽管我并不知道这种方式是否正确。” “哈哈哈,没错没错,老兄,是这样的,国家统一大于一切……” 查德西尔抽完雷奥多递给他的卷烟,从自己兜里揣出一方烟盒。 “哝,维多利亚的高级货。” 雷奥多拿起雪茄,点燃后叼在嘴上。 “还忘了问你,你们是怎么确认真凶会躲藏在这个‘自治领’里呢?” “非常抱歉,我们对此一无所知,那场恐袭中没有任何活口,最初的青年也被证明是一位在四皇会战中丧失双亲的孤儿。” “我们被调来此处的唯一原因就是保护在恐袭中遇害的东法尔坎特大公最后的直系血脉,还有那位属于南法尔坎特的公主。” 猛吸了一口自己从未买过的雪茄,雷奥多除了感觉到劲头比自己的卷烟轻了点,其他的似乎也没什么。 “恐怕真正负责这些的不会是我们吧……” “当然,他们的安全由政府,军队,警察还有教会共同负责。” 得益于各国的教会信仰相同但彼此独立,教会经常也算是该国武装的一部分,正如涉及辉术这类的神秘事件,更需要以教会领导的特殊行动处处理。 “我们更多的是要协助警署处理一些涉及辉术者之类的特殊事件。” “这是当然,但好像您的小队并不隶属于我。” “你的小队由存护和智识教会出人组建,我们会在特别行动处的统一任务调配下互相配合。” “没问题。” 将雪茄在地上按灭,查德西尔重新戴起礼帽,从木椅上起身。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这是我的名片。” 他将一个揉的几乎破损的纸条交给雷奥多,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名片的话 “稍后我会添加你的联系方式。” 出于对新同事的尊重,也是对对方愿意听从法尔坎特教会联合的召唤前来异乡帮忙的敬意,雷奥多郑重收下了字条。 “不用在意先生,这是我所属教会很久之前给我印制的名片,我自己是没有留名片习惯的。” “最后一张,当做纪念。” 提了提礼帽,查德西尔随后离开广场,前往教会给他提供的行动处地址。 雷奥多目送着中年人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直到人群将他的身影彻底掩盖。 —————— —————— “挺怪的人,我不太喜欢他这种作风。” 莱兹对队长说出了自己对刚才那位“新同事”的看法。 “但是他是通过教会联合的层层审核,并主动来我们这里处理烂摊子的人,而我们能回馈的似乎只有他们毫不在意的金钱。” “……” “或许他有别的目的?” 青年一脚将路边的石子踹飞,然后无所事事的跟着队长返回他们的新办事处。 “别想了,等到公事的时候都会知道的,现在想这么多只会凭空伤害彼此间的信任。” “知道了……” 一阵敷衍的回答。 不再理会一直以来都这样的队员,雷奥多从衣袋中摸索着刚刚查德西尔不久前递给他的“名片”。 “别看了队长,肯定是糊弄你随便搞的纸条罢了……” “……” 雷奥多没有说话。 “智识教会驻洛恩克斯中部待命主教,查德西尔,特此证明,任何地方教会见此证须无条件配合其行动,验证方法具体见智识教会教典第……” 署名草草签上了查德西尔的名字,但日期却是二十年前。 “……” 他又揉了揉纸条,然后将它塞进了衣兜。 “嗯……确实,他可能有别的目的。” “我说的对吧……” “不,莱兹,你应该庆幸你有一名这样的新同事……” 在莱兹不解的目光下,雷奥多率先扣开了行动处的房门,铜铃摇响。 “我们回来了。” 第2章 “粉末”登场 海伦妮如常般经过丹泽尔顿“磨坊”区的面包街,正如大区和街道的名称一般,她所工作的地方聚集了大量从事粮食加工的工坊与面包店,其中也有不少法尔坎特着名的热巧蛋糕老店在街区有着店面。 出身于农家的她在机缘巧合下成功应聘了一份前台的工作,但因为从小耳濡目染自父亲熟练的研磨技艺和对甜品仿佛天生的灵感,她从小小的前台迅速被提携为了“丝莲”品牌在丹泽尔顿分店的店长。 在“丝莲”上百年经典的热巧风味下,海伦妮又改良了其制造过程,使位于首都的总店都因此改变了传承许久的制造工艺。 而作为主要贡献者,海伦妮得到了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她的自治领分店也得到了贵族稳定的订单。 无论是环境的混乱还是经济的下行都不可能阻碍法尔坎特人对糕点和甜品的追求。 她沿街走到店面门口,任何在法尔坎特的建筑都有一种古典的美,即便是在大法尔坎特的首都,除了新建的移动区块外,其余的建筑大多都是方正的砖石结构。 古朴的米黄砖石和精美的镌刻组成了糕点店基础的装修,法尔坎特人很喜欢这种风格的建筑,以石为基,辅以其余的修饰。 意料之中,店门已经被打开,后厨的糕点师傅和他的学徒经常比她早到不少,所以她在两年前就把备用钥匙交给老洛尔保管,方便他不用在店门口等待自己姗姗来迟。 检查完昨天店内用来存放剩余糕点的木盘,海伦妮将盘子放在木推车上推出店面,这是她的习惯,总店规定现做糕点不能过夜,而她总是会多做出一些留着放在店面外免费提供给需要的人。 每个人都应该有分享甜蜜的资格。 放好剩下的糕点,该是和后厨师傅打招呼的时候了,身为店长,她要和糕点师傅交代今天的工作量以及特殊订单要求的口味。 “老洛尔?” 她敲了敲后厨和店面链接的木门。 没有回应。 “老洛尔?” 她继续敲了两声。 还是没有回应。 “多勒?” “今天师徒都没早到?” 她轻轻一推,房门没有上锁,一股热巧与香草气味都难以掩盖的恶臭迅速充斥了她的鼻息。 前一刻她以为是贮存的禽蛋因为天气毁坏了,但下一秒她所看到的则在瞬间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海伦妮尖叫一声,甩开房门奔向街外。 —————— —————— “嗯……所以说死者是糕点店的糕点师傅。” 雷奥多抽着烟,问向身旁的店长。 “是……是的,我…我很难想象……” “放心吧女士,我们会调查好这一切的。” 他对这位女士短时间内从这样恐怖的经历中缓过来不抱有信心。 “我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安心的待在家里,期间会有警员保护你的安全,而在你感觉到缓过来一些时,我会亲自来问你一些有关的问题……” “嗯,谢谢您……” 海伦妮还以为警察会直接将自己转送到警局,而这位警官的处理方式则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但出于无奈,这家店铺必须关停一段时间,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没关系……我的同事已经通知了总店。” “那就没问题了。” 雷奥多注意到了她胸口的月亮神徽。 “愿夜赐予你暂时的寂静。” 警官在胸口划一轮月亮。 “愿星光照耀迷茫的路途。” 海伦妮回礼,向雷奥多鞠了一躬后便在警察的陪伴下离开了现场,只剩下外围维稳的警员和围观的群众。 “到时候你去看住那位女士。” 雷奥多将自己的警官证和协助条款展示给负责片区的警长。 “首先要保证她的安全,那些警察可对付不了有准备的辉术者。” 等待巡逻的警长与赶来支援的警力交接完毕,雷奥多和莱兹掀开了被封锁糕点店门前的警戒线。 “这里的糕点看上去挺不错。” 莱兹顺手拿起海伦妮之前放在店门口的隔夜糕点吃起来,巧克力和蛋糕的松软甜香瞬间在他的口腔中交合。 “要是我就绝对不会拿一块处于神秘案件现场的糕点塞到自己嘴里。” 无奈的摇了摇头,雷奥多示意他将手中剩下的糕点放回木推车上,令他更无语的是,莱兹问一旁执勤的警员多要了一份隔离带和用于包装证物的隔袋。 “有问题?” 雷奥多没急着进门。 “嗯……问题大了,这份糕点有问题,这,这……这些糕点都有问题。” 莱兹将每块糕点都捏着“品尝”了一口。 “别磨叽,具体点。” “这些糕点里面都被加了点料,准确来说,加了点不明来历的辉晶粉末,而且已经被神秘化,具有神术或者其他力量的具现能力。” 莱兹抿了抿嘴,先于雷奥多走进店面,而后者早习惯前者的神经与轻浮,毕竟每个特异的辉术者都或多或少有着自己的秘密,雷奥多不在乎这些。 只要不与自己的底线为敌,只要不站在律法的对立 他不介意和任何人合作,无论对方是否隐瞒。 直接推开链接的侧门,莱兹嫌弃般撇了撇手,当然,后厨的腐臭气味确实让人不适,一具外表干瘪,周围却流淌着腐烂体液的尸体正趴在他该工作的砧板上。 “体表没看到明显的外伤与钝器凹陷。” 雷奥多带上手套,轻松的翻开了几乎已经快要和骨架分离的血肉,在此同时,恶臭的体液顺着不堪重负的肉体一同在石砖地板上蔓延。 “这下好了,正好省事。” 莱兹指了指尸体分离出的头骨,后脑一处明显的碎裂处证明了这位可怜的师傅即便没有被辉术影响也难逃死亡的眷顾。 “不可能的,一次猛烈的击打可能是他死亡的原因,但绝不是否定辉术影响的证据,既然海伦妮小姐声称她在昨天还亲眼见到老师傅带着他的徒弟一同下班……” 雷奥多用手套把烟头掐灭,呛人的卷烟明显无法和满屋的恶臭抗衡。 “那他的尸体绝不会是这个样子,至少即便在这样的天气,尸体腐烂的也太快了。” 莱兹替雷奥多说出了他的想法。 “死神有关的神术?或者是宁静教会关于夜之权柄的邪教徒?” “现在还不能轻易下判断,仅凭尸体也猜不出什么,一些辉晶物品同样能做到这些。” 雷奥多艰难地将尸体翻过来,除了随身体脱落的血肉外并没有新的发现。 “现在不知道的就是那位多勒先生到底去哪了,他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菲妮已经带着另外一个行动队去他的住处了。” 莱兹终于忍受不了后厨愈发难忍的腐臭气息,随意观察了四周便自己走出后厨。 “没有找到凶器……” 雷奥多猜测凶器应该是类似重锤一类的大型器械,不然也不会在受害人的后脑留下如此骇人的孔洞与裂痕,但在仔细搜索了一周后,除了糕点店日常需要用到的工具外他没能发现任何能致死的器具。 出于海伦妮以及店规的要求,所有东西都被摆放在它们该在的地方,根据门前贴着的寻物概要,雷奥多清点现场竟然异常的轻松,那些用于制作的小麦精粉和其他谷物粉就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后厨的列柜里。 就当雷奥多一无所获,准备离开后厨并联系联合会比较“熟悉”尸体的小队来接管现场时,莱兹一脚踹开后厨的侧门。 “你得来看看这些。” 雷奥多没多想,跟着莱兹来到了店面陈列糕点的展柜,一盘盘精美的糕点被放置在重金购置的冷藏透明立柜中,但雷奥多很快发现,这些糕点无一例外的都少了一些部分。 “……” “我不是说了吗……” “不,我是说,这些糕点都有问题,每一份都是精美的毒药。 ” 莱兹索性直接用封条绕了整个直角展柜一圈,然后看向雷奥多。 “我们和警署或许该庆幸这位倒霉的老师傅死在了昨天,要不然等这些糕点被人买走,呵,估计这半年都没假期吧。” “你是说这些糕点都被加了料?” 雷奥多近距离看了一周那些覆盖有巧克力碎末的精美糕点,没有一丝危险的信号。 “纯正的辉晶粉末,额,我是说被死神神术影响过的辉晶粉末,算了,其实正常人吃下辉晶粉末也无异于自杀,毕竟谁想得绝症呢,呵呵。” 雷奥多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再次掐灭烟头,转身走进后厨中刚刚摆放面粉的柜子。 “莱兹,这些呢?” “什么?” 莱兹慢悠悠且不情愿的来到边上,只是在他看清那堆面粉的下一刻,他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我们要在这里等宁静和存护教会的人来吗?” 莱兹和雷奥多走出店面,同时让在门口协助的警员们驱离那些还在围观的平民。 “估计生命教会的人也会到场,这个后厨简直就是个剧毒加工厂,我只能祈祷这些面粉是刚刚运到糕点店后厨的,而不是已经送到了别人的肚子里。” 雷奥多深呼一口气,抚摸着口袋中的神徽。 “我们要不要立刻去问询海伦妮小姐?” “明天,今天不合适了。” “随你。” “队长。” “什么事。” “你说如果今天这位老师傅没死的话,如果我们没出现在这里,如果这些糕点卖出去了……” 莱兹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样轻浮了。 “一场不亚于首都恐袭的蓄意谋杀,或者是对法尔坎特的报复。” “我就是问问,我们还不是出现在这里了嘛。” “你留在这里看住现场,在教会支援到达前绝对不要离开,知道吗?” 雷奥多把“绝对”的语气压的很重,但他知道莱兹还是分的了轻重的。 “你呢?” “去忒伊街区看看菲妮的情况。” “你不放心她?她那边可是有一整支的行动处小队。” “就是隐约的担心,既然我们都查到现在还没有人阻挠,这里也不需要我了。” 雷奥多开始掏出左轮检查里面的蚀刻弹药。 “我没意见,你放心去吧。” “嗯。” 莱兹目送着雷奥多渐行渐远,然后问警员找了把凳子,就这样在店门口坐了下来。 “你说啊,老头。” “死神的力量,甚至沾染了一些宁静的气息,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不是说有种怀念的感觉吗?怎么现在又忘了?” “死神已经陨落,而大部分在当时比较强大的神眷者团体都或疯或傻,要不然就被定义为邪教而被联合绞杀,但因为未知的原因,一些教徒在向死神祈祷时仍能得到回应,这也是死神邪教奇多的原因之一。” “不会是你在偷偷装神弄鬼吧,呵呵呵……” 没有回应。 莱兹就这样慢慢和某位一直调侃着,丝毫没在乎另外几名在边缘执勤的警员们的目光。 “他在那里自言自语好久了诶。” “那些特别行动处的人就这样,神神叨叨的,他们出现的地方都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你新来的,多了解了解,最近世道太乱,别不小心在哪个巷子丢了小命。” “哦哦哦,知道了前辈。” 刚入职没几天的警员好奇的看着那位坐在门口,几乎和他同样年轻的行动处成员,突然,自言自语的年轻人看向自己,对着他乐呵呵的挥挥手,这让他不自觉紧张起来。 “能来杯咖啡吗?我是说你旁边那位先生。” “……” “…………” —————— —————— “忒伊”街区 菲妮正躲藏在公寓二楼一处杂乱的公共洗衣间内,她的灵视已经完全失效,此刻她和智识之主的连接几乎完全被切断,而那支负责协助自己的行动小队早在五分钟之前就完全没了音响。 死一般的寂静,她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上门拘捕,直到他们来到公寓二楼,直视了那幅挂在走廊尽头的诡异画像后,一切都晚了。 一阵踩木声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很遗憾,她绝望的发现声音来自洗衣间门外。 第3章 见面 咚 咚! 咚!! 敲门声逐渐变为了烦躁的撞门声。 公寓本就年久的木门发出最后不堪重负的嘶吼,而菲妮能做的只有握紧自己手中唯一一把左轮。 嘭! 随着一阵剧烈的木材吱呀,仿佛一股巨力终于撕裂了木门,什么东西要进来了。 眼前没有丝毫光亮,她的灵视也早已失效,唯一能依靠的队长和其他人都不在自己身边。 她甚至在思考外面的怪物会怎样杀死她,她不想那些出现在受害者身上可怕的变异最后发生在自己身上,虽然这是特别行动处大部分成员最终的归宿。 她提起左轮,不是对准门外,而是对准自己的额头。 她闭上眼睛,等待怪物进门的那一刻。 “砰!” 另外一声巨响打破了走廊的寂静,她能听到门外的声音在枪响的那一刻便嘶吼着扑向枪声的来源。 在又几次枪声后,走廊又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她害怕这种寂静,洗衣间中似乎只剩嘀嗒的水声。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在菲妮刚把手从不知为何异常粘稠的地板上抽出来时,门外的踩木声又让她的心弦紧绷起来。 踩木声果不其然的在洗衣间门外消失,也就意味着有什么再次站在了洗衣间门外。 “吱……” 不同的是,这次门开了。 就在菲妮准备扣下扳机时,门前的身影划着了根火柴,点燃了他手中带血的煤油提灯。 “抱歉,小姐。” 艾希恩顺便用油灯点燃了嘴里叼着的卷烟。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带你离开这里。” 菲妮就这样被突如其来闯进的风衣青年搞的愣在原地,不知道应答什么。 “吼……” “哈啊……啊!!!” 不再等待愣在角落的菲妮,艾希恩一把拉住少女离开潮湿的洗衣间,只不过在煤油灯的照耀下,菲妮才发现包括洗衣间在内的公寓二楼早已经被几乎发黑的瘀血覆盖,一想到自己在满是血水的洗衣间里待了这么久,刚工作没一年的菲妮就感到一阵恶心。 “等我们出去再吐,那东西要缓过来了。” 将油灯推给菲妮,青年反手拿过她手中的左轮,朝着走廊尽头的黑暗清空了弹巢。 “快走,前方右转,跨过那些尸体下去,快!” 越发靠近的嘶吼声证明了蚀刻子弹确实只起到了激怒什么的作用。 “那你怎…么……” 没等话说完,自己就被青年一把推开,油灯被甩飞到墙上,破碎的玻璃储罐引燃了木制的墙壁。 直到此时,菲妮才看清了袭击众人的怪物为何物。 那是一张扭曲至极的脸,像被强行缝合在一堆还在蠕动的血肉之上,它似乎也是异常痛苦,不断嘶吼着莫名的语句,只不过猩红的双眼中看不出一丝的清明,而嘴角还含着的断臂表明着它之前在走廊中做了什么。 不知为何,怪物即便受到艾希恩的攻击却丝毫没有和艾希恩缠斗的意愿,它只是嘶吼着扑向倒在走廊扶梯尽头的菲妮,无视那些穿透血肉在体内炸开的蚀刻子弹。 就在菲妮再次颤抖着闭上双眼时,只觉得一阵耀眼到穿过眼膜的光覆盖住周围的一切,温暖的光。 死亡并没有如期到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青年正将一把长剑从怪物的身体中拔出,而那柄剑甚至没有沾染上一丝污痕,只是那头怪物如同受到重创一般再也不能起身,蠕动的肉块开始从臃肿的身躯上逐个崩裂,腐烂,死亡。 “你什么也没看到。” 艾希恩重新将长剑插入剑鞘。 “我是说这把剑。” “嗯……” 菲妮机械的点头,然后任由艾希恩拉住自己的手臂走下楼梯,只留下燃烧起的烈火来净化这污秽的一切。 —————————— “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的人还在里面。” 雷奥多按住了自己暴揍面前这位联合会成员的心情,毕竟一个由二级辉术者领头的五人小队已经折在了里面,在任意一位主教到达之前,这些赶到的巡逻成员不能也不敢贸然进入公寓。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我们不能徒增伤亡,即便您是一位三级的辉术者,但是这对可能涉及邪神的现场根本微不足道。” 来自智识的几名巡逻人员非常专业的联系了警方和联合会,并熟练的在公寓周围用辉晶和法杖布置了阻碍和感知辉晶法术的术式。 只是出于对理性的过分追求,这些顽固的知识分子无论如何也不让几乎同时赶来的雷奥多独自进入公寓。 雷奥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瘀血蒙蔽整座建筑的玻璃,血水顺着建筑的缝隙蔓延至墙体外,而他知道菲妮只是一个刚入门的辉术者。 颤抖的手只能用力握住袋中斗争之神徽,祈祷菲妮能活着等到支援到来。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万念俱灰时,公寓二楼突然传出的铳器巨响在曾几刻甚至照亮了被血肉覆盖的玻璃。 这意味着还有人活着,几声铳器击发的巨响说明这绝对是一把经过改造的大口径武器。 当所有人紧张的观望着事态发展的时候,随着几声制式左轮的枪声和一阵几乎闪烁整座建筑的白光后,一阵下楼的脚步声从众人设立的封锁线后传来。 幸运的是,走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怪物。 身披黑色风衣的青年拉着菲妮迎着众多的枪口走下楼梯。 几乎没等联合会的人按规定检查从未知情况下脱离的人员,菲妮就冲开隔离丝带飞扑进雷奥多怀里。 “队长!” 女孩在被雷奥多抱住的同时几乎就哭了出来,雷奥多沉默不语,只是一遍遍抚摸着菲妮。 智识教会的行动队无意打扰那边的两人,于是两位明显是负责人的成员走过来问询艾希恩。 “有证件吗先生,或许您是属于……?” “艾希恩,游客。” 艾希恩配合的将政府和边境配发的相关证件交给面前的两位,一位队长走过去将证件交给同在现场的警长检查无误后便还给了艾希恩。 “抱歉,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 “理解。” “但还是很难想象,您真不是一位辉术者吗?” 两位来自智识教会的队长无法想象艾希恩是怎样解决公寓内未知威胁的。 “我曾经也算是辉术者吧……也在洛恩克斯的相关行动处工作过…曾经隶属于存护,但我没有什么信仰。” “原来如此……再次向您表示感谢。” 曾经是辉术者,那就证明面前的人可能已经辉晶病晚期,亦或者他因为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污染。 尽管如此,既然他还未被所属地的教会或者政府机构绞杀或囚禁,那就表明他还是他们可靠的同事。 两人的态度更加敬重了。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明数量的邪教徒通过一幅诡异的画像杀死了公寓中包括他们自己的所有人,刚进去的行动小队并没有发现一楼的客人已经全部化为献祭的祭品,而等他们发现二楼的壁画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 “唯一活下来的小姐因为灵视的预警及时闭上了眼睛,没有受到污染的影响,但其他队员既要在受到污染的同时还要和血肉融合起来的怪物战斗……” “总之,你们可以在二楼的那堆肉山中找到所有的遇害者…抱歉,如果我经过的早一些的话……” “没事的先生,您完全不需要为此自责,在这次事件解决后,我保证您会收到政府以及联合会的奖金。” 在交代了一些细节性方面的问题后,艾希恩将自己最喜欢去的酒吧地址留给了行动处后便在宁静修女和播种者的支援到来之前离开了现场。 ———————— ———————— “嗡……” 艾希恩掏出从卡兰德买的通讯器。 “……” “喂?” “哦,维蒂尼亚啊…怎么了?” “……” “嗯啊,我确实用了那把剑的力量。” “……” “没办法呀,打不过人家,只能拜托您家这位大神了。” “……!” “没惹事没惹事,我现在可老实多了……” 艾希恩行走在夕阳下的砖石街道上,打着哈哈回应着通讯器另一边的声音。 “别啊,没必要告诉她们的,我这不是都留了你们的联系方式吗?” “……” “好了好了,我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艾希恩就这样乐呵呵的走进了一处位于克洛普德街区的酒吧内。 “……” “有危险肯定会联系你们的,我保证。” “……” 挂断通讯,酒吧吧台后的酒保熟悉的递给了一杯混合了卡兰德麦酒和法尔坎特甜酒的特调,酒杯在光滑的吧台上笔直滑到艾希恩手中。 “哟,今天是跟女友聊天?这么高兴。” 酒保用白手帕细心的擦拭桌台上的杯子,彩色的氛围灯通过玻壁反射在他黝黑的皮肤上。 “熟人罢了。” 艾希恩微抿一口特调,斜眼看了看同样在微笑的酒保。 “不像你,死了估计都没人关心,混的还不如你的店铺值得让人惦记。” “哈哈啊,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嘛。” 随着一股回甘的清凉液体裹着气泡进入咽喉,艾希恩顺手将高脚杯再次滑到酒保手中。 夕阳西下,越来越多的酒客进入酒吧。 擦拭完艾希恩传过来的酒杯,酒保将工作交给另外一名来上班的员工,两人就这样慢慢走到吧台尾的暗处。 “你看,这不就是我的作用吗?” 酒保检查着艾希恩递过来的左轮,虽然已经见过不少次,但还是下意识啧啧称奇。 “弹药消耗这么快,又遇上什么事了?” “没什么。” “呵……” “这么大的口径,还能有这样的轻便型,镌刻内核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确实是。” “哈哈,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怎么说,也只有我现在有能力在这里为你制造出这种口径的辉晶弹药了。” “有空再说,人家可看不上你个死人。” “……” “一发一枚银拉马,特制另算,老样子没优惠。” “当然。” 艾希恩从兜里掏出了一叠纸币。 “八十发普通的蚀刻子弹,二十发具有镇静作用的特制弹,另外来两弹巢的全辉晶装药弹。” 收起对方递过来的纸币,酒保并没有检查数量或者真伪,而是果断收下。 “这次可是大手笔哦,还有钱吗?” “没多少了,刚才的酒能算你请我的吗。” “必须的。” “你要的挺多,五天后还在这里交货,酒我请。” “没问题。” 就当艾希恩准备离开时,酒保拉住了他的衣角。 “哝,那边喝酒的,从刚刚我们在这里时就往这边瞅几次了,怎么,认识吗?” 艾希恩沿着酒保的视角看向吧台中央,雷奥多正在吧台喝着甜酒,并同样察觉到两人的目光,他只是微举酒杯,并没有多说什么。 “需要我解决吗?” “没事,不是仇人。” 艾希恩再次起身,离开前转头对酒保说道: “记得帮我留意下来你这猫眼酒馆交易的人有没有什么利于用于防御的辉晶物件,有的话下次我来拿货时告诉我。” “可以。” “交易愉快。” 交代完这些后艾希恩便继续迎面走向吧台坐着的雷奥多,直接在后者身旁的位置坐下。 “喝什么。” “单卡兰德麦酒。” 新来的酒保如常将酒递给两人后便识相的去为别的酒客续酒。 “谢谢。” 雷奥多长叹一声,率先开口。 “应该的。” “如果菲妮今天出事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将她托付给我的,菲妮的父母。” “这不是你的错,先生,毕竟连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恶化到如此。” “……” “你果然不是碰巧经过那栋公寓。” 雷奥多颇有意味的打量着艾希恩。 “当然,我确实为了调查某些事情而追查到此地,但不意味着我与你们为敌,毕竟我也曾是在联合会效力的一名队员。” “我没说我对你没有基本的信任,我的意思是,你是否有能提供给我的信息,如今各类邪教在法尔坎特整个国家层面上猖獗起来,光是丹泽尔顿的安保力量都几乎难以支撑日益增长的意外伤亡。” “……” “如果你知道的更多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但你只是一名三级辉术者,一支行动小队的队长,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先生,无意冒犯,但我相信好人在这个时代其实并不是很多。” “……” 雷奥多没有立即回答,他粗糙的手指缓缓轻敲着酒杯。 “我不知道法尔坎特这样下去是否真的会为我们带来曾经的繁荣……有位新的同事确实已经提醒过我这一点。” 中年人猛然把高杯中的甜酒一饮而尽。 “但正如你说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改变不了本就不理解的政治,我只是不想有更多人因为这些恶意而白白走向死亡,这不合理,也不当是他们的终局。” “民族情绪不应该是滋生邪恶的热土,而我怀疑最近恐袭案件的频发和这些不无关系。” 艾希恩静静的听着这位老队长对时局的看法,虽然在观点上有些许不一,但雷奥多的开门见山倒是让艾希恩放松许多。 “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些关于我为何追查到此处的信息,但说实话,有关这次的案件我自己也是一无所知。” “嗯……” “这样吧,明天找个时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你们的行动处细谈吗?” “当然没问题。” “那就这样说定吧,今天有些晚了。” 递给艾希恩一张伪装用的公司名片,两人没有再说什么,雷奥多和艾希恩一同起身走向猫眼酒馆门外,在简单握手后,他们在街道的后端分开。 第4章 链条 雷奥多昨夜并没有回到警署给他分配的住所,由于担心菲妮的情况,他只是简单的在办事处的柜台边小睡了一觉,并向教会联合起草了一份文书。 晨光刚刚透过办事处的双窗,门前的摇铃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么早倒不像是莱兹或者爱兰的习惯。 他从柜台的文件堆里起身走向侧门,透过观察孔看见了昨天救下菲妮的青年。 “请进。” 拉开侧门,示意青年在柜台坐下后,雷奥多走向柜台内,从一台辉晶冰箱中拿出了两瓶冰镇的甜酒。 “哈……这让我想起了一位曾经的同事。” 艾希恩边喝着甜酒,脑子里又浮现出查德西尔欠揍的神情。 “是指喝甜酒的习惯吗,我的队员莱兹一直有喝甜酒的爱好,我也不反对就是了,不过这个小冰箱倒是刚刚不久前的同事送给我的。” “冰过的甜酒和麦酒一样都有不同的风味。” 在喝着玻瓶里甜酒的同时,艾希恩把一叠资料从腰间的挂袋下取出。 “你要的资料。” 雷奥多拆开桌上用干兽皮包着的文件包,拿起里面的文件仔细查看。 “南方联盟对大法尔坎特的态度表示不满,声明法尔坎特在四皇战争后接管领土完全是一种非法的,未经承认的侵略行为……” “南法尔坎特一处位于边境的警局遭受不明袭击,十六位警员牺牲……” “非法邪教肆虐南法尔坎特,教会与警署声明其人员主要来自南方联盟” “南法尔坎特农民声称夜半看见自己刚刚逝去的亲戚在街道游走,警方在调查后澄清……” “恐怖,南方联盟属地内酒馆半夜惨遭屠杀,具体情况仍在等待声明与调查。” “……” “…………” “东法尔坎特大公遇刺!大法尔坎特首都遭遇特大恐怖袭击,预计死亡人数上千……” “……” 其中部分案件被人用红笔连接,而个别案件被划上了问号与斜杠。 “你在追查那些极端组织?” 雷奥多暂且抬头问向还在喝着甜酒的艾希恩。 “嗯,我从南法尔坎特的边境一路追踪到这里。” “那些邪教和现在大法尔坎特的混乱有关?” “至少他们干了其中的不少,很有意思的是,南方联盟反法尔坎特的极端抵抗组织经常会和邪教合作,甚至他们彼此都是对方的成员。” 雷奥多看向剪纸资料上被着重画红的事件——夜半走尸案,他举起资料再次问向艾希恩: “其中有隐情?” “如果说警局受袭,或者是其他发生在公共场所的袭击单纯是那些连自己同胞都敢杀害的疯子做出来的蠢事,那这件混杂在其中的‘趣事’则成为了诡异的异类。” 艾希恩放下甜酒瓶,回想起当时他前往那处小镇的经历。 “在我以为这又是南方联盟那群人干的好事时,我突然发现当时举报的那位农民已经失踪,而负责调查的警员也因公牺牲,据说是在家中猝死……” “也就是说当时的知情者全部消失了。” “没错,就是因为如此,我没有机会进一步调查,但我来到丹泽尔顿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个。” 艾希恩用手指了指那些统一划分为“南方联盟”的案件链。 “你们应该知道昨天公寓里的怪物是那位师傅的徒弟了吧?” “嗯。” 雷奥多很难想象宁静教会和生命教会的人怎样将那堆血肉一块块分开的,这不是他该想的事,只是想着那群平日里宁静温柔的修女一本正经的拆解着尸体…… “他是这些南联盟疯子培养的新成员,某个激进组织将一批高能辉晶炸药运给了他。” “哦,这我知道些。” 艾希恩的话提醒了雷奥多。 “那天我们在他所工作的糕点店后厨发现了大量混杂着辉晶粉末的面粉,这些辉晶似乎还受到了某种污染,一旦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嗯?” “我说的是高能的辉晶炸药,成块的,不是那些磨成粉末的辉晶?” 雷奥多愣在原地,他当然知道高能辉晶极其不稳定,是不可能被磨成粉末状的。 “……” 艾希恩察觉到了雷奥多明显的神情变化。 “你们肯定没有找到那批高能辉晶,或许如果不是我的告知,你们连那批辉晶的存在都不知道,对吗?” “我现在就将此事上报给联合会。” 雷奥多神情严肃,在如今公主联姻和大公选举之际,这批高能辉晶或许已经超过那些其他的不稳定因素了。 “你还知道更多吗?” “没了,我跟着他到了公寓,接下来发生的你都知道了。” 柜台内传报机不断传出滴滴声,印有讯息的纸张从其中递出。 “三位主教已知晓,如有时间,请在工作后赶赴生命教堂详谈。” “怎么说?” “联合会回复主教已知悉,并让我在今晚去生命教堂汇报。” “肯定要问你信息的来源,你如实汇报就可以了。” 艾希恩丝毫不在乎这些。 “最后能问问你,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呢?” “我答应过我曾经的同事,这是他的遗愿。” “……” “抱歉……今天下午我要去拜访那位幸存的糕点店店主,你要去吗?” “我已经不隶属于联合会了,更不是你们的队员。” 艾希恩笑着收起被雷奥多打开的文件袋,在将其重新别在腰间后起身准备离开。 “你可以是。” 雷奥多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艾希恩。 “我可以先申请你为临时的队员,等你哪天准备离开时再解约,正好你不是缺钱吗?” “哈…听力不错啊,这能让你听到?” “不是有意的,我也不会透露。” 就在雷奥多挽留之时,菲妮伸着懒腰走下楼梯。 “啊~唔~今天队长来这么早?” 少女习惯性的走向柜台,却发现门口站着另外的人。 “嗯?” 揉了揉眼睛,菲妮才看清来者的面孔,她的救命恩人。 “……先…先生…………早…早上好……” “哈哈哈,没必要这么拘谨,我年龄也没这么大。” 艾希恩挥挥手跨过门槛。 “记得下午先来猫眼酒吧喊我。” 还留在屋内的两人目送着青年消失在街道外。 “还挺年轻的,不是吗?” 雷奥多疼爱的揉了揉菲妮本就散乱的短发。 “你怎么找上他的?” “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都要去登门道谢的,没了你我可就完蛋喽。” “哼!让你不把我带在身边……” 菲妮看似生气的将雷奥多推开。 “这不是想让你自己成长嘛,再说我能知道这次任务会这么危险……” “但…但和我一同去往公寓的小队,是他们让我躲在洗衣间内的,他们…他们活下来了吗?” 雷奥多沉默的摇摇头。 “……” “不用抱有负担,我的菲妮,这是联合会赋予我们的责任,如果我们不用牺牲来将这些污染隔绝在生活之外,那谁将会用死亡来付出代价?” 中年人还是慢慢抱住了主动靠过来的少女,像一位老父亲一样安慰着她。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离你而去,所以在这之前我必须把你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孩子,既然你还是选择了你父母的道路,你就要承担这该负有的一切。” 雷奥多想起了那位年轻人叙说的目的,又想起了菲妮的父母,如果不是菲妮还在,自己或许也可能和他一样走向复仇的道路。 但幸好,他还有菲妮,他还有借口去逃避。 “下午是他们的葬礼,你可以去宁静教堂参加,就当是感谢吧。” “好……” “马上继续去智识教会学习,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提升自己的实力了,如果我当年早日成为一名三级辉术者,你的父母也不会……” 雷奥多的目光黯淡下去,那段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但他又怎能忘却呢,毕竟是菲妮的父母救下了当年的自己。 “哦哦哦,说过不讲这些的,哈哈,你看我……” 菲妮埋怨的眼神及时止住了他的回忆,她不喜欢雷奥多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的样子,正如雷奥多所说,这就是他们的责任,从不后悔。 “总之,掌控好辉术的力量既能让你免于被不详污染,也能避免过度使用而患上辉晶病,保护你想要保护的。” 少女点点头,接住了队长准备好的早餐,在一声告别后便也消失在门外。 只剩下刚刚点燃香烟的雷奥多默默的翻动着案卷。 —————————— 猫眼酒馆后的桌球室,艾希恩的精力正聚焦于手中球杆之尖,他在思考一会后改变了姿态,杆尖与球碰撞。 “你的球技不是很好。” 旁观者中的一位和蔼老人乐呵呵的看着黑色的点球经过反复的碰撞后进入了它不该进入的球袋。 “可惜,但该我了。” 对面的壮汉后手轻松打进一连串精彩的进球,直到最后的白球进入球袋,人满为患的桌球室迸发出一阵掌声。 “承让。” 壮汉率先向艾希恩伸手。 “你的酒钱我付了。” “感谢。” 大汉乐了一下,因为这局本就是面前青年开的桌,只是为了娱乐休闲,对方其实完全没必要付钱。 “看小友也是常客,不如下次来的时候和老头我开两局?酒水我来请。” “乐意之至。” “人家这不还没走嘛,您老不现在就开一局?” 几位等待着的球酒客争着起哄,而老者只是用眯起眼睛笑着将视线转向桌球室门外。 “咚。” 下一刻木门便从酒馆一侧推开,新进的酒保呼喊着艾希恩的名字。 “艾希恩先生,门外有两人找您。” “知道了,辛苦。” 艾希恩转头看向老人,后者仍是眯着眼睛微笑着,倒是先前起哄的那几位酒客有些尴尬。 “那这桌球就交给这位老先生吧。” 艾希恩向里面的球客们点头致意后便放下球杆推门离开。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爱好。” 雷奥多和另外一位身材高挑的棕衣女士并排坐在靠近桌球室一侧的吧台边。 “无聊罢了,我对这玩意没天赋的。” “哈哈,看得出来。” 女士在一旁露出礼仪性的微笑。 “感谢您救下菲妮。” “该做的。” “好了好了,该去办正事了。” 三人离开喧闹的猫眼酒馆,前往正处于一天中最忙碌时刻的“磨坊”街区。 “很难想象一位工作于高档甜品店的店长会出生在法尔坎特最贫穷的阶级。” 各类磨坊中传出的剧烈噪音,街上工人的吆喝声,马车和货运机车的引擎声…… 混杂喧闹的声音混合着炎热的气息,使得“磨坊”街区甚至比猫眼酒馆中更让人感到燥热。 “最难能可贵的应该是她没有和自己的出身切割,我见过太多的人在得到更好的后反而转身歧视曾经的自己。” 爱兰在马车上眯着眼睛感叹着。 “不管如何,这次事件肯定会给她造成无法磨灭的影响。” “唉……希望能妥善解决吧,毕竟还有更大的烂摊子要解决。” 马车迎着剧烈的午后阳光到达一处位于“磨坊”大区边缘的高档公寓群,这片高级公寓群几乎不受街区中噪声的影响,而且基本都是独栋两层的公寓。 摇响门外的摇铃,一阵脚步声在门后驻足一会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门。 “您好,警官先生。” “下午好,海伦妮女士。” 雷奥多左右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本该出现在此处的莱兹的身影。 “请问之前有警员来保证您的安全吗?” “嗯?是有一位先生的。” 海伦妮点点头,似乎还很满意的样子。 “他现在在哪里?” “哦…那位警员先生好像去买咖啡了,他说自己有点小困,所以去隔壁街道的咖啡店坐会儿。” “……” 雷奥多脑门上的青筋突兀的暴起,爱兰则是抱歉的赔笑。 “需要举报他的擅离职守吗?小姐,我保证警署会秉公处置。” “啊?不,不不不,警长,我很满意他的保护,从未有过让我有如此安全感的警员了。” 海伦妮惊讶于这位警长为何要处罚那位温柔体贴的警员。 就在雷奥多几乎懵圈的时候,“当事人”从公寓群街道的尽头慢悠悠走来,手中还提着两杯冒着热气咖啡。 “哟呵,人挺多哈,嘿嘿,买少了。” 第5章 笔记 “不知道你们来这么快哈。” 在海伦妮的感谢下,莱兹将其中一杯咖啡交给这位店长。 “我记得给你的命令是片刻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雷奥多有些愠怒于他轻浮的态度,要知道除了受害者的家人,海伦妮是最了解他们日常活动的人了。 “放轻松,我自然有手段保护这位小姐的安全,再说她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嘛,队长。” “既然海伦妮小姐没问题就行了……” 一旁的爱兰出来打圆场。 “轻浮的态度迟早会让你付出代价,莱兹,记住我说的话。” 雷奥多一行人随着海伦妮进入公寓,只剩下哼着不知名歌谣的莱兹一个人喝着咖啡守在门外。 “昨晚休息的还好吗,海伦妮小姐。” 三人在客厅的棉沙发就坐,房内朴素的木色黄棕装修让人感到莫名的放松,这位店主的内饰并没有如她的邻居般那样奢华。 “还行,不过还是很难不回想起那天见到的……” “很抱歉,我理解这种遭遇,也知道言语根本无法抚平对您造成的影响,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处理这件事,让您的生活回到正轨。” 雷奥多从口袋中掏出备好的纸笔。 “我现在要问的,请您如实回答。” 海伦妮点点头,等待警官的问询。 “您对这次受害的后厨师傅了解有多少?” “老洛尔吗…他已经在这家店里工作二十多年了,在我来这里工作之前他就已经是店里经验最丰富的师傅了。” “家庭方面呢?” “……他的妻子因为瘟疫在他年轻时去世了,小洛尔在军队服役时死在了一场边境维稳任务,所以他后半生转信了生命母神。” “愿他在母神的花园中安息。” 爱兰叹息着摇头,感叹这位老人的不幸。 “生活方面呢?” “生活?自从他独居后,从清早到傍晚,老洛尔几乎从不离开店内后厨,这是他唯一钟爱的事物了,他好些徒弟都已经离开店面独立工作,只有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待在店里,我们都很尊敬他。” “嗯……” “关于他的徒弟,多勒,你有什么了解吗?” “多勒……说实话,我和一些店员并不是很喜欢他。”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是法拉贡和法尔坎特的混血,多勒的法拉贡父亲同样死在了一场边境冲突中,而他的法尔坎特母亲带着他与他的妹妹来到丹泽尔顿谋生路。” 海伦妮似乎回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眉头微微皱起。 “多勒的母亲我印象很深,她一天打三份工,只为了供兄妹二人上学,但对身体的摧残是很难挽回的,法尔坎特频发的瘟疫同样在数年前收走了她的生命……” “而后呢,他是怎么进入你们店内成为学徒的呢?” 雷奥多又将一页记录满的稿纸翻开。 “老洛尔由于一直孤身一人,我们店铺给他的高额酬劳被他大部分都捐赠给了教会援建的福利学校,他就在那里资助了当时因为多勒母亲的突然离世而面临退学风险的多勒妹妹。” “所以为了帮助多勒兄妹,他将多勒招为了自己的弟子?” “嗯,据我了解是这样的,不过多勒一直为自己父母的死耿耿于怀,以至于在他任职前台时由于过于恶劣的态度让我们店铺遭到许多举报,不仅是顾客,他对我们这些法尔坎特店员也充满莫名的怨恨……” 海伦妮边说边无奈的摆手。 “尽管我们尝试过和他友好相处,不过于事无补,在和当时的老洛尔商量过后,我们将他调到了不经常和顾客接触的后厨。” “尽管他的态度还是如常恶劣,不过老洛尔算是他们兄妹的恩人,后厨的杂务他都完成的不错,老洛尔也在将自己的手艺不遗余力的传给他。” “不过怎么问这么多关于多勒的事情,是他也出事了吗……” 雷奥多和爱兰对视一眼,然后回头说道: “我们只是例行的问询,但由于他是嫌疑人之一,在案件结束之前可能都无法正常工作了。” “哦……原来如此。” “那同样,您知道多少关于多勒的日常习惯吗?” “这个嘛…因为我们普遍跟他关系不好,只知道他似乎跟一些街道的混混搞在一起,哦对了,他对自己的妹妹很好,但我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他的妹妹似乎并不是很亲近他兄长的样子?” “懂了,嗯……您知道他的妹妹具体在哪座福利学校上学吗?” “好像是生命和宁静教会联合承建的一座,就在磨坊大区。” “……” 记录完双方的对话,雷奥多合上连页稿纸,他和爱兰同时起身并和海伦妮握手。 “今天就到这里吧,感谢您的配合。” “哪里哪里…” 在海伦妮想和艾希恩握手时,艾希恩笑着摆摆黑袍下的右手婉拒了她。 “在案件结束之前,警署仍会派人保护您,但我保证,他们不会打扰您的正常生活。” “嗯,实在是感谢你们。” 在寒暄几句后,雷奥多谢绝了海伦妮的送行,三人径直走出公寓后便看到在门前小桌上呼呼大睡的莱兹。 “……” “不用管他。” “下一步去哪里?” 爱兰先一步坐上马车。 “先去多勒家里看看吧,老洛尔的小房子我已经去过了,那个可怜的老人没什么留下来,仅剩的家庭合照被我送给负责安葬他的殡仪馆了。” “……” “行。” “那就这样说定了。” 雷奥多说完便跨上马车,同时在看到艾希恩点头后就甩动马鞭,车架掀起一阵尘土,覆盖睡在小桌间的莱兹,令后者猛打喷嚏。 “……妈的,谁这么没素质……” 莱兹瞪眼瞅着刚刚离开的车架。 “……” “唉,有必要这样吗……” 轻声嘀咕了一句,年轻人再次合上双眼,仿佛又进入了梦乡。 —————————— —————————— 又一次回到了这处公寓。 两层的污染和血垢已经被教会联合清理干净,只剩下被烧穿的半间二楼没有被清理。 在雷奥多向负责看守的执勤队员出示证件后,三人在一位警员的带领下进入公寓。 “前面就是案发的房间……” 警员向三人敬礼,然后头也不回的跑离了二楼。 “他们对这些未知的事物还是比较敬畏的。” 爱兰无奈的抽出自己腰间束带上挂着的绿色法杖。 “就是害怕罢了,毕竟任何一个带脑子的辉术者杀死这些仅有小口径辉晶左轮的警员和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艾希恩率先用右手推开被血污染黑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景象和刺鼻的气味让熟悉的记忆再次浮现。 那是他和艾文娜初次直面污染,直面辉晶的负面。 艾希恩永远不会忘记这种气息——死神的气息。 “经典的死神神术造成的污染,根本不需要判断,对方几乎就没想栽赃给生命教会。” 青年随意用刻意戴着手套的“左手”直接将被多勒杀害的同租者的尸体,或者他的一部分捏在手心观察,并翻找着客厅那些同样覆盖血色的抽屉与角落。 “既然对方没想隐藏,我们可以等教会后续清理的人员来到后再进行调查,你这……” 爱兰赞同雷奥多的建议,实际上她也确实没见过像这样直接接触污染物体的人,即使他的左手几乎被衣物和皮手套完全覆盖,但感染辉晶病或者直接遭受异变的风险还是很大。 “不用担心我,这些剩余的烂渣还不至于对死物造成影响。” “死物?” 爱兰与雷奥多被艾希恩突然的话语搞的一头雾水。 “没关系,客厅这些柜子交给我吧,你们去还没完全烧毁的卧室和厨房看一看吧。” “真的没事吗?” “嗯。” 艾希恩拒绝了两人的好意,爱兰和雷奥多见劝阻无果后便也不再阻止,两人分头去几乎被大火摧毁的另外一边的两个房间检查。 在翻动到最后一副抽屉时,突然响起的铁栓声阻挡住了艾希恩拉开的动作。 “嗯……” 幸亏锁闩早就在时间的冲刷下老化,在艾希恩多次用力拉动下很快就发出不堪的撕裂声。 “砰” 木条和锁闩的连接处瞬间断裂,一本被保养的异常干净的皮质笔记随着崩飞的铁条从中抽出。 艾希恩拆开外表的皮扣,翻开笔记。 ———— 1089年11月5日 在赫本的引荐下加入了组织,终于能为报仇做些什么了…… 1089年12月4日 参加组织的神秘仪式,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1089年12月5日 从洛尔师傅那里学到了热巧蛋糕的做法。 1090年1月15日 和母亲与妹妹一同去公园。 …… ………… 艾希恩快速翻动着笔记,多勒似乎只是单纯的将生活中发生的任何有意义的事随意记录在本子上,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工作,生活和某个组织的三言两语。 1091年2月10日 母亲也走了……我必须担起西斯黎娜生活的责任。 1092年5月12日 留下的一切都已经花光,西斯黎娜的学业……我得想想办法。 1092年5月13日 拒绝了洛尔师傅的帮助,他已经帮助我们太多了…… 1092年6月10日 还是收下了师傅的钱,应该能多撑几个月 1092年12月7日 那些法尔坎特店员还想可怜我们兄妹?我迟早会将我遭受的百倍还与你们! 1093年2月19日 赫本给我分享了“能挣大钱”的危险活,或者我该去试试? 1093年3月10日 吞下了赫本带来的契约物…… ... “有发现吗?” 爱兰和雷奥多纷纷从另外一边烧毁的房间里走出来, 看来两人除了灰烬和腐蚀外一无所获。 “一本多勒留下来的笔记。” “里面记录了什么?” “我还没看完,自从法尔贡来到法尔坎特的数年生活都被记录在了这本笔记中,其中还提到一位名叫赫本的人带他加入了某个组织。” “……” “你的想法是?” “据我现在看,多勒似乎对老洛尔十分感激,我不相信他是杀死洛尔的人,另外海伦妮小姐说的没错,多勒确实很疼爱他的妹妹,至于那个组织,现在我看到的部分只提到了赫本这位个体。” 艾希恩合上笔记,将前者交给雷奥多。 “没事,先留在你那里,等你看完有结论了再交给我。” “卧室已经被烧穿了,除了焦木就是剩下的灰尘,完全无法找出任何异常的遗留。” 爱兰的眼神问询着雷奥多,后者也是微微摇头。 “厨房里只有腐烂的食材,我带来的辉晶探测器也没有反应。” 雷奥多再看了一眼艾希恩手中那本和周围的烧焦痕迹格格不入的笔记,从口袋中点燃了手上掐着的烟卷。 “就这样吧,能找到这个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再交给教会和政府的后续处理队伍看看吧。” 三人离开公寓,雷奥多去街头的电话亭联系教会联合的后续处理,而爱兰与艾希恩就在公寓前等待着。 “冒昧问一下,爱兰小姐是什么等级的辉术者?”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和雷奥多同样是三级辉术者,所以我们的队伍类比其他的行动队人更少一些。” “你信仰生命教会吗?” 艾希恩注意到爱兰手中的法杖。 “嗯,是母神从大瘟疫中救下我,而之后我发誓将一切奉献给祂。” 爱兰微笑着回答艾希恩的提问。 “大瘟疫……为什么法尔坎特瘟疫如此频发。” “那场四皇会战,以及接下来的边境冲突几乎拼光了整个法尔坎特两代人,艾希恩先生,一个国家因为战争死去了五分之二的国民,而战争则完全摧毁了她的殉葬体系……” “横尸荒野,遍地残骸。” “……可以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没必要避讳这些,法尔坎特人已经因此习惯了和死亡共处,但由于瘟疫频发,所以在法尔坎特可以看到生命和宁静一同收到欢迎。” 看到艾希恩思索的神情,爱兰补充了一句: “当然,死神也是。” “人们想要活着,所以追求生的希望,人们看惯安眠,所以敬畏死亡。” 爱兰的眼神扫向正朝他们走来的雷奥多。 “你该好奇的应该是我们的队长,信仰争斗的人在法尔坎特可不多。” 第6章 安德 “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给艾希恩先生说明一些关于我们国家的事情。” “比如说?” “我们的主流信仰,以及我们为何信仰祂们。” “哦,那我知道你为什么聊起我来了。” 雷奥多主动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神徽,艾希恩对此再也熟悉不过了——一枚斗争的神徽。 “在法尔坎特信仰斗争的人确实不多,而且大部分是法尔坎特国防军里的士兵或军官。” 雷奥多并没有因为自己信仰的不合群而感到不适过,至少祂的力量能帮助小队,保护菲妮,进而更好的完成教会联合的任务,这就足够了。 “每个国家的习俗不一罢了,之前我在洛恩克斯的时候,信仰斗争甚至是那里大多数人的常识。” “艾希恩先生来自洛恩克斯?” 爱兰突然的反问反而让艾希恩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是,如果你相信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属于何处,或许有一天我会找到答案,但还不是现在。” “只是爱兰的随意询问,没有其他的意思。” 雷奥多以为是艾希恩不想提起,便先一步试图结束这个意料之外的话题。 “没事,我刚才说的也不是应付,那些就是事实,仅此而已。” “今天就到这里吧,爱兰你驾车带着艾希恩先生先回去,我马上要去附近的宁静教堂接受问询。” “不用我们陪着吗?” 爱兰将晶绿的法杖收回腰间后坐上了车架。 “联合会的问询只让身为队长的我前去,你们就算去了也只能在教堂门口等我。” 雷奥多再次摇头拒绝: “有这时间,你可以将这位艾希恩先生送回猫眼酒馆,然后接上结束下午课程的菲妮回到行动处,最后在行动处的柜台里享受一杯下班后的冰甜酒。” 队长的话引得爱兰一阵发笑。 “好吧好吧,那我就先走了,冰甜酒会给你留一瓶的,不保证莱兹回去后会不会给你喝掉哦~” 爱兰随后示意艾希恩上车,却没想到后者也跟着雷奥多一起拒绝了同行的邀请。 “晚些有点事,爱兰小姐就不用费心我的事了。” 爱兰目光飘向就在艾希恩身后的雷奥多,见后者微微点头后也不再多说。 “唉,怎么都不跟我走……” “对了!” “还有什么吗?” 她在挥动马鞭前最后想起了一件事。 “要我去之前海伦妮小姐的公寓接莱兹吗?” “……算了,他死不掉的。” “哈哈……” 马鞭扬起,车架带着爱兰的身影和笑声消失在街道远方。 雷奥多掐灭烟头,将后者丢在脚下扭了扭。 “抱歉,但我必须再问一遍——你愿意成为我们小队的暂编人员吗” 中年人看向艾希恩的目光竟有几分请求。 “如果不嫌弃我连辉术者都不是的话,可以,但我不确定我会在法尔坎特待多久。” “这不是问题,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熬过这段时间后,不,只要你想要,你可以随时离开,我以争斗之名保证。” 雷奥多朝着黑袍青年伸出右手,再一次的,不是在洛恩克斯,而他也不再是曾经力量的主人。 艾希恩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摇着头伸出几乎从没露出来的“左手”握住雷奥多的右手。 雷奥多在握住这只手的一瞬间便触电般僵在原地,这样金属般坚硬的质感绝对不属于人类,他此刻才发觉,不只是左手被黑袍覆盖,艾希恩的整条左臂本就包裹着一层极厚的皮革,附加他双手一直戴着的皮手套…… 即使是傻子现在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那么合作愉快,希望我们能有个好的开始。” 率先有些机械的松开雷奥多停滞的手,艾希恩在拍了拍雷奥多的肩膀后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这位队长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询的想法,中年人只是又从烟盒里捏起一支卷烟,熟练的点燃后叼进自己嘴里。 “呼……” “呵。” 他没由来的笑了声,朝着宁静教堂走去。 —————————— 夕阳最后一丝橘光已经消散在地平面,这也昭示着一天工作的结束。 晚间去这所位于“磨坊”大区之中的宁静大教堂祈祷几乎是大部分生活在这里的人日常固定的习惯。 无论是忙碌的早间还是寂静的午夜,这里总是宁静的,令人舒心的宁静,令人暂时忘却的宁静。 人们来到这里,随着修女们祈祷,听从牧师的解惑,并在宁静的指引下结束这一天,当然,也有祈祷后再去往酒吧的例子,但只要本意无差,那些修女往往乐于见到人们在享受宁静后去追求欢乐。 无论贫富,法尔坎特人们总想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宁静教会进修,而家里有一位宁静修女更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雷奥多此刻就站在这所大教堂的双开冥香木门外,这所宁静教会在丹泽尔顿领所辖最大的教堂驻有一位神眷者,掌握着七级辉术的冯.安德冕下。 “您是来接受问询的吧?” 一位身着围身丝袍的修女从侧门叫住了本想和人群一起进入教堂的雷奥多。 “嗯,有问题吗?” “请随我来。” 修女的神情如大多数宁静神职人员一样,总是保持一种似是而非的神秘微笑。 雷奥多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这位修女进入侧边一处极为隐蔽的木门,在踏上阶梯的那一瞬,这位队长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祈祷大厅的正上方,众多信众如今就在自己的脚下。 眼睛睁开又闭上,雷奥多周围的环境再次发生了变化,无论是刚刚脚下的信徒还是身边陪伴的修女,一切都随着宁静的夜笼罩所有后陷入永恒的寂静。 “愿夜赐予你暂时的寂静,晚上好,安德冕下。” 雷奥多本以为只是地区的分主教会来进行问询,没想到身为宁静驻法尔坎特四位枢机之一并肩任圣女的安德会亲自前来。 “愿繁星照亮迷茫的路途,雷奥多队长,无需如此拘谨,这只是防止其他耳目的必要手段罢了。” 一位披着深紫教袍的美妇人从夜的帷幕中凭空出现在雷奥多面前,深紫到逐渐发黑的落地长发与环绕她周围的星月状紫黑辉晶链条表明着她的身份。 “至于为何是我亲自进行问询,相信你已经可以猜出了。” “那批高能辉晶?” 妇人赞同般点点头,随手朝笼罩教堂穹顶的夜幕一挥,其间的繁星开始变换聚合,最后形成一幅动态的画面 这似乎是一部挂在何人胸口处的记录仪留下的影片,这伙蒙面的武装分子正在护送着一批蒙布的货车队伍。 正当画面缓缓变化时,突然的爆炸和枪火声取代了赶路的步伐与辉晶引擎的嘶吼,带有法尔坎特总参部徽章的军人突然出现在镜头内,隶属于军队的总参部突袭了这支运送队伍,而镜头在几次闪烁后画面便消失在爆炸声中。 “这是流入丹泽尔顿的那批高能辉晶?也就是说它们现在在军方手里?” 雷奥多无法想象隶属于军队特务机构的总参部会隐藏这样的事实。 “不,恰恰不是他们,这是现场一位异教徒的最后录像,看来总参部的军人们终结了他可悲的生命。” 安德微微摇头,否定了雷奥多的猜测。 “总参部稍后确认了执行任务的两个小队全部失联,而他们当时在执行拦截名为‘血债’的反政府组织计划的恐袭,但现场遗留下的镜头却表明了军队已经完成了任务。” “……” “这说明有第三方再次突入了队伍,解决了这些军人?或者……” 雷奥多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德。 “两支全部由二级辉术者组成,三级辉术者领队的总参小队不可能发生集体叛变,你的想法没错,有第三者插手劫走了那批货物,而如今总参部也没有关于那批货物的具体情报。” “那之后呢?”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了,那件事情也让你和你的小队来到了这里,雷奥多先生,相信你应该感同身受。” 中年人只有在安德说出这句话后才猛然发觉,她指出的这几件事都发生在大法尔坎特首都恐袭案之前,而这批货物是什么,大法尔坎特四千五百多人和一位法尔坎特大公用生命给出了答案。 “……” “事关重大,所以特事特办,这也是我亲自来问询的理由,这批高能辉晶不可能只够融合成在首都爆炸的那一枚,不管你从哪里得到的情报,这都我们对此进行提前预防提供很大帮助。” “一切都要感谢那位救下我队员的艾希恩先生,而他也是这些情报的提供人,并且艾希恩先生特别嘱咐我要知无不言。” 雷奥多将艾希恩留在行动处的文件夹递给安德,后者只是拆开检查几眼后便还给了雷奥多。 “关于他,教会联合和总参部下属已经调查过,确认为是洛恩克斯西南境一位因故退休的教会联合行动队员,而他递交的过境资料显示他还去过卡兰德……至于其他的,洛恩克斯的教会联合与卡兰德政府拒绝提供除此之外的任何信息。” “他在追求着什么,换种方式说,他在狩猎着什么,安德冕下,他告诉过我,我懂这种感觉。” 妇人斜视着站在原地许久的雷奥多,她当然知道后者为何当年从生命转信争斗,雷奥多的履历说明了一切。 复仇,向过往,向遗憾。 夜幕再次闪烁,星光汇聚成一把黑色长椅。 “请坐,我没有怀疑那位艾希恩先生,以现在的情况下,即便他确实有其他不利于法尔坎特的目的,恐怕我们也不得不与他合作,至少保持最低程度的信息分享。” 安德示意雷奥多坐下,自己的面前亦凭空出现了一套办公的桌椅具,她本人则是端坐在夜的帷幕下。 “既然他的调查方向有助于我们,那就要团结一切能合作的力量,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尝试着让他成为你们小队的一位暂编人员?” “很高兴,他没有拒绝,安德冕下。” “哦?原来你已经问过了吗?” 妇人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他救下了我旧友的遗亲,我无以为报,正好他似乎随身带的钱不够用了,我就试着让他加入我们队伍,正好我们队伍人也比较少。” 雷奥多同样从文件夹里拿出他填写签字的临时队员评估与招募表。 “不用给我看了,稍后我会呈报给联合会。” 一枚火漆块出现在表的右下,前者在下一秒融化,并在兽皮纸上凝固为繁星与夜月的徽记,而后后者自动飞回雷奥多的文件夹内。 “并不是所有三级辉术者都知道这件事,而你是特例之一,回去后继续沿着原方向调查,如需配合的话可以直接在行动处提出申请,但记得不要外传有关高纯度辉晶的任何消息。” “知道。” “多个队伍都在分别调查着不同的信息源及其后续,你们先负责调查眼前的案件,有进展随时汇报,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适当减少午夜巡逻的时间与人数,调查为重,明白了吗?” “明白了,安德冕下。” 繁星环绕的安德满意的点点头,这位枢机率先与穹顶的夜幕融为一体,消失雷奥多的视野里。 “那就到这里吧,辛苦了,雷奥多队长。” 声音回荡在之前她所在的高处,但夜已经开始涌动,覆盖住穹顶的一切。 眼睛一睁一闭,在下一次呼吸间,雷奥多才发现自己竟然处于前来祈祷的人群之间,一旁的几位执勤修女向他点头致意后便示意他不要发声。 “这就是宁静的权柄吗…呵呵,果然如此的神秘与恬静,圣女安德……” 雷奥多静静的找了一处座位,等待大部分人完成祈祷后再随着离开的人群走出教堂。 “至少事情都还不错……” 他这样想着,来不及等待行动处中爱兰给自己留下的冰甜酒,雷奥多从街角的午后便利店中拽上一瓶甜酒,用随身的短刃撬开瓶口后便踏上了回程的路途。 第7章 悔过? 西斯黎娜 1093年3月18日 终于成为“血债”的核心,赫本预付了我应得的报酬,西斯黎娜的学费也不用愁了! …… 1093年3月28日 多日身体不适,不过还是帮赫本把那批货搞去首都了,现在负责交接的那批人该到地方了吧…… 1093年4月08日 赫本突然拜访,看起来他似乎不是很高兴?但他还是按时付了说定的佣金。 1093年4月11日 身上开始出现浮肿,脑子里感觉一直有声音在说着什么……妈的,烦死了。 1093年4月14日 组织竟然让我把剩下来的一些污染辉晶磨成粉末?店里的研磨机……不行,会连累师傅和店长他们……虽然他们是法尔坎特人,但…… 1093年4月20日 组织上的联络员肯定了我对任务的贡献,说我提供的辉晶粉末在多次袭击中起到作用,还给我报销了研磨机的经费! 1093年4月25日 替西斯黎娜交学费,买了新衣服。 1093年5月2日 身心俱疲,为何脑内的声音还在不停回响!赫本也根本联系不上! 1093年5月3日 组织上让我放下心来,副作用…副作用这么大吗……而且…老洛尔好像发现我身上的辉晶粉末了…我…… 1093年5月6日 组织为什么询问关于西斯黎娜的事情?西斯黎娜绝对不能牵涉其中,绝对不能! 1093年5月9日 秘药甚至开始改变我的外表!为什么!为什么!不,我,我该怎么办! …… ………… 1093年5月14日 老洛尔和店长问我为什么不去店里……脑子里的呢喃已经趋于实质,我这样子……或许我该盖一件披风? ----年-月-日 我…杀了……师……不…西斯黎娜……赫本……不……祂,祂来了……死……我们终将…… 笔记在最后的混乱与污渍下结束,看来辉晶污染和神术失控彻底磨灭了这位可怜遗民的精神,他在意识的最后将这本笔记锁在抽屉内,然后走向理论意义上的“死亡”。 艾希恩合上笔记,兽皮本在个别日期有撕扯缺页的痕迹,不过那也已经不重要了,一个可怜的民族主义青年被引入歧途的故事。 “艾希恩,你现在在哪?” 接上雷奥多的通讯,隐隐可以听到爱兰和莱兹讨论的声音。 “猫眼酒馆,准备和你们汇合。” “嗯…不用了,你能去帮另外一个忙吗?追查赫本我们三个人就够了。” “你说。” “多勒的妹妹,那位西斯黎娜没人照看…他们家也已经被查封了,而现在是周末,福利学校的闭校日。” “懂了,你们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 通讯迅速挂断,艾希恩在空无一人的台球室叹了口气,本来的计划是整个小组除了菲妮以外全体配合警署彻查赫本,一位居住在“磨坊”区的药剂师的住宅。 “唉,他们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艾希恩推开木门,正好撞见老酒保正在擦拭桌台。 “又当老板又当酒保,天天很闲吗?” “调酒的乐趣哪是你这种无趣的人懂的…哎,你要的货给你弄好了,拿完再走。” 老板走到吧台之后,从锁住的抽屉中取出几盒沉甸的大口径子弹,上面蚀刻的辉晶纹路在晨阳的照射下微微泛出橘黄微光。 “我先拿一些,剩下的放你这里。” “当然没问题。” 将一袋子弹挂在腰间,艾希恩一口喝尽老板传来的甜酒。 “下次还是冰麦酒吧,这甜酒喝的我发困。” 艾希恩说完便拉着步子朝酒馆门外走去。 “滚!妈的……送酒喝还挑上了…” 老板骂骂咧咧的收起艾希恩留下的酒杯,把那盒子弹重新锁入吧台下众多柜子的其中之一。 ———————— ———————— “磨坊”大区,宁静街道 艾希恩仰头看着这座由两大教会共同援建并负责教学的学院,并不像个人或者其他组织援助的类似福利院形式的学院,这座安德&斯克柳莎高等学院是受法尔坎特官方承认的高等院校之一,容纳初,中,高等教育的它是“磨坊”大区的骄傲。 由于教会以及政府的援助,这所学院的初等及中等教育免费向所有通过考试的学员开放,正因为如此,许多平民的后代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更好的未来。 一群年龄较大的学生正在从雕刻有宁静与生命神徽的大门内走向前来迎接他们的亲人,身穿制服的孩子们和浑身被灰尘沾染的工人与农民们抱在一起,说笑着登上回家的载具。 艾希恩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连西斯黎娜的长相都不知道,或许他该去问问门前执勤的修女? 学院外接送的人群逐渐稀疏,最后留下等车的学生们与另一边在廊桥下孤独的身影格格不入。 那是一位被紫色头纱掩住面孔的少女,她的身体被隶属于教会辅助人员的黑袍遮住,如果不是她背上格格不入的制式书包,艾希恩几乎要感觉那是一位年轻的宁静修女。 门前执勤的修女与警长确认了雷奥多之前拜托人送来的临时证件,警长和艾希恩习惯性的握手后,艾希恩走向仍站立在廊桥下的少女。 “西斯黎娜?” “嗯?” 少女明显颤了一下,似乎才发现靠近的艾希恩。 “你在忙什么吗?” 西斯黎娜摇摇头,紫纱随着晃动遮掩着她的视线。 “你的哥哥不能来接你了。” 艾希恩刚说出这句话,没想到后者似乎十分厌恶。 “我没有在等他哦……” 西斯黎娜摇头的幅度更加剧烈。 在艾希恩彻底懵圈之前,一位老教师从廊桥后面蹒跚着走向略显尴尬的两人。 “您好,副警长先生,请问找我的西斯黎娜有什么事吗?” 这位老态龙钟的妇人慈祥的望着站在西斯黎娜身旁的艾希恩,支撑自己身体的手杖微微向前倾斜。 “您是她的老师吗?” “嗯,我是她的教习老师,也是她的领养人。” 随着明显是教职人员的妇人表态后,艾希恩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 “您和西斯黎娜小姐稍后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本来准备在下班后带她去家里吃点饭,没想到教会的姐妹们还需要我出席一场宁静的讲座,所以特意来让西斯黎娜在讲堂等我一会。” “如果您现在有空的话,能否解答我一些困惑呢?” “乐意之至,先生。” “西斯黎娜!” “婆婆?” “能在姐妹那里等我一会吗?” 少女点点头,慢慢走向学院另一边的教会区域。 一同看着西斯黎娜慢慢走远,老妇人才回过头来: “是关于她哥哥的事情吗?” “嗯,您如果是她的领养人的话,应该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了。” 艾希恩拿出了本留给西斯黎娜的事件报告以及处理结果。 “这些我已经得知了,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我的西斯黎娜绝对不会参与其中,而她的‘哥哥’多勒……” 老妇人叹了口气,用手杖轻敲着地面。 “他们不是亲生的兄妹关系,多勒的母亲,那位尽职的女工,尽职的母亲在死前把本被她丈夫作为童养媳养大的西斯黎娜托付给我,人到晚年,多一位可爱的女儿也不是一件坏事。” 艾希恩赞同般点点头,这让慈祥的老妇人第一次露出明显的微笑。 “但多勒却一直将西斯黎娜视为自己的妹妹……以及未来的妻子,西斯黎娜对此很是反感,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发现这一状况,最后多勒在一次饮酒后试图侵犯从学院回到住处的西斯黎娜。” 艾希恩眉头紧皱,实在想不到事情的真相会往此处发展。 “然后呢……您?” 妇人摇摇头,否认了艾希恩的想法。 “这孩子突然爆发的辉术能力暂时昏厥了即将动手的多勒,然后她孤身一人光着脚跑向记忆中我的住处,幸亏遇上了巡夜的行动处和警员们,不然的话……” “没事就好,但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您可以看一看。” 艾希恩又掏出了多勒留下的日记。 “你申请了外勤访视条件?” 老妇人玩味的瞪着艾希恩手中从证物袋里掏出的笔记。 “并没有,但由于我是暂时的成员,这份工作的有无我并不在意,女士,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得到更多的消息,然后我去解决该解决的人,仅此而已。” “哈哈哈哈……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劲,不错,小伙子我告诉你啊,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宁静教会在行动处的一员,那时行动处的手段可比现在狠多了,没这么多规矩和框架。” “伊洛娜,幸会,小伙子。” “艾希恩。” 伊洛娜接下笔记,坐在廊桥的石凳上仔细阅读。 “……” “抱歉,在那件事后,我几乎让西斯黎娜断绝了和他的来往,如果我之前注意点的话……” “这并不是您的错,但是还是请您告诉我在那件事后,多勒除了没有与西斯黎娜见面之外还做了什么?” “他嘛……在那件事之后便和变了人一样,他开始主动远离西斯黎娜,并搬离了原先的住所,而且每月固定在月末寄给足以支持西斯黎娜的生活费与学费……” “甚至他还有仅有的工资给西斯黎娜专门租了一间靠近我住处的独栋小房,并把地址偷偷寄给了我。” “呃……改过自新了?” 艾希恩又开始相信了一些笔记的内容,不过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一个人的全面转变?仅仅靠自己良心上的发现? 笑话。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在这之后秘密观察过他多次,我确信他对我的监视一无所知,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发自内心对法尔坎特的恨意,我竟发现多勒似乎对当年自己所做的事非常忏悔,那时的他还没加入什么‘血债’,也只是一个吃苦耐劳的普通人……” “所以他真的改变了。” 老妇人点点头,没有否认。 “由于他源源不断的打款,连见一面的要求都没提过,我开始尝试劝说西斯黎娜原谅她那名义上最后的亲人,但姑娘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些。” “我把他关起来了哦,放在我的大海里,那是另一个他,我不讨厌他,他应该感谢我。” “我记得西斯黎娜是这样说的,直到现在我也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过也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 “只是我没有想到多勒会为此走上这样的道路,这也是我的责任。” 伊洛娜在石凳上陷入沉思,不再言语。 “那最近有人盯上伊洛娜吗?” “嗯?” 艾希恩的话语打断了伊洛娜的回忆。 “多勒在死前不久曾经记录了‘血债’组织盯上了西斯黎娜。” “除了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混混外,我还没见过有辉术者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当然,不算她身边的人。” “那就是没有了?” 后者给予肯定的回复。 “就算有的话,我也可以保护她,即使死亡将我迎至终归的宁静……” “……” “就到这里吧,感谢您的解答,一定浪费时间了。” “没有没有,小伙子,我本来就有一次讲座要在这里等待一会,和你聊天很高兴,也算了解了一些我该知道的事情……” 和老妇人握手,艾希恩转身准备离开廊桥。 “哦,之后能让我和西斯黎娜聊一聊吗?” 艾希恩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想和西斯黎娜本人聊一聊。 “请便,她本就是学院的学生,你可以在下课时在廊桥或者学院教堂外见到她。” 伊洛娜微微颔首,走入学院廊桥的深处。 “……” “至少有了许多意料之外的进展,西斯黎娜的状况也并不是这么的糟糕,甚至可以说,她生活的很好?” 艾希恩离开廊桥,穿行在学院中央的圆弧花园中,一阵轻笑声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目光随着声音转去,几位见习宁静修女和隶属于生命的播种者不知道再聊些什么有趣的话题,而西斯黎娜就在她们之间,被众人簇拥在中心,像处于姐姐关怀下的妹妹一样接受着众人的抚摸。 “这样的生活也许挺不错,成为一位修女,为女神,为世人带来关怀与宁静,而不用去操心尘世的种种。” 艾希恩轻叹一声,快速离开。 “西斯黎娜又漂亮了!” “那是!这可是我们的好妹妹。” “来给我摸摸头哟~” “哈哈哈,西斯黎娜妹妹还是这么害羞。” “该上课了,大家赶快走吧。” 在姐妹的打闹中,西斯黎娜突然转头看向那个离开的身影,她好奇的歪歪头,却被其他的修女们推着走向前方的教堂…… 第8章 准备 艾希恩在今晚没有回到猫眼酒馆的桌球室休息,他既然领了行动处下发的工资,那即便他现在是实际意义上的“编外人员”,责任的使然也让他自发来到无人的行动处守夜与避免突发事件。 “铃~~” 小门边的铃铛因为艾希恩的闯入而泠泠作响。 “欢迎回……来,呃……抱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菲妮先以为是雷奥多一行人终于回来了,却没想到是艾希恩先进入了行动处,突然的变化以及上次见到他时的支吾让菲妮更加紧张。 “没事的菲妮,我懂你的意思,下次不用这么紧张。” “嗯……” 菲妮收起柜台上摊开的由智识教会编着的“法术安全释放的解析与术式”,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并没有从公共小冰箱里拿出明面上属于所有人的甜酒,而是自己略显生疏的从柜台下拿起一小盒咖啡粉,尝试着给艾希恩泡一杯自己做的咖啡。 “这么说…雷奥多现在算是你的养父?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艾希恩乐呵呵的看着菲妮手忙脚乱的使用着辉晶加热器煮着已经开始飘香的咖啡,也知道这样的咖啡一定属于本就偏爱咖啡而不喜饮酒的爱兰。 “对,我已经跟雷奥多队长一起生活十四年了,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父亲,而爱兰就是我的母亲。” “莱兹呢?” “莱兹?他嘛……算是比较损但是也足够可靠的哥哥吧…毕竟他也加入队伍好些年了。” 菲妮认真的回想着艾希恩所问,却没有发现面前的加热器已经开锅。 “哎呀!” 在慌乱的关上加热器后,前者又开始翻找起爱兰留下来的方糖等调味品,所幸的是爱兰似乎本就没在意别人会拿走她的咖啡以及其他用品,菲妮并没有费太大力气就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 “三块方糖加三勺牛奶,谢谢。” 菲妮点点头,终于,在一阵忙乎后,这杯满含菲妮感谢之情的咖啡还是递到了艾希恩的手中。 “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艾希恩品尝着这份有些过于“浓厚”的咖啡,无论如何,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雷奥多很疼爱你,爱兰他们也是。” “我知道,但是队长老是对当年我父母的事情感到愧疚,我怎么劝他去释怀都没有用,一有心事就偷偷找角落喝甜酒,生闷气……” 菲妮似乎十分不满雷奥多的这种行为,不过这也能让人理解,前者并不希望身同生父的雷奥多沉浸于早已过去的过去,而后者本就不可能从那件自己不了解的“牺牲”中释怀。 “你还记得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艾希恩顿了顿: “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嘛…这件事我早就不在乎了,队长天天跟我说什么——既然你选择了父母的道路,就要承担这该负有的一切什么的……” “队长当时作为一位从前线退役的老上尉加入了我父母当年的行动队,同时跟随我的父亲学习辉术,父亲留下的日记还专门称赞了身为年长者又为上尉的雷奥多竟然能这样虚心请教自己关于辉术的知识……” “一切都很好……直到那一次边境冲突,本来追查辉术逃犯的雷奥多在位于南方联盟边境的一处法尔坎特小镇里被支持南方联盟的反抗组织与当地邪教联手袭击,我父母赶去支援时却撞上了一位疑似邪教干部的五级辉术者,在掩护身受重伤的雷奥多撤离后,我的父母亦下落不明……” 菲妮表情自然的说出了这些,她没有撒谎,对于这些过去的,少女已经并没有什么在乎的了。 “邪教干部?” “事后经赶到支援的主教与军方的联合调查,确定为死神的气息,也就是信仰死神的邪教,他们当时刚刚在镇中释放瘟疫辉术,杀死了大部分无知的镇民,而幸存者全拥挤在镇里的几个正教教堂内,雷奥多队长碰巧就在这时赶到了镇外……” “这确实不能怪他,不是吗?” “对啊,就像他保护我一样,我父母身为三级辉术者,保护当时的队长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们行动处彼此不仅仅是同事,我们就是彼此的家人。” 艾希恩赞同的点点头,菲妮说的确实没错,当你能够放心将后背交给某人时,你们的关系也不可能仅仅止步于同事了。 “但话说回来,你的父母客观上还是因为救雷奥多而死,而雷奥多正好又是从战场退役的上尉,他不可能不在乎这一切的,你要理解他,菲妮,这样的恩情不是说仅仅将你从小抚养到大就能释怀的,懂吗?” “不要怪他,你变得更加强大也是对他的回报。” 艾希恩指了指菲妮前不久刚刚收下去的指导书: “早日能成为独当一面的辉术者,当雷奥多终于能放心将你送出他臂弯下的时候,想必他也会欣慰许多吧。” “嗯。” 就在咖啡饮尽之时,木门上的铜铃再次响动起来,雷奥多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行动处。 对于艾希恩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行动处,雷奥多并不意外,因为艾希恩说过自己有着在行动处共事的经历,但他能和有些惧人的菲妮这样聊天却让他十分惊讶。 “怎么样?” “人去楼空,倒是逮到了一群计划恐袭的愣头青,现在转交给警署和军部去收拾他们了。” 雷奥多叹了一声,啪一下坐到了柜台前,而爱兰则是默默走到柜台后和菲妮站在一起,准备也给自己泡一杯午夜的咖啡;至于莱兹,在进门的一瞬间便径直去往行动处内接客的沙发,躺在上面就丧失了“生机”。 “在意料之外,我怀疑他不仅仅是‘血债’组织的成员,赫本有可能本来就是一个被替换的身份,我怀疑他亦是穿插在这些激进组织中的邪教成员,当然,不排除他身为‘血债’高层抛弃底层成员逃跑的可能。” “警署和联合会也持相同观点,现在军部和警署正在联手审问那几个被抓住的倒霉蛋,但我预计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为什么?” “你觉得十几个甜酒喝到烂醉,爆炸物和高危武器随意摆放在一起的愣头青年能有计划这些的能力吗?” “……” 雷奥多拍了拍腰间的弹袋,原先装满普通弹药的火腿弹鼓已经几乎打空。 “为了附近居民的安全,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使用辉术,我甚至感觉他们其中有些人中弹前甚至都还没醒酒……而其他人在哀嚎之下过了一段时间也从楼里面出来投降了。” 将爱兰递来的甜酒的瓶盖撬开,雷奥多神情略显无奈。 “确实不像是能套出情报的人,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联合会大部分行动队还是保持协助警署的日常维稳,部分精锐队伍负责继续调查频发的邪教案件,军方和警署则负责审讯和巡逻。” “各司其职,其实还是没有什么重大进展,毕竟现在也要忙于大公选举准备和公主联姻。” “我们呢?” “要先等军方和警署那边出结果,我和爱兰准备去‘走访’一下多勒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血债’组织的痕迹。” 冰凉的甜酒入喉,雷奥多咳嗽了两声后说出了他的第二个后手。 “还有那批辉晶粉末的粮食粉货源,既然后厨钥匙与货物核实都是老洛尔负责的,那身为徒弟的多勒只可能是和别人合作将成袋的整装面粉运送到后厨的。” “所以第二条调查道路是我和莱兹负责,去调查糕点店的货源?” “嗯,明天就分别启程,务必小心。” “我有个问题。” “嗯?什么?” “按常理来说这样的激进组织制造出如此多的案件,为什么还掌控不了他们高层的具体名单或者安排卧底呢?” “好问题,我当时和军方讨论的时候也问过。” 雷奥多示意艾希恩跟自己走上二楼小卧的阳台,前者直到完全离开室内后才从口袋中拿出一支卷烟点燃。 “因为他们几乎全部都是由狂热者单线联系组织行动,当军部清理掉这些‘节点’后,由这些‘节点’负责招募的民族激进主义者又会变成单纯的犯罪分子,这就导致了杀死他们反而更会加重警署的负担并进一步危害社会安全。” “至于卧底,他们几乎只招收混杂有卡波里德,南方三国或者其他国籍的人加入,即便加入了也会经过某些‘特殊’的审查,军方与警署对这种几乎无意义的牺牲行为没有兴趣。” “这是一位军方情报官的原话,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以军部那群人的习惯来说,他们之前绝对尝试过,而现在的拒绝则很明显的说明了尝试的结果。” “……” “我可以去尝试,你没必要让莱兹跟着我的。” 艾希恩并不认为莱兹跟着自己会起到作用,毕竟如果遇到的威胁连他都解决不了的话,莱兹大概率也只是去送死的。 “觉得那小子弱?” 雷奥多突然乐呵起来。 “他身上绝对有秘密的,我觉得他甚至从未刻意对我们隐瞒过,不过是他不说,我们也绝不会过问,懂我意思吗?他在保命时的手段可不比那些高阶辉术者少。” “无所谓的,我只是提前说明我无法保证他的安全罢了,毕竟我连辉术者都不是,更别说去和那些可能藏有邪教徒的武装分子战斗了。” 雷奥多倚靠在阳台石栏边,呼出的烟雾消散在灯火照亮的边界之外。 “你真的不是辉术者?我看你的实力应该弱不到哪里去。” “怎么,曾经可能算是吧,现在已经没有这种能力了。” “那天公寓内的青蓝光芒呢?” “知道对你没好处,‘队长’,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能防身的只有这个了。” 艾希恩掏出腰间那把尺寸夸张的左轮,辉晶内核在灯光下呈现银白与橘红的美丽透光。 “这不是警告或者试探,我只是想知道你实力的真伪,方便我到时候作出准确的判断。” 雷奥多的眼神异常坚定,他是认真的。 “不用那个的话打不过你的,有数了吗?” 后者理解般点点头,继续在石栏边抽烟。 “明天有发现的话尽量稳定接触。” “我会做出合适的选择。” “呵……也对,毕竟你也是一路调查到这里的,我拦不住你,但也希望你记住,无论什么,只要你在我的队里,我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哈哈哈哈,菲妮果然没说错,还真有那个味道了。” 艾希恩看着面前一脸正经抽着烟的雷奥多回想到了菲妮描述的场面。 “菲妮说了什么?” “没事,夸你的。” 艾希恩拍了拍雷奥多的肩膀,手臂的微震抖落了些许还冒着微红的烟灰,随后消失在黑暗中。 “明天我会尽量注意安全的,放心吧,老上尉。” 说完这些后艾希恩便原路走下楼梯,只剩下雷奥多在晚风吹拂的烟雾下愣神,思考着菲妮那妮子究竟能和她的‘救命恩人’说些什么。 “我们的中年大叔在楼上干什么呢?” 在艾希恩下楼时,爱兰已经和菲妮并排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与橙汁,刚刚在沙发躺着的莱兹则是被硬生生赶到柜台上躺尸。 “抽烟,准备明天的计划,提醒我注意安全什么的……” “还是老样子没变啊,不过我们也早就理解了,他是队长嘛,关心仔细点总是好的,你这刚开始,别在意就行,雷奥多说话一直都很直接。” 爱兰拉着菲妮从沙发上起身: “这么晚还走?不如留下来睡一夜。” “不了,猫眼酒馆的人有给我留房间的,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爱兰两人将艾希恩送到门口。 “那路上小心,明天见” “嗯,明天见。” 艾希恩朝着门前的人挥挥手,转身离开行动处。 雷奥多刚好抽完手中的烟,将剩下的棉棒踹进衣兜后,他也和其他人一样,目送着年轻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第9章 示威 “一杯甜酒一杯麦酒,加冰后混在高脚杯里。” 穿着束身绿带衣的莱兹将十枚铜拉马摆在酒馆吧台上,硬币和光滑古朴的木台一同在晨光下泛白。 “来的挺早……等下,我还没提货,三分钟。” 老酒保说完便转身再次走进被幕布遮住的工作间,没过三分钟,他便扛着三角堆架的酒桶“轰”的一声摆在柜台下,老酒保顺手把调酒壶按在酒桶上的出酒口,金黄与橙红的液体飘散着发酵的香味分别倒入两提调酒器中。 “前天刚到的丹泽尔顿,用中法尔坎特的葡萄酿造的,今年的新酒,麦酒是卡兰德进的货……” 酒保按着自己的习惯向顾客介绍着自己的货源,尽管清早第一位客人似乎对此兴趣不大。 “台球室现在还不开放,要等到八点。” 另一个调酒壶在酒保的手中反复摇晃,他早就发现了这位年轻人的注意力一直在艾希恩待着的台球室。 “不用紧张,老板,我是他的同事,等他一起出任务罢了。” 稳稳接住酒保递过来的高脚杯,莱兹慢慢品尝着麦田与酒架混合的滋味。 “就他还当上警察了?” 莱兹胸前别着的警徽与他的绿色束衣格格不入,主要是这位副警长轻浮的态度很难让老板不怀疑面前的青年不是一位游街的不良挂着假警徽来酒馆挑事,但据他的印象,应该没有混混能在这个点来酒吧找事,而且……已经有多久那些混混没来“光顾”他的店铺了? 老板已经不记得这些了。 “你在这里等他吧,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喊。” 也没再多问什么,老板回身继续忙着将酒桶里的新酒与其他品类的地方酒整齐的摆放在柜台后精致的木展框内,只有那块一直横挂在吧台正上方的覆灰黑板写着的可购买的酒品酒类没有变化过。 又等了许久,当有些工人说笑着走进酒吧只是为了喝一杯晨酒时,个别赶早来“占领”桌球室的爱好者们已经聚集在门外,没等他们叩开门扉,木门就从内部缓缓移开,老样子穿着一身黑衣的艾希恩走出门外。 “小伙子今天还练球吗,老样子,输了自罚一杯?” 艾希恩罕见的对为首的老人露出惧怕的神情,加上本就似乎没睡醒的朦胧,让他此时给人感觉颇为无害,让莱兹无法和之前的艾希恩联系在一起。 “哈哈哈哈,没事的,多练,总有一天会把老头子我喝倒的!” 老人的话让周围包括柜台的老板都再也憋不住笑容。 “算了算了,年轻人就该去忙些。” 不仅仅是老板看到了莱兹胸口的警徽。 和众人打完招呼后,艾希恩如释重负的跟在莱兹身后离开了猫眼酒吧。 “挺多球友啊,技术应该不错?” “应该比你好。” “呵呵……” 莱兹翻身跳上马车,艾希恩紧随其后登上后车的车厢。 “根据爱兰从海伦妮小姐那里问出的货源,她们店内预定的制成粮食粉都是由磨坊大区边缘的一家名叫‘斯维登’的粮食公司订购的,双方的合作已经长达数年。” 莱兹一只手控制着马绳,另一只手随意翻动着爱兰交给他的问询总结。 “具体情况还要先去现场看看,将辉晶粉末混杂到面粉里,这种极端手段还是第一次见。” “没准是多勒自己偷偷加进去的,呵呵…一旦这些企业被军务部那些家伙知道参与刺杀了大公,甚至只是涉嫌牵扯进资助那些非法激进组织,我敢说不到一天之内那里的所有人都会被彻查一遍,至于企业本身?只要他老板脑子还正常,就不可能同意为了所谓的‘夺回占领区’而献出自己前大半辈子积累的财富……” 莱兹回身透过后面的铁栏杆看向艾希恩: “这些老东西可是那些活过了四皇会战以及在之后动荡中拼杀出来的畜生们的后代,让他们为一些虚无的保证去付出一切?” “……” “希望是这样吧……如果真有公司或者商会参与其中,事情反而更难解决了。” 马车穿行在并不很整洁的街区右侧,艾希恩在车厢后的轻睡被马车突然的急停打断。 “怎么了?” 艾希恩下意识准备掏出武器,却发现前窗的莱兹只是在座位上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热闹了,法尔坎特的抗议游行,看看吧,之前你也应该没看到过。” 艾希恩走下车头后的铁车厢,爬上原本为自卫设计的车厢观察位上。 “这是在抗议什么?” 不止是上班的工人,甚至只要是路过的空闲民众几乎都会加入抗议的浪潮之中,人群绵延不绝直到另一个街区区块的尽头,各式抗议布条被人们用木杆举到半空中,有些人的怀里竟然还抱着一些疑似是遗照的相框。 “这…” 不等艾希恩询问,几位在路边维持秩序的警员跟随着一位警长向两人走过来。 “两位是要去执行任务?” 艾希恩点点头,没有否认。 “前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啊?你不会还没见到过吧?副警长先生。” 那位被问询的警长有些惊异,竟然有人不知道这些他们早就习以为常的抗议,而且他甚至是一位法尔坎特,不,丹泽尔顿的副警长。 “我是从大法尔坎特调来不久的。” “哦哦哦,抱歉先生,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艾希恩摆手拒绝了警长递来的卷烟,后者没有在意,转手低头用火柴开始点烟。 “他们在向卡波里德王国示威,先生,这条主街道的尽头就是卡波里德驻丹泽尔顿领馆,也是除了位于大法尔坎特,卡波里德在我们国家唯二的使馆。” “如果我不是这个……” 这位警长敲了敲胸口的警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冷笑。 “我大概率也会加入他们,这群卡波里德的狗是时候滚出丹泽尔顿了……” 卷烟点燃,这位警长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朦胧了他的面孔。 “我去让那些兄弟们让一让,祝您任务顺利。” 警长敬礼,然后便跑向游行的人群中说着什么,没过多久人群便自觉在路口让出了一条能勉强让马车通过的间隙,莱兹没有犹豫,立刻驾车冲出主街道示威的人群,直到艾希恩处于示威的人流中央时,他才发觉到示威的人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人们聚集在这里。仅仅是因为这条主街道连接着卡波里德大使馆,而在之前,无数的人从各个其他街道还在汇聚到抗议的人群中。 “震撼吗?没事的,再见几次就习惯了。” 马车离开那条街道后便开始快速穿行在磨坊大区的边缘区块中。 “见过几次,也有规模比这大的,但是为了这个目的……倒是第一次见。” “呵呵……看来大场面你也见过不少?” “法尔坎特不一样的,艾希恩,我们在可笑的战争中死掉了这么多人,压迫?剥削?生活?这不重要的,法尔坎特人的祖辈甚至父辈死在了自己的,外国的土地上,在他们付出一切后却被维多利亚,莱德尼尔,洛恩克斯……被那些所谓的大国告知自己甚至不能踏上本属于自己的土地。” “你会怎么想?维多利亚人当然不会在乎,因为战争之火甚至没有烧到他们自己的土地哪怕一丝一毫,而文森特的炮兵几乎摧毁了整个西法尔坎特。” 赶路的颠簸在莱兹半懒惰半冷漠的叙说下停息。 “法尔坎特政府目前的政策就是尽可能的改善人们的生活,并给予工人这样的阶层工作者最大的尊重,毕竟我们彼此都没从历史中喘息过来,法尔坎特需要每一位公民加入到王国复兴的路途中。” “我把车停在工厂前一个街区外了,防止这辆警车过于引人眼球。” 两人将警徽摘下,一同沿着轰鸣的工厂街道向海伦妮提到的“斯维登”粮食公司所在地走去,烦躁的机械轰鸣声回荡在磨坊大区的边缘区块,这些声音就是法尔坎特领先于整片大陆的机械工艺的具现。 “看来他们似乎都没什么安保。” 莱兹和艾希恩发现公司接待处门前一位躺在椅子上塞着耳塞几乎已经快要睡着的保安几乎就是这片由斯维登公司承包的街区块唯一的安保力量了,仅凭这位瘫睡保安腰间的左轮可保护不了如此庞大的加工厂区。 “早上好先生,抢劫,请您能把腰间的枪扔掉吗?” “哇啊!!” 莱兹特意悄悄凑到保安的左耳边,这位可怜的保安几乎在同一刻就被吓的翻下躺椅,抱着头在原地久久不敢睁眼,还不忘记将自己的左轮一把扔到地面上。 “别整他了,莱兹。” 艾希恩用手掩着头,无奈的去路边捡起保安扔掉的左轮,却发现这把左轮的弹巢中甚至连一发子弹都没有装填。 “起来吧,开玩笑的先生,我们今天不抢劫,呵呵……” 莱兹拍了拍颤抖着蜷缩在躺椅下的保安,将他掉在地上的帽子再次扣在他的头上。 “啊?” 保安迟疑的慢慢睁开眼睛,发现两人并不像是抢劫的匪帮后也放松了下来,似乎还并不在意莱兹的整蛊。 “两位是来?” “你们公司开始营业了吗,我们想问问公司的业务。” “哦哦,原来是客户啊,请进请进,我们公司的前厅接待处全天都有人在的,但接待员可能不一样, 他们是轮班的。” “保安就你一个人吗?” 莱兹和这位保安勾肩搭背的走向接待处,仿佛是多年未见面的兄弟。 “这片区块天天都有巡警巡逻,政府和老板们待工人也还行吧,没看到有谁找事,公司也就没雇其他保安,嘿嘿,说实话我也觉得这钱赚的挺简单的。” 保安打着哈欠,带着两人进入由白色砖石搭建成的接待处,珠白的砖石和室内点缀到位的绿植给人一种简洁清爽的感觉。 “小斯维登!有客户来问业务了!” 保安喊了一句,看到有人回应后便准备离开接待处。 “你们在这里等等,他估计刚上班,还在换工作服,嘿嘿,我就先回去睡会了。” 艾希恩就这样和颇为开心的莱兹一同在皮沙发上等待了几分钟后,一位穿着正装的年轻人才匆匆地从侧门跑进接待处柜台。 “抱歉久等了两位,这么早来问业务的还是第一次,哈哈,不过也确实到我的上班时间了。” 小斯维登开始按流程将印有公司运营的粮食业务的展览册放在两人面前,并让同样刚来上班的同事接了两杯麦茶放在了柜台上。 “你叫小斯维登?和这家公司的名字有什么联系吗?” “这家公司是祖父开的,现在我父亲将公司的大部分业务都交给我了,不过我还是想再去服两年兵役后再回来真正接管父亲的公司,所以如今还是暂时在前台继续我的老工作。” 艾希恩翻看着小斯维登递来的业务册,莱兹则是和刚上班的小斯维登顺势聊了起来。 “怎么想去当兵的?” “祖父和曾祖父都是大公麾下的士兵,他希望我们后代能继续为国王效忠,扞卫法尔坎特的利益。” 年轻人的目光坚定,他在说出这些的时候没有丝毫迟疑。 “尽管现在去当兵,我觉得你很可能会死在一场由南方联盟或者卡波里德挑起的边境冲突中,你就不在乎这些吗?” “哈哈,家里的老头子这不还没走吗,只要他还没事,公司总会有出路的,卖粮食,加工粮食,只要人还要吃饭,我们就不愁销路,而且我们走的精加工路线还是许多糕点店稳定的货源,毕竟没有法尔坎特人能拒绝糕点的诱惑,更别说那些贵族小姐们了。” “……” “抱歉,打断一下。” “你们这个公司…员工难道全部是法尔坎特人?” 艾希恩不知不觉已经将整个业务册翻到最后一页,在最后的员工合照中,在介绍的字体里,艾希恩竟没有在国籍一栏找到任何一位除了法尔坎特之外国家的高管与中层员工。 第10章 隐秘 “嗯……这确实很难启齿,先生,虽然我对那些同样在我们国家生活的移民们并无刚刚街道上同胞们一般的怨恨,但大公之前所订的法律确实不允许这些移民身处像军队和政府部门的管理位置,更别说我们这样的民营企业还能因此得到一些税金上的减免。” 小斯维登并没有回避艾希恩提出的问题,这是现实,仅此而已。 “别这么紧张,我们又不是处在边境交界的小酒馆,不是随便就有人因为话语掏枪对射的。” 莱兹收起艾希恩手中的业务册,一口饮尽员工放在茶几上的麦茶。 “你们能加工的所有粮食粉,每种三袋,明天下午我能在这里提到货吗?” “什么?先生,我没听错吧。” 莱兹的话语有些让小斯维登摸不着头脑,他亦从自己工作服的腰带间抽出一份相同的业务册翻看起来。 “一共十九种作物和三十四种同种类但不同精细度的面粉,虽然对我们的长期订单来说数量并不算很多,但一次要这么多种类……我还是第一次见。” “确定是全部种类?” 小斯维登已经收起业务册,将另外一本记账的小册子拿在手中。 “确定,直接说价格,然后我付钱,简单点对我们都有好处。” “还有一件事,小姐,能麻烦去帮我买一…额……” 莱兹悠哉的目光转向身旁的艾希恩,后者叹着气摇摇头。 “那就来两份维多利亚咖啡吧,我会付钱和其他费用的,谢谢你。” 那位被喊住的刚上班的小姐点点头便又匆匆走出招待处。 “其实如果不是维多利亚咖啡的话,我现在就能给您倒两杯,下次我会注意些准备饮品的种类的。” 小斯维登将账单撕下来交给莱兹。 密密麻麻的种类与数量总结的最后是一行相比起来微不起眼的数字: ‘九枚金拉马’ “才这点费用吗?按照你们标定的袋装标准,这一百多袋至少要装两辆车了吧。” “看来您是第一次从事相关行业?” 小斯维登没忍住自己的笑容。 “这些低端工业品始终处于交易价值的末尾,像我们收来的粮食作物的价格更是极低一样,但它们同样也是普通食物,糕点,任何可能的菜品的基础,你们的目的不就是将它们塑造成为更高的价值物吗?” “您要知道用这些制成的热巧糕点能在那些高档的甜品店卖到什么价格?一份售价数十枚银拉马的招牌糕点甚至已经在大法尔坎特异常常见,但甚至月工资只有几枚银拉马的人们都会为了某些重要的时刻不惜金钱去买上一份热巧糕点。” 莱兹将一个银行账户的户号签在了账单上,然后交还给小斯维登,与此同时刚刚去买咖啡的那位女士也回到了招待处。 “谢谢你,美丽的女士,这是我的谢意,不必推辞。” 接过递来的咖啡,莱兹把一张面值一银拉马的纸币随着一叠纸巾递给了正在用工作服的袖子擦汗的女士。 “那就到这里了,明天我能拿到货吗?” “我马上就会转告厂区。”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莱兹起身示意艾希恩可以离开了。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贵公司最近有大额交易订单吗?” 艾希恩还是在沙发上直视着小斯维登。 “哈哈,还真被问到了,我们之前的老机器不久前刚刚更换成从大法尔坎特购来的先进器械,据我所知包括最近三个月内,您们是公司第一批发出去的订单,之前老客户的订单只不过消耗的是公司之前留下来的库存罢了,都存放在政府注册的公共粮仓内。” “至于是哪些客户,你们应该知道规矩,这些就是秘密了。” 艾希恩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两人在小斯维登的陪同下离开了这片街区。 “想的还挺周全?” 莱兹甩甩手,然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话,那海伦妮店铺内的面粉跟他们也没固定关系了,但我建议还是去查查,也不排除政府粮仓那边出问题。” “也对~起码要是他们之前提供给那些老客户的面粉有问题的话,现在该着急的应该就不是我们了……呵呵。” 马车带着两人再次来到之前人们示威的街道,时间已值正午,这条绵延不绝的人海暂时平息了他们的怒火,商贩,家人,朋友开始在人群中穿行着分享并不精致的食物,饱腹,然后继续抗议,释放他们的不满,这就足够了。 “别看了,他们的抗议在下一任法尔坎特国王被从大公中选出前都不可能有意义的,而在这之后是否有意义,还要看上台的大公是否有意愿再发动一场战争。” “你没有资格质疑他们,莱兹,至少你无法去质疑做出行动的他们。” “你应该庆幸这股力量和他们的祖国站在一起,同时祈祷这股力量不会最终由某股狂风再次燃尽法尔坎特和她的敌人。” 艾希恩冷冽的话语让前座的莱兹故意咳嗽了两声。 警车安静的穿过暂时静下来的人们,随后便迅速消失在示威人群的视野中。 “铃~” 行动处的铜铃声打断了正在享受着午餐的爱兰与菲妮。 “回来的挺早,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要下午才能回来,所以就没给你们顺便带额外的午饭。” “我不需要,有这个。” 莱兹将手提袋中的咖啡拿出一份打开盖子,然后把另一份放到菲妮的身边。 “你们上午巡街没发生什么吧?” 艾希恩倒是没介意什么,直接接过爱兰递过来的腊米粥喝起来。 “没有,感觉在这示威的日子里,街道反而更加平静了。” “好像你们都非常习惯了?” “你现在应该有些了解了,艾希恩,战争已经夺走了我们许多,这也意味着我们绝对不会接受我们所应得,甚至本来就属于我们的被别人再次夺走,我支持他们的行动,但我同样不希望发生下一场战争。” 爱兰抚摸着抿着咖啡的菲妮,后者也眯着眼睛十分享受这短暂的时光。 “我们需要时间去抚灭战争的伤痕,菲妮他们,下一代还需要时间,而不是又一场战争的泥潭。” “下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艾希恩。” 已经自觉在柜台躺尸的莱兹突然复活。 “你去看看公共粮仓的登记册和里面的情况,应该不会费多大事,然后你就可以享受不用巡逻的美好夜晚了,满意了?” 莱兹突然起身,向无语的艾希恩竖起大拇指。 “原来艾希恩同事之前也颇懂我们行动处的行事风格啊,不愧是我的老前辈!” “也有可能是他之前的同事里也有像你这样的懒货。” 爱兰的尴尬程度丝毫不亚于还坐在柜台旁的艾希恩。 “我送菲妮去智识那边了,晚上的巡逻任务还是由我和菲妮负责,雷奥多还在调查多勒的亲友,有事时互相用通讯器联系。” “没问题,注意安全。” 米粥并不是很好吃,有些咸了,或许这就是菲妮喝了一口没动的原因。 “或许你该把那玩意倒进垃圾桶,爱兰肯定不知道米粥咸了,要不然不会让你吃的。” 莱兹看着艾希恩的表情便猜出了发生了什么,他伸手从小冰箱里拿出他昨夜刚放进去的甜酒。 “喝点这顶顶算了。” “谢谢。” “你似乎不是很相信那个小老板的话?” 躺在柜台边缘的莱兹歪头问向喝酒的艾希恩。 “警署在这次被害案中并没有公开我们发现的面粉有问题,如果他们因此警惕的话,那就说明甚至丹泽尔顿警署里都有‘血债’的人。” “所以你想去监视他们那个招待处?就不去他们的街区工厂里面看看?” “没这个能力,懂吗?” “嘿嘿,我以为你应该是属于神通广大的那类的,毕竟之前生命教会处理公寓现场时我去看了眼,啧啧……那样的怪物…最重要的是那种污染……呵呵,你怎么处理的呢?” 莱兹的眼神在艾希恩的视线中竟有些显得黑紫,那是一片中心空洞的深渊。 “……” “刷。” 回应他的只有黑洞的枪口。 “你是谁。” 没有丝毫的迟疑,艾希恩的‘左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套上,而右手随时准备扣下扳机。 “啊哈哈,别开枪啊,我莱兹啊。” 莱兹慌忙中翻下柜台,脸部重重的和地板接吻并被一同带翻的纸质资料覆盖。 “冷静,冷静!我没失控!” 青年跌跌晃晃起身,举起双手。 “你对我使用你的辉术能力?我记得我没同意过。” 艾希恩的枪口还是对准着莱兹。 “那……那是我辉晶物品使用的后遗症!我…我之前在任务中使用过,后果是瞳孔会不时陷入暗的笼罩,理解一下,理解一下,我的好同事啊……” 后者慌忙给艾希恩展示他手腕上的一串普通的链子,示意这就是那件辉晶物品。 “……” “抱歉,是我过激了。” 艾希恩直视了一会,最终还是收起了左轮。 “下次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 “万一你有物件是影响范围内所有物品的时候,隐瞒可能会害死所有人。” 艾希恩没再多说,转身离开行动处,只剩还在摇晃的铜铃和站在纸堆里的莱兹。 ‘你真认为他会相信你临时编的鬼话?’ ‘问题难道不是你故意让他发现吗,老头?’ ‘我说过不要试探他的底细,之前就说我看不透他的辉术能力,或许他确实丧失了他的能力,这是你的提议,自己滚去解释。’ ‘他妈的,怎么说,有发现吗?’ ‘没有!他就是个普通人,懂吗?以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别叫醒我!’ 莱兹悲惨的环视周围乱糟糟的一切,想着如何与晚些回来的爱兰一行解释。 —————————— “先生,打扰下。” “哦?有事吗?” “您也是从这家进的货吗?” “是的,我们已经合作很久了。” “他们的质量如何呢,我就是想问询您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没必要隐瞒什么,斯维登是整个大区为数不多的几家能提供精磨面粉的公司,他们对我们这样的老客户也有不小的优惠,也从没拖欠过订单……” “总之选他家是可以的,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要是你急的话我可能不推荐现在选他们,他们家的设备在更新,不过我们店铺还有存货,今天只是商议后续的订单。” “好的,谢谢您的解答,祝您下午愉快。” “不用谢,你也是。” “……” 不同的客户在各自雇来的中间人的陪同下出入着斯维登公司的接待处,从他们满意的神情可以看出交易进行的如常顺利,小斯维登没有说谎,下午到现在的订单全都是来预定货物的老客户与持询问态度的新客户,并没有新的货品从接待处旁的厂区大门运出去。 “没有问题……那就要等明天运来的货物了…” 艾希恩望着手腕上已经破碎的机械表,一枚纯白色的晶核镶嵌在其中,这是他第一次怀念之前的力量,属于这块未知晶核的力量,不过也就只有怀念了,他就是他,不是其他往去的虚影。 以现在他的能力,最多里在黑暗中能够获得比其他普通人更清晰地视野和对辉术更敏感的反应外并无更多优势,不能像之前那样轻易融入阴影之中去探查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唉……” 艾希恩最后望了望接待处旁边的工厂大门,里面不时有工人进进出出,他还是放弃了尝试,沿着原先的路线与傍晚结束一天示威的群众们汇合在一起,讨论声,谈笑声,叹气声……种种不一样的心情交错在人群中,不过没人抱怨他们的行动没有意义,他们坚信着丹泽尔顿终有一天会再次和自己的祖国在陆上相连。 甚至有几位在猫眼酒馆有过面缘的工人认出了没加隐藏的艾希恩,十几个人和艾希恩边分享着今天的经历,边走向酒馆的桌球室。 第11章 行动前的准备 “请问是莱兹先生吗?” 从辉晶货车上下来的司机拿着账单询问着刚到办事处门前的艾希恩,车上的副驾驶正操纵着特种车辆将沉甸甸的蛇皮袋堆在办事处门外。 “不是,但这批货确实是我们订的。” “怎么回事?” 爱兰也从办事处里走出来,紧随其后的是面色尴尬的莱兹。 “是我们从斯维登订的货物。” “这位是莱兹,请问要做什么?” “没事没事,在这里签个字就行,真名,谢谢。” 艾希恩接过纸笔,在账单上签下自己名字后将其交还给司机。 “要不要我帮你们叫人去搬运下?我以为你们这里会有准备好的人员搬运就没喊更多的人跟着我,放心,这属于业务的一部分,免费。” 边说着司机都已经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通讯器。 “不用麻烦了,我们这边有人搬运。” 爱兰和司机握握手,后者在婉拒了递过来的甜酒后便和副驾驶驾车离开了不太宽敞的小巷。 “莱兹去拿工具间里的探测器检查这堆货物,艾希恩跟我来一下。” “唉,能不能让小菲妮帮我一下啊,这些太多了……” “哼……” 爱兰厌恶的斜了一眼,看着几乎都要瘫倒在面粉堆上的莱兹,前者颇为无奈的用手托住脑袋。 “菲妮!” “在!” “帮你莱兹哥哥点忙,有空吗?!” “这就来!”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莱兹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认真点,有问题没查出来的后果不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后者没有说话,爱兰则带着艾希恩反手走进行动处。 “那些货最后还是要搬走的,我可扛不起来这些哦。” “有雷奥多呢,他巡逻回来搬。” 两人沿着折梯走上二楼。 “莱兹昨天做的我和雷奥多已经知道了。” 爱兰斜靠在阳台之外,风声将他们的谈话消散在空气中。 “嗯?” “哦,他告诉你们了?” “连被打翻的文件都全部是我整理的,他能不乖乖交代?” “哈哈,无所谓的,我不在乎这些。” “真的?” 爱兰低头看着菲妮将一袋袋的粉末用小刀割开,莱兹则在后面拿托盘接起样本,沿着探则器的信号检查着。 “莱兹说你非常生气,让我过来道歉,他这人就这样,总是在一些事情上自己过不去。” “不过他必须为自己的冒犯负责,如果必要的话,我会向联合会报告,这是雷奥多的原话,他昨晚跟我谈过。” “没必要,我以为他甚至没将自己有负面影响的神秘物告诉自己的队友,在看我看来这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失去过朋友,所以知道做好准备与知晓彼此的重要性。” 艾希恩的目光和爱兰所注意的相合,在盖尔死之前,在灾难发生之前,艾希恩和艾文娜也幻想着平静的生活会就这样持续下去。 ——但酣梦总有惊醒时。 “嗯……” 爱兰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会让他注意点的,莱兹其实私下还是很关照我们的……” “到时候让他请我一杯麦酒,猫眼最好的那种。” 艾希恩笑了笑,不希望继续这个话题。 “别聊了两位!” 下面忙活着的莱兹开始朝阳台上的二人大喊,他和菲妮明显发现了什么。 ———————— “有情况?” 爱兰刚想用指尖沾点面粉送入嘴中便被后面的莱兹慌忙甩开。 “别碰这些,有大麻烦了。” 莱兹神情严肃,将检测器随便放置在任意一袋他和菲妮划开的蛇皮袋间,后者从未停过的嗡鸣声表示着这些粉末中有着大量的辉晶成分。 “我现在就联系雷奥多和联合会,你们先在这里守着,别让任何人接近。” 爱兰匆忙走进行动处,通话机和电传声从柜台一直传到外面。 “昨天下午你去调查的地方没问题吧。” “你是说政府的公共粮仓?” 莱兹正在菲妮的帮助下忙着用隔离丝带将堆放在行动处门外的面粉堆围起来。 “斯维登在粮仓中的老存储是没问题的,除了一些质量上的小瑕疵,他们确实是一家负责的粮食老公司。” “……” “但小斯维登那天的话和后续的其他订单让我觉得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如何呢,哝。” 莱兹指示菲妮去取隔离手套,自己则指了指面前的面粉堆。 “这就是证据。” “……” “我还是不理解一个绝对支持法尔坎特的法尔坎特人创立的公司,一个中高层全由本国人构成的公司会去对自己的国家干出这种后果不可估量的恶?” “作为辉术者你不可能不懂,就这些我们购买的面粉,一旦制成食物,进入人体的辉晶将让多少人患上辉晶病?让多少人直接死在辉晶感染上?” “即便都像你说的那样,但当务之急难道不是立马查封斯维登公司的街区工厂,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们在进行无差别的恐怖袭击,呵呵……兜售能让所有人都去死的面粉,这群民族主义者还真想到了些东西。” 在爱兰联系后没过多久,街角边雷奥多便带着一队披着黑夜教袍的修女和一众警署的警察暂时封锁了巷子。 雷奥多和领头的修女向留在行动处外的四人点头示意,全副武装的警员们则开始真正的收拾现场。 “具体情况爱兰已经向我们说明了,智识,生命与存护的预备小队在刚刚就已经前去秘密封锁斯维登公司所在的街区工厂,现在可以保证的是不会再有掺杂辉晶粉尘的面粉运出工厂了。” “出于我们需要工厂中恐怖分子所掌握的情报,联合会特地将她们调过来协助我们行动。” 为首的修女和她的姐妹们向艾希恩几人微微行礼。 “如果计划无异议的话,我们将和其他教会的行动队配合警署一同在晚间下班时刻制造一些人为事故,将那些工人暂时堵在工厂里,在这之后我们负责尽可能在没有敌我伤亡的情况下控制整座建筑。” 雷奥多的眼神问询着另外队员们的想法,几人则是默契的同时抬头。 “如果没问题的话,各位可以回去准备了,晚间七点半准时进行封锁行动。” —————————— “看起来你没什么要准备的?” 莱兹侧躺在沙发上,看着同样无事可做的艾希恩与分别检查着自己武器的雷奥多和爱兰。 “你不也是?” “我都准备好了啊~不像他们,我可是一直准备为了保护你们献出我的职业生涯呢。” “省点心吧,到时候菲妮跟着你,要是出问题的话……” 爱兰检查着自己法杖的核心,确认着自己和它的连接,而雷奥多则是擦拭着自己的短刀与火器,一盒官方分配的蚀刻子弹就摆在他手边。 “呵,我可是把菲妮当做亲妹妹看待的,你懂个什么……” “……” “到时候我和爱兰跟随着智识教会,莱兹与菲妮跟着生命教会的播种者,我们的任务是封锁可能逃逸的潜在人员和必要时支援场内执行清缴工作的队员。” “我呢?” 艾希恩没从雷奥多的口中听到自己的任务分配。 “呃……至于艾希恩你…我本来打算让你跟着莱兹他一起保护好菲妮的,但那位修女点名让你加入进厂清缴的队伍中,也就是让你跟着那群修女一起。” “没问题,但我要去猫眼酒馆一趟,晚些会去任务地点集合的。” 艾希恩说完便起身整理衣物,准备离开行动处。 “行,到时候注意安全。” “行动完成了记得报平安。” “好。” 和众人告别,艾希恩在行动处门口向在场的警员搭了一辆顺风“警车”去往猫眼酒馆。 “老板,来杯麦酒。” 艾希恩熟练地走到他经常在吧台坐的老位置,然后朝着吧台中央的酒保挥手。 一杯麦酒迅速平滑到他的手中,酒中冒出的气泡不断炸出平杯。 “哟,这个时间……少见哈。” “有事找你,之前让你物色的东西有眉目了吗?” “哦,那玩意是吧……” 老板先把手中的活放下,带着艾希恩再次来到吧台后被布挡住的工作间。 “当天就找到了,哝。” 他从其中的一个柜子里掏出块蓝金色的石头,看起来仅仅是一块刚刚从矿工手中开凿出来的漂亮石头,仅此而已。 “像用辉术一样使用这块石头,会暂时隔绝除了存护之外的一切神术以及辉术影响,具体的承受程度卖家没有说明,只说了这块石头曾替他挡下一次三级辉术者的竭力一击。” “有什么副作用吗?” “当然,使用过后,十分钟之内会导致自己思维缓慢,无法思考,并且有可能潜意识里会被存护影响。” “怎么说,想要吗,或者等段时间还有一次聚会,我到时候帮你看看?” 老板扫了扫他那些未打开的货柜。 “反正聚会留下来的货都是暂存在我这里,有的是时间。” “呵…迟早去教会那边举报你违法交易神秘物品。” “记得到时候补上私营贩卖武器弹药,呵呵,看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呵呵,卖家要多少钱?” “十张金拉马,一次付清。” 老板笑了笑,看向表情微妙的后者。 “呃……算了,买不起。” “哈哈哈哈哈,刚才不还调侃老子嘛...怎么现在就不说话了?” “我他妈一个月的工资才两张金拉马,你看看我像是这么有钱的人吗?” “嘿嘿,你之前不天天和什么朋友家人通信的,不能借点?” 老板还是没有合上柜子。 “你管的倒挺多?” “这有什么,我开这间酒馆的钱还是讹了我几位老友才勉勉强强开起来的呢,嘿嘿,人生在世就是要抓住机会。” “……” “嘛…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我之后的钱也都还上了不是?好了好了……卖主猜到你可能支付不起价格,所以他开出了另一个交付条件。” “别卖关子,我赶时间。” “替某位先生调查位于“安神”大区的异常情况,他表明如果你愿意详谈的话,可以将这件神秘物交与你直至这次任务结束。” “……你们知道我的任务。” “呵,我不相信前阵子还在我酒馆看似无所事事的你能一下子成为一位副警长?“ “对吗,特别行动处的艾希恩先生?” “……” “还有,如果你在了解详情后愿意帮助那位卖家跟进,你将免费得到这件神秘物,而我将收到十张金拉马作为报酬,简直是双赢啊,艾希恩老弟。” 老板将这块小石头随意的抛上抛下,就像他是神秘物的主人一般。 “呵,去办事的是我,出事了挂掉的也是我,你倒没什么损失。” “唉……哪能这样说呢,艾希恩警长……嘿嘿,考虑考虑?” “……” “算了,接下了。” 艾希恩一把将被老板抛在空中的石头抓在自己手心中,平平无奇的石头落在手心,散发着温润的热。 “我晚些会通知卖家,在这之后会提前告知你具体要调查什么。” “没问题。” “那就这样吧,交易愉快。” 老板合上柜子,站起来和艾希恩握了握手。 “下次有需求可以提前通知老哥我,保证不会亏待老弟的……” 在老板的大笑下,艾希恩被从后面推着走出来工作间,前者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十张金拉马的入账,此刻正眉飞色舞的和柜台内的员工吹嘘着自己又怎么样搞定了一笔“大生意”,并甩给了又坐在柜台边的艾希恩一杯上好的调和酒。 甜酒和麦酒的调配比正正好好,甜涩的滋味没有盖过麦酒清爽的口感,两者相辅相成,也证明着调酒师不俗的水准。 那块和存护之神有莫名联系的神秘矿物就在侧边的口袋中缓缓发热,除去蓝金色的外表外,这块矿石确实就和路边的小石块没什么区别。 “唉……又摊上了什么烂事……或许真该找她们借点钱的。” 艾希恩喝完老板“送”的亲调酒,叹了口气便在老板热情的欢送声中离开了猫眼酒馆。 第12章 意外 平常的一晚。 “明天见,小老板。” “……”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收拾好了自己东西,挥手离开接待处。 “明天见。” 轰鸣运转声仍从公司承包的街区工厂里不间断的传来,明天他们公司就会开始制作客户预订的大额货物,在这之前对机器做最后的检查极为重要,不仅是为了货物的顺利供应,对工人的安全等方面,检查亦是预防的最佳手段之一。 “哈……” 他在前台伸了伸懒腰,同样开始收拾起自己的杂物。 小斯维登没有打扰那群专业工人的想法,最资深的技工领班是他父亲那辈就认识的老伙计,没有谁还能比他们更亲近这些大家伙了。 把自己的工作服塞进包内,小斯维登最后看了眼还在运转的厂区大门,仅有几盏辉晶灯具勉强维持着照明。 “唉…就辛苦他们了。” 他晃了晃头,将接待处的电力总闸拉下。 在回去的街道上,由于他习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接待处,所以小斯维登习惯了街道上的寥寥几人,他在走出接待处后便一直沿着自己位于磨坊大区的住宅走去。 虽然在如此时间的夜晚,磨坊大区的街道上不该有太多人穿行,但像今天这样安静的街道……小斯维登还是第一次遇见。 又走了一小段,等到他已经看见自己公司所在街区街道的尽头时,他才发现某种异样: 就算今天这个工业街区的工人们都休息的挺早。 那为何今夜不停的自家厂区,现在离它不远的自己怎么就已经听不到那些机械巨兽的轰鸣了呢? 小斯维登猛一转头,思考着是先用通讯器向警署报警还是自己先去确认下情况时,从小巷内如同魔术般涌出的警察们则瞬间打断了他的思维。 “斯维登.洛里尼先生,这是法尔坎特丹泽尔顿政府和教会联合批发的对您的逮捕令,如果有异议的话,在明天中午您才可以通知您的家人与律师。” 为首的两位警长将逮捕令交到他的手上,小斯维登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政府签发的真货无误,他迷糊的举起双手,配合着其他警员上前将他铐住。 “谢谢您的配合,还请您先保持应有的安静。” 两位警长将他交给后面不断赶来的警员,后者则带着他走向街道后角,果不其然,此时街角后全是被警署暂时控制住的相关人员和此刻还在街道上的无关游荡者,他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之前先比他下班的那几位同事。 “他们早就封锁了这一片街区……” 直到全副武装的警察们越过他跑向公司街区工厂的方向时,斯维登.洛里尼才发现他们真正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公司的街区工厂。 ———————————— “外围的封锁已经完成了。” 艾希恩腰间的通讯器轻微的嗡了一声。 “再等等,有些必要的准备还没完成。” 自己跟着的这队宁静修女只是微笑的回应着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些宁静的姐妹们就是这样,无论是在教堂里,还是在如今的工厂里。 见没有回应,艾希恩只能待在接待处正门的一旁,前不久他就是在这片没有被昏暗灯光照亮的角落里目送着小斯维登和他的同事们下班离开。 “嗡……” 一阵若有若无的冲击波突然从后方掠过他的身边,为首的修女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她们直接跨步走进工厂大门。 “就直接这样进去吗?!” 艾希恩刚想拉住这队修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不,连同周围的一切响动全部都已经散入黑夜。 万籁俱静,所有事物已然归于宁静。 “宁静的辉术领域…宁静一定有高阶的神职人员在场……” 艾希恩不再犹豫,既然这些修女有把握从正门直接进入工厂,他便也拿出武器快速跟随为首的修女进入前门。 意料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前门的装卸机架旁有大量的工人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其中已经有小部分人因为辉术领域的展开而陷入了短暂的沉睡。 在见到宁静修女到来后,大部分还有意识的人从明显的慌乱中反应过来,他们拼尽全力用肢体表达着周围的异样,停摆的机器,昏迷的同伴,以及自己的失声。 直到见到修女走到自己的身边,加上艾希恩及时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这群惊慌的工人才稍稍安静下来,只是仍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很快,根本不需要艾希恩再解释,宁静的波动就慢慢带走了他们所有人的意识。 “看来宁静的领域对普通人有着难以想象的影响……要不然就是那位神职甚至能控制具体生效的对象。” 留下两位守在前门的修女,艾希恩继续跟随着队伍向里推进,他们沿由牢固钢筋固定的铁网组成的架桥围绕着这些数层楼高的精密与粗矿为一体的大型机械向上,它们仍在本分的工作着。 齿轮转动,铰链摩擦,它们仍震耳欲聋, 即便宁静令吞噬了所有声音。 队伍的步伐因见到高架上还在埋头工作的工人们而停止,成袋的黑灰色辉晶随意的洒落在铁网组成的平台上,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掩盖自己的行为。 “妈的……那为什么前门装卸机架的工人们对此一无所知?还有小斯维登也是……” 艾希恩不明白为什么即便都做到了这种地步,身为公司实际负责人和装卸的群体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 在艾希恩思考的时候,这些工人已经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看来他们已经等不下去了,艾希恩瞟了一眼他们手上握着的枪械和钳具。 “还有一种可能,这些所谓的老师傅…呵……欺骗了所有人给予他们的信任。” 没有丝毫的怜悯,修女的袖口滑出刺剑,艾希恩将枪口同时对准了第一位举枪的工人。 “……” 没有枪声,但艾希恩已经看到血花在那位工人的右肩上爆开,他就这样倒下,摔下数层楼高的铁架台,再也没有,也不会有任何声响。 单方面碾压的屠杀,这些工人明显没有受过什么系统性的训练,修女如鬼魅般在他们之间穿梭,黑袍与深红交斥,死亡与宁静相融。 或许她们确实是平日里一直微笑着的可爱修女,但当她们面对敌人之时,修女们亦会以极快的速度践行宁静的教义。 “都解决了。” 艾希恩最后一枪撂倒了已经被自己砍伤的工人,后者没有露出多少痛苦的表情,他的嘴角动了动,然后便掉进了由机械组成的深渊。 那是种释然的笑。 艾希恩没有继续想什么,直接在此处动手极有可能他们已经不屑于掩盖自己的计划,他们必须更快点了。 “砰!” “……”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艾希恩快速将子弹再次填上弹巢。 那是躯体砸落地面的空腔声, 为什么会有声音? “警戒。” 为首的修女将一柄短刃掷向其中一具躺在铁架桥上的尸体,后者竟然在被刺穿的瞬间发出痛苦的哀嚎,随后在躯体的痉挛中化作一块块飞灰。 在宁静的领域疑似消退的同时,这些死去的人们连同往日的记忆一同在现实复生。 “还是像以前一样……妈的……” 艾希恩用刃剑将被修女抹了脖子的工人又插了个对穿,除了喷涌而出的血柱与横流的内脏之外,这些已死之人似乎只是为了将你拖入深渊。 只有在此刻艾希恩才笃定这群民族主义恐怖组织者绝对和死神邪教有着不可分割的某种紧密联系。 “你们快走,这里交给我。” 艾希恩大喊一声,换上了一梭子蚀刻有刻印的辉晶装药弹,并示意修女的队伍抓紧时间前往位于半空的中央总控室,只有这一条向上的铁道通往那里,如果他们没有提前撤离的话,只能说明这些人一定在销毁着什么。 “轰!” 装药弹射出,金属,辉晶和血肉在爆炸中交融,破碎,然后一同消散。 一连串射出的子弹引起的剧烈爆炸甚至让留下来掩护的那位修女不得不暂时脱离和那些活尸的战斗。 后者在整理了下教袍后埋怨的瞅了艾希恩一眼,不过在几轮爆炸下,铁架网桥上的活尸几乎都已经被爆炸与产生的冲击波震下高空。 在两人处理后路的同时,上方的总控室内也传来了枪声与厮杀声,不断有躯体…或者是肢体从更高的空中落下。 “现在可以确认这些所谓的‘老家伙’们肯定加入了‘血债’组织,并成为了邪教与组织两者之间的可怜牺牲品……” 艾希恩和修女刚准备沿着折梯继续向上帮忙,一阵清脆的啪嗒声却突然从另一侧的铁架平台上传出。 没等艾希恩先反应过来,一串子弹就已经擦过她的手并穿入她的左侧腹部。 ——那是数挺架设好的小口径辉晶机枪。 艾希恩来不及思考这把军用武器如何能出现在这里,在修女刚要坠下扶梯的瞬间,艾希恩激活了之前从酒馆老板手中买下的石头,并及时拉住了修女。 抽出配发的紧急止血棉,撕下一段自己的风衣,艾希恩就这样在存护的屏障下为这位受伤严重的修女拼尽全力包扎着伤口,尽管他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能够抵抗三级辉术者全力一击’的神秘物能抵抗住普通子弹多久。 “不…先生……不…不用管……” “先秉持下你的教义,安静点小姐,你不会死的……” 艾希恩将纱布和辅料紧紧勒住伤口,并预留了一丝空隙,防止组织坏死。 “妈的……止住啊……”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那几个机枪组的第几次换弹,也不知道神秘物的辉术屏障还能抵抗多久…… 清脆的死亡之声代替宁静瞬间笼罩了两人,而上方的战斗也未平息,事先的行动计划中并没有料到对方会有重型火力,包括提前用辉术影响这些工人…使后者活尸化… “…一定有人泄露了计划,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艾希恩没心思再想更多,眼前更重要的是如何在止住修女的伤口溢血后将她转移到安全的位置。 高架铁梯间根本没有能完全防住机枪扫射的掩体,而自己的子弹也无法穿透这层保护他们自己的护盾。 “离……离开…我…死亡……也……是一种……” “宁静……” 修女费力的挤出几句模糊不清的话,她已经因为失血开始神志不清。 “哈……呵啊…………” 艾希恩在此时却发现了神秘物承受范围的规律 ——护盾生效的范围正在变小,马上这里很快就难以再容纳两人并身……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修女腹部已经不再溢出大量鲜血,艾希恩已经无神再去管她手臂的擦伤,他在给弹巢换上另一梭装药弹,一旦护盾耗尽之时,他就越下折梯,在半空中向对面的架设开枪。 “砰!” 另一声左轮的枪响在艾希恩准备跃起的时候突然回荡在对面的平台上,几位看不清面孔的人从另一侧的扶梯爬上了平台,并开始清剿向着自己开枪的那些极端分子。 为首身披深棕色大衣的人在下一刻举起信号枪向半空发射,代表智识的棕与白在半空炸开——这意味着对面的队伍是赶来支援的智识教会。 见那些普通的极端分子根本不是智识教会的对手,艾希恩则开始专注到自己身边这位修女的伤势上来,后者因为失血已经陷入昏迷,万幸的是,腹部的贯穿已经暂时止住,艾希恩确信她会活下来,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上方总控室的战斗结束。 战斗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又一阵剧烈的爆炸后,一切亦回归了初来时的寂静,直到艾希恩看见大批的警员和些许行动处成员从装卸机架区域集结到核心区底层,也就是他的身下数十米时,艾希恩才终于放下心来。 “终于结束了……” 第13章 “惊喜” 后续登上平台的生命教会的医疗组接手了艾希恩的工作,生命的辉术和紧急的输血才勉强让这位修女脸上多出一丝可见的血色。 “没问题了吗?” 正在治疗的播种者点点头。 “那就拜托您了。” 艾希恩说完便大步和前来支援的智识与存护教会等一起赶往中央总控室。 越靠近总控室,蔓延的血液就从更高的阶梯乃至平台铁网间的间隙中流淌,蔓延,并滴落在众人的脸上。 艾希恩前脚刚登上总控室外围的铁网平台,其上的景象却仍出乎他的预料,倒在那些宁静修女之间的并不是什么异化的极端分子,而是全副武装的不明身份士兵。 当然,周围的灰色粉尘证明了仍有被辉术异化的极端分子参加了最后的战斗,只不过因为某种领域的再次衰退,这些活尸在失去死神的神术影响后便迅速崩坏,化为平台上不起眼的尘灰。 “有负伤吗?” 艾希恩很难想象在面前这道以总控室设备为掩体组成的火力网下,宁静修女们能毫发无损的解决这些装备精良的士兵。 “没有。” “修女长杀死了所有敌人。” “……” 直到面前的修女提醒,艾希恩才发现虽然这道“防线”组成了相对室内来说可称为死亡空间的火力网,但实际平台上能够找出的弹壳寥寥无几。 他们甚至没开出几枪便被为首的修女长以某种能力杀死了,无一例外。 “现在几乎可以确认“血债”组织和邪教间存在某种合作联系了。” 修女长带着她的姐妹们退到一边,准备离开刚刚战斗的总控室和阶梯平台,以供后续智识和存护教会的支援力量清理与调查现场。 “还有军部,以教会联合的名义,他们最好为这些武器的流入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艾希恩跟着她们走下折梯,之前受伤的修女已经被生命教会接走。 “雅恩呢?我让她留下来协助你。” 他意识到身旁的修女长询问的是谁。 “受了重伤,不过出血口已经被我止住了,她应该现在被播种者们照顾着。” 艾希恩指了指对面平台上,那些智识与警署正在取证并拆除的架设轻机枪。 “谢谢,看来她让我把你编入队伍还是有些理由的。” 修女长罕见的露出了明显代表欣喜的笑容。 “谁?” 看来是有人向面前这位“推荐”了自己。 “保密,呵呵呵……” “之后的调查结果都会通报各个直接参与的行动小队,相信之后会更加忙碌,也期待我们下一次的合作,艾希恩先生。” 修女长和她的姐妹们在工厂前门礼仪性的颔首,然后离开了被封锁的街区,将现场交给了更专业的智识与存护教会。 “有伤到吗?” 雷奥多两人早已在工厂前门等待多时。 “没有。” “你们呢?” “我们带领的警署和外围行动队伍遇到了在街区工厂周围警戒的不明武装人员,他们的装备甚至比跟随着我们执行任务的警署更加精良,所幸的是最初宁静的领域让他们没有注意到们的靠近,几个行动队的辉术者互相合作,解决他们并没有费多大力气。” 雷奥多的短刀已经被他擦得洁净如初,但艾希恩知道在近战接触中,让一个专精肉体强化的人近身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之后死神辉术的覆盖也确实让都准备清理现场的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中,有些没见过这种场面的警员们被吓得不轻,虽然他们已经被提前告知了可能遇到的状况,但所幸的是那些重新起身的活尸并没有再次拿起武器的智能。” 爱兰看起来颇为疲惫,估计是她用辉术拖住了不少突然“起身”的尸体。 “莱兹和小菲妮呢?怎么没看到他们俩。” “被分到处理现场的人员中,估计现在已经在工厂里面协助调查了。” “这次突袭后估计要忙的事会更多了,他们明显知道我们要来,而且这些极端分子装备的武器……我敢确信连丹泽尔顿的普通驻军装备都不敢保证比他们更好。” “我以为教会联合的清剿行动队已经提前知道了情况,只是为了保密而提前告知。” 几人走到临时搭设在接待处的“指挥部”里领了些食物和饮品,坐到供行动处人员休息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宁静修女们也不知道,被称为修女长的领队从头到尾甚至不知道宁静教会的领域会被影响,甚至一位修女在掩护主力行动的时候被轻机枪贯穿了腹部……” “修女长?那位斯狄忒娜亲自参与了行动?” 爱兰怀疑自己听错了艾希恩的话。 “嗯,如果没有她的能力,我很难想象夺取总控室的战斗会有多么惨烈。” “为什么?” “那些极端分子在总控室的设备间构建了一道在那种空间几乎无掩体的防线,但那位修女长…嗯……斯狄忒娜杀死了所有人,就凭她自己” “……” “……似乎只能等那几位主教和军方负责人交涉后给出的结果了。” “现在看来联合会和军方与政府之间并不是很信任,那位修女长第一时间不是怀疑卡波里德王国提供了武器,而是直接毫无掩饰的质疑了法尔坎特军部……” “嗯……” 雷奥多低着头想了想,开水冒出的热气沿着他的脸庞流散。 “法尔坎特政府中也存在着主战的大公和将军们……只不过我还并不认为他们能将武器提供给这些恐怖分子。” 爱兰在一旁补充道: “特别是这种和邪教有所勾连的,他们太不可控了,不可能心甘情愿成为他人手中随意丢弃利用的棋子。” “这是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 艾希恩摇摇头,对这些涉及民族间的问题并不很感兴趣。 民族间的对立造成国家的对立,而它们间夹杂着的利益争端往往会是下一场冲突,下一场屠杀,下一场战争……下一场悲剧的导火索。 只是点燃它的火焰太过容易升起,一颗子弹,一场谣言,一次死亡…… 艾希恩已经太过熟悉这些历史的教训,只不过它总是在那里,循环往复,一如既往。 “确实,我们的任务就是摧毁‘血债’,彻查他们所合作的邪教,将那些领头的混球们绳之以法,这就足够了,至于那些上面的人们如何想……跟我们没有关系。” “呵呵,队长说的倒是轻巧。” 爱兰掩嘴笑了笑,法杖不断敲击着地面。 “现在我们只是刚刚破坏了那群极端者的恐袭计划之一,但我们现在甚至连他们的领袖都没有丝毫的了解。” “希望这次行动能发现什么进展,最近气氛是有些过于紧张了……感觉大家都在绷着弦,不论是同事们还是街上的行人。” 爱兰拂过遮住一边眼睛的斜刘海,叹着气先于两人起身。 “我去巡夜了,人手不够,按理来说参加这种行动之后都可以申请行政假期来的……唉……” 前者伸了伸懒腰,和仍坐在椅子上的两人挥手告别。 “注意安全,太累了就回行动处喝一杯咖啡提提神。” “嗯。” 目送着爱兰驾车离开被封锁的街区,雷奥多和艾希恩继续着先前的话题。 “虽然有人泄露了行动,但我们的快速突袭还是破坏了他们转运货物的计划,放心吧,智识和存护绝对会在总控室和其他地方找到些什么的。” “我并不怀疑那两个教会的立场,而且基于联合会与政府的协约,涉及本案的大多数嫌疑人也会经我们一手,从而来协助我们各个负责调查的小队。” “我知道你担心着什么。” “嗯?” “那箱异化的高能辉晶炸弹,对吗?” “……” “只要它还下落不明一天,无论是从那位大公后裔和公主的安保,还是平日里的治安……” “它们只会是一层欺骗自己的锡纸,任何人有了那把利刃,无论是谁,他们都能让一切化为乌有。” “……” 雷奥多认同的点点头,将不知何时点燃的烟从嘴角拿开。 “这也是我最终的目标,解决它,然后带着我的小队离开这里,回到我们正常的生活中,而不是丹泽尔顿领,这处矛盾与争执不断的尖锐之地。” 前者长叹一声,亦是颇为无奈。 “我也该走了,毕竟这次行动我和另外几个小队要负责协助警署封锁这里,老是在聊天也不太好……” “有进展我会联络你。” “没问题。” 雷奥多将烟头掐灭,扔进艾希恩脚边的铁质垃圾桶内,他最后再检查了一眼腰间的配枪,慢慢也消失在艾希恩的视线之内。 “……” 艾希恩独自一人坐在待命区的木椅,看着远方厂区大门来往的警员和行动处成员们,不时还有一些身着教袍的教会人士穿行于其中,大多是智识的学究们。 “情况有些不对……为什么存护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队队甚至连教袍都没换的存护教士慢慢替代了警员和其他教会的协助人员。 工厂内他们刚刚爆发战斗的地方响起了熙熙攘攘的噪音,不知道这些存护和智识的人究竟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无关人士与没有下一步指令的人员前往新集合点集结!” 接待处的广播响起了一声不太讨喜的催促话语,广播台内坐着的人似乎非常急迫。 “无关人士与没有收到下一步指令的人员请前往新集结点集结!” 又一声急迫的催促。 但艾希恩又确信广播没有说错,接待处内负责通信的小队已经开始传播新集结点的地址——距离厂区四公里外的街区边缘。 “先生,请立刻离开现在的集合处!” 一位通讯组的成员同样开始催促艾希恩离开。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先生,只是存护教会发布了重新集结的命令,与此同时也包括了疏散夜间可能的行人等多项紧急命令……” 这位同样年轻的女士看起来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不过她执行的很好。 “没事的小姐,我确信我自己有着明确的下一步命令,你可以先催促其他人离开了?” “真的?” “真的。” “那请您注意安全,保重。” 这位通讯组成员不再计较,她小跑着去通知其他愣在原地的警员们和一些悠闲的智识修士们。 “呵……保不准是他妈的智识教会在里面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货物’。” 艾希恩竟然有些幸灾乐祸,他很难想象那些智识的学究们如果发现了一枚即将引爆的高浓度辉晶,他们脸上的表情会是多么精彩。 在原地又等待了十几分钟,艾希恩目送着警署的警员们在各自警长与两位警督的带领下呈秩序快速离开了现场,也看到了几位明显是教会中高阶的辉术者到达了现场,他们亦只是看了艾希恩两眼便和跟随他们的联合会成员一同走进了厂区。 “不对……为什么小菲妮和莱兹还没出来?” 他一直还在这里的理由就是等待后两人一同离开。 “该不会是……妈的……” 艾希恩暗骂一声,快步起身冲向由一个智识小队看守的厂区前门。 “请止步,先生,相信你已经收到了要撤离的消息。” 为首的智识队长端详着这位一直坐在旧集合处的青年。 “我要进去确认我的人是否及时撤离。” “哦?您也是一位队长?” 艾希恩摇摇头。 “他们是我的同事。” “……” “抱歉,在有进一步命令之前,我们收到的任务是不让任何一位非智识和存护指定的有关人员进入现场。” 这位小队长婉拒了艾希恩的要求。 “那你能请示一下你的上司吗?就说我是刚刚参与内部肃清战斗的成员,有新发现要汇报。” “……” 一阵沉默,艾希恩发现前者端详自己的眼神变得更加审视。 “你确定?” 智识小队的队长确实了解艾希恩这一身的血渍和某种“味道”证实了后者的一部分话语并没有撒谎。 “我确定。” “那行吧…‘眼睛’!” 他高喊了声在最外侧执勤的一名队员的外号。 第14章 寄生者 “……” “还没联系上吗?” “………” “暂时还没有回复,存护那边没有回复。” “……” “那只能这样了…抱歉了。” “但……” 智识队长准备请离面前这位有些焦急的同事。 “……” “收到,了解了。”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门旁联系的“眼睛”。 “智识的人回复了,有负责人同意了请求。” “嗯……我知道了。” 被称为“眼睛”的队员挂断了通讯,支了支他鼻梁上的眼镜。 “负责人让你前往总控室外,那里有你要找的人。” “谢谢。” 没有多说什么,艾希恩从这些智识队员让出的路冲进厂区,一直到他来到装卸机架区域才发现存护的人为什么没有回应。 ——一队队修士在主教的带领下正在厂区正下方清理出的空地准备着大型的辉术法阵,他们围成从内到外三层的三角队列,蓝金色的光辉自法阵中央的辉晶间辉映而出。 “艾希恩先生!是艾希恩先生吗?!” 呼喊自头顶上方传来。 视线随声音而去,铁网折梯上智识的小队亦开始将他们认为有调查价值的物证和其余“残躯”搬离现场,刚刚呼喊他的是明显穿着行动处服装的一位男子。 “我来找人。” 艾希恩迅速穿过人群,来到呼喊他的人面前。 “知道,副总辖已经告诉我情况了,人就在总控室,和我们的两个小队一起。” 见前者话没说完便想往上冲,男子一把拉住艾希恩,回头迎上的却是冷冽的目光。 “……” “……我没有阻挡你的意思,只是要提醒你一下,上面有些状况,你不要太激动,比如像现在这样。” “什么情况?” 男子松开艾希恩的衣领,摇了摇头。 “比较复杂…你自己上去就知道了。” 他说完这些后亦和其他智识的成员沿着折梯向下撤离,仿佛上方留下的几个小队已经被遗弃。 “……” 步伐随着踩踏铁网的震颤声慢慢跨大,艾希恩终于再次到达了总控室平台外,外面的智识小队成员们正紧张的交流着什么,但他还是没发现菲妮和莱兹的身影。 “你就是副总辖说的艾希恩吧?” 留守小队的队长走上前确认来者的身份。 “对,还请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队长的目光瞥了艾希恩一眼。 “好吧。” 他拉着艾希恩先远离了总控室,两人走到平台边缘的栏杆旁。 “你要找的人就在总控室里面,他们当时在配合我们一起调查总控室内可能遗留的物证。” “你们找到了什么?” 艾希恩心中隐隐猜到了答案,那个最糟糕的答案。 “一枚由触发式引信连接的地雷,周围遍布着辉晶火药和其余累积的爆炸物,那位小姑娘不小心踩了上去,但幸亏她同行的同伴及时按住了她的脚步,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讨论这些了……呵呵……” “……” “所以你们现在有什么办法?存护难道会对一枚地雷如临大敌吗?” “我们刚才的几支小队已经将地雷周围堆放的爆炸物全部搬运下去,只剩那位小姑娘脚下的地雷了……” 队长叹了口气,扶住脑袋。 “问题就在于我们用辉术‘注视’了那枚地雷的内部结构,才发现其起爆处的那块纯黑色的异样辉晶……” “…你的意思是……” “能被总辖同意进场,相信你也是知情人了,那批遗失的高能辉晶知道吧,这就是其中的一块,一旦爆炸引信触发并连带驱动里面的辉晶单元……” “没人能活下来,在这个街区以内,毕竟你应该知道同一枚相同的炸弹在首都爆炸后发生了什么。” 说完这些后他才把视线对准艾希恩。 “我的人在协助存护的伙计们尝试用辉术切断那枚已经被踩下的引信与打火之间的关系。” “如果失败了呢?” “哝。” 这位队长将头低了低,下巴指向厂区底部已经成型的辉术法阵,稳定的蓝金三角照亮了每一位施术者的脸庞。 “他们就是为此而来的,如果我们失败了,下面的法阵会将爆炸的能量尽可能限制在一小块范围之内。” “……” “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如果你有解决办法的话。” 队长摆摆手,表示并没有什么意见,他自己拍了拍艾希恩的肩膀,然后招呼着自己的人集合。 “你们这是……” 艾希恩看着不断从总控室走出来的智识成员,还有几位存护的教士,后者们脸色紧绷,显然并没有什么好消息。 “最后的尝试已经失败了,先生,如果你有办法的话,祝你好运。” 队长叹息着苦笑,随手摘下了自己耳旁的微型通讯器…… “你刚刚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都一样,不是吗?如果踩上去的是我,我也会义无反顾的留下来,这就是作为行动处成员的责任,我们尽过力了。” 最后留在平台上的人开始撤离。 “那为什么这次的任务副总辖会同意我进来?” “那是他的问题,不应该由我回答,既然副总辖同意了,就证明他认为你能解决,或者让你见队员最后一面?呵……” “你自己决定。” 说完,他再次叹息一声,转头跟上离开的队伍。 ———————— “……” “哟,这不艾希恩吗?怎么,你没撤离?” 不愧是莱兹,这时候还能搞一些没趣的玩笑。 “没看到你俩撤出来,就来看看。” 艾希恩侧目看向拐角里异常安静的菲妮,后者估计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很久了。 “菲妮踩上去的玩意真没办法了?” 那枚在菲妮脚下的简易装置已经亮起诡异的红灯,散落的各种工具被随意丢弃在菲妮的周围。 “看起来是这样的,智识的那群书呆子们尝试了不少方法,从最简单的换个人踩上去到拆解装置内核,前者由于感应辉术已经触发,菲妮根本就不可能再移动了……” “而后者更无从谈起,这枚纯度极高的辉晶已经被邪教徒以某种方式异化,所以并不需要在首都爆炸案里那样通过仪式来催化,说白了,只要通过特定频率的辉术共振,任何人想要在何时起爆这枚炸药都是随意的。” “……” “菲妮踩到的简易装置恰恰相反,它是为了维持这种脆弱的稳定性而设计的,一旦有人踩下,里面的程序立刻逆行,如果松开,这种脆弱的平衡会立即被破坏……” “崩!就炸了,懂吗?” 艾希恩越过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特别紧张的莱兹来到了菲妮的面前。 “还真是不走运呢,小菲妮。” “嗯……艾希恩先生…” 菲妮的脸上看不出来表情,只有紧张的汗水流下她的额头。 “我在这里陪你,莱兹,你先下去吧。” 艾希恩开始着手端详那枚在菲妮脚下的装置。 “嗐……可千万别,要是知道我把你们俩扔这悄悄溜了,那两口子明早估计就要把我吊起来杀了。” 前者悠悠地蹲下,凑到艾希恩耳边说道: “如果说我有办法呢?” “你什么意思。” 艾希恩回头对向笑眯眯的莱兹。 “我有些手段可以把我可怜的菲妮妹妹救出来。” 他是认真的,虽然笑容一直没离开过莱兹的脸庞。 “你的辉术能力?” “算是吧……” “……” 艾希恩没有追问下去——他已经注意到莱兹的瞳孔猝然放大,直至彻底的黑填满了前者。 “……” “初次见面,艾希恩小友。” 一阵不属于莱兹的苍老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尽管后者此刻正举枪对准瞬间让菲妮陷入昏迷的自己。 “我劝你现在别轻举妄动,老先生,相比你,我还是更喜欢莱兹一些。” “哈哈哈,这高傲的小子本就不讨人喜,不过我也是寄人篱下,这才不得不管一管这孩子平时的为人处世,尽管他根本不听老头我就是了。” “……” 其实艾希恩觉得这个“寄生者”的性子和习惯估计也和他的宿主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他自己察觉不到罢了…… “放心,我对你们并没有想法,只是天天赖在他身上,总要付点报酬。” 明显属于死神领域的辉术力量开始在“莱兹”身边汇集,艾希恩几乎可以猜出他究竟要做什么。 一位死神途径的高阶辉术者确实可以尝试容纳或者摧毁相同途径的神秘物,但以现在他的状况,艾希恩不知道他会付出什么代价来让这块逼近临界点的异化辉晶再次稳定…… 或许再次陷入沉睡?又或许…就此消散? 不可能的,没人会这么好心,尤其对这位状态与来源未知的高阶辉术者。 “停下吧,先试试我的法子行不行,你把菲妮给我扶住了,要不然都跑不掉。” “哦?你有什么办法?” 死亡的阴影暂时退却,“莱兹”怀里抱着昏倒的菲妮,前者死死的将后者的脚步按在装置之上。 艾希恩将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蓝金色小石头摆在平台上。 “存护的神秘物……呵,你想用存护的屏障力来隔绝装置和辉晶间的链接反应?” “莱兹”轻笑着摇摇头,显然艾希恩的方法在他眼中看来并不是怎么可行。 “省省吧,这块不知如何被存护瞥视了一眼的石头可没有这么细致的生效范围。” “如果我把它磨碎呢?” “……哈哈哈,磨碎存护相关的神秘物?” “莱兹”的笑容如他的质疑一样短暂。 艾希恩从后腰抽出了他未曾在其他人面前抽出过的直剑,那把由存护眷者亲手赠送的辉晶直剑。 “莱兹”虽然不知道直剑的来历,但他却眼睁睁的看着艾希恩用直剑如同按碎煤球一般将那块石头压为粉末,不,或许更加轻松,因为地面上摆着的神秘物几乎在一瞬间便像坍缩似的化成耦粉。 以他在死神教会先前的记忆来看,这柄直剑也是一件等级高的可怕的神秘物,可能被存护赐福,甚至亲自使用过。 “你是存护的神眷者?” “莱兹”声音中的轻浮逐渐消失。 “相信老先生活的时间不短了,您见过这么弱的神眷者?” “……没有,但理论上不一定不存在。” “……” “别将这把剑告诉你的宿主,这对你们都好。” 艾希恩边说着边将先前石头磨成的粉尘小心翼翼的从简易装置间的缝隙中倒进去。 “轮不到你威胁我,即便你有这件武器,我也有办法轻易弄死你,你只是一个连辉术都施展不得的残疾人,对吗?艾希恩小友。” 笑容又回到了“莱兹”的脸上,似乎他对这种淡淡的威胁很不爽,但他抱紧菲妮的手却一刻没有松开过。 “但你自己明白现在你是个什么状况,我对你的过去和未来不感兴趣,甚至过段时间就可能离开,你没必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毕竟你都在我面前现身了,不是吗?” 艾希恩将最后一捧粉末覆盖住简易装置的外围,尝试着最后一次激发它的灵性。 “有用,辉术反应的链接被断开了。” “莱兹”在第一时间就没有任何犹豫的用手轻易捏碎了装置左上方的铁质激活引信,而后那枚被粉末覆盖的活性辉晶则暴露在两人面前。 “这玩意应该对你的实力恢复有不小的效用?” 艾希恩直接将其从粉末中拿起来,至于那块被粉碎的神秘物,它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现在这些粉末只不过是普通的石粉。 “没问题,只要我‘容纳’了这份异化,我的实力至少恢复到之前的一两成吧……” “莱兹”毫不掩饰他的渴望之情。 “帮我掩藏这把剑的秘密,在我离开的时候,这枚辉晶自然会交到你的手上。” “没有问题。” 艾希恩从“莱兹”手上接过菲妮,两人一起沿着折梯向下走去,刚刚在下方布置法阵的存护教士早已经离开,只留下自动触发的感应法阵。 “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实力,这是一件很避讳的事情吗,呵呵呵……又或者你和我一样…也是……” “只是为了保护周围的人罢了,我要调查的事情对于他们无望且危险,和我有联系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比如调查死神的余孽?” 艾希恩瞥了“莱兹”一眼。 “跟你这种四处逃命的没关系,你看起来不像是教派中四处散播瘟疫的疯子。” “哈哈哈哈…确实,灵体教派的那群混球确实都是疯子,竟然想通过献祭受难的灵魂来唤醒那半死不活的老玩意…哈哈哈……” “……” “遇到什么不理解的情况可以来问问我,或许我知道些那群灵体派的疯子在想着什么。” “莱兹”的笑容变的更加诡异,似乎这位寄生者对那些所谓的灵体教派存在某些不好的“往事”。 “……” “快到大门了,你还不让莱兹‘上线’吗?” 艾希恩注意到“莱兹”的眼瞳依然被纯黑填满。 “呵呵…这不是问题。” “莱兹”瞬间让自己的眼瞳变为了较为正常的样子,只不过看起来仍是有些发黑。 “那你刚刚……” 艾希恩有些无语。 “这也是种耗费力量的掩饰,并不是开玩笑。” 两人就这样带着菲妮走出了厂区大门,不出意料,迎面的是一大批联合会的教士和军警力量。 为首是一位身着军装的军官,前者看到三人出来后明显松了口气,猛吸了一口手中叼着的卷烟,然后用力甩开。 第15章 不可能的嫌疑人 “看来是解决了……” 军官记得自己收到的简报是一位隶属于联合会的女性成员误触了那枚地雷,而现在面前的两位就是抱着位少女走出来的。 “已经没问题了,可以继续让智识的人进来收拾现场,但以防万一,存护的辉术法阵最好还是继续维持下去。” 艾希恩与莱兹礼仪性的和军官握手,后者也颇为认可艾希恩的提议。 “我稍后会通知联合会商议,出于诚意,军方这次不会参与联合会的调查中,所以这里不是我做决定的地方。” 军官拍了拍自己灰色的军装,似乎并不在意联合会拒绝联合调查的要求。 “因为这些‘极端分子’持有的武器?” “对,虽然我无所谓这些教士首先怀疑我们,但身为一位法尔坎特第一功勋装甲旅的士兵,我不想隐藏我对他们怀疑我们会伤害法尔坎特民众的怒火。” 军官握紧了拳头,带着两人沿着街道在军警和部分联合会行动处成员的陪同下前往之前新设置的集合点。 “我们旅经历了几乎每一场法尔坎特的立国与存亡之战,没人能质疑我们对大公,对国王,对民众的忠诚!” 说到这里,军官的语气又从激动缓缓平静。 “他们估计怀疑的是你们想要开启与卡波里德的战争,而不是你们对任何人的忠心。” “呵……哈哈哈……” 军官仿佛听到了什么冷笑话,他笑着拍了拍艾希恩的肩膀,将胸前的一枚勋章指给艾希恩。 “我家里一共四个人参军,大哥死在了卡波里德边境,二哥死在了南联盟的挑衅行动中,至于我的爷爷,早就在四皇会战的哪个地方化成了飞灰……” “……” “我们比他们更懂战争,我们亦比他们更懂代价。” 一行走到集合点的岔路口,军官带着军警们脱离了队伍,在离开之前,军官最后一次和艾希恩握手。 “再会了先生,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这群该死的疯子,那时才是我们该动手的时候。” “……” “啧啧啧…法尔坎特的第一功勋装甲旅,当年就是他们冒着文森特遮天蔽日的猛烈炮火奔袭摧毁了那些失败者的侧方阵地,也最终奠定了法尔坎特对丹泽尔顿领的控制权,确实,就凭借这一场战役,就没人能质疑他们对王国的忠诚。” 莱兹竟然莫名其妙的对那群离开的军人感叹起来。 “呵,这是本尊回来了,莱兹?” “哦?” “……” 艾希恩没有搭理他,径直向右走进联合会的集合点——一处临时征用的货物摆放地。 不出意料,爱兰和雷奥多已经在里面等待多时,营地显然已经接到危险解除的通告,两人也因此并没有赶赴原先的现场。 “小菲妮又被你救了一次……唉……” 雷奥多抱过艾希恩怀中的菲妮,后者也逐渐开始恢复意识。 “也要感谢那位负责指挥的行动副总辖准许我进场。” “我稍后会去表达感谢,不用你操心了。” 雷奥多知道艾希恩可能不是很想和更多的人打上交道,毕竟他没有什么留在法尔坎特发展的打算。 “我开始庆幸当时坚持把你留下来了,不然的话……” 爱兰和艾希恩相视一笑,这种的谢意不需要太多的表达,她只是坐在雷奥多身边,用手抚摸整理着菲妮早已经披散的短发。 “仅剩的幸存者和一些被俘虏的‘血债’成员已经被押送到警署处,不过大部分因宁静先前的领域影响而被捕的俘虏状态同样不是很好。” “……为什么?” “他们体内似乎都早就被死神途径的邪教所诅咒,行动中突然出现的死神力量在他们无意识的情况下开始吞噬他们的生命,幸亏留下来看守的教会成员及时发现了情况……” “没用的,即便诅咒及时停下,但他们被吞噬的生命力也不可能回来了。” 艾希恩回想起之前在洛恩克斯的经历,在死亡铸造的辉术领域中,自己的生命可不由自己决定…… “对……生命教会的播种者表示无论有没有嫌疑,那群看起来无辜的工人们连同被俘虏的极端分子最多也只能活几个月了,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真相。” “因为他们确实是‘灵体’方面的枯竭,而对此一无所知的他们自然就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然将走向尽头。” 爱兰接过雷奥多的话解释着。 “所以什么时候我们能对这些相关人员进行问询和审问?” 艾希恩直截了当的询问雷奥多,毕竟这也是他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原因,如果行动处的身份不能够帮助自己调查大瘟疫的起因,那他宁愿重新独自一人去寻找昔日的真相。 “今天上午部分队伍会在那些工人得到一定治疗后开始进行有关方面的问询,我们可以先去审讯斯维登父子,他们已经被警署带进审讯室了。” 艾希恩点点头表示没意见,其实他也知道现在智识的人估计已经在用自己的辉术能力粗略鉴别那些人的说谎和参与与否了,虽然这些能力对辉术者的效用会大幅削弱,但他不认为那些工人和极端分子中会有这样的‘特例’。 “那我现在能回去休息一会了吗?” 艾希恩在放松心绪后,久违的倦意终于爬上脑后。 “当然可以,我们的大功臣,虽然理论上我们小队还需要承担一次巡逻的任务,而我和雷奥多刚刚执勤回来……” 爱兰微笑着看向一旁不知何时都开始喝上咖啡的莱兹,后者被爱兰突然转过的“和善”目光吓得一哆嗦。 “我可也是救了菲妮的功臣啊!” 莱兹求救般看向自己的艾希恩同志,其实他并不知道老头在接管自己意识的时候做了什么。 “不,你只是害怕事后雷奥多和爱兰把你杀了所以勉强留在了现场,实际上你什么都没干。” “哈啊?” 莱兹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爱兰和雷奥多知道这是开玩笑,但对刚刚一小时内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的莱兹来说,这简直不可置信,因为他明明拜托了老头尽力救下菲妮…… 尽管自己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也不相信老头真的什么都没干。 “……” “那就麻烦你帮我执勤了。” 艾希恩幸灾乐祸的拍着莱兹的肩膀走出了集结点,只留下生无可恋的莱兹愣在原地。 ———————— “我真对厂区内的情况一无所知!” 小斯维登在雷奥多的对面近乎失态的怒吼,他不明白为什么昔日父亲留给他接班的老工人们一夜间就能变成“危害国家与民众安全”的极端分子。 “但情况就是这样,相信你已经了解警方在你工厂内外的遭遇了,你如何解释一群‘可靠能干’的工人们能合法的持有几乎媲美驻防军队的装备?” “……” “但我确信我们没有招募任何一名和‘血债’有关成员!” “如果这种组织真的存在在我的公司,那我们这些法尔坎特人还能好好的站在你们面前吗?!” 这位年轻的公司负责人并不能理解一夜间发生的变化,而雷奥多只能无奈的眼睁睁看着小斯维登的语气逐渐无力,最后一言不发的重新瘫倒在行动处的沙发上。 “看来老斯维登确实还没有将最重要的工厂事务完全交给他的儿子……” 爱兰在一旁摇摇头,对他们能在小斯维登身上找到线索表示不抱希望。 “只能看艾希恩那边的情况了,军方,联合会和政府派出的人员估计已经在老斯维登的别墅庄园开始调查了。” “……” “你觉得老斯维登有可能了解这些吗?” 爱兰觉得以老斯维登的立场,她不认为一个由退役军人组成领导层的公司会做出这样堪称叛国的举动。 “虽然很难想象,但以这种规模的武装作乱,我不相信身为明面上的具体管理者,老斯维登会对此一无所知。” “……” “那我们等会吧……等我们的这位年轻的先生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再问问他有没有其他自己感觉有异样的地方吧……” 远处菲妮将一杯咖啡摆在小斯维登面前,后者只是说了句谢谢后便不再言语,由于他并不在主要的怀疑名单上,联合会所做的只是让雷奥多负责看住他并尽可能询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 “请把您手中的配枪放在桌上,这是最后一遍警告。” 一直跟随着艾希恩走上别墅阁楼的军部成员率先开口,虽然对面的老斯维登始终握着那把雕刻着精美纹路的手枪,但这位军部的负责人却始终没有举起过自己的武器。 “是你们率先闯入了我的领地,不是吗?” 老者从皮质摇椅上起身,将那把枪收进手边的抽屉,神色不悦的扫视着突然闯入自己宅室的人们。 “……” “这是签发的调查令,还请您过目。” 身后的一名军人上前将下发的调查令递给了当事人,厚实的兽皮纸上印有军部,政府,警署与联合会的印章…毫无疑问,老斯维登明白自己可能惹上什么事了。 “……” 没有再说话,老斯维登慢慢将搜查令放在面前的红木桌面上,他在思索,思索着自己能有什么地方违反了王国的法律? “由于您名下公司工厂内的员工涉嫌策划恐怖袭击,武装抵抗政府调查,收容极端反政府组织等严重违法行径,现在我代表教会联合,丹泽尔顿警署,法尔坎特军部正式对您施行抓捕。” 军部的负责人宣读着另一条暂定的逮捕令。 “什么?” “……” 如果爱兰和雷奥多在场,估计会惊讶于这对父子的反应是如此相似,只不过老斯维登看起来比他的儿子更加愤怒。 这位年迈的老军人在下一刻似乎被冻在了原地,随后不可置信的用力爆锤了一下红木办公桌,并再次将抽屉间的配枪拿起——不过枪口并没有指向任何在场的人员。 老斯维登将配枪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老子之前三十八年没在战场上叛国!我之后也不会在任何地方背叛她!” 没有人在行动前能想到会发生这种局面,几乎所有人都被迫向后退步,给这位暴怒的老人留足冷静的空间。 “而你们现在竟然诬陷我和那群拿平民开刀的畜牲同流合污?!我要向军务部上诉!现在!” “……” “这只是暂定的逮捕令与搜查令,请您配合调查……具体的情况要看接下来的调查才能作出改变。” 这位军部负责人的表情亦没有变化,他在“给予了一位老军人该有的尊严”后,耐心的向老斯维登解释着他的工厂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新老两位军人就这样在众人面前小声地交流完了事情的全貌。 “我们并没有没收您该有的荣耀,您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军部负责人最后解释了一句,他看向老斯维登办公室内用玻璃框装裱着的束带与勋章,毫无疑问,它们是这位老人最珍贵的财富之一。 “……” “那我接受你们的调查…至于具体的人事事务…我记得是我的经理人格拉莫尔先生负责的,他……我记得他今天要回中央区探亲?” 老人终于将手枪摆在桌上,而军部负责人也并没有给老斯维登扣上手铐,他和身后一直没发过言的联合会负责人仅对视了一眼,那位联合会的负责人就先带着一部分联合会成员率先离开了现场。 目标明确,先不论老斯维登有没有嫌疑,控制所有可疑分子都是首要任务。 “不用去军部或者警署吗?” 老斯维登在艾希恩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他庄园的客厅,原先施行封锁的人员全部转移到了庄园外警戒,庞大的客厅如今只剩下主要的几位负责人和调查人员。 “不用,出于对您的信任与必要的保护,问询就在您的住处就行了。” 军部负责人朝艾希恩点点头,然后就拿起副官从身后递来的纸表,他与老斯维登分别面对面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准备开启正式的调查问询。 第16章 无事发生 “你是否得知自己的工厂里存在极端分子?” “不知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亲自毙了这些废物。” 老斯维登根本丝毫不掩饰他那不屑的神情。 “……” “你是否信仰死神?” “我信仰我柜子里的枪和办公室里的旗帜,我只是个普通人,没那些怪人信这信那的。” 至于旗帜,艾希恩很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那副黑黄十字与王冠旗帜正挂在老斯维登办公室门框正上方,以方便他在为数不多的办公时间内随时都能看到。 “那就是无信?” “对,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我比那些死在战壕里的伙计们幸运多了,没什么追求了。” “……” “您平时的公司事务分别怎样,交给谁来处理呢?” “客户沟通与交易方面几乎都交给我儿子了,只有人事和货源还在由格拉莫尔负责,我从二十年前就认识格拉莫尔了,所以从未怀疑过他。” “……” “您和格拉莫尔先生因何相识?” “哦?这我还真得想想……老些年没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了。” 老斯维登仰头思索了会,然后才半回忆似的慢慢叙说他与格拉莫尔相识的过程。 “那是在第三次领土冲突后…我在前线受了重伤,法拉贡的士兵用辉晶火炮炸穿了我所指挥的装甲车,我也因此退役。” “当时刚回到丹泽尔顿领……我也不知道能拿着这笔政府配发的退伍金与奖金干些什么…是格拉莫尔,是他找到了我,说想和我合作开一家粮食公司……” 说到这里,老斯维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神色惊异的说道: “这他妈倒是想起来了,因为他是一个斯堪维亚人,他是一个南方联盟的移民!他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己办不了工厂!格拉莫尔当时就是让我来作为老板出钱,他负责事务……” “……” 不知为何,老斯维登的语气又再次弱下来。 “但说实话,他这些年干的不错,和我们这些法尔坎特人相处的也都很可以,以至于我们早就把他当成了一个法尔坎特人……” “……” “也就是说格拉莫尔平时并没有问题,甚至能让人感到是一位可打交道的朋友?” “对。” “……” “那我问你,你会辞退一位明显反对法尔坎特政府但在你手下工作积极可靠,从未有过冒犯伤害行为的外国工人吗?” “……” “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祖国,我没有权利去要求他必须向一个不认同的国度俯首,如果他没有做出什么激进的事,我的工厂永远有他们的位置。” “……” 没有太长时间的思考和犹豫,老斯维登直接说出了他的看法。 “那行吧,问题先就这些了。” 军部负责人起身再次与老斯维登握手,他亦无任何明面上的情绪变化。 “这段时间会有人保护您的安全…同样,您应该知道这是种监视,在事情结束之后相关部门才会撤回对应的措施,而且在此期间您的公司也必须停办,可能我们会同意在一定的监督下进行小规模复产,但全面复产只可能在结案之后。” “我没有异议。” 双方寒暄了两句后,原先大批涌入的军警和调查人员如魔术般又再次消失,只留下了在原地喝着咖啡的老斯维登,他怔怔的望着上楼的转梯发呆,随后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 “中午好,格拉莫尔先生。” 社区的老保安如常向准时到达社区门外的格拉莫尔打招呼,数十年如一日的工作让他几乎熟识这里居住的每一位新老住户。 “中午好,老怀特。” “回家看望老人?您大概有几星期没来看望他们了。” 老怀特知道格拉莫尔在这个社区为他的老父母租下了一整套公寓的顶楼,但他本人似乎在最近搬了出去。 不过格拉莫尔的父母或者他自己认识有不少朋友,有很多陌生人经常在午后去访问那栋位于社区角落的别墅。 “……” “不错,回来看看他们。” “……” 格拉莫尔的神色似乎有丝不健康的苍白,老怀特也没有多问,身为保安的他知道那些可以问,哪些则是不能提的话题。 “那祝您有个愉快的下午。” “……” “您也是。” 格拉莫尔回了一个令老怀特毛骨悚然的笑容后走向社区深处,老怀特甚至有些后怕,他不知道平时这位记忆中温和有礼的先生怎么短短数月就变得如此陌生。 仿佛是出于好奇,又或是异想的担忧,老怀特一路跟了上去,正好瞧见两位巡逻的警员拿着一张类似通缉令的印刷照片拦住了刚准备回去的格拉莫尔。 “哦…怪不得这么忧虑……原来是惹上什么事了?” 就在老怀特想象这段时间格拉莫尔身上发生了什么时,格拉莫尔突然徒手掏穿了面前那位拿着手铐的警员,从后者破开的腹部涌出的鲜血瞬间泼洒在周围。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另一位警员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什么,便被“格拉莫尔”扫过来的右手直接甩在住宅楼的围墙上,不知是丧失意识还是…… 老怀特先是吓得瘫在后方的草丛边,随即在看到那位刚刚死掉的警员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裸露的肠子和其他器官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他最后一丝理智也逃离了大脑。 老怀特疯狂的迈开脚步,奔向离社区最近的警署,不,他求生的本能让他紊乱的脚步改向宁静女神的教堂,在不知情的行人眼中,他们或许只看见了一个似乎丢了魂的老者在不顾一切的奔向某个地方。 “老先生?” 附近分教堂的宁静修女在门外拦住了这位吓傻了的老人。 “女神啊!我要报案!我要报案!” 仿佛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老怀特直接跪在修女的脚下蜷缩成一团,不停大声喃喃着几乎无意义的颤语。 “……” “…………” —————————— “现场情况如何?” 艾希恩已经不知道自己最近重复了多少这个问题。 “已知有两名警员遇害,一位疑似转化为活尸,据那位保安供述,别墅内可能还有格拉莫尔的父母,只不过按现在的情况来说……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存护教会巡逻队员向艾希恩与宁静修女们汇报着他们暂时掌握的信息。 “至少证明了我们调查的方向暂时没有大的错误,你的意见呢?” 艾希恩转头问向身边的军部负责人。 “叫我汉斯鲁尔就行。” 后者开始招呼自己的军警手下指挥不断赶来的警员们封锁周围的现场。 “这一切案件的调查本就由你们和另外一支智识小队负责,其余人只负责协助和处理突发事件,同样,我们不会越界。”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妥协的产物,加之你们两个队分别都有更高阶的辉术者…需要我再多说更多吗?” “……” 虽然艾希恩明白目前在未选出新一任国王前,军部,联合会与各个大公之间不管在内部还是外部都存在着严重的分歧和怀疑,但他们最少还有一个脆弱的处理流程,艾希恩唯一担心的就是像类似的恐袭或者刺杀挑破这最后一丝和平过渡的可能性。 “那现在你就是指挥。” 见艾希恩不再言语,汉斯鲁尔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那是一把铸造的制式辉晶法杖,显然是军队为军官阶级配发的装备。 “我自己进去先确认下情况吧。” “嗯?我没听错吧?” 在看到面前的少年微微点头后,汉斯鲁尔才确信他没有开玩笑。 “你认真的?” 汉斯鲁尔还没放心到让一位普通的临时行动队员直接进入可能受到邪教辉术污染的未知空间,虽然他的职务让他必须按制度遵循这一位可能明显实力和地位不如他的少年的命令。 “……” “我认为存护的人必须参与到初次进入中,作为军部的暂定负责人,我也必须随行。” “那就行动。” 艾希恩没有再坚持,他本想要借此机会独自调查在这位“格拉莫尔”先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期能找到确定目标的线索,但无论如何,汉斯鲁尔不可能同意他单独进入别墅搜查。 —————————— “砰!” 军警带来的定向炸药炸开了一层的双开门,艾希恩和汉斯鲁尔首当其冲的持枪跨过门槛,身后存护的队员握紧各自的武器跟随在两者身后。 出乎预料的是,映入眼帘的客厅并没有任何异常——朴实无华的木制装修加上法尔坎特流行的砖石装饰。 “客厅没有异常。” 进门两侧的草木被修剪的很好,客厅内的茶几上还摆放了几本夹着书签的报刊,它们的主人应该不久之前翻阅过。 “维多利亚农机维修一勘……法尔坎特语进阶……” 艾希恩拿起这些期刊与书籍,其间无一不标注有格拉莫尔详细的注释,看来其他人对格拉莫尔的印象并没有多少偏差。 “这边的厨房也没有发现问题。” 艾希恩观察到甚至连半开放式厨房内摆放的蔬菜和其余食材都是新鲜的,如果不是得知刚刚牺牲了两位警员,他是绝不会想象这里是一位邪教徒的住所。 “一层什么都没发现,或者说,这里太过正常了……” “……” “那就向二楼推进吧。” 由于房型是由公寓改建,整个二楼并不是一个开阔的整空间,而是由改造过的旋梯通过单木门连接一二楼。 一行人沿着旋梯向上,艾希恩慢慢握住面前单开门的把手准备打开。 熟悉,太熟悉了。 异样的感觉从脑后升起。 同样的旋梯,同样的单门,甚至同样的走廊。 但就在艾希恩迟疑之时,门已经开了,自内向外。 在门后走廊的尽头,两具已经腐烂许久的骨架瘫坐在各自的石椅上,连他们的血肉都如同橡胶般粘连在一起,或许是由于死去的时间过久,艾希恩在一楼连一丝腐败的气味都没有闻到。 头骨那虚无的空洞直视着开门的艾希恩,犹如在凝视的漆黑深渊,想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至于走廊两侧改造过的侧墙,其原先的房门已经被彻底封死,取代它们的是涂满未知涂鸦的血红印记。 艾希恩只觉得那两具骸骨的“瞳孔”突然凝视向自己,在下一刻,亦是自己意识的一瞬,他将左轮内的蚀刻子弹打向它们,然后把刚想进来帮忙的汉斯鲁尔推出木门。 他的视线被血红色填满,而四周的房门也同时爆开,艾希恩想要去做些什么,只不过黑暗与猩红已经带走了他的意识,嘈杂声和汉斯鲁尔的喊声成为他昏倒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 “你好,先生?” 被试探般的拍醒,艾希恩竟然发现自己躺在刚刚客厅一楼,没有汉斯鲁尔,没有一同和他们进入的存护小队,只有远处一位瘦削的身影在忙碌着什么。 “唔……” “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希恩在清醒的那一刻就已经下意识去摸索自己腰间的手枪,但奇怪的是,本应老老实实绑在枪袋中的左轮和袋子本身一同消失,仿佛他出任务之前就没带着它们。 “……” “不知道您怎么就晕倒在我家门前了……您可以清醒一会再离开。” 艾希恩直直的盯着面前双手捧了茶盘走来的格拉莫尔,后者亦疑惑的看着突然就充满敌意的客人。 格拉莫尔将盘子摆放在茶几上,他认为可能是突发的晕眩让面前的青年过于紧张了。 “没必要这么紧张,先生。” “只是些法尔贡安神茶,我的父母平日里爱喝。” 见艾希恩迟迟没有动作,格拉莫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正如我刚才说的,您可以随时离开,我只不过是暂时将您扛进我的客厅,仅此而已。” 将茶盘收起,格拉莫尔转身走向客厅半开放式的厨房,正如艾希恩想的那样。 好似无事发生。 第17章 意义的问询 安神茶冒出的清香并没有让艾希恩的心神平复多少。 远处厨房内逐渐传来炸肉排的味道,格拉莫尔没有说谎,他确实在准备自己的下午茶,而艾希恩也似乎确实是“意外”晕倒在他家门口。 “格拉莫尔?你今天下午准备做什么?” “嗯?” 突然的询问反而惊讶到了对方。 “您知道我?” “我是小斯维登的客户,之前在他公司进过货。” “啊…原来如此,那可真太有缘分了,那您应该知道我在斯维登公司担任人事主管。” “……” 将肉排煎好,格拉莫尔把其分别装进四个盘子,在蔬菜的点缀与肉排的鲜香下,这份下午茶和点心格外确实容易让人味蕾大开。 “小小心意,也是我们的缘分。” 他将其中一份摆在艾希恩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 “至于刚刚的问题…嗯……” 格拉莫尔慢慢走上旋梯,将另外两副餐盘放在那扇木门特制的格子机构内。 “……” “最近瘟疫又开始在丹泽尔顿和南方三郡蔓延,现在丹泽尔顿领已经开始施行非必要禁止外出的管制措施,另外……” 格拉莫尔指了指楼上的木门无奈摇头。 “您应该看见了,我的父母也感染了瘟疫,现在二楼已经被生命教会与卫生部的人封锁起来了。” “……” “祝他们早日康复吧。” 艾希恩举杯,将安神茶喝下。 “他的父母应该早就因为何种原因死去了……为什么……” “感谢,但说实话…现状很艰难,每个人都知道这已经是这半年的第三次瘟疫了,也不知道那些生命教会的播种者和卫生部的老爷们能不能再将这次瘟疫控制住……” “……” “瘟疫……爱兰提到过最近一次较大规模的瘟疫还是在上一年末…哪里会有半年内发生三次瘟疫的事情?” 艾希恩愈发怀疑起眼前的一切,不仅是人,这里的所有目前都表现出异于现实的扭曲。 “我能出去看看吗?” “嗯?您请随意,只不过现在外面已经被当局施行了封锁,真的还能外出吗……” “没事,你需要我帮你干些什么吗,比如说准备些食材备用之类的。” 艾希恩掏出了他的警官证,看来除了他的配枪,身上其余的东西都被“复制”进了这个如真的幻境,而那把由“存护容器”,维蒂尼亚赠予的剑此刻就横在他的腰后,这是艾希恩敢于行动的根本。 “啊…原来您是警官…哈哈,这下您昏倒在我家门前会不会引来什么误会……” 格拉莫尔好像理解了这位客人为什么一开始对他抱有如此的怀疑与些许敌意,原来是这样…… “倒也没什么需要补充的……厨房里的食材还有不少,水也没断过…” 格拉莫尔还真的一项项回想起自己可能需要艾希恩帮忙的事情。 “哦!想起来了,客厅里的座机通讯器好像是断线了,如果修不好的话…能拜托您去探望下斯维登父子吗?因为这瘟疫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了,虽然公司的事务也可能已经停止了……毕竟瘟疫时谁还会招人啊,呵呵……” 格拉莫尔如同早就想好般将自己的想法迅速说出来,他也不知道这位客人会不会愿意在这个特殊时期去帮助自己。 “没问题。” 艾希恩将盘中最后一朵煎黄的花菜用铁叉塞入嘴中后从沙发上起身。 “我先去外面了解下情况,会尽快给你答复。” 还没道谢完,格拉莫尔就看到艾希恩拉开双开门,消失在视野中不知何时变的如此模糊的社区街道。 ———————————— “……” 眼前硝烟与腥臭气味弥漫的战壕明显不是格拉莫尔别墅外的社区街道。 被辉晶炮弹炸开的巨大弹坑中,早已腐烂其中的尸体和漫过他们的积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难以言说的棕黄色液体。 艾希恩沿着战壕向未知的泥泞深处迈步,沿路上到处都是死去的士兵与随意散布在阵地上腐蚀殆尽的武器,成箱的弹药堆积于交通壕旁的埋地仓库中,漫天大雨带来的泥水已经将它们中的大半淹没。 没有一个活人,甚至连炮声都已停歇。 焦黑的枯木和挂满尸体的四散的铁网阻隔住艾希恩爬出战壕的尝试,一位年轻的士兵就倒挂在其间靠近艾希恩的一段铁丝上,他的表情痛苦,显然在死前经历了失血造成的抽搐,也说明这位看上去刚刚成年的孩子是遭受了剧烈且漫长的非致命伤流血而死的。 这里或许不像刚刚结束战斗的沙场,而像一片充斥死亡与不甘的墓园。 雨还在下,但这片战场早已没了声音。 “……” 雨幕愈烈,朦胧的暴雨甚至开始逐渐遮蔽艾希恩的视野,本就泥泞的战壕此时已经变为致命的沼泽,艾希恩已经很难再沿着战壕向未知的前方前进了。 白色的雾气自紫色的天幕弥散,哀嚎声,叹息声,蠕动声,这些突然在耳边出现的声音和本就剧烈的雨声交织,进一步刺激着艾希恩本就紧张的神经。 艾希恩依靠着仅剩的视野小心翼翼观察着前方的情况,试图分辨出四周异响的来源,但现实很快将答案揭示给他。 ——那位刚刚挂在铁丝网间,腐烂的头部已经浸入泥水中的士兵尸体突然又抽搐起来,他正“努力”的挣脱刺穿自己皮肤的铁丝,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被炸断。 几乎是一瞬间,数十具之前残破的,已经被泥水淹没的尸体又从他们死去的地方以各种方式起身,这些士兵无视了拔出刃剑的艾希恩,朝着自己生前应该固守的战位跑动。 “……” 炮声轰鸣,枪声四起,冲天的白雾在天空中逐渐凝聚成具象化的骷髅与眼瞳,它同样注视着朝天空仰望的艾希恩。 更多的,艾希恩从它的瞳孔中体会到的更多的是一种疑惑,不可置信的自疑,其次的敌意甚至微不可及。 就在艾希恩思考拔剑与否时,空间层次的震荡开始摧毁他在此处的意识,枪炮与死亡之声与他本就无关,他不属于这里,或者,现在的他不属于这里。 视野与脑海再次充斥呓语和鲜红,最终转向彻底的黑。 “……” “…………” —————————— “……” 熟悉的感觉。 艾希恩再次睁开双眼。 “警官先生?” 眼前是充满忧虑的格拉莫尔,他此刻正将一块浸透温水的湿布从自己的额头拿开。 “这里是……” 艾希恩晃晃脑袋,好不容易从沙发上坐起,却发现客厅另一边端坐着另一位“客人”。 心弦紧绷,艾希恩明白正在对着自己微笑的面孔代表着什么,他认识这副面孔,指引多勒加入“血债”的通缉犯,赫本。 “嗯?我看您在外出后走几步就又倒在外面,是赫本先生将您抱回来的,他是个好人,相信我,赫本没可能有恶意的,家里的物资就是赫本先生定时来运送的……” 格拉莫尔又一次试图解释,但艾希恩这次没有耐心听下去,因为他比格拉莫尔更加熟悉这位正在微笑的男人。 “这里是哪里?回答我。” 刃剑拔出,刀锋就横在赫本脖颈边缘。 “这里是我家啊,您刚刚不是在这里…” “你先安静,格拉莫尔,稍后我再告诉你一些真相,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艾希恩继续将目光聚集在从容而坐的赫本身上。 “这里是丹泽尔顿,难道有问题吗?” 赫本丝毫不在乎刃剑贴近他的脖颈,划破他的皮肤,因为本该流出鲜血的地方却开始融化,重构,复原。 “……” “你要搞清楚现在的情况,艾希恩先生,从头到尾的外来者都是你啊。” 赫本的笑容逐渐撕裂,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坏,碎片化的黑暗自阴影的角落蔓延,格拉莫尔在满脸惊愕中随着周围溃散的所有一起破碎。 “现在就剩我们了,如何呢?艾希恩先生。” “……” 赫本起身,身下的座椅也随之消散。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国度,本就不应该有任何人存在于此,该错愕的是我,而不是你。” “就像原本已经失控异化的格拉莫尔完完整整的出现在这里?就像刚刚文森特和法尔坎特的战场在近百年后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艾希恩已经知道自己现有的手段已经无法对赫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他只是因为某种“巧合”而进入了这个空间。 “在二楼准备的吾神圣辉是用给那群宗教奴隶和战争贩子的,我本来准备在尽头的房间中看到他们在吾神的爱抚下哀嚎,最终化为华美的造物。” 赫本没有正面回答艾希恩的话。 “但没想到你,第一个进来触发法阵的是你,死神的力量没有将你同化,反而将本不该存在于此的你投影到我的面前。” “现在我倒怀疑起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呢?我亲爱的艾希恩先生。” 赫本围绕艾希恩踱步,似乎对自己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十分享受。 “我只是我,而你却不是赫本。” “……” “为什么要纠结于此处呢?” “你大可以当做你误入了死神的领域,而赫本正是血债和邪教组织同流的接线人,不论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你们都不会在乎,对吗?” “为了重铸吾神的光辉,为了一雪他们国家的耻辱,你们一直都知道。” 赫本轻浮的摇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反应。 “那些瘟疫也是你们的神复苏的必要之路?” “……” “没有死亡,何来新生?” “是大瘟疫让法尔坎特上下空前团结在一起,是死亡的力量让他们击溃了南方联盟,让卡波里德人暂时压下了对丹泽尔顿的野心,如果不是死亡,战争的反噬哪怕一丝都会让这个看似强大的王国轰然倒塌。” “吾主得到了力量,法尔坎特得到了喘息。新生与死亡,我相信这算是一个比较合理的代价,尽管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场算是‘公平’的交易。” “这就是你们让前后三场,规模甚至远播到洛恩克斯的大瘟疫席卷走数十万生命的原因?他们是鲜活的生命,不是你用来交易的筹码。” 艾希恩已经将面前的赫本归类于狂信的疯子,这群视人命为草芥的灵体教派根本没有交涉的可能。 “呵……哈哈哈哈……国家覆灭,那么她的存在将由还承认她的流民所证明,就像文森特的幽灵们至今仍游荡在他们被占领的广袤的遗土上。” “但国家仍存,那么人存在的基本则将由国家本身来阐释,因为她存在,所以你被定义,从而享受着属于她的一切。” “既然他们愿意为法尔坎特,他们的国家赴死,那为什么不让他们的死亡更有价值,更具份量呢?” 赫本根本不屑于艾希恩的言语,黑暗的空间开始流动,在赫本的背后汇聚成翻滚的洪流。 “是时候结束这场意外的会面了,呵…本以为能进入这片空间的你会给我带来什么有趣的话题和想法,没想到你和那群世俗的庸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看来是时候排查一下这类意外了,尽管只有你一个特例。” 赫本挥挥手,身后的洪流便瞬间如溃堤的洪水般冲过赫本,而后将艾希恩连同他的意识冲刷,包裹,最终归于彻底的沉寂与黑暗。 赫本,艾希恩,一切异样都在黑色的洪水之后消失,而色彩又从最初的角落蔓延,直到格拉莫尔的住处内部再一次重现,至于格拉莫尔本人则在原本艾希恩坐过的位置醒来,疑惑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他丧失了关于艾希恩以及之后发生的所有记忆,在回想了一段时间后,他放弃了思考,又拿起餐盘,打算为自己和患病的父母准备着煎肉排。 只不过这次的餐盘只有三份。 第18章 检查 “……” “撤出来!快!” 在被艾希恩推出房门的下一刻,整栋公寓的二楼随着一股剧烈的爆炸所带来的冲击波而几乎摧毁殆尽。 顶层的房板与碎裂的料材差点将旋梯外连接的一楼外墙一同拉扯崩坏,迎面而来遮蔽视线的烟尘瞬间覆盖了所有及时撤出但仍在房内的人们。 汉斯鲁尔没等自己的大脑从剧烈的震荡中缓过来,后续赶来增援的教会与警署力量开始在他的带领下快速搜查着倒塌的二楼废墟。 “让消防队也过来,这里光我们清理不了这些。” 汉斯鲁尔徒手翻动着面前的瓦片,试图最先救出来预计被坍塌楼板掩埋的艾希恩。 “妈的。” 汉斯鲁尔暗骂一句,他从成堆的废砖瓦砾中翻出了带有未知印记的带血木板,这意味着刚刚在二楼等待着他们的可能是一座已经准备好激发的辉术法阵。 前来支援的消防队在几分钟后带着特种车辆开进了现场。 “确定没有生命迹象?” 汉斯鲁尔又问了遍身旁的播种者。 “没有,军官先生,我确定我的植物朋友并没有在这处废墟中探闻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女性播种者再次给予了汉斯鲁尔肯定的回复。 “……”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开始发掘吧,尽快,注意些。” 消防队的挖掘器械在听完汉斯鲁尔的命令后开始用车铲破开废墟间交错的钢筋,剩余的其他人则继续在机械旁用双手检查着面前的瓦砾。 “社区已经封锁了吗?” “是的,长官。” 汉斯鲁尔放弃了再耗费时间去挖掘的想法,他转身离开濒临坍塌的一楼,准备向联合会与本部报告这里发生的情况,并听取下一步行动的建议……顺便通报行动的伤亡情况。 “……” “现场因为意外因素被摧毁了,他们知道我们要来。” “……” “格拉莫尔情况未知,只知道他疑似被辉术影响,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的死活与行踪。” “……” “现场有两位警员牺牲,还有一位负责事件调查的行动处成员失踪,联合会的人在和我们一同清理现场。” “……” “嗯,之后有新情况会第一时间转告。” 汉斯鲁尔挂断了通讯,看向朝他小跑过来的军警部下。 “外面有人找你,长官,他还出示了特别行动处的印章和警署颁发的副警长证明。” “什么?” 汉斯鲁尔不知道除了已经得到允许的行动处队伍,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找他有事,尤其是知道他在此处。 “带我去看看,然后再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是!” 他跟着军警来到社区外,先前的保安亭处,来者正把玩着手中的配枪,在听到渐进的脚步声后,他抬起头,看向汉斯鲁尔。 “……” “之前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之后赶过来的时候警署的人已经把整个社区封锁起来了。” 艾希恩见汉斯鲁尔愣在一旁没有反应便主动走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军官。 “……”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让艾希恩走近,汉斯鲁尔晃了晃头,让自己警觉的部下先离开两人的身边。 “爆炸的那一瞬我便被传送到了隔壁的街区。” “没有其他反应?” 军官的目光依然警惕,他见过太多的人因为各种源于未知的辉术法阵陷入疯狂,而有时这些变化是本人所无法得知的。 “没有…至少除了最初的呓语外,我现在没感到有其他的异常之处。” 艾希恩并没有告诉汉斯鲁尔关于他在“幻境”中的遭遇,并非是出于对他本人的不信任,而是整个军部在“血债”和邪教组织的态度并不完全明确,再加上自己也对刚刚的遭遇持谜。 他总不可能告诉面前的军官,百年前法尔坎特的国运之战还在某处进行,本该死去的格拉莫尔此时还在某个地方平静的生活…… “……” “我认为你该去宁静教堂看一看,就今天,你的假期我会向联合会呈交的。” 汉斯鲁尔没有再追问艾希恩的遭遇,而是转而让他前往宁静教堂检查自己的状况,但后者则是指了指还在忙碌的现场。 “格拉莫尔不知所踪,其他大部分可能的线索都随着爆炸被掩埋在废墟下了,有情况我会同步报告给三方的,身为调查小组一员的你肯定也会收到,不用担心。” 见汉斯鲁尔一直坚持,本质为他附属的艾希恩也不好再拒绝。 “还需要有人跟着我吗?” “……” 军官又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摇头: “不需要,没有人会跟着你。” “至于你到底有没有去宁静教会的教堂,自会有人去核查记录,你应该知道,不仅是军部,联合会内部对失控者的排查和预防也十分严格。” “……” “那就再见了。” “再见。” 军官挥挥手,目送着这位有着短暂合作的行动处成员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后,他再次拿起了腰间挂着的通讯器。 “……” “那位失踪的行动处成员自己归队了。” “……?” “没有任何明显的异变,至少我还没看出来,外表与思维没有问题,可以正常交流……” “……” “他隐瞒了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很明显,我觉得他甚至没有试图隐藏自己的意图,他不信任我们。” “……” “我建议他去宁静教堂。” “……” “嗯,我会继续留在现场。” 挂断通讯,汉斯鲁尔准备回到发掘现场。 他不相信艾希恩的遭遇会这么简单,漫长治安与其他行动的生涯经验形成的直觉告诉他不可能有这么简单,以往遭到莫名传送的任何人总会当场异变,或在隐喻的影响下变成无法正常言语的疯子。 相较于联合会,军部希望将全部事态控制在有利于他们的范围内,只有如此,军部才可以将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联合会的神棍和政府那些懦夫手中。 大公将要胜利,大公必须胜利,法尔坎特必须胜利 —————————— “哝,所以就是给你的货第二天就坏掉了?” 老板拍着前台木板哈哈大笑,丝毫不理会他人的目光和面前尴尬的艾希恩。 “给我那个卖家的联系方式吧,到时候他的委托我会去看看的。” 艾希恩喝下冰凉的麦酒,颇为无奈。 “啊?你真不补上赔偿,我以为你搞到行动处的差事应该不会缺这剩下的八金拉马的钱来着,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应该确实能付的起……连同任务的出勤奖励和其他没领的报酬…” 艾希恩算了算,按照日常的工资和两次任务的奖金,勉强勉强能凑够七张金拉马,这几乎是正常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喂,问你呢,还愣上了。” “哦……因为任务放了天假,正好没事,不如去看看咯。” “又放假?咋了,他妈的不会又去哪里杀人了?听说工业区那边封了不少区域,你肯定在的吧……?” 老板似乎对这些消息特别感兴趣,也是酒馆本来就人员混杂,近期发生的事情大多都有人讨论过。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呵,最好不要哪一天我来这里不是喝酒休息而是来执行任务的,到时候第一枪就毙了你。” “对我恶意这么大?” 老板笑着递给了一张揉皱的纸条。 “卖家让你去纸条上写的地方找他,纸条我没张开看过,没说过见面方式和时间,不过他是我的老客户,你的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一直都知道卖家是谁…呵呵……” 艾希恩瞪了他一眼。 “不知道怎么验货嘛,毕竟还是这些有保障的东西可以经手,我不喜欢那些死货,没来头的东西终究是不安全啊,尤其是这些涉及未知方面的小玩意。” 老板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作为中间人或者二手商,对哪些能说哪些要保密早就门清。 “行吧,晚上记得给我把桌球室空着。” “没问题。” 艾希恩收起纸条,目光扫了扫周围。 “没有人跟着你,至少在酒馆周围是这样的。” 老板的单片镜闪过一丝黄光。 艾希恩点点头,将空掉的玻璃方杯推给老板后快速离开了猫眼酒馆。 —————————— 由于大部分居住区街道比较窄且短的原因而造成了丹泽尔顿的电车数量比大法尔坎特少了一个量级,行驶速度也是极慢,如果不是距离较远,艾希恩确实不想在拥挤的电车内“享受”一段烟雾缭绕且闷热的车程。 电车的轨道在安德&斯克柳莎高等学院所处的街道外戛然而止,为了保持该有的氛围与宁静,所有交通工具都被当局禁止,或者规离这片校区。 艾希恩当然不是来这里上学的,只不过因为校区分为专业的教学区和供附近平民进行祈祷的教会区域,存护与宁静在此处都驻有分主教,其他的几处非主流的受承认教会也在此驻有神职人员。 既然收到了前往宁静的命令,艾希恩自然也相信军部的那群人绝对会调查今天自己的行踪。他正好在去宁静教堂的同时来探望一下西斯黎娜和她领养人的情况,案件还没结束,西斯黎娜就得一直挂在他们小队的责任之中。 教堂所在的区域相较于教学区少了身份上的核查,只要两位智识教会的成员简单扫视之后便能直接进入中央广场,告示牌和指引标志可以让平民们找到分别通向不同教堂的道路。 艾希恩当然是顺着宁静的月星徽记跟随虔诚的信众们安静的踏上小道。 小道尽头的教堂规模相较于位于磨坊大区边缘的那座还是有些差距,不过作为这座学院主办方之一,宁静与存护的教堂还是比其他的大了一些。 按照惯例,信众会自己进入教堂,里面的分主教会在预订好的时间内开始布道与祈祷,如果有其他的诉求,教堂门外的修女会很乐意在职责之内尽量解决问题。 显然,艾希恩并不是来祈祷的,他属于后者。 “愿夜赐予你暂时的寂静,先生,有什么能效劳的吗?” 修女也看出了艾希恩和其他缓缓进入教堂的人们并不太相同。 “我隶属于联合会的行动队,在任务时疑似遭遇了通向未知存在的辉术法阵,行动的负责人让我来宁静教堂。” “……” “请问您的姓名?” “艾希恩。” “目前在谁率领的小队?” “雷奥多。” “……” “……” 修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只是问了些个人信息后便让艾希恩在原地等待。 没有多长时间,另一位修女在之前那位的陪伴下走出来,这件本该严肃的检查似乎对她们来说是件司空见惯的小事,艾希恩甚至在最远处看到两人嘴角的笑容在靠近自己后才慢慢压下。 “原来侍奉宁静的修女们也有这样的一面……” “嗯…先生,请跟我来。” 原先的修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艾希恩跟着她的姐妹从教堂的侧边进入二楼。教堂偏紫暗色的特色砖石结构与下方认真祈祷的人们形成了强烈的肃穆感。 祈祷总是严肃的,无论是宁静还是存护或者其他教会,人们通过祈祷来缓解压力,排解苦难,获得解脱,当然,宁静的侍从们更希望人们从女神处获得属于自己的宁静后,能够抬头继续向前迈步,这才是宁静赋予人们的意义。 艾希恩在修女的带领下来到了阁楼五个房间中的其中之一内,一位全身被紫黑色教袍覆盖住的女士就坐在房间的尽头。 两人互相颔首后,带他来到此处的修女便将房门轻轻合上,又只剩下艾希恩与面前的女士。 “请坐吧。” 女士被眼罩遮住的双眼“注视”着艾希恩,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让我们尽快开始。” 如雷奥多所遭遇的那般,在艾希恩的视线内,连同面前的这位女士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被蔓延的夜幕笼罩。 这是黑夜与宁静的国度。 第19章 夜女士 “……” 艾希恩注视着眼前的夜,这吞噬一切的夜。 再也没有祈祷吟诵之声,再也没有指路之人。 夜的主宰从暮色中走出,纯黑冠冕与紫深的袍衬托着祂的身份。 艾希恩看不清祂的面孔,祂的容颜被月星雕刻的面具遮盖。 “艾希恩……是吧?” 祂似乎对这个名称不甚熟稔。 “是的,阁下是……” “不必猜疑,你应该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 女士从祂的帷幕中走出,端详着他,新奇,暗笑了两声后语气却转向一种不刻意的无奈。 “我不认为你还是他,艾希恩。” 祂摇摇头,仿佛丧失了唯一的兴趣,在下一瞬间,典雅的长桌与座椅幻化呈现在祂的夜之神国中。 “请坐吧,艾希恩。” “……” 没等艾希恩先答应,祂直接就坐在了长桌的另一边。 “根据恒古的协议,我即将收回协议中由我收取的力量,宁静与夜的力量还不足以收回那些遗留的残躯……” “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至于你想要的任何,我也无法给出回答。” “毕竟我是艾希恩,而不是你口中那个签下协议的人。” 祂的“目光”注视转向艾希恩。 “死亡,宁静,恒久的夜……” “祂们的通途是如此相近,以至于交叉,抵触,异变在如此多的灵魂呐喊中。” “虚无,虚无诞生自最由衷的悔,最可悲的恨,最不甘的死,最漫长的夜。” 女士轻轻摘掉面具,紫色至深的瞳孔就这样在美妙容颜的修饰下凝视着愣住的艾希恩。 “……” “时间不会冲淡它,时间只会让它更为深邃,最终化为永恒的泥潭,困住其中可悲的魂灵们。” “不……你是……” 艾希恩无法相信面前之人的容貌竟和西斯黎娜一模一样,仿佛就是她本人站在自己面前开着一个顽劣的玩笑。 “呵……” “看来你忘记了很多,也试图放弃很多……” “西斯黎娜”歪着头,不断喃喃着什么。 “不过属于你的,或者说曾经属于祂的,它们终究会重归于你的手中,身份,力量,恩怨……无论如何。” 又一声长久的叹息。 “虚无的力量即将吞噬这片无根的土地,在这之前,去拯救她,去拯救这片土地,然后……” “砰!” 一柄刻印着月星的匕首从祂长袍袖口中飞出,贯穿艾希恩的胸膛,血液没有喷溅,取而代之的是疯狂涌入的帷幕。 他的目光逐渐模糊,余光只瞥见女士慢慢朝自己走来。 “去履行你承诺过的协议。” 祂亲自为自己抚闭双眼,艾希恩的意识也消散于此刻。 —————————— “……” 艾希恩猛然睁开自己的双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扶倒在教堂祷告室外的长皮椅上,除了自己穿着的大衣,还有额外的一卷紫色棉被覆盖住自己。 “额……西斯黎娜?” 艾希恩同样注意到披着平常教袍的西斯黎娜正一声不吭的靠在教堂立柱旁。 鉴于刚刚在夜女士的神国里还没反应过来,艾希恩一时间不知道现在的西斯黎娜到底是什么状况。 “夜之神的样貌和西斯黎娜一模一样,呵呵……这要是传出去…” 此时的少女也一脸疑惑,她同样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青年为什么一醒来就打量着自己的面容,并不是出于害羞,西斯黎娜稍稍朝后退了两步,随即用轻纱再次遮住自己。 除了伊洛娜婆婆,还没有异性或者朋友靠近过自己这么近的距离。 “没道理…祂应该能随意变更自己的面容……或许……” “艾希恩先生?” “艾希恩先生!” “艾希恩先生……” 直到西斯黎娜拽了拽自己的衣角,艾希恩才从自己的臆想中缓过来。 “抱歉,刚刚……有些,呃,失礼了。” 西斯黎娜缓缓摇头,她在学院里学到的知识教过自己艾希恩行为的可能解释,这些行动队员经过宁静迷香和祷告后的过激反应统一被神甫归类于“辉术分离征” “没关系…您没事就好……” 西斯黎娜小心翼翼地卷起被子,抱起后者走向祷告室侧后方的小门,临走前还不忘用头抵了抵艾希恩,示意跟着她的脚步。 “我见过那些行动队叔叔们比这剧烈的多的后遗症,从失忆到陷入暂时性的辉术失控……” “但像您这样一直睡到傍晚的还是第一次…哈哈。” 少女葛然一笑,拉开了教堂后方办公区的一处房门,果不其然,伊洛娜正戴着眼镜对着桌上成堆的文件发愁。 这是属于她的办公室,也是西斯黎娜在小区的小家。 “哦?” 摘下眼镜,伊洛娜将纸笔放在一边。 “值班的神甫已经将你的情况告诉我了,她的意思是没有什么大碍……嗯……” 老者认真的端详着后者,幽邃的眼瞳试图找出些许异样。 “哈…确实没什么问题——至少我看来是这样的,至于军方分部提交的调查议案,我会代表教会方面签字,以此来证明你依然可以继续参与调查。” 她低头从成堆但摆放基本整齐的文件中极快的抽出一张厚皮纸,在末尾签上了自己和另外某位神甫的姓名后便将其放入传印机器中,后者会将这张纸上的一切以辉晶信号阵列的形式传输到联合会分部。 “这样就行了,相信那些死板的军人们应该不会难为你了,毕竟现在临近选举,他们的神经可是紧绷的厉害。” 伊洛娜宠溺地揉了揉靠在她身旁的西斯黎娜,随后看向仍待在原地,没有什么明显反应的艾希恩。 “还有事吗?” “最近在‘安神’大区有发生什么涉及辉术的神秘案件吗,我记得那里的行动队几乎全权隶属于宁静教会。” 现在轮到后者一言不发了。 “……” “为什么会提到‘安神’大区?它和你们现在调查的有关联吗?” “……” “如果不便告知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艾希恩道了声谢就转身准备离开,毕竟西斯黎娜在这里很安全,而且检查证明也得到了宁静教会的批复。 “算了…安德冕下告知过我,可以跟你分享一些消息。” 老人叫住了艾希恩。 “已经有两队宁静修女在‘安神’大区巡逻时消失了,我们现在还是对她们的位置一无所知,这也是如今来支援治安,分属于宁静教会的队伍都被我们派遣到那里的原因。” “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或者痕迹吗?” 后者坐在椅子上默默摇头,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什么势力能悄然解决一支基本由二级辉术者组成的五人小队且不留下任何痕迹,更何况小队成员在配合默契的情况下往往能迸发出更强的战力…… “我会试着帮忙找找。” 思索片刻,见伊洛娜没有什么要补充后,艾希恩才与两人道别。 “磨坊”大区的夜晚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失去宁静的某种“影响”后,艾希恩实在不知道临近工业街区的居民在晚上是如何入睡的,毕竟某些大型机械从它们诞生与启动之初便无法停止,这也是许多企业即便亏损也无法停工的原因。 但相应的是,周边大部分的住所都被租赁给了在此上班的工人群体,得益于过于临近边境的农田,这些工人们的家属或者他们自己也方便来往于城市与乡村的边缘。 艾希恩在末班之前登上了通向“安神”大区的电车,具体消息他已经通过通讯器告知了雷奥多,他应该对这些调查报告颇为熟稔,不至于对他过于操心。 但对另一边,自己的另一个合作对象来说—— 他转头看向电车车厢的另一侧。 “你最好是碰巧和我搭乘同一班前往安神的电车。” 汉斯鲁尔丝毫没打算掩藏自己,呛人的烟雾从他嘴边点燃的卷烟传遍夜半无人的半截车厢。 “没人愿意跟踪你,至少我不想。” 汉斯鲁尔对自己在车厢上的事实不置可否。 “我来只是通知你一件事情。” 他将烟头按灭在铁制座椅上,瞬间的灼热将这些老伙计身上的伤痕又多了一处。 “分部已经申请调换与我们合作的联合会小队,你们不再拥有参与此事的权力了。” “呵。” 艾希恩冷笑一声。 “就因为我是一位来自洛恩克斯或者卡兰德的身份未知的可疑人员?” “还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你们觉得事态超出了你们的掌控?” “……” “又或是说…你们自己高层牵涉其中,而格拉莫尔的失踪绷紧了某些人的神经?” 大选将近,无论如何,掌控大部分军队的冯.费南克斯大公都并不希望这场“自由”的大选出现任何偏差,尤其是这种涉及大规模危害的“紧急事件”和事关大法尔坎特和南法尔坎特合并的政治联姻。 大法尔坎特的军部绝不会让它们脱离自己的掌控。 “你反应过激了,军部在自治领没有别的企图,毕竟这本就是我们的国土。” 后者抬头瞪了一眼艾希恩。 “但你所说的一部分确实属实,我们实在无法让一个非法尔坎特人的成员涉及这些案件太深,这出于对我们双方的安全考虑,各种意义上。” “你们小队会回归正常的巡逻队列,以维护地区的安全稳定为第一责任,不用去辉术案件危险的现场,不用直面危险的逃逸罪犯,还能获得一笔足以维持体面生活的工资,何必为这些和自己无关的事烦心呢?” 说到这里,汉斯鲁尔自己都苦笑一声。 “如果不是我那天放学突然收到了父亲的阵亡抚恤单,我可能现在还在大法尔坎特研究声乐,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随心所欲,我们都有框架内需要承担的压力,一旦连这个支撑门面的框架都不在了的话,呵……我不想某天文森特的遗民会将我们法尔坎特人看成他们的‘同行之人’。” “如果法尔坎特无法在历史的伤痕中崛起,那又如何?” 汉斯鲁尔反问道: “我们祖先乘着古久的战车从我们脚下的土地启程,带领我们创造了如今的家园,无论是文森特帝国,全盛的维多利亚,还是虎视眈眈的洛恩克斯,没人能从我们手中夺下本就属于我们的一切,尽管我们要为此付出两代人的生命。” “总有人要去牺牲些什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初代迪尔德南大公的箴言以四皇会战的胜利为终影响着法尔坎特激进的一代代青年们,而他的死更为其蒙上难以磨灭的神辉。 一个纯粹的人,为自己的国家鞠躬尽瘁的人。 “……” “你已经通知雷奥多了吗?” 又抽起一支新烟的汉斯鲁尔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去往安神大区,应该和你们没有关系了吧?” “……” “其实我说过了,我就住在安神大区……” “……” 电车在沉默的轰鸣声中抵达靠近岸口的安神大区,安神大区是丹泽尔顿自治领为数不多临近波茨顿环海的大区,这也是丹泽尔顿成为洛恩克斯和临海多国贸易枢纽的关键原因。 “那再见,希望大选后还能见到你。” “……” “祝你法尔坎特之行愉快,无论如何,感谢你在这时来丹泽尔顿帮忙。” 汉斯鲁尔微微抬手行礼,然后先于艾希恩快步离开了电车车站。 艾希恩目送着这位年轻的军官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掏出了爱兰留给自己的地址,她的旧居就位于安神大区,好像还和德拉季莫港口非常相近。 “嗯……?” 慵懒的哈欠声从通讯器的另一边响起。 “艾希恩啊…你做完教会的检测了?结果怎么样?” “挺正常的,另外工作方面的调令雷奥多和你们说了吗?” “嗯,说了,我感觉挺不错的,怎么说呢……我希望我的家人们健健康康的,就行了。” “也是。” “……” “你是为了追查那些邪教徒才来到法尔坎特的不是吗?” “对。” “既然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而且你还是我们菲妮的救命恩人……” “我们一直在一起,不是吗?” 第20章 管家 “怎么想到来安神大区的?我以为你会乘车回酒馆。” 爱兰打着哈欠从提前告知的巷角嵌梯走下,一身宽松的浅绿睡衣说明她也是刚醒来不久。 “有些委托需要在安神大区看看,想到你住在这里就来了。” 艾希恩抱歉似的摸摸头。 “确实,刚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大概时间,实在打扰。” “无所谓,我也刚睡不久,都是一个队的,我家就是你家。” 艾希恩跟随着爱兰的脚步缓缓登上石梯,法尔坎特的砖石建筑在兼容坚固的同时,周围的功能设施也异常美观。 只不过作为历史最久远的大区之一,艾希恩反而感觉这些石质建筑是不是看起来也太过于崭新了,完全没有磨损的痕迹。 “进来吧,先在客厅里将就一晚。” 爱兰开门,房间内的装饰异常朴素,前者走进卧室带来一卷灰棉被铺在客厅边缘的沙发上。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工作调了回来,按惯例应该是有三天休假的,到时候正好带你逛一逛安神大区。” “麻烦了。” “那就晚安咯。” 爱兰略微整理了下茶几上的杂物,方便艾希恩将他的装备摆放在一边,然后便伸着懒腰再次走进卧室。 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艾希恩也闭上了双眼。 一夜无梦。 —————————————— “所以说是有人委托你调查安神大区最近的异常?” 第二天一大早爱兰便带艾希恩沿着安神大区通向港口的主街道一路赶去对方留言的地址,出于安全考虑,爱兰和艾希恩此时都几乎是“全副武装”,不过两人胸前别着的行动队徽章倒让他们不至于被巡逻的警员和同事们找麻烦。 “这个地址……” 爱兰观察着艾希恩递过来的纸条上写着的地址,思索着印象中那片地区的建筑。 “慈善信托公立街18号……” “不对啊…我记得那一整条街都是那位南法尔坎特公主创立的信托基金办事处?她同时还买下了对面街区用来接济各种原因无法独立生存的可怜人。” “可能是他写错了?” 艾希恩本就对这个大区一无所知,更别说提出异议了。 “绝对不可能,那一整条大街两侧的所有建筑都属于那位公主,不可能出错的。” 爱兰一脸认真,坚决肯定着自己的记忆。 “那只能去看看了……” 艾希恩叹了口气,没想到找个人都这么难,当时真就该借点钱直接把那小玩意买下来。 临近港口,略微带有腥味的咸风吹拂过艾希恩的鼻翼,已经有不少明显在海上干活计的人们和自己擦肩而过,或许是为了身后经过的酒吧,或许是为了准备些海上买不到的用品…… “到了,港区前最后安静的区域,也是那位公主的私人区域,除了一些住宿区,这里基本全天开放给所有人。” 爱兰指着这两片街区补充道: “里面除了住户是受到公主接济的人们,其余和另外的街区没有什么区别,这些残疾人和孤儿老弱可以随意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两人漫步进街区,就像爱兰所叙说的那样,这里承蒙公主照顾的人们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残缺”,他们在以自己的方式来尝试重新融入外界的生活。 买卖,聊天,喝酒打绉…… “确实…如果不是你提醒,我绝对不会认为这里会是一处庞大的慈善信托。” “相信这也是那位公主最终的目的吧,让他们重新融入社会,无论是伤残的军人还是患病的劳工……” 按照约定,两人来到了慈善信托公立街18号的门前,出乎艾希恩的预料,在这个明显像是接待处的建筑户口内坐着一位自己的“熟人”。 “哟,这不是艾希恩先生吗,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之前天天去猫眼酒馆打桌球的老者一身正装,端坐在客厅的石台后。 “……” 思考了一瞬,艾希恩还是决定将纸条递给了老者。 “哦?” 老者只是瞧了瞧前者,便将纸条收下,在手中揉碎后随意扔进身后的垃圾桶内。 “没想到是您‘买’走了我的小玩意,哈哈,这就是缘分啊。” 爱兰当然也认出了这位老者,之前她和雷奥多前去接艾希恩的时候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两位请坐。” 老者熟练的给两位客人上茶,一边掏出腰间的通讯器和其间的人说着什么。 挂断电话,两杯热茶已经摆放在艾希恩与爱兰面前。 “我家小姐特意从炎国购来的好茶。” “你家小姐?” “哦,哈哈哈,是时候正式介绍下自己了,我名叫里德约维奇.古斯塔夫,叫我约奇就行,目前担任南尼丝.米娅的管家。” “米娅?” 艾希恩问询的目光转向爱兰,却发现后者似乎有些惊讶于刚刚听到的话语。 “就是那位南法尔坎特公主的名字。” “……” 艾希恩略显无语的望着石台后微笑的老者: “你真的和我在猫眼酒馆里见到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回想起这位球品不错的老人曾经在酒精的作用下在台球室“发疯”的过往…虽然同样平静,但艾希恩确实很难将两者重合在一起。 “每个人都需要一些工作之外的放松,我和小姐也不例外。” 老人似乎看出了艾希恩到底在想什么。 “那你究竟要我做什么,身为公主的管家。” 艾希恩将话题引到正事上,他不明白这位管家究竟要在这种敏感的时间段让自己调查什么,当然,最好是和宁静教会修女的失踪案没有联系。 “你们应该知道这处慈善信托由公主创办,但我们以平等为基础来接纳所有有需要的人们,因此我们只提供一定程度上的经济援助和无偿住所。” “所以?” 艾希恩知道这不是问题所在。 “最近安神大区发生了不少失踪案,案件密集的程度甚至无法让警署及时封锁消息,现在的情况就是安神大区人人自危,几乎每个人都在外出时带上了足以防身的器物,除非工作,没人愿意在街上停留。” “……” “果然还是联系上了,莫名的失踪……” 艾希恩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回复道: “对于这些失踪案我有些了解,但我需要知道你到底要让我做什么,而且我要求可以自觉判断这笔委托是否值得作为垫付十枚金拉马的报酬。” “哦哦哦,这倒不必担心。” 管家直接从石台后翻出台账和收记本。 “大量的失踪者当然也包括了在我们这里登记过的受帮助者,我之前的话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已经登记并帮助了他们,我们就要负责到底,委托就是提供这几十位失踪者的线索……” “当然,最好是尽快找到他们。” 老者收起随身的钢笔,一把将刚刚写好的皮纸撕下,反复观看后把它递给了艾希恩。 “这是我起草的雇佣证明,如果有具体进展,我还愿意代表公主额外支付十枚金拉马的报酬,至于真假的话……你可以问问你身后的这位女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你们小队的兼职文员了。” 艾希恩没有推脱,直接把证明纸张传到爱兰手中。 “嗯……款式没错…纸张甚至都是政府亲自签发的……” 爱兰回以肯定的目光。 “但我要指出的是,这份委托的乙方是联合会行动队,也就是说你们的这份‘委托’其实就等同于日常工作中的‘有偿报案’。” 老者笑着点点头,没有否认。 “这意味着什么?” 艾希恩并没有这方面的了解。 “这代表着如有必要,我们可以申请警署或行动处的人力援助。” 爱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相信艾希恩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 一位目前在局势中举足轻重的公主的委托,再加上负责安神大区的宁静教会本就非常重视这起逐渐扩散的大规模失踪案件,艾希恩已经可以想象到这起案件的调查规模估计只仅次于高能辉晶失踪案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 老者非常自然的先和另外来到大厅内的来客们讨论着其他的事务,上到负责片区安保的军官,下到供应建材的商人,管家始终在熟练履行着自己的责任,但他始终都在等待着艾希恩的回复。 “没问题,有时间限制吗?” 艾希恩用笔在签名处签下自己的姓名。 “没有,但最好是尽快,毕竟我家主人一直在担心那些走失之人的安危。” 谈话间,老者又送走了一位前来商讨蔬菜供应的商人,他丝毫没有避讳任何人听到委托的内容。 “那就这样说定,我会尽快行动。” “那自然是最好。” 艾希恩将双方签字后的文件沿中线撕开,管家和艾希恩各自持有一份备案,前者则直接把拿到的交给了身旁的爱兰。 “以后要怎么称呼?不能一直叫‘老约奇’了,对吗?” “哈哈哈哈,确实,老约奇只会和那群畜生天天打球赌酒,而管家里德约维奇.古斯塔夫则不会,这条老狗只会替他的主人处理些力所能及的琐事咯……” 老管家慢慢送着两人离开慈善信托公立街18号的大厅,街道外的人们经过时都向前者点头致意,他也一一回礼。 “不在这里留下来吃口热饭?或许两位可以试试救济餐的味道如何,呵呵……正好让那些维多利亚和卡兰德来的记者们闭嘴……哼,什么说我们慈善信托故意克扣公款,虐待劳动力……” 管家似乎对某些人的报道十分不满,但想要两人留下来用餐的心倒是真的。 “呃……这就不了,下次调查的时候我会来叨扰的。” 艾希恩对于那些狗皮膏药也不多予评价。 “我准备带他去试试我们安神的特色呢,老先生,之后再带我们的艾希恩先生来这里享受大家努力的成果。” 爱兰也同时婉拒,不过她将自己在警署的工作名片拿了一张交给管家。 “哦?” “之前来慰问和维护城区稳定的时候和同事们来过这里,也看过不少因公退役的老家伙们,所以知道您和公主的慈善信托究竟是怎么运转的。” “怪不得,呵呵……要不然我不可能没有印象的。” 里德约维奇收下名片,正准备和两人挥手告别。 “还有……” “关于失踪人员的资料我会转交联合会,到时候你们的队长应该能收到相应的报告。” 没等艾希恩先说,里德约维奇就已经将艾希恩的话原封不动的送给他。 “嗯……没问题了。” 艾希恩和爱兰和老者点头告别,老管家目送着两位消失在街角,原本金色的瞳孔竟慢慢照现出更显自然的青蓝色。 他的辉术能力没有从这位青年的身上看出任何异常,这也是老约奇的不理解之处。 “呵……宁静教会一直拒绝政府,军方包括我们的调查协助,为何单单会向这位小友透露隐情?” 里德约维奇何尝不能看出当自己说出委托内容时艾希恩神情的微变,这位“前行动队员”知道的或许也太多了,以至于宁静教会的准高层能“随意”的将教会试图掩盖的机密就这样告知一位没有任何背景的前队员。 更别说,他之后可能也不会把打桌球的“老约奇”当成是一位球品不错的老先生,而一些话他可能也永远不会以玩笑的形式从艾希恩的口中得知了。 “或许我该和猫眼酒馆的老板聊一聊了,呵呵……天知道这个退役的奸商怎么和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混在一起的。” 乐呵一下,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为公主分担不该她分心的压力与事务。 “一位档案为空的前行动队员,三队失踪的宁静修女,一批在军方眼皮底下不翼而飞的高能辉晶,更别说还有不少反政府组织和邪教勾连……哈哈哈,这丹泽尔顿是越来越热闹咯……” ——————————— 第21章 海与过去 蔚蓝,无边的蔚蓝, 海的波涛自天际尽头涌向石阶构成的堤坝。 高耸的货物塔吊隐没在云雾与汽船烟囱飘散的蒸汽之中,手腕粗的钢索链接吊动货船上需要装卸的集装箱。 这是安神大区最为忙碌的区域,没有之一。 来自多个国家的货物需要在此卸下,转运至铁路或其他运力上,更别说此地更是萨兰尼—洛恩克斯航线的终点,大部分船只都要在港口进行必要的补给。 休闲的水手和码头上忙碌的人们, 新鲜的水果,蔬菜,各种禽蛋肉类的商贩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最好与最便宜的,它们往往是海上船只间的抢手货。 而一艘艘由辉晶驱动的舰船停满码头,在海的远方,艾希恩还望见些隐没在云间的高塔,它们矗立在天际所能达到的尽头,仿佛永不可抵达。 “哝,好吃。” 突然伸过来的手打断了艾希恩的愣神。 爱兰将买到的鱼卷煎递到艾希恩手中,后者吹了吹便咬下去,一瞬间海鱼鲜味和禽蛋的香味便以最原始的方式在口中交织起来。 “是挺不错。” 艾希恩立刻给出了肯定的评价。 “是吧是吧,以前母亲就天天做着给我吃,不过他们现在还习惯加一些叫‘香菜’的炎国玩意,我没给你加,感觉挺变味的。” 爱兰咬了口自己手上明显加了香菜的鱼卷煎,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加过香菜后的鱼卷煎的味道可能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在想什么吗?” 爱兰发现艾希恩一直在向远方眺望,尽管他们现在就处在海的边缘,波浪此刻就正在他们的脚下与礁石碰撞,最后碎裂成成团的白沫和水花。 “嗯…在看那些高塔,它们是有什么用途吗?” 那些高塔让艾希恩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北境海啊……” 爱兰指向北方。 “北境海直至萨兰尼冻原疆土的尽头还未终止,而我们能到达的区域只有其中的十分之一不到,安全的海域甚至无法到达那些灯塔。” “为什么?” “哈,维多利亚和文森特的学者曾经远赴萨兰尼探险,他们最终在萨兰尼雪线间隙检测到了空前的辉晶反应。” “他们怀疑在北境海的深处埋藏着一处已经露出海基的巨型辉晶矿脉,由此北境海在安全线以外的区域开始变的波涛汹涌,并伴随着各种不安全的异变洋流。” “不少来自民间的深渊与航海故事的原型就源于那些执意迷航并消失在安全线外的船只。” 爱兰领着艾希恩来到一处报亭外,其柜子上专门摆放的《北境航海探奇》,《死亡北境海》……一大批琳琅满目的小说被路边休息的人们随意阅读着。 “那些灯塔呢,它们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很好。” 艾希恩对书柜上光怪陆离的小说并不感兴趣。 “这我也不知道咯,从小到大,有人说是莱德尼尔法师留下的遗迹,有人说是当年伊德尼亚黄金舰队环绕世界时留下的证明,甚至有人说这是为了防御海中怪物所建造的工事……不过我还真没记得有人登上过它们。” “那些灯塔已经在安全线之外,能在汹涌的波涛下矗立成百上千年,这本就是一种奇迹,或者说,一种怪谈。” “……” 谈话间,艾希恩便跟随着爱兰的脚步停在一所开在海边的餐厅外。 “来了安神港口怎么可能不吃顿海鱼呢?光是鱼卷煎可不行!” 爱兰选座,点菜,支付行云流水,显然是经常来到此处用餐。 “在这里能听到来往船只的汽笛声,我很喜欢这种声音,和雷奥多累倒在沙发上的呼噜声一样让我安心。” 餐厅位于出港处恰到好处的位置,在二楼的有些特定座位甚至可以将整座港口出港的景象尽收眼底。 “……” “是不是感觉安神大区的建筑过于‘崭新’了?” 菜还未上,而爱兰眺望着进出的船只,解答着之前早就看出的艾希恩的疑惑。 “四皇会战。” “……” “文森特的火炮将丹泽尔顿的旧城几乎摧毁殆尽,而我的祖父母当时就居住在这里,他们亲眼见证了文森特第三近卫军团在被包围的情况下还能和支援而来的洛恩克斯第二集团军与法尔坎特残余的装甲步兵师血战至最后一人。” “那场战争带走了许多,而城市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服务生开始将烤鱼和部分前菜摆在两人面前的红木方桌上,老道的经验让他知道妨碍客人的谈话并不是一件能得到小费的好事,在快速摆完菜品后他便轻轻离开两人周围。 “我的祖母告诉我,最终结束一切的是法尔坎特近海舰队的汽笛声,它们的声音最终盖住了文森特炮兵绝望的嘶吼,舰炮的轰鸣昭示着胜利天平最终倾斜向了法尔坎特。” “自那以后祖母便经常带着母亲在海边看着过往的船只发呆,无论是高兴还是伤心时,她都在海堤上,我的母亲也不例外,在她感染瘟疫走的前一晚,宁静的修女依她的愿望把她留在了海堤上。” “我们没有告别,海风与汽笛声将指引我们。” 没有再说什么,艾希恩在爱兰的示意下将烤鱼皮撕下来先塞入口中,焦裂的脆软和鱼油特有的香味让艾希恩不禁再次动叉,其下的鱼肉又恰到好处的保持了该有的鲜嫩。 “很好吃,下次可以带雷奥多他们一起来。” “……” “对吧?我推荐的绝对不会错,但雷奥多他们早就来过了,当时从大法尔坎特调回来的第一天就带他们几个来这里吃了一次。” 爱兰对自己的经历早已释然,战争,瘟疫,天灾……这些只不过是法尔坎特人再平常不过的“历史”,好在她现在能和家人们一起享受当下还算平静稳定的工作和生活,这就足够了。 后菜是一些海中常见的贝类,但味道呛人的调料属实不在艾希恩的爱好之中,在品尝了最后的冰镇水果后,艾希恩拗不过坚持请客的爱兰,两人在渐落的午阳下离开这所临海餐厅。 “除了一些难以接受的酱料,总体来说很不错了。” 艾希恩再次肯定了厨师的技艺与菜品的优秀。 “下次来的时候可以带上我的朋友们,要是他们有空的话。” “你的朋友们?” “嗯……就是之前的队友和其他认识的人们,没什么,只是感觉也有很长时间没和他们见面了。” 艾希恩翻动着通讯器里留存的联系方式。 “晚些我去雷奥多那里拿一下老约奇传给我的资料,你就先回去吧。” “行,有事记得联系,这两天都没什么事。” “好。” 爱兰也看出了艾希恩似乎并不像一开始就将自己和雷奥多他们牵扯进这些现在还模糊不清的委托。 不过这样也好,爱兰知道他的顾虑所在,硬要帮忙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那就这样吧,注意安全。” 爱兰先挥手和艾希恩道别,后者则要再次赶往安神的电车总站,乘车回到磨坊大区。 —————————— “博尔夫,四十九岁,法尔贡人,街区设施巡检职工,年轻时在位于法尔贡—法尔坎特边境的老家工作而被边境摩擦飞来的炮弹炸成了半身残疾,之后在那位公主位于当地的收容机构的帮助下在此处得以安身,失踪之前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最后的目击显示他在前往‘黑海’酒吧的路上。” “格鲁特,五十二岁,斯堪维亚人,退役军人,因伤退役后靠政府的救济金度日,在公主设立的跨国慈善信托的帮助下在丹泽尔顿找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为人友善,办事稳重,周围邻里对他的评价很高,失踪时间不明,由于多日未上班才被发现消失,最后的目击地点是在回家的路上。” “科里,四十八岁,耶戈雅尔人,会计…………” 雷奥多检阅着艾希恩递来的复印件,其上密密麻麻列出了不少失踪的平民,那位管家还是言轻了,光是已经确认失踪的人数就达到了近百人,另外一份由警署出具的证明里还有不少正在确认的失踪案例。 “大部分都是南方联盟的人,或者说,移民。” 艾希恩扔开手中叠成一沓的资料,直接指出了其中最显眼的相通点。 “哝,还有这些……看看这几个个例。” 雷奥多抽出几份他标有红印的资料传给艾希恩,前者摇摇头,从柜台的冰柜中掏出一杯果汁。 “嗯?” “里茨,七十四岁,法尔坎特人(混血),着名银行家,慈善家,其父为法尔坎特人,其母为斯堪维亚人,在将大部分银行业务交给其子后便积极参与到法尔坎特与南方联盟间冲突和调节的斡旋中,其本人也是南法尔坎特公主慈善信托的主要捐赠者之一,最近在家中莫名消失,其子在案发24小时之内报警,至今联合会和警署还没有他的半点行踪。” “……” “都是一些多国混血的知名人士……” “更进一步说,都有法尔坎特血统。” 放下酒杯,雷奥多又开始整理桌面的简报与案例。 “我感觉可以将其先简单归类到‘血债’之类的极端民族主义组织身上,至少要先从他们身上开始调查。” “但我并不认为那些极端组织的成员具备成队歼灭整编军务部行动队和宁静修女小队的实力,如果他们真有这个实力,大可以明目张胆的直接对这些目标进行刺杀。” 艾希恩的目光和后者碰撞,他们都知道双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死神教会。” “那些余孽和其他邪教不可能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我调查的这段时间,拜托保护好西斯黎娜,她那里是最初的开端,问题一直没有解决,那她的安全就无法保障。” 艾希恩只能让目前无事的雷奥多先替自己注意下西斯黎娜的安全。 “没问题,你放心查你的,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和爱兰,至于莱兹那小子就算了。” 雷奥多头疼的摸了摸脑袋,莱兹这小子自宣布放假三天后便在行动处欢呼一声,不见踪影。 “多谢。” “今晚不在这里睡一觉?很晚了。” 雷奥多看到艾希恩整理了下自己的装备就又要往门外走去。 “还有些事,和猫眼酒馆的老板说好了。” “注意安全。” 艾希恩挥挥手走出行动处,没有再说什么。 ———————————— “桌球室给我留着了吧?” 艾希恩直接顺势就要走向桌球室。 “还有人在里面打球,现在估计还没散伙。” “哦,没什么大事。” 他示意老板给他搞一杯麦酒,却发现后者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自然,只不过艾希恩并没有第一时间指出来。 “最近生意不太行?” 艾希恩接住麦酒后直接饮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呃,还好吧,今天回来这么晚?” “有点事,不过解决了。” 艾希恩把一枚银拉马直接拍在前台,作为这几天的酒费和住宿费。 “……” 没有再废话什么,艾希恩再次走向桌球室,只不过他的右手已经握住了左轮。 推门而入,艾希恩的枪瞬间指向视线内第一个看到的身影,特制枪械的枪口就这样直指着正坐于桌球台中央的老约奇,后者乐呵呵的看着艾希恩的举动,似乎还非常满意吗,当然,房间里另外两位还在打球的军官模样的中年人就不是这么开心了。 “公主的管家和这两位似乎不该在这个时段出现在一间酒馆的桌球室,如果可以的话,我还请你们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打球啊?我不是说过了吗艾希恩先生,我在作为公主管家之外,还可以拥有我自己的生活,嗯……比如说打桌球,或者做些小买卖。” 老者示意两位军官继续,后两者也并没有计较着什么,在向老人点头示意后便继续打球,只不过两人身旁放着的酒杯却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资料都看过了?” “嗯。” 老约奇没有再继续“开玩笑”。 “那我直说了吧,明天有次安保任务,你名义上隶属于警署,我代表你的上级要求你直接参与到其中。” 第22章 启程 “中校,您真的认为我们很快会再次和法尔坎特人开战吗?” 几位靠近长官的炮兵正一边操弄着这些从莱德尼尔进口的稀罕玩意——几门由辉晶自动驱动的辉术长身管火炮,莱德尼尔人声称只要是受过系统培训的士兵,哪怕是对辉术一窍不通也能轻松使用这些庞然大物。 “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国王花钱让你们去莱德尼尔不是让你们这些蠢货去旅游的。” 中校检查着手中堆叠的检查单,上面是莱德尼尔技师对这些火炮最后一次的检查数据。 “那就是很有可能咯,毕竟最近的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为首的三炮位炮长嘀咕着装进一发供给尾部的定装后膛药,前方正坐在炮身左边的装填手则操动着齿轮将粗长的分装炮弹连同后装药一同塞进炮膛。 “卡波里德那边都快和法尔坎特人在丹泽尔顿边境上擦出火星子来了,更别说唯一明面上主和的法尔坎特大公还被疯子们炸死了。” 右侧铸铁座椅上的炮手慢慢陈述着他的见解。 “妈的,老子好像还忘了买保险。” 另外一位装填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像你这种货色,那群保险公司会让你正常买入?” 炮长随口的调侃激起了周围数个炮位小组的笑声。 “安静,都给我好好准备。” 中校结束了对资料的检查,他制止了逐渐嘈杂的闲聊时间,但他随后又快速补充了一句: “不用担心保险,你们全员都在军队的抚恤名单里,我以我的家族保证,你们无论牺牲还是失踪,那笔数额足够的抚恤金绝对会一分不少的送到你们家属的手中——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中校的话语已经暗示了讨论的答案——法尔坎特一旦和卡波里德开战,南方联盟几乎肯定会不假思索的迅速加入战争。毕竟没有了昔日的文森特帝国作为牵制,如果卡波里德再陷入法尔坎特的控制,那南方联盟的下场就不是上次简简单单的割地了。 既然卡兰德与维多利亚等国的态度还仍未明确,那么在这之前,南方三国绝对不可能允许地区间脆弱的平衡有一丝被打破的可能。 随着远方传令兵确认了中校的命令后,手中蓝黄相间的指令旗在所有炮长的视线中落下。 “轰!” 炮身前部瞬间出现的微缩辉术法阵与炮管口爆发出的剧烈轰鸣声几乎一同响彻了整片克雷斯顿峡谷。 山谷外定点的靶标则在爆炸的火光中彻底消失,只有原处炮弹爆炸形成的巨型弹坑证明着这里曾是模拟靶标的所在处。 中校十分欣慰,他所率领的炮兵团在接下来的三轮模拟实弹射击中未出现哪怕一次坏炮,脱靶,所有的炮击都精准的摧毁了靶标所在的位置。 这当然是好事,证明着莱德尼尔人并没有用他们那些“精妙绝伦”的垃圾来当做他们的军贸产品。 法尔贡,南方联盟需要的是能够在法尔坎特突击下幸存并能够形成战斗力的装备,而现在自己手下的十八门长身管火炮就正是其中之一。 “干的不错,伙计们。” 他晃了晃手中的望远镜,满意的朝着炮长们点了点头。 “如果在这月末的全军实战演习中还能如这般操练,我保证你们甚至不用开战就能提前获得由国王颁发的奖章。” 就在他正准备对操练中仍存在的一些可能损坏装备的动作进行纠正时,一队看似很悠闲的传令兵路过了他们的演习阵地。 “你们咋还在练啊,大伙都去法特镇喝酒去了,边防军那群苦逼们还求着我们给带酒来着,哈哈哈哈……” 为首的队长乐呵呵的将一份传单交到中校的手上,随后他们就如同来时一样,闹哄哄的朝着边境线上的法特镇赶过去。 “这群人是疯了吗……” 即便是他们也无法想象在这般严峻的态势下,这群传令兵似乎还要去参加什么活动? “……” 中校握着宣传单,上面的内容让他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他还是将宣传单先交给了最近的三号位炮组,很快,所有人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那群传令兵这么快活。 “这下你们的勋章要延迟发放了,毕竟看样子上面可能会暂时终止原计划在边境地区进行的演习。” 他的表情复杂,但最终还是笑了笑,说道: “那位公主怎么突然决定将提供边境物资的日子定在了明天,她将亲自检查象征着和平的法尔坎特——法尔贡缓冲区中她负责资建的项目。” 每个人其实都知道,无论是法尔贡人还是法尔坎特人,四皇会战几乎摧毁了法尔贡与法尔坎特的原边境线,如果不是这位南法尔坎特的公主与那位遇害的大公,这由数个类似法特镇组成的大型缓冲带根本无从建立。 她几乎凭一己之力说服了当年身为大法尔坎特继任大公的费南克斯将法尔坎特在四皇会战中从南方三国割取的绝大多数领土设立为了双方共管的缓冲区,并尽全力缓和摩擦地区的紧张关系。 可以说,主和的公主几乎凭一己之力将整个边境线的双方人民从战火的泥潭中拉起,并给予了他们更好的未来——无论是共办工厂还是横跨四国的大型慈善机构……她用自己永远亲力亲为的实际行动打消了绝大多数反对派与阴谋论的质疑声。 毕竟,活下去,活得更好,民众永远会在子弹与面包中选择后者。 也正因为如此,没有哪边的军队会在此时碰一碰舆论的霉头,在这固定三月一次的检查中,你甚至可以看到双方的边防军在同一处酒馆里互相吹牛喧闹。这也是那些传令兵欢呼的源头——这是所有军人的假期。 “都去喝酒吧,包括后勤的三营……记得给炮指的人带上几瓶,不然你们这个月的军饷我不做保证。” 他最终挥挥手,炮组们欢呼着拍了拍长官的肩膀,追随之前传令兵们消失的道路一路奔去。 只有警卫营并没有移动他们的脚步,他们理解那些炮兵兄弟们的心情,但身为中校的亲卫部队,他们知道自己该保护的是什么。 在战争结束之前,这些长身管火炮便是他们警卫营的生命。 —————————— “我并不认为仅凭我就能保证您从丹泽尔顿到如今的缓冲区全程往返的安全。” 艾希恩有些愠怒但又无奈的看着面前永远是一副微笑的公主。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安保队伍里不起眼的其中之一,但直到那位米娅公主独自从一辆辉晶轿车中探出头来张望的时候,艾希恩就已经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哪有什么安保团队,分明只有艾希恩一人等候在慈善信托公立街的街口,由于还未清晨,空旷的街道与微热的躁动很难让艾希恩有好的心情。 “别告诉我您甚至连司机都……” 艾希恩顺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不出所料,属于驾驶员的位置空空如也。 “……” “你是自己开车来的。” 米娅眨了眨眼睛,笑了笑。 “不然呢?” 后者自然的躺进后座间,并没有对艾希恩的神情有任何的反应 “只是到列车站嘛,又没多远路途,再说到了列车上不就有人帮衬着了嘛,那群军部的老古董们非要排兵来护着,真没意思。” 艾希恩摸了摸方向盘,长舒一口气,幸好法尔坎特的那帮人还没太惯着这位公主的性子,不然他真的无法想象这趟差事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怎么还不开车?” “……” “喂!你……” 艾希恩发动了辉晶轿车,但方向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米娅愣了愣,最后神情从难以置信变为了捂嘴轻笑。 “你不会不认路吧?” “呃……” “先生。” 米娅“严肃”的咳了咳。 “我非常确信这是去往电车总站的路途。” “但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火车总站。” “……” —————————— “前几天卡波里德使馆那边又打起来了,你知道吗?” “晦气!他妈的我们的警察抓着我们自己的人,这算什么个事!” “嗨…没准过两天等公主完婚,我们大法尔坎特直接就给这群卡波里德人收拾了。” “呵,几年没摸枪了你,手还握的稳吗?” “他妈的,老子也是在法尔贡边境拼过命的人,你算什么玩意,嘿,要不是看在我们发小的份上,在部队早就给你来两顿拳头吃了。” “说的轻快,法尔贡人和另外两国就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把卡波里德人干掉?到时候真打起来,别你我了,你家大小子也十多岁了吧……” “没这么离谱吧…我们的装甲何时怕过那些废物们……不过…嗯,我确实不想让我家小子还去参军,有我们这些老东西就够了,我家得留个种,不能像老三老四一样就埋在边境了。” “……” —— “今年麦子估计收成不错,哈哈哈,到时候下工了请你们到我农场喝酒!” “一言为定啊!” “…………” —— “难啊,家里人在这里住着,真不成哪天就打起来了,唉……” “可不是,大不了到时候可以去南法尔坎特碰碰运气,嘿,不是公主要结婚,大法尔坎特要和南法尔坎特合并了嘛。” “………………” —— 在经过米娅公主的全程导航后,艾希恩终于将车开到了火车总站的门口。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公主竟然只是简单戴上了一副遮掩面孔的帽沿面纱,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正常的列车票后便拉着艾希恩挤进了候车的人群中。 叫骂声和聊天声充斥着整趟列车,艾希恩没想到过像这种任务军方或者相应政府竟没有配备专门的列车来负责人员的接送。 而这趟列车明显就是负责运送务工人员的普票列车,人群挤满了车厢内几乎每一处角落,狭窄的过道内也由本就购买站票的人们与随处摆放的行李所占领。 “你怎么看?” 艾希恩挤在米娅的前方试图分开拥挤的人群,带着她向列车尾部的末节车厢行进。 “我?你是指……” 米娅眨了眨眼睛,似乎猜到了艾希恩想问什么。 “南法尔坎特其实早在四皇会战之前就已先于大法尔坎特独立,这几乎是所有法尔坎特正史的唯一答案。” “虽然同源,但是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参加那场战争,如果这样,那现如今有可能你们便是法尔坎特的正统。” 艾希恩将话压的很小声,尽量不让周边的乘客听到。 “我不喜欢战争。” 米娅紧跟在艾希恩身后,穿过人群。 “但法尔坎特人本就该团结在同一座王冠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在这片土地上有足够的力量守护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即便付出两代人的生命为代价?” “嗯,即使付出两代人的鲜血,如果大法尔坎特重新归一能震慑或者缓和当前的紧张局势,那么我义无反顾。” “……” “是我问的太多了。” 两人终于挤到了最后的车尾,果不其然,两位矗立在车厢门旁的两位全副武装的士兵隔开了所有人,这也是后面三节车厢艾希恩明显感觉到安静许多的原因。 两位士兵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后拉开了紧闭的车厢大门。 “看来我的担心确实是多余了。” 两排士兵沿着车辆两侧相对而坐,车厢中部甚至有两挺机枪架设在镂空的厢体外,很明显,这两节位于列车尾部的车厢是临时拖曳到这趟列车上的。 士兵们纷纷起身向公主脱帽敬礼,为首的军官则是和她握了握手,并没有再说什么。 “怎么样,我说安保方面根本不用操心吧…如果不是由你来调查那些失踪案,按理来说你应该不会被军部允许登上这节车厢的……” “……” “嗯…,不过等到法尔贡边境后那些老家伙们就管不到我咯,嘿嘿,那里可是我的地盘……呃…暂时还是吧……” 第23章 初来乍到 “失踪案……” 艾希恩开始在脑海中回想起老约奇交给自己的那些材料。 “如果是位于边境的话……” 他直视着米娅,两人的目光在此刻交错。 “里茨,那位混血的银行家,对吧?” 后者惊喜的点点头,将手中的热饮暂时放在餐盘间。 “我还以为警务处的那群家伙会给我推来一个不干事的职员呢,嘿嘿,这下看起来还真错怪他们了。” 米娅的目光从略感错愕的艾希恩身上离开,她望向列车窗外的那无际的广袤平原。 炮火曾无数次犁平法尔坎特的疆土,鲜血曾无数次浸透这片纷争的土地。 金黄的麦田,耕种的农民。 他们在午后的南风中摇曳着,透过玻璃折射的夕阳逐渐模糊刺痛了她的眼睛。 “很美。” 艾希恩突然插入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愣神。 “嗯……” “这次主要的目的还是去探望一下边境的缓冲区,东部边境已经够乱了,南法尔坎特的缓冲区,我们的心血,我们的和平……它绝对不能被仇恨淹没……” 公主叹息着摇摇头,显然对局势也不抱任何乐观的看法。 “至于里茨……唉……如果不是那位老人,我实在无法想象怎样能在战争刚刚结束,矛盾对立达到顶峰的时候,获得由法尔贡政府官方认可的企业申办资格,并顺利谈拢缓冲区的建设事宜。” “……” 她的愁容更重了,只不过艾希恩很确定她只是将属于自己年龄的轻快早早抛在了一边。 南法尔坎特的总督,她的父母早早因为瘟疫离开了她,这是雷奥多于先前告知他的,这位年轻的公主几乎是独自一人挑起了整个南法尔坎特的一切,在东法尔坎特大公,那位突然离世的大公的独子因政治原因前来辅佐她之前,她就是孤身一人,一人稳住了政局,稳住了军事。 南法尔坎特并没有过早被大法尔坎特“收回”。 而南法尔坎特边境也再无一起伤亡超百人的大型冲突。 相反,缓冲区的建设极大促进了数个民族的进一步和解,或者说,痊愈。 “烂摊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一样的情况。” 艾希恩倒没想这么多,既然他的最终目的是找出瘟疫异常传播的源头,那他只要做的就是跟随着死亡的脚步,他的目标远比面前坐着的这位“简单”,“明确”,“轻松”。 “哈哈哈,是的呢……” 米娅轻笑了两声,亲自起身将餐盘中的另一份甜品递给艾希恩。 “你应该看出来了,我并不是法尔坎特人。” 自然地接过前者递来的蛋糕,艾希恩坦言道: “其实是你的管家把我喊来的,大概率就是因为警署实在没警力,或者根本没人想触这个天大的霉头。” “哼!” “老约奇那家伙又没和我商量就自己私自替我做决定!” “理解他吧,这种类型的案件……足以让本就深陷治安泥潭的警署颤一颤了。” 面前的这位不可能不知道那队军部特遣小队的失踪,即便她可能不知道还有几队宁静修女同样消失在丹泽尔顿的夜中。 “……” “所以你的好管家就找到了我这个刚被踢出主要任务的‘劳务派遣’人士。” “哈哈哈啊,那可是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毕竟…我也在追寻某些人的踪迹。” 艾希恩没有再继续谈论事况: “下车之后,什么安排,嗯……毕竟我的任务首先是保证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嘛,说过了不用操心,南法尔坎特可还是我的地盘呢!” 后者骄傲的仰了仰头,指着上列车厢中负责安保的士兵们。 “虽然他们名义上隶属于大法尔坎特军部,但南法尔坎特的军方还是基本听命于我,而法尔贡方面…我相信他们更希望维持现在较丹泽尔顿稳定许多的边境态势。” “我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只是依现在紧张的局势,你的‘失踪’可能比那些所有的‘失踪’相对来说更有‘含金量’。” “……好吧好吧,如果你认为双方的安保都无法保证我的安全的话,那就全靠你咯,看看我老管家的眼光究竟如何,呵呵呵……” 一望无际的麦田在两人接下来的沉默中消失在夕阳之外。 山脉,连绵的山暂时阻隔了最后的日光。 克雷斯顿山脉,这座以斯堪维亚探险家命名的山脉是南方三国与法尔坎特唯一的屏障,从平原如幻般拔地而起的座座高山从南法尔坎特边境起始,于耶戈雅尔国境深处结束。 很遗憾,南方联盟并没有在战争中阻挡住文森特炮兵和法尔坎特的战车,即便山脉高耸入云,后者也只是在这几场“并未完全失败”的战争中勉强保住了克雷斯顿峡谷,这片山脉最关键的隘口,通往南方三国的钥匙。 艾希恩在此时才发现为什么米娅公主会对自己的成就和安全如此放心,也明白了她所做的一切是多么不简单,以至于难以置信。 在车厢内,山脚下傍晚亮起的灯火和同样高耸的排烟柱,无数工业区和相应的集镇连接在一起,如同屏障一般矗立在关隘之下,它们远无山脉那样的高耸,却让人更有发自内心的安全感。 法尔贡政府只要不是脑子抽了,他们的国王绝对会全力支持这个缓冲区的建设,毕竟这里本该是法尔坎特人在战后“应得”的土地,本该充斥着边境应有的围墙和岗哨,而如今这位南法尔坎特的公主竟然能成功劝说大法尔坎特设立这个难得的缓冲区。 没人愿意,至少法尔贡肯定不希望这短暂的和谐一夕之间成为泡影,事实上,在缓冲区建立后,法尔贡便一直都与南法尔坎特保持着良好且有效的沟通渠道。 ———————— 汽笛又一次轰鸣,这列今天最后的一班列车终于到达了它的目的地,制动系统与铁轨的摩擦声让人们在旅途中逐渐沉默的心躁动起来。 “到站了。” “嗯,我知道。” “你不会还和那些人们一起下车吧?” 虽然是这样说,但艾希恩并没有看出她有任何起身的举动。 “当然不会,时间本就不早了。” 她透过已经开始模糊的玻璃窗,看着前来务工探亲的人们踏着急促的步伐离开车厢,前往自己的目的地或与接应自己的亲朋汇合。 “等我的士兵们护送我出来的时候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不如就这样等到列车站关闭,反正这也是最后一班列车了。” “……” “也好。” …… 等到最后一名乘客离开站台,夕阳的晚辉终于消失在地平线的最后一刹。 先前的那位军官敲响了车厢的铁门,而艾希恩已经看到窗外士兵们开始整齐的列队。不止是南法尔坎特标志性的灰色军衣,从站台内侧走出,沿着制高点与铁道线列队的士兵们则是穿着一身米黄色的军服。 法尔贡的军队。 “看样子你缓冲区的守备队是两国共同负责?” “哦?” 正忙着在文件上签字的米娅似乎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这位临时侦探兼保安竟然能构想出现有的安保制度。 “毕竟你再能说服那位大公同意建立这个所谓的缓冲区,他也不可能轻易放弃本应由‘法尔坎特’所牢牢把握住的关键边境。” 他瞥了一眼另一位刚刚登上车厢的,那位不同于灰色军服的军官,他刚刚和米娅握完手。 “而且,法尔坎特,或者说是南法尔坎特的军队肯定要在守备队的内部占到至少五成以上。” “……” “他并不是法尔坎特人,所以……” “其实我们彼此都知道了,这位先生。” 没等米娅解释,后到的法尔贡军官先示意公主,表示并不在乎后者的言论似乎过于尖锐了。 “每个法尔贡人,至少每个法尔贡在此的军人都知道我们在此刻还能够站在这里的机会是多么珍贵。” 军官用一只手接过了米娅签完字的文件。 “这也是我们如此尊敬这位女士的原因。” 他的另一只手则恭敬的在胸口弯曲。 “敏感的话语不应该影响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停战协议已经签订,这里已经不再属于法尔贡,我们要接受这个事实。” 军官摆摆手,甚至开了个不太幽默的笑话。 “如果真要揪出一个敌人的话,难道我们不应该向当年负责协议签订的维多利亚问责吗?呵呵……” 说罢,米娅和那位法尔贡军官便在几名随从的陪伴下离开车厢,在站台检阅由两国共同组建的临时守备队。 “你应该对接下来的检阅,寒暄还有晚间的宴会并不感兴趣。” 最开始的灰衣法尔坎特军官并没有紧跟着士兵们下车。 “这是那位里茨先生在法尔贡边境所拥有别墅的位置,同时也是他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 他递给了艾希恩一张纸条与一卷崭新的地图。 “公主的意思是让你先对里茨的失踪进行初步的走访调查,如果受阻或遇到无法独自面对的危险,可以前往当地守备局报她的名号。” 艾希恩接过来,意识到这位公主之前在列车上说的确实没错。她的安全确实还轮不到自己来保护,他的真正工作实际上只是调查那位里茨先生真正的失踪原因罢了。 或者说,他希望能在里茨这里得到一些属于“血债”和死神残余留下的踪迹。 “还有其他问题吗,先生。” 军官在等待着他的回复。 “没有了,感谢。” 前者点点头,亦走下列车,仅由两位留守的士兵把持着车厢大门。 在简短却不失庄重的检阅后,守备队簇拥着那位公主离开了列车站,夕阳已经落下,现在该是艾希恩活动的时间了。 ———————————— 联排的由砖墙隔开的厂房让艾希恩久违的想起了洛恩克斯西南境那个老头子筹建的工业区。 只不过现在自己路过的这个工业区看起来更加整洁,最起码脚下的道路并没有板结各种污渍,也没有不明刺鼻的液体横流在路中央。 唯一不变的就是彻夜轰鸣的机器,艾希恩知道有些辉晶驱动的大型器械一旦开始运行就难以停止。他对这些方面也是仅有一些粗略的了解,至于双方的技术先进与否,这就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晚上八点,工人们开始陆续从工厂中打卡下班,离开工业区的人流让原先只有廖廖数人的宽阔街道刹那间热闹起来。 他又看了眼地图,发现通往列车站的主干道一直连接着这座被称为法特镇的工业区与城区,而据他了解,整片缓冲区正是由数个类似于法特镇这样的工业联合体组成的,只不过自己目前所处的法特镇是其中最大,也是功能最齐全的一处。 跟随着人群漫步到夜间的街区,街边随处可见的小吃摊与酒馆挤满了下班后的镇民们。这里的气氛并不像丹泽尔顿那样,或者说这里更像是一种城市与乡镇的结合体。 从法尔贡的特色烤饼,耶戈雅尔的风味果茶到法尔坎特引以为傲的甜点咖啡,法尔贡与法尔坎特等民族的文化就这样在边境以极为简单的方式交融着。 时间不早,艾希恩当然也不会急于立刻前往那位里茨先生的别墅调查,他只是如同普通的镇民们一样,进入一家看起来十分受欢迎的本地酒馆。 “有什么特色吗,老板。” 艾希恩发现这边的酒馆似乎和丹泽尔顿的还有所不同——这里要现付后结,还是由专门的服务生负责“上菜”。 如果这些服务生不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大块头,艾希恩绝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哟,新来的。” 老板随手递给了他一份充满褶皱的菜单,上面有不少艾希恩从未见过的下酒菜,倒是酒品跟猫眼酒馆的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特别的,嗯……” “能不能喝酒,能接受酸味吗?” 老板瞄了一眼艾希恩的打扮。 “都可以。” “法尔坎特人?” “算是吧。” “……” “五十铜拉马,现结。” 没有问老板太多的问题,显然他认为自己能够支付得起这笔对普通人略贵的餐费。 付完钱后,壮实的服务生将他带到了一处相对较安静的角落,正好可以远阚到整个酒馆内部,同时透过并不怎么干净的玻窗也能勉强看到外面的情况。 “您的菜品到了。” 还是同一位服务生,端着大托盘和一听麦酒放在艾希恩面前的餐桌上。 传统风味的法尔贡煎肉烤饼,其上覆盖着斯堪维亚特有的蛋面与番茄炸酱。切割好的夹层间还有融化的芝士缓缓流出。至于那听麦酒,相较于卡兰德的传统还是颜色深了不少。 很精致的一顿特色套餐,说明老板并没有因为新客就推荐一些“热销”的菜品。 这本来可以是一段享受时光的开端。 ——如果两队士兵没有扛着枪闯进酒馆外。 第24章 突袭 艾希恩习惯性的将右手从餐叉摸到上了腰间的武器。 只是接下来的情况似乎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太一样,那群士兵走进酒馆,仿佛和老板是多年未相逢的老友一般开始叙旧,一脸板正严肃的酒馆老板刹那涌现出这般笑容,不得不说场面对于他来说还挺是诡异的。 酒馆的其他常客们,那些工人和镇民也乐呵呵的习以为常,几伙人甚至迅速地开始加入原先的棋牌班子,酒馆更加热闹起来。 “法尔贡的军队……” 艾希恩摇摇头,重新将注意力专注于面前的饭菜上,既然没有什么危险,他还是更愿意来品尝下这些各有特色的风味美食。 “哎,兄弟。” 刚把一块切好的夹层烤饼塞入嘴中,自己的肩膀便被外人戳了戳。 “嗯?” 是一位法尔贡士兵,看样子是刚刚进来的那批。 “他们那边站满位置了,兄弟能否给个方便……” 士兵指了指远处的酒馆柜台,另一侧供人们歇息品酒的牌桌和台凳也挤满了夜半休息的人们。 “没问题,这没其他人。” “嘿,谢了啊兄弟。” 士兵见艾希恩没有反对,把自己的挎枪斜到床边,开始研究着之前服务员留下的菜单。 “……” “服务员!” 他喊了几嗓子,原先的那位壮汉走了过来,看了看艾希恩后又转头看向这位士兵。 “需要点什么?” “来份烤肉,记得抹上番茄炸酱。” “不需要酒吗?” “不需要,这就够了。” “一共三十铜拉马,现结。” 嘶啦一声,服务员将账单直接撕给士兵。 “不能用法尔贡铜币?” 士兵挠挠头,愣在座位上。 “最近边境银行负责货币兑换的慈善信托因为某些原因暂时暂停服务了,现在买那边的货,只能靠法尔坎特货币。” 服务生冷冷的回了句,然后伸手示意。 “呃……我问问那谁来着……” 士兵刚想起身去找什么人便看到艾希恩从衣服内掏出了等值的铜拉马。 “我付了,正好。” 服务生点了点,确认无误后拿着菜单直直走向后厨。 “真是麻烦了兄弟,要不后天约个时间我们还在这聚聚?我请客,您随便点,当然,别超过半银币,嘿嘿……” 士兵还挺高兴今天在酒馆能遇到个挺热心的陌生人。 “看样子哥们不是本地人?” 士兵朝艾希恩递烟,后者摆摆手婉拒了他的好意。 至于士兵为什么猜到,除去衣物和语气,还因为这家店的招牌确实是烤饼,但大部分人确实不会付半个银拉马的价钱去买一份传统烤饼,他们大部分人都会去路边摊位上买一份不是这么“精致”的烤饼,这酒馆的烤饼还真就大部分供给给来此旅游的游客,绝大部分是工作在此地的法尔坎特人的亲属。 “确实不是,来这边接了个看人的活。” 艾希恩继续享用面前的食物,只不过士兵不经意间的烟草味有点稍稍让他不适。 “安保的活啊……唉,在这边干安保还是有些危险的,不要说那些一心想要搞死我们的法尔坎特人,就连我们这边的,那什么血债来着……那群疯子逮到法尔坎特人就杀,有时候都能主动袭击我们的营地,更别说你这干安保的咯。” 士兵叹了两声,又拿着自己手中的香烟猛吸一口。 “您保护的是法尔坎特人?” “嗯。” “嗨……你看看,最危险的活之一,血债那帮极端疯子老是想杀光所有法尔坎特人,您可得小心点,必要的时候我说实话,没必要这么玩命,就这几个钱,挣挣就得了,对嘛。” 此时他点的烤肉正好被端到桌子上,肉香微微掩盖住烟气,反而有种别样的感觉。 “还真是不行,接的活有点重,雇主出了事我也跑不掉。” 艾希恩将最后一块烤饼吃掉,反过来看着对面大快朵颐的士兵。 “……那是有点倒霉……” 看士兵狼吞虎咽的样子,看来法尔贡军队的伙食并不是很好。 “那就这样说吧,我得去找个住处了。” 艾希恩开始收拾自己留下来的餐盘,这家酒馆要求任何顾客都要将餐盘自己放进出口边的收纳箱里,酒杯除外。 “这么晚您还没找到住处?” 士兵停了停。 “实在不行就在这里留一夜,无所谓的。” “别急,我能带您去个在这边算一等一安全的住处,等我吃完……” 士兵示意艾希恩先等一等,自己则继续解决着面前的肉排。 艾希恩这次接过了士兵桌上放着的散烟,擦燃了火花。 …… ………… —————————— “事情就是这样?” 中尉审视了一番站在士兵旁边的艾希恩。 “对,感觉……” “……算了,最近这边确实乱子挺多,让这位兄弟住在我们招待所也不是不可以。” 中尉身后的士兵都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准备在酒馆外列队前往他们的临时营地。 “那你就负责将他带到驻地外的招待所,记得及时归队。” “是。” 士兵敬礼后,长官走出了大门,带着法尔贡人们离开了酒馆。 “鲁尔.什内,叫我什内就行。” “艾希恩。” 两人稍晚些沿着街道向着火车站东南方向驻点的招待所走去。 “要不是这里的驻地驻扎着不少临时负责后勤工作的无关人员,招待所特地搭建在了营区外,不然营长不会同意的。” 工业区街道的晚灯早已熄灭,或许对于边境地区来说,这样的黑夜比通明的灯光还有安全感。 “这里的安全不应该由两国联合的守备队负责吗?” “嗯……这样说确实没错。” 什内本来想问艾希恩为什么初来便知道这些,一想他可能在这里要常驻,提前了解点官方势力也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我们是作为临时兵力补充到守备队中的,说实话吧,我们部队隶属于法尔贡边防军,只是应南法尔坎特要求,在其武官的监督下这两天内才驻扎进这里的。” “那位南法尔坎特的公主要来巡视她主办的慈善信托和企业,由于事发突然,那边的军部联系人主动要求我们能否配合,我听长官们是这样说的。” “……” “至少不是什么坏事。” 艾希恩点点头,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前方的黑暗中。 “那位大人对我们法尔贡有恩,这点你应该知道吧,我们现在站的地方,还有那些工业区……法尔贡用于工业的地区很少,我们也建不起像维多利亚那些国家的移动工业平台,所以说,至少我们对南法尔坎特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随着最后的火红在烟头闪灭,士兵掏了掏口袋,才发现烟盒忘在了酒馆。 “但你们终究有着一代人的仇恨。” 艾希恩从口袋中拿出一支卷烟递给士兵。 “……” “没办法,我现在吃的花的都有南法尔坎特的一份,说实话,我可能和那些法尔坎特佬有些不对付,但真让我现在就跟那群疯子一样见到他们就杀,没必要,真的。” 什内弹了弹火石,火红又再次微微在黑暗中摇曳。 “但南法尔坎特看样子很快就要和大法尔坎特合并了,到时候你们要面对的就不是那位善心的公主了。” “还能怎么办……不过感觉卡波里德人现在和法尔坎特人关系更紧张点,真打起来也是他们那边先开始。” 显然什内没考虑到,如果综合实力还稍稍大于法尔贡的卡波里德一旦和法尔坎特开战,那么南方联盟自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地区的平衡一旦被打破,最终的结局只会是赢家通吃的溃败。 艾希恩没有说出来,言语无法改变现状,就像仇恨往往胜过时间。 铁丝网组成的高围栏已经出现在视野内,看来守备队的驻地就位于工业区,火车站与小镇的交界处。 “到了,那边的四层小楼就是招待所咯。” 什内指了指驻地外的四层小楼,楼外的辉晶灯光下还有三名哨兵在把守着入口。 “今晚你就在这住一夜,我给你办个到明早的临时许可,到时候那些士兵应该不会找你什么事,再不行就报我名字,让他们来找我。” 说完士兵便跑向那三位哨兵所在的岗哨,没过多久就拿着一张皮质纸交给艾希恩。 “拿好了,马上他们会带你进房间,我就先回驻地了。” “没问题。” “记得后天去酒馆!” “嗯。” 什内最后回头看了眼就转身进入驻地,相同的地方只是他进入驻地时好像也受到了哨兵的例行检查,看着驻区外一排排的巡逻士兵,艾希恩都已经猜到了自己的那位“雇主”今夜在哪里过夜了,虽然她自己可能不是很愿意。 “喂,这呢。” 其中一名招待所外的哨兵走到艾希恩面前。 “艾希恩……是吧。” 见后者点点头,哨兵也懒得再问什么,毕竟有中尉都同意了,只要他不惹事,自己也管不到什么。 “嗯,跟我来,记得明天早上在那边岗哨外登记,这临时许可是要回收的,听明白没?” 艾希恩跟着士兵走进招待所大堂,与其说是招待所,这摆满大厅两侧的食材和厨具就能看出来这所建筑现在充当了什么角色。 “二楼现在改成了厨房,你明早也可以去二楼顺点吃的,无所谓的,现在里面住的基本都是临时招募的管后勤的人。” “好。” 随着转梯向上,直到四层才没有了下面切菜与炖煮的动静。 “406,你的房间,里面的床具什么都是上星期统一换的,应该还没落什么灰,将就一夜没什么问题。” 哨兵把门打开后向房间内望了望便将房间钥匙交给艾希恩。 “隔壁这几间没有住人吗?” “啊?” 哨兵明显没想到艾希恩的问题。 “呃……应该没有吧,毕竟房门钥匙都存在我们岗内,我拿钥匙的时候这几间的还都在抽屉里。” “总之就在这待一夜,问这么多干嘛。” 前者有些不耐烦的跺跺脚,直到看着艾希恩进入房间后才离开四层,楼梯间传来的声音说明这栋建筑的隔音显然不是很好。 “……” 没有多想,稍稍检查了一眼整个房间,艾希恩直接横仰在床,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 鲁登道夫.冯.劳伦德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享用着来自维多利亚的纯正田野咖啡,自从南法尔坎特军部将护送公主的任务交给了本该驻守在南法尔坎特总部的他,那自己当然应该先行来到法特镇待命。 好在这些法尔贡人确实是真心重视公主的到访,他很满意于法尔贡人所做出的妥协与准备,甚至某些地方几乎有着底线性的退让,这也让身为大法尔坎特军部特派员的劳伦德斯十分受用乃至满意。 当然他自己也没有得寸进尺的意思,毕竟大公的意思是尽可能的顺从这位公主在可控范围内的一切行为,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自己确实觉得现在南法尔坎特的边境情况在这位公主的牵线搭桥下,前者显然比法尔坎特和卡波里德的边境稳定许多,甚至还有着最后的警戒确认手段。 “……” “唉……总比打起来好咯……” 劳伦德斯长叹一声,起身准备进行今晚最后的巡查。 咖啡升腾的水雾还弥散在房间内,他握紧门把手,将它往下拨开,走向室外。 “……” “嗯?” “……” 门外是自己熟悉的场景,砖石街道与漂亮古典的装饰,但自己的神经却如同触电般绷紧。 ————因为他明白这里是丹泽尔顿郡的街道,而自己刚刚则身处数百公里外的南法尔坎特边境。 “他妈的,出事了……” 武官暗骂一声,转身用左手甩出三枚辉晶长刃,刃尖直接穿进了房间门后的空间,几乎在下一瞬就引发了剧烈的爆炸,同时自己右手的存护法典将微缩法阵从自己脚下向四周延伸,他试图用存护的法阵稳定住看似扭曲的现实空间。 很遗憾,房门在一阵剧烈的爆炸下毫发无损,存护的法阵也似乎毫无用处,劳伦德斯,这位负责安保的四级辉术者,大法尔坎特武官就这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请”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办公室的房门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除了引来了丹泽尔顿的教会巡逻队与警署,他的爆炸什么也没有改变。 第25章 潜入 “……” “……” 艾希恩本就较浅的睡眠被木板的摩擦声吵醒,门外踩踏地板的声音吱呀不停。 “……” ‘我记得那位哨兵说过这层楼不应该没有……’ 他从床上起身,拨开了左轮的击锤。 随着门外第一波脚步声离楼梯间远去,艾希恩很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这一侧的房间内还有第二波人在准备着什么。 轻轻用指尖推开房门,他的夜视迅速环视了一周走廊,艾希恩发现面向街区的房间已经全部打开,而那些房间的确如哨兵说的那样,普遍都有一层厚度不一的积灰。 “那些人一直躲在这里……” 艾希恩并没有先急于检查那些打开的房间,隔壁靠驻地方向的房间不断传来木头破碎的打砸声,已经没时间再思考下一步了。 “磅!” 房门率先被艾希恩从走廊向内踹开。 果不其然,一挺重型辉晶弩炮正在几人的手中组装,一旁七零八落的摆放着破碎的木箱和武器弹药。 后者明显没有预料到在这个时间会有人闯进房间内,几人在愣了几秒后开始下意识伸手掏向和弹药一起堆放在身旁的武器。 “砰!” 艾希恩已经没有了开枪的顾虑,他反而希望这枪声能够提醒驻地内执勤的士兵们。 大口径的普通弹头直接打飞了最近的一柄长枪,随后艾希恩抽出长剑横在了领头人的脖颈上,后面三人见状便举起了双手,不再试图抵抗。 “目的,身份。” 艾希恩直接踹飞了离自己最近紧咬牙关的领头人,一声闷响,后者从墙角滑落便没了动静。 “我说了,给你们一分钟考虑的时间。” 说完艾希恩便举枪指向向廊的门外直接扣动了扳机。 火光刹时照亮了整个房间,也映照出门外来人痛苦的表情,几位明显是同伙的人直挺挺倒在门外,左轮的子弹直接打碎了他们部分身躯,些许碎肉崩落在这几位俘虏的身上。 “还有三十秒。” “我说话算话,你们都能活下来,至少现在是。” 艾希恩从大衣口袋中开始给弹巢内轮换弹药,一颗颗橙红色的子弹被塞进左轮。 “……我…我说!” 最靠后的蒙面人缓缓举手,从那三人中起身。 “我们是……‘血债’的成员。” “猜到了,这不重要。” 艾希恩甩动左轮,将弹巢合拢。 “啊?” “……” “你们要做什么,还有多少血债的人在这附近。” “我们……我……我们小组负责在这栋楼的三四两层架设武器…到…到时候准备攻击驻地一侧的守军……” “……” “嗯…那其他人呢?” 艾希恩走近瞧了瞧已经接近组装完毕的弩炮,其中的待发弹药正安静的躺在炮匣的正中央。 “我…我不知道……其他的事情…长官并没有告诉我们……” 这位声音年轻的教徒几乎快要哭出来,颤抖的双腿尽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在艾希恩枪口前站稳。 “长官?” “就是负责单线联系我们这些人的总管理,我…我们只是……啊!” 后者的眼眶突然迅速充血,最后直接在房间内众人的面前爆开,他哀嚎着,“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断崩坏,化为一摊烂肉。 “你们明明说过要向血债,向法尔坎特,维多利亚人欠下的血债贡献自己的一切,去挽回自己民族曾遭受过的屈辱。” 声音从走廊外传到房间内,艾希恩却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组织铭记你们的贡献,所以我给予你们纠正的机会。” 甚至没等剩下的两人做出什么动作,他们同样在躯体的爆裂与枯萎中化为涂满房间的红色“燃料”其中的一部分。 “……呵哈哈哈哈……” 披着残破披风的身影渐渐在扶梯的角落凝聚成具体的形态。 “很有趣吗?” 艾希恩走出房间,看着这位面庞模糊的死神教徒。 “难道不是吗?” 黑影反问艾希恩: “因为仇恨凑合在一起的绝望者,失败者,幻想家和野心家,竟然能在一个几乎天方夜谭的目标下能放弃一切前嫌与底线去追求各自的目标。” “……” “但有着如此疯狂之实的他们也会轻易去因为惧怕死亡而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与追求,呵……殊不知道死亡不是终点,而是生命最初的起点。” “说实话,从死神教徒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挺奇怪的。” 艾希恩不再迟疑,一发蚀刻子弹直接射出,他已经觉察到那些被辉术污染的血肉正在腐蚀着自己所处的空间,猩红的恶臭蔓延过最初的房间,开始向走廊扩散。 子弹随着爆炸的脆响同样崩碎了黑影的左肩,而后者根本对这种程度的伤害毫不在意。 这位教徒用近乎自杀的方式向艾希恩侧面冲来,剩余的五发辉术子弹已经让他的躯体趋同于先前死去的那几位祭品,只不过似乎有未知的力量在牵扯着残破的肉体不因为空洞而瘫倒在地。 镰刀的声音随着阴影破风而过,艾希恩转手抽出别在腰间的长剑,向左侧身尝试抵挡住对方的舍命一击。 金属的刺响在右耳响起,艾希恩反手提回剑柄,将剑与镰刀同时向右上方斜拉,就在他准备拉开双方的距离时,对方已经接近断裂的右臂突生骨刺,直接刺穿了艾希恩的左手。 “本以为是什么狠角色…呵呵…不过如此嘛……” 教徒扯出镰刀,将艾希恩的左臂连同自己突生的骨刺一同砍断,他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没有普通人能在战斗中止住断臂造成的大出血。 “现在求饶,或许我还能考虑将你……呃?” “……” 胜利的宣言被从腹部传来的,那久违的痛感折断。 他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痛”了? 从他被主赐福的那个下午? 还是自己晋升为三级辉术者,掌控自己身体血肉构造之时? 他已经不记得了。 还留在面前的是一柄直插进木板的蓝金色长剑,而另一柄镌刻精美的辉晶短剑则刺破了自己的胸膛。 “你……为何…没有……” 教徒吃力的从嘴间吐出几句呜咽的话语。 “忘了告诉你了,我本来就没有左手,嗯…应该是之前有,不过已经送人了。” 拔出塞西莉斯赠予自己的短剑,她希望母亲的信物能够寄托自己的关心,所以将这柄短剑交给了艾希恩。 后者还用自己已经染满污血的衣角试图抹清剑身上粘稠的血液。 “不用想着把那些可怜人的血吸进你躯体内了。” 艾希恩把短剑收起,慢慢走过倒地的教徒,将插进地板的长剑拔出。 这柄由卡兰德之王亲自监制的辉晶长剑正在他的手上荡漾着蓝金色的光纹。 “看样子它并不是很喜欢你身上的气味。” “呵……啊………原来是存护的走狗…你们已经来不及了…无论你是教会联合还是那些军队叛徒……唔……” 剑身再次穿刺过他甚至还在微微生长的模糊躯体,这次血肉停止了增生,并沿着剑身附近开始辉晶化。 “哈…时间快到了……永恒的奴隶啊…死亡只是开始,愿我们在尽头的虚无相会。” 这位教徒连同整座房间飞溅的污血一同结晶化,随后崩解,化为对常人具有致命效应的辉晶粉末。 艾希恩提起长剑,沿着扶梯向下走去,果然在三楼二楼的景象都是惨不忍睹,各种被撕碎,干瘪的尸体碎块充斥了厨房的每一处角落,未准备完成的饭菜的香味就这样和血肉的腥臭混合在一起。 “……” 大步离开上三层,艾希恩已然发现那几位倒霉的哨兵早就倒在血泊之中,这些邪教徒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他们。 “嗡……轰!” 正当艾希恩担心驻地门前的防卫究竟是何情况时,驻地的警报猝然响起,但随之而来的冲天爆炸和猛烈枪炮交火声盖过了警报,也代替前者瞬间唤醒了驻地,包括整座已经入睡的法特镇。 —————————— 什内对今天酒馆的奇遇十分高兴,毕竟自己刚刚从枯燥无味的军旅生活解放出来,对于生活中的一切都有着异于常人的兴致。 “今天他妈的去好几家酒馆都不收法尔贡金币,就连大面额的法尔坎特货币都不收,老子又没地方换,唉……你说这什么个事。” 同帐篷的士兵们纷纷开始抱怨法特镇突然开始只收小面额的法尔坎特货币的情况,自己这些来镇子“出差”的军人们自然不可能有提前准备。 “听说那些血债疯子们搞的,弄的只有慈善信托的人敢对我们的货币兑换了,疯子们把开放兑换货币的银行高层都杀了,这法特镇又没有政府来给货币交易兜底。” “他们有时候连我们法尔贡人都杀,呵,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们的解放,还不是杀人越货,最终让我们为局势紧张来背锅擦屁股?” “对啊……” “……” 他们这些刚开赴驻地的法尔贡边防军大部分都驻扎在营地的最外围,内部的安保当然由那些南法尔坎特的驻军亲自负责,不过外围的执勤还是原先的联合守备队承担。 什内从床铺跃下,他在战友们的谈论声中逐渐感到自己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他妈的…那家店看上去没问题啊……还是当地人推荐的老店……” “是不是不适应突然清闲的免训生活?哈哈哈……” 下铺的士兵笑着拍了拍什内的后背,还把他正提在手上的鞋带打落在地面。 “别找老子乐子了,妈的被你一拍肚子更她妈难受了,滚远点。” 不耐烦的推开下铺同僚的手,什内整了整自己的装备,向营地右侧出口,也就是自己进来的那个口子跑去,他记得早些长官说过厕所的位置就在那个方位。 离开他们所在部队的营区,什内徒步走向偏出口的警戒岗外。 “……” “真安静啊…这群守备队都这么敬业的吗……” 除了夜半的风声,什内甚至连巡逻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更诡异的是,自己明明已经快从营地偏内侧徒步走到营地边缘了,别说巡逻队,就连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真有点瘆人哝…” 他吸了口气,在下一秒又长舒出去——不管怎样,他还是成功找到了厕所的位置所在。 因为自己的腹痛实在无法再忍受,什内并没有在意根本没配装任何照明设施的厕所,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了自己的胃部问题,然后准备去跟哨兵说一声记得找人及时打扫厕所卫生——他只是感觉这间可能是临时厕所的建筑的味道有点过于“恶劣”了。 什内先走到岗哨外呼喊了两声,发现没人应答后也陷入了略微的疑惑中,即便是绕整座驻地也不会要这么长时间啊…更别说他们的任务根本不包含巡逻营地。 他迟疑了两秒,然后直接跨进本该被探照灯光照彻的岗哨——那是一位趴着战位上的哨兵,透过微亮的月光,什内只能看到那位哨兵的手似乎睡着似的无力垂落在哨位桌角的一边。 “这群人妈的还真敢偷懒啊……” 什内在心里暗骂一声,随后从哨兵背后推了推后者。 “喂,哥们…起来值班了……” 没有反应。 什内只感觉到面前哨兵的衣服上面好像沾了什么粘稠的液体。 随着一股明显的腥臭味,他的脑内才触电般的想起了一种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面前的哨兵还是没有回应,什内已经掏出了军装口袋中的辉晶手电。 光亮了,而面前的光景近乎让什内窒息——哪有什么偷懒的哨兵,可怜的后者被活活刺死在自己的岗位上,他的伤口处生长出了一枚血红色的诡异晶体,反而还进一步的撕裂了他的尸体。 不仅如此,什内竟发现自己的靴子,不,自己几乎全身的装备上都蹭满了污臭的血液,怪不得异味从厕所就开始环绕着自己,他根本不敢想象那厕所中究竟塞了什么…… “他妈的!有敌袭……” 求生的欲望令他几乎是下一秒就熄灭了自己的辉晶手电,但作为一名军人的责任感又驱使他拉响这具尸体旁的电铃警报。 什内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既然袭击者能悄无声息的解决东侧的几乎全部哨兵和巡逻队成员,那放任他们继续潜入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什内咬咬牙,拉响了哨兵未来得及拉响的警报。 “嗡……” “嗡……” “轰!” 还没等警报完全响起,剧烈爆炸所造成的蘑菇云就从自己之前所在的营地中央升起。 第26章 等待 什内穿梭在乱成一团的驻地中,枪炮,厮杀,惨叫,所有的声音都没有阻挡住他的脚步。 “那边就是那位公主的所在地,记住,一旦有任何袭击,任何变故,只要你她妈还活着,给我爬都爬到那边去,至少给老子死在集结的路上,听懂了没!” 长官早间的训话此时正回荡在他的耳边,比一切杂音更加嗡鸣。 其实他并没有注意到的是,几乎所有反应过来的士兵都开始向同一个目标集结,他们同样不知道南法尔坎特人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同一个目标还在驱使着他们前进,即便在没有任何指挥的情况下。 “嗨,兄弟。” 什内生硬的持械奔跑被身旁同样聚集在道路上的一大队士兵暂时挡住。 “嗯?法尔贡边防军王室炮兵团第三营,列兵什内。” 他迅速报出了自己部队的番号,望着同样持枪的对方。 “没必要这么紧张,我们隶属于南法尔坎特国防军第一军第二师,现在还不是你的敌人。” 为首的军官示意手下拿着绷带和一些石头粉末朝什内走了过来。 直到现在什内才发现自己的右腹已经开始诡异的溃烂,他的血染红了半边军装。 “警报是你拉响的?” 军官整了整军装,在原地试图等待更多士兵在这里集结。 “是……为什么这样说?” 绷带加粉末让他体会到了钻心的疼痛,什内终于知道野战医院里那些刀疮者的哀嚎是为什么了。 “因为我带着我的营沿着边沿巡逻,发现一路上根本没有几台还亮着的探照灯,懂吗?” 军官跺跺脚,叹了口气,然后从口袋中抽燃一根卷烟放入口中。 “就没几个还活着的,呵,座机也打不通,你是我现在见到的在外围唯一活着的法尔贡人。” “你们不是应该负责内部的守备吗?怎么会去承担巡逻的任务?” 什内越来越搞不清楚现状了。 “公主让我们去放松一下,说不会有什么大事,毕竟是在两国军队的重重保护下,唉,说白了就是她不想让我们围在她面前。” 烟气循晚风飘过什内,他看到军官正直视着自己的伤口。 “你不是辉术者?” “不是。” “那你要得辉晶病了,你腹部的伤口不是正常的创伤,我用我们军队的阻断剂给你敷上了,但我没时间去特别为你拿清除后效的疮剂,懂吗?” “没关系。” 听到肯定的回复后,长官点点头,随后再张望了一圈无人的营地后便掐灭了卷烟。 “拿起枪,士兵,很高兴你还能参与战斗,但看来你的法尔贡战友们赶不过来了。” “冯.施耐克泰特.博科。” “鲁尔.什内。” 法尔坎特人不再等待,他们开始回援。 ———————— 战斗已经在中央营地的每一处爆发,守军的优势现在成为了他们的劣势——他们根本没时间用自己的优势火力覆盖这股突然蹦出来的疯子们,更别说他们刚刚目睹了自己身边的队友被大口径弩炮炸成碎片。 这绝非一场简单策划的普通袭击,诡异的辉术者给反应过来的法尔贡守备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大部分军官都已经战死,幸存的士兵们聚集在中央营地之外坚守着自己的位置。 “这些死神教徒不怕让法尔坎特官方的态度从放任转向敌对?” 艾希恩装上最后一轮辉晶蚀刻弹药,他尝试过节约特制弹药,或者用普通弹药去射击游荡在营地内的死神教徒。 但在见到过后者身中数枪,身体崩裂后还能向自己冲来时,他就已经明白普通火力的反抗已经没有任何希望,这同样意味着那些毫无准备的守备队士兵可能正在面对着单方面的屠杀。 “砰!” 他击倒最后一位还站在面前的教徒,蚀刻弹药直接在后者的颅内爆炸。可惜的是他并没来得及救下这一队士兵,倒下的这具尸体,这位三级辉术者轻易地杀死了他们每一个人。 “这些普通人撑不了多久……” 艾希恩将左轮重新绑在腰间,再次抽出维蒂尼亚赠予的长剑,这是他目前唯二的武器了,艾希恩快步冲向几十位士兵哪怕死也要前往的方向,那里一定就是米娅所在的地方。 米娅绝对不能在边境出现任何问题,如果她不想自己的努力全部灰飞烟灭的话。 ———————— “武官?” “武官……?” 米娅小心翼翼的询问着门外渐近的脚步,自从第一声枪响开始后,自己的住处外也开始爆发激烈的战斗,持续许久的喊杀与惨叫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而结束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枪声在爆炸之后逐渐安静下去,只是自己卧室的门外却开始响起了脚步。 “武官?” …… 没有回应。 “……” 门被从外向内缓缓推开,果然,一位很难称得上是人类的人形“物体”矗立在门后。 “那些士兵为了保护你爆发出了一些令我诧异的毅力和勇气,不过我挺喜欢这意外的插曲,呵……” 怪物擦了擦他的脸庞,如果他还拥有可以称得上是脸部的皮肤的话。 “你应该感谢最后活着的法尔贡指挥官点燃了他们未来得及打开的武库,我的教徒们因为这些可悲的蠢货损失不少。” “看来不仅仅是损失不少……嗯?先生,要不然你不会孤身一人来见我,至少不是以现在这副姿态,对吗?” 米娅冷静的看着面前这头浴血的怪物,却没有顺着后者的想象露出恐惧的神情,那是一种同样出乎他意料的,一种释然。 “……” “我以为你会求饶。” “……” 米娅可以用肉眼看到怪物身上的骨血已经开始慢慢增生,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又可以重新“成为”一名人类。 “没有必要,你们想要杀死我,又怎么可能放我一条生路?” 米娅拉起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小巧的辉晶手枪,那是自己父亲在她十五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 自那以后,南法尔坎特首都的警卫旅就开始听命于她,父亲还想给自己更多,她知道那位经常沉默不语的中年人希望自己能早日扛起大旗,他不相信其他人,也不相信法尔坎特最终还是会和南方联盟拼的你死我活。 但父亲终究错了,正如他没料到自己的结局,亦如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走的更远。 “我倒要感谢你们没有留我一条命去恶心其他人,感谢你,我未曾谋面的……嗯…‘盟友’?” 米娅闭眼,准备扣动扳机。 “别着急下班嘛,殿下。” 正当怪物还在思考着为什么面前的目标竟然在死前称自己为‘盟友’的时候,同样的,一柄长剑刺破了他本就残缺的躯体。 “太轻敌了,即便这样的重伤,你仍然可以用你共鸣的死神之力去同化周围的空间,遗憾的是,你并没有哪怕一丝担心过这栋建筑短期内还会有支援力量。” 贯穿的伤口内,怪物的血肉枯萎凝结,增生也猝然停止,辉晶化开始自剑身处蔓延。 艾希恩将长剑狠狠刺进前者的身体内,将他牢牢钉死在卧室的内墙上无法动弹。 “没关系的…哈……我明白了,哈哈哈……我明白了……果然…灵体派的臭虫们…啊……” “砰!” 从手枪中发射的子弹最终没有贯穿米娅的头颅,而是终结了怪物的生命。 怪物模糊的话语随着他逐渐消逝的躯体一同飘散在空气间,化为房间内飞灰的一部分。 “戴上这个。” 艾希恩将随手从一位死去士兵头上拽下来的防护面具递给愣在原地的米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 “我应该在哪里。” “……” 艾希恩的反问反而将气氛变的更加奇怪。 “你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 “……” “你和那头怪物还说过话?” “我不认为血债的疯子会有闲心和你聊一聊他生活中的琐事,或者说和你分享他与他的手下们是怎样干掉法尔贡人几乎一整个团的。” “……” “谢……谢谢你…” “本职工作,不用谢我。” 艾希恩用长剑挑了挑刚才怪物遗留下来的辉晶粉末,其中有些部分已经异变为血红色。 这些异变部分甚至可以在可控情况下由辉术者服用,去获得其归属者生前的部分能力,但一般情况下没有疯子去尝试吞下高阶辉术者的“遗体”,或许之前有人尝试过,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死于辉晶病的快速爆发或者陷入恶性精神分裂等致命状态。 “你不用戴吗?” “不用,保护好你自己。” “但这些粉尘……” “……” 没再追问下去,米娅紧紧跟在艾希恩身后,穿过尚且完整的二层过道,透过布满弹孔的彩色橱窗,他们能看到各种信号弹开始被发射到天空中,将子夜间的法特镇照耀的犹如白昼。 “援军应该到了,这些疯子暂且还不是成建制军队的对手…只不过可惜了那些法尔贡士兵。” 艾希恩扶着后者走到大厅的露台边缘,一楼的大部分家具都已经在之前的爆炸中损毁,军火离这栋被临时改造成的住处并不是太远。 很快,南法尔坎特军旗从东面出现在两人视线中,艾希恩甚至看到了绑着绷带的什内也出现在第一列士兵的队伍里,他们朝着公馆快速集结着。 “太好了…他们来了。” 米娅向着那些士兵们招手。 “……” “…不,不对……” “什么?” 艾希恩并没有在这些士兵的脸上看到类似由紧绷到放松的表情,相反,这些慢慢聚集的士兵只是大吼着什么,并手忙脚乱的开始布置电话线。 他们本应该能直接看见就站在二楼大厅露台的两人才对,而现在这些士兵间为首的南法尔坎特军官一脸严肃的拿着通讯器在联系着电话线的对面。 “他们看不见我们……空间…对……空间……” “嗯……?你说什么?什么空间?” ‘我们正在处于某种空间的撕裂点。’ 一个诡异但切实的猜想出现在艾希恩脑中: “会不会那些失踪者就是被所谓死神教会灵体派利用这样的空间裂口给传送到了某种未知的空间内荚里?他们或许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上的,被夜女士称为虚无之力的异变神力?” 米娅不懂身旁的艾希恩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视线正在被一股凭空出现的紫黑色雾气遮挡,那些赶到的她的士兵们逐渐消失在雾气之外,周围的事物也趋向于朦胧的虚幻,或许只有身边还在沉思的“保镖”还是真实存在的活物。 —————————— “你们之前说那些辉晶病疯子根本不会有能力去掌握一位已陨之神的残存之力。” 中年人凌冽的目光扫视着房间内的所有人。 “所以我损失了两队精锐的士兵,他们本来可以在战争中轻易为我拔掉卡波里德前线的几座哨站,而现在却在一个操蛋的地方生死不明。” “……” “宁静教会的代行者早就警告过我们关于那些死神残余在丹泽尔顿的诡异行径,我知道你们在座的可能有亲人本就较为迷信死神……而不是给你们带来新生的生命教会。” 他在房间内不断踱步着,期待着南法尔坎特能传来什么“意料之外”的新消息。 “你们知道我对教会和信仰本来就是无所谓的态度……” “……” “但这不是你们根本不配合警署和教会治安的理由,我费尽力气给你们争取到了入城巡逻的机会,你们却因为和某个教会不对付?去放弃自己本该坚守的责任?!” 隐蕴的怒火随着言语开始涌现在中年人的脸上。 “失踪,还在失踪,所有想和我们合作的社会人士都在‘失踪’,从法尔贡的银行家再到我们自己的守夜人队伍,你们他妈想对我汇报说所有人都是对法尔坎特不重要的吗?” “……”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桌前的电话再次响起,中年人再瞪视了次面前的一堆军官后便慢慢提起了电话。 “我是南法尔坎特现位于现场的最高指挥官,冯.施耐克泰特.博科,很遗憾的告诉您,你亲爱的米娅已经消失在了一片突然出现又快速散去的紫色黑障中,宁静与存护教会都确认了这一消息,他们建议在丹泽尔顿同时实行戒严。” “……” “我了解了。” “另有通知,法尔贡连同南方两国已经向我国还有法尔坎特政府发送紧急会议请求,目的是‘避免一切因突发事件产生的不可挽回的误会’。” “……” “我也收到了,法尔坎特政府会和南方联盟进行必要的交流,让他们不用担心。” “那回见。” “回见。” 中年人挂断电话,他已经知道这次袭击中伤亡最大的竟然是法尔贡人的部队,无论如何,这都并不是一次对南方联盟施压的好机会。 “……” “你们在这里,都是跟着我征战多年的兄弟,相信也知道我说的究竟是哪些,走之前脱下自己的军装,除了上面的勋章,其余的全部给我留下来,主动去退役事务部领自己的津贴,明白了吗?!” 随着部下们通通离开自己的房间,中年人亦拿起已经有些发黄的照片,其上的米娅正被她的父亲抱在怀里,而当时正在逗乐她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现在能一手制衡南法尔坎特的少女与这个襁褓中的孩子重叠在一起。 “唉……”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老部下们虽然对自己有着无条件的支持,但毕竟自己对南方联盟突然的态度转变与对传统死灵文化的改革也确实让不少人较为抗拒。 但这是必要的,法尔坎特的大公不需要一支明争暗斗的军队,他需要的是一支能够毫不犹豫执行自己命令的铁军。 军事永远是政治的第一步,他对此深信不疑。 中年人看着门外那些已经被扔下的军装,但他的叹息却不是为了这被遗弃的荣誉。 法尔坎特在等待着一个机会,而他相信现在动乱的局势,那些疯子们会给他,会给法尔坎特一个这样的机会。 当那天来临,他会让所有人知道,法尔坎特战车的镰刀仍然可以横扫整片西部平原。 第27章 不同的海 自从格拉莫尔事件后,大法尔坎特军部单方面切断了与联合会的调查协作,并不再留有任何的谈判余地。 雷奥多不知道这对于整个案件来说是好是坏,但至少对他们来说,生活总算是轻松了不少,也不用活跃于可能存在未知危险的调查前线。 莱兹老样子在行动处旁的牌室里消磨白天,而菲妮刚刚完成了联合会的考验,她现在已经是一位“合格”的辉术者了。爱兰负责带着她完成白日间的巡逻工作,这也是相较于新人来说更轻松的差事。 至于自己? 除了答应用公款报销莱兹每天下午的咖啡费用来换取他“勉为其难”接受了替自己执勤最初的两小时外,雷奥多一直都记得自己和艾希恩的约定。 自西斯黎娜放学直至归家的路上,每天雷奥多都会准时出现在大学外的路口,跟随着前者一同离开。 不过少女仿佛已经观察到了跟踪的自己,在最近的一次日常的跟随中,满脸慈祥的伊洛娜突兀的挡在了她与自己的中间。 “西斯黎娜说阁下并没有恶意,但老婆子我还是对一位天天携带着武器的先生放不下心来。” 说实话,雷奥多也并没有从伊洛娜女士的眼中看出来任何的敌意,只是她或许需要了解一下自己的动机。 “我是艾希恩的队长,暂时的,隶属于联合会快速反应第三队的队长,雷奥多。” 他感觉自己没必要掩饰什么。 “艾希恩哥哥?” 西斯黎娜在伊洛娜身后探了探头: “他好久没来看西斯黎娜了!” 少女不高兴的努努嘴,但又很快低下头去不知道在喃喃着什么。 “艾希恩嘱咐我一定要照看好西斯黎娜,这也是我天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请放心,我没有干扰二位正常生活的意思,这同样也不是出于联合会的任务委托。” 在他说明情况后,伊洛娜只是笑了笑,然后邀请他到自己的家里做客,顺便品尝到了他从未喝过的烤牛奶。 至于每天的“跟踪”,老妇人从没提起过,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在这之后,西斯黎娜在放学时甚至会主动在路口等待他,有时当自己因工作问题迟到时,略有些生气的女孩还会和她的姐妹们一起“惩罚”他请修女们每人一杯路边的烤奶。 雷奥多注意到西斯黎娜经常会有些模糊的自语,仿佛她在和某些人隔空谈话,并且她只是和艾希恩见过几次,但前者明显将艾希恩当做了自己下一位兄长,尽管雷奥多知道她的第一位兄长到底经历了何种悲剧。 “她之前受过刺激,请您还多多包容。” 这是伊洛娜的解释,既然她名义上的领养人都这样说了,雷奥多认为在艾希恩回来之前,自己没必要去追究太多。 —————————— “怎么?莱兹又迟到了?” 雷奥多一脸愠色的推开了行动处的小门,客厅内,已经结束一天任务的爱兰正在陪着菲妮练习智识教会所教授的探测辉术。 “没,只是又有一队巡夜的士兵失踪了,现在军部正发疯一样找警署配合工作。” 队长深深叹口气,然后就坐在柜台上的老位置,打开冰柜拿起自己摆放的麦酒自顾自喝了起来。 “当初那些老家伙们就不该让普通士兵接替大部分联合会的守夜队伍,这完全是在帮倒忙,我不相信那些普通士兵会是血债或者另外一些反社会辉术疯子们的对手。” 爱兰让菲妮去客厅后的内置靶场等待自己,然后走到柜台旁边把雷奥多打开的麦酒又放回原处。 “晚些还要接那个小姑娘,巡夜的任务也没断,别喝这么多。” 她将一杯略有余温的红茶推给雷奥多,后者则是一饮而尽,引起爱兰略微的不满。 “过几天小菲妮就要去参加联合会的武器测试了,我打算还是让她再试试蚀刻的辉术枪械。” 小菲妮似乎对枪械有些刻意的抵触,但她目前的辉术等级又难以在安全的范围内操纵另外的辉术法杖。 “我跟你想的一样,唉……如果她还是把握不好自己射击能力的话,出于我私人的想法,我会以小队队长的身份暂时搁置她的正式入队申请。” 雷奥多又拿起一杯爱兰倒好的红茶,只不过这次并没有一次饮尽。 “艾希恩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爱兰侧靠在柜台内,摆弄着自己放在里侧的法杖枝丫。 “没有,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 “应该没有大问题,以他的实力和他工作的地方来说,连他都出问题了,就意味着……” “也是哝……” “……” “等这里的调令忙完了,你准备留在这里吗?我记得你在大法尔坎特时就一直和我提起让全队来丹泽尔顿度假,现在你终于回到家乡了……” 雷奥多突兀的问题让爱兰愣了愣,而后便轻笑着从柜台边提起已经被喝空的茶壶。 “你们去哪,我就在哪,不是吗?” “……” 用茶壶敲了下雷奥多的额头,爱兰提起自己的法杖,将前者一同带向行动处自己的房间内,只留下柜台内检阅文件的雷奥多。 “回法尔坎特前,我肯定要带你们去安神大区再体验下近海开船的感觉哦?” 整理好自己的事物,爱兰转身准备向靶场走去。 “嗯…到时候带上艾希恩和西斯黎娜他们,应该是一次不错的度假……” 雷奥多点点头,随着门闭合的清脆声音,客厅内又只剩下面前冷冰冰的失踪档案和自己打开过的麦酒。 “呵…全是前线服役的普通士兵……” 雷奥多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当年在战场上突然发挥出的辉术能力让他一路混上了个军官。 当然,在战场上,训练有素的成队列士兵并不会惧怕个位数的辉术者,因为他们有无数方式可以在辉术杀死自己之前用重型火力将面前的一切毁灭在阵地外。 但这里是城市,辉术者同样有无数种方式在暗处用不知名的能力去杀死一个个落单的普通士兵。 雷奥多理解军部利用这种方式逐渐掌控丹泽尔顿及其周围走廊地带的做法,但问题就在于太快了,在这个南法尔坎特即将合并,极端活动大幅增长的敏感节点,那些军部的老爷们竟然敢直接一刀切,试图将联合会剔除出巡逻队列。 如果不是那位大公并没有完全认同这份计划,他可能和自己的队员们正在正教教堂外站岗,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些辉术者慢慢杀死丹泽尔顿的治安。 “唉……” 雷奥多想着自己再烦也改变不了什么,便丢下手中由联合会分发的资料,喝了口冰镇麦酒,他用余光瞅了瞅手腕的机械表,发现已经快到了西斯黎娜放学的时间。 最后检查了遍自己的武器状态,雷奥多在内置靶场传出的隐隐枪声下离开了办事处,不管上面的大公们怎么决定,只要自己还有这份责任,那他就不会逃避,无论是在枪炮的战场,还是在黑暗的街巷。 ——————————— “今天放学挺晚,有什么事吗?” 自从西斯黎娜第一次让他带着自己去一家老夫妇在街角开设的奶茶店时,雷奥多每天就已经习惯性的给面前这位少女带一份烤奶。 “嗯…是又有几位姐姐失踪了,大家都在找她们。” 西斯黎娜似乎有些不开心,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忧虑,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这些失踪信息宁静教会甚至都没有直接按照惯例将信息共享给联合会。 “失踪?” 雷奥多的神经紧绷起来,类似的字眼已经过多出现在他的工作中了。 “对啊?有好多姐姐们都在夜里失踪了,老师们让我们别往外说,但雷奥多先生是艾希恩的朋友,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 西斯黎娜踮起脚拿走了雷奥多手中的那份烤奶,不过因为后者下意识的紧绷,她用力拽了拽才好不容易拉开。 “……应该没问题。” “你还知道什么吗?” 雷奥多思考了一会,打算继续问下去,既然联系不上艾希恩,他希望至少能跟进明显恶化的事态。 “嗯?” “关于你的那些姐姐们如何失踪的,教士们有说法吗?” “……她们没告诉我!” 西斯黎娜好像想起来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她折起遮住自己面孔的紫纱,将后者狠狠地拽在手间。 “我说她们被‘门’吸进了大海里,只不过除了伊洛娜,没人相信我的话,好像安德大姐姐也知道一些!只不过…只不过我不敢上去问她……” “……” 突然一口气说出的的话语让雷奥多愣了下,然后开始思索起少女的语义。 “门是什么?” “门是通往大海的钥匙,而大海是我真正的家。” “……” 少女似乎根本不在乎身旁的人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只是在回家的路上自言自语着。 “但将她们带走的门不是我的,她们去的那片大海我最讨厌了…那不是我的家……” “……” “那我能从你的门去那片大海吗?” 雷奥多听了半天,最后说出这一句话。 “不能哦?” 夕阳渐落,少女回头笑了笑,也不再戴上一直遮住面孔的面纱,她和雷奥多漫步在磨坊大区不算宁静的夜半中。 雷奥多必须承认,西斯黎娜身材和容貌的美丽与她不符合年龄的天真似乎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却也让他说不出什么异样。 “为什么?” “嗯……因为西斯黎娜只会邀请应该进去的人们去做客哦?” “应该进去……?” 按照大家的说法…来我大海中做客的客人们—— “——他们都死了。” “……” “比如说你之前的兄长吗……” “对啊。” 雷奥多丝毫没有平日里掏出武器的冲动,他现在有些知道艾希恩为何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面前少女的原因了。 “……那有别人进入过那片你不喜欢的海吗?” 转过最后一条人群熙攘的小吃街,伊洛娜处于居民区边缘的住宅就出现在街道尽头的右侧。 “有的……但我不是很清楚…” “……” 将喝光了的烤奶纸盒扔进路口的垃圾箱内,西斯黎娜又补充道: “我知道有人曾经主动进入了那片我不喜欢的大海,通过那些不是我打开的门,然后还主动离开了……” “嗯……我确定那几个人离开了。” “……” “那有人从你的大海里离开过吗?” “啊……?” “为什么?” 西斯黎娜似乎也有些不太理解雷奥多的话——以她的方式。 “为什么大家要回去,从我的大海里?” “…………” 雷奥多的沉默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到家了,抱歉问这么多你不喜欢的。” 他将西斯黎娜带到楼下的扶梯口外。 “谢谢您。” 少女不知何时又将面纱戴起,她鞠了一躬,然后慢慢走上楼,消失在雷奥多的视线内。 “……” 类空间性辉术 疑似通过特定辉术振幅作为钥匙 已经有成建制辉术者遇害 …… ………… 雷奥多努力从回忆中的谈话总结出一些模糊的猜测,如果猜想确切,那么他将决定是否向联合会汇报这场明显超过警戒级别的灾难。 空间属性的辉术…… 上次在大法尔坎特的恐袭中就有着这种高级辉术的影子…… —— “辉晶炸弹的能量即便由死神辉术增幅,其威力也远不能将超过两个大街区内的一切活物化为飞灰,初步怀疑现场的辉术法阵不属于污染法阵,而是某种由高阶辉术者或媒介物布置的空间法阵……” “……” “综上,存护与智识教会一致认为辉术能量在未知空间中得到了巨量的增幅,并通过某种释放手段将能量进一步压缩释放,从而导致了仅一枚浓缩辉晶炸弹就造成了如此程度的伤亡。” —— 此前行动后分发至每支行动组的调查报告还清晰的印在了雷奥多的脑海中。 就在雷奥多刚刚重新路过街口处的垃圾箱时,一声来自西斯黎娜的尖叫打断了他的思绪与脚步。 第28章 程序执行 雷奥多来不及多想,他快速沿着扶梯来到前些日子刚刚到访过的房间外。 “西斯黎娜!” “……” “西斯黎娜!?” 没有回应。 砰! 雷奥多果断朝着门锁框扣动扳机,子弹轻松将门板撕裂成飞舞的木条,他随后一脚踹开房门,开始持枪试图找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斯黎娜!” 除了几把摇椅仍在上次做客时位置,客厅中央的大理石茶几上摆放的维多利亚红茶还犹有余温。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异样。 顺着西斯黎娜隐隐的抽泣声,雷奥多拉开了虚掩着的书房房门,只见原先的书架已经因为某种原因折断倒塌,而伊洛娜就静静的躺在那堆掉落在地的书籍之中,被自己的养女抱在怀里。 西斯黎娜紧紧搂着已无气息的后者,她将头埋在伊洛娜的手间,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没有流血, 没有搏斗, 但雷奥多已经察觉到后者的生命已经离开她猝然衰老的身体,由辉术造成的生命力流失让原先看起来慈祥安宁的老妇人此时像一节干枯的竹支。 只不过伊洛娜仍和往常一般,不知为何,辉术者没有选择摆弄她的肉体,她安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 再次检查了一遍书房,雷奥多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将修女移送到更加安全的位置。 既然对方能将一位三级辉术者几乎无反抗的杀死,那么以他现在的装备,对方如果还在现场,解决自己应该不需要太大力气。 “快走。” “什么?” “快走,雷奥多先生,别管我……” 西斯黎娜突然的声音停住了雷奥多的脚步。 “抱歉,西斯黎娜…不过我必须先带你离开这里。” 雷奥多以为是前者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他没有理会西斯黎娜无意义的呢喃,现在首要的任务便是执行艾希恩临行前的嘱托。 雷奥多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信号弹装进配枪里,他上次接收到紧急信号还是在大法尔坎特。 “四级辉术者往上…高阶……” 按照条例,他将四枚信号弹装入弹巢,然后走到阳台上准备射向夜间的天空。 “别急嘛…朋友,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喝杯茶,顺便聊聊天,不是吗?” 就在他扣下扳机之前,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搭上了自己的肩膀,雷奥多在下一刻便滑出左手藏匿的短刀果断刺向自己身后,在自己辉术能力的加持下,他有把握在瞬间反制对方的行动。 “不要这么激动,朋友。” 身后的黑影轻松钳制住他的左手,同时将雷奥多的配枪打落在地。 “……” “你也不想让周围的同事们都为你陪葬吧?我杀死他们跟摁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太大区别。” 雷奥多没有回答,他现在只能祈祷这位高阶辉术者的目标不是还在书房的西斯黎娜。 “看来你还是没在听我的话。” 黑影一边调侃着雷奥多的小动作,一边反手用雷奥多的短刀捅穿了后者的双手。 “不痛吧?呵……我可是很心善的,放心,刚刚那位令人尊敬的女士也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痛苦,你也不会……” 雷奥多低头看了看已经染红裤腿的鲜血,显然这些血的主人不会是身后的人,但事实上自己确实没有感受到丝毫痛感。 在捅穿雷奥多手掌之后,黑影便将前者扶到阳台的摇椅之上,而自己则坐在了他的另一边,点燃了阳台中央伊洛娜原本用来夜读的蜡烛。 “你是……赫本?” 雷奥多终于在烛火的映照下看清了黑影的面目。 “呵……哈哈哈,你们还以为我是赫本?看来联合会的调查速度还没比警署快到哪去啊?或许,你们也没这么明面上的联合?” “我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是赫本,也可以是伊洛娜,又或者可以是你,明白吗?” 听到这里,雷奥多基本可以确认面前的人就是和血债合作的死神教高层,也是造成前段时间一系列惨案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也说明,有些教会确实隐瞒了事实。 “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教士?” “……” “很紧张?” 赫本起身走进客厅,把原先摆在茶几上的那壶红茶倒了两杯放在阳台的小圆桌上。 “不用担心你的手,至少你现在还感觉不到疼痛,对吗?” 赫本自顾自笑了笑,然后先拿起自己的那杯品尝起来。 雷奥多还是没有说话,他看着自己已经露骨的双手,不忍直视的贯穿伤让他稍稍晕眩。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作为军官时,自己下属被爆炸破片刺穿双手的场景。 “……还是不说?” “……” “嗯…那我们换一个话题。” 雷奥多本以为还是关于伊洛娜或者联合会的问题时,赫本的下一句话便让他陷入更深的沉默。 “你对艾希恩了解多少?” “……” “别说你不认识他啊,啊哈哈……” “他在洛恩克斯的时候可是坏了我的好事,让我多费了不少力气,呵……” “不过他也让我看清了什么才是我应该去做的,这点倒是得谢谢我这个老朋友,你说对吗?” “人生要是没有一个确切且合理的目标可太难受了,唉,你怎么不说话啊……” 这不像一场问答,更像是赫本的自言自语。 “你就是他要找的人。” “你这不是会说话吗……额…他要找我?嗯……” 赫本乐呵呵的托腮看似认真的想了想。 “不就是不小心杀了一个和他非亲非故的队友吗?这人太没趣了,就这点小事能从洛恩克斯追到法尔坎特,没意思……” “……” “疯子。” “哦?” “你很有意见吗?” 砰! 后者直接开枪打断了雷奥多握住茶杯的左臂,赫本特地装上了雷奥多口袋中的辉术子弹,巨大的能量直接让雷奥多的左臂爆为了空中的一片血花。 “一点都不痛,对吧?” 赫本还是乐呵呵的询问着自己的俘虏。 “我这人最讨厌别人说我坏话,你们这群联合会的囚徒只懂得遵循伪神们的谎言罢了,不像我们拥有独立思考的意识。” “独立的意识指的是随意用瘟疫屠杀平民?用刺杀挑动局势?” “那是你们法尔坎特人要求的啊,自食恶果罢了,呵呵……我收钱办事,后果我又不承担。” “……” “没想到吧?” “你们唯一有意思的地方便是两边都想搞死对方,却一直遮遮掩掩伪装自己的大义,两边扭扭捏捏但又不断下阴招的样子太有趣了。” “……” 无聊的摆摆手,赫本又倒了一杯茶,轻蔑的盯着已经失血到面色苍白的雷奥多。 “再这样下去就没意思了啊…呵……一不小心刚刚下手重了些,本来没想杀了你的。” “……” “只是想跟你好好聊个天,大家好聚好散来着……毕竟杀了你,那个叫什么艾希恩的木头估计又要发了疯的找我吧?” 说着,赫本举起枪瞄准已经瘫倒在摇椅上的雷奥多,后者虽然没有痛感,但身体的无力已经在告诉他生命在逐渐离自己而去。 砰! 一发普通的子弹穿过了雷奥多的腹部。 “哎呀…不小心打歪了。” 赫本一副抱歉的神情,假模假样的从口袋中摸索着下一发子弹。 “其实告诉你吧,我就喜欢干一些有趣的事情,如果能把那小子周围的人全部杀光,那他的反应会有多精彩呢?” “你也想看一看,对吧?” 装填好下一发子弹,赫本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从书房走出来的西斯黎娜。 “那位教士用死亡证明了她不是我的目标,修女,这里发生的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够了。” “嗯?” “我说…够了……” 西斯黎娜说罢,她的身体剧烈震颤了一阵,空白色的眼眸与瞳孔内陷为摄人心魄的紫黑。 “……” “………” 赫本没有惊讶于这位被教士以死保护的修女到底有什么勇气来面对自己,而是在西斯黎娜身后,一扇诡异程度不下于他的领域的“门”正凭空出现,撕裂同化着周围的空间。 “…” “检索程序。” “……” “自监程序启动失败……” “错误代码…拒绝执行。” “……” “…” 雷奥多逐渐模糊的视线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扇逐渐扩大的门演变成了一道不断螺旋扩大的旋涡,撕碎着包括现实和领域里的一切。 在此时,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感终于在领域衰退之时回到了他的感官中,但雷奥多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在他意识留存的最后一刻,雷奥多只觉得一股暖流包裹住自己,随后,世界便离他而去。 “……” “额…机器人小姐,嗯……或者说机械修女阁下,您打开的小‘门’似乎刚刚害死了你的保安。” 赫本简直难以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本以为这次冒险行动又是一场空时,没想到真正的正主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门”的实际拥有者。 虽然自己还并未掌控那个几乎涵盖整个丹泽尔顿走廊地区的未知空间,但一旦控制住这个修女,他有把握在短时间掌控那个有关数条途径之路的空间。 灵体派在法尔坎特进行的数次大规模瘟疫实验本是为了通过巨量的灵魂献祭,寻求别于肉体层面复苏死神的另一种路径。 但原本在洛恩克斯进行肉体献祭的自己在一次意外且失败的行动中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那位和阴影力量有关的“艾希恩”让他第一次怀疑自己信仰的神明是否还真正“活着”,又或者…… ——自己能否取而代之? 灵体派的教徒在献祭结果不甚理想之后,通过研究惊奇的寻得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们发现了一个覆盖几乎整个丹泽尔顿走廊,堪称辽阔的巨型空间领域,这同样也是那些被献祭,死于瘟疫的灵魂的最终归处。 它们通过某些自动出现的“门”进入了那片空间,并自动演化成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独属于灵魂本身的记忆空间。 只不过在赫本,也就是死亡密会现任首领,自翊为死神眷者的斯科利特血洗灵体派之前,灵体派原先的教宗,也是原死亡密会领袖并未找出如何主动打开“门”的方法,以及如何将活人“送”入空间的方法。 他们秉持着不主动玷污灵魂的教义,所以也间接导致实验近乎停滞,用斯科利特的话来说: “能够一边无表情用瘟疫杀死上万人的疯子们一边又叫嚣着灵魂的不可玷污性,真是太有趣了我们。” 于是他轻松跨过了那道确实可笑的红线,由此也找到了前两个问题暂时的解决方法。 无论是那些警察,为了报复之前一直找自己麻烦的宁静教会,他一直在观察着那片混乱但自治的虚无空间会对这些还有着生理活性的“实验体”有什么反应。 但在此之前,他还要寻找到这片空间的真正主人,为此他将自己的灵魂分为数百个分体,在社会中吞噬宿体,代替他们,代替身为斯科利特的主体寻找着“门”主动出现的反应。 在多次观察“门”的出现频率后,他最终将寻找范围缩小到丹泽尔顿郡内,然后这也亦是部分失踪案开始的原点。 终于,在又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后,斯科利特终于意外的发现了答案。 “……” “………” “自监系统再次无响应…启动备用程序。” “……” “西斯黎娜”的双眼直视着面前的赫本,美丽的容颜下是几乎同样冰冷到极点的神情。 “……” “危险确认,防卫系统检索中。” “检索成功…自监系统无响应…默认允许值为1…确认成功,正在复现系统对象。” 浮在半空中的修女一遍遍重复着未知的指令,而在这之后,一道道隐约的门扉从主旋涡后的幽紫空间中洞开。 只不过在门扉之后的东西则让赫本这个人格倒吸一口冷气。 ——一列列文森特炮兵阵地正在门后隐约浮现,而巨炮黑洞的管口正直挺挺的瞄准着自己。 实话说,斯科利特并不在乎赫本这个身份以及分灵魂的死亡。 只不过问题是,现在的他并不是本体斯科利特,如果“赫本”在这里死去,那么今天他所发现的意外之喜将和赫本一起埋葬在这里。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第29章 我与“我” “瞄准。” “锁定。” 冰冷的话语从半空中的西斯黎娜口中说出,而“赫本”并没有轻易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在迟疑稍许后,同样的几扇相似但却小了许多的“门”出现在“西斯黎娜”召唤出的空间周围。 它们并没有连接着实际的空间,但造成的涡旋却有效的干扰着西斯黎娜的控制。 大部分“门”后空间投射出来的炮兵阵列被同样虚幻的旋涡打散,成为其后无垠虚空的一片片涟漪。 “权限错误……” “警告,出现授权错误。” “正在重新检索授权等级。” “警…告……” 即便如此,一扇未被影响的空间内,游荡在自己记忆中的亡魂们终究将自己的炮火送到了数百年后的现实。 “赫本”早就料到了自己的干扰不可能完全控制住面前这位发疯的修女,在几乎火光冒出的一瞬,一枚特质的辉晶短锥刺在他生命的最终时刻被甩开。 它刺进了西斯黎娜的左臂,而后者被瞬间爆发的贯穿性辉术炮火直射化为了连绵建筑倒塌间的飞灰。 尖叫声,呼喊声,求救声,哀嚎声…… 连同城区间不断升起的信号弹与警笛,今夜的安神大区注定不会如如常的那般安宁。 ———————— “……” “……” “本机在维护前已经多次提醒过汝,实验室的容纳量已经大幅度超出本机能够合理控制的范围。” “对不起,姐姐。” “……” 没有理睬角落里蹲坐着的西斯黎娜,另外一个,也是刚刚控制着躯体的“西斯黎娜”只是在这个空白的记忆空间内重复着自己的工作。 “未被理解的大型记忆空间也亦呈倍数级增加,信息难以记录,可控范围检索失败……” “尝试删除相关记忆区间……” “失败……原因:权限不足。” 她这才歪头看向西斯黎娜。 “管理者一定会喜欢这个不在计划之中的实验变量…所以……姐姐你不能删除它们……” “管理者已离线:时间:210.240.00……” “……” “她”在用数据反驳西斯黎娜的话语,“她”并没有高于西斯黎娜的权限,对于这个实验室的操纵权限。 “但我们不也是最近一年才恢复运行意识吗?这间实验室离开了我们也能自主运转,而且……我们自己也丧失了之前的记忆…只有曾经的责任被回想起来。” “……否定:原因:无法有效控制合理实验变量:且容纳空间本处于失控边缘……” “……” “本机检测到名为雷奥多与伊洛娜的回波个体, 本机认为汝的理性判断可能受该等回波影响。” “结果:拒绝收容。” “为什么!” “……” —————— “原来你们把这横跨几乎整个丹泽尔顿走廊的虚无空间叫做实验室?哈哈哈……那我对你们和这虚境可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们说呢,两位‘西斯黎娜’女士?” 停下暂时的争执,“西斯黎娜”不解的望着仍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赫本。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无法检索到实际肉体,实验室并未收集回波信号,未检测到回波信号,判断为已经死亡。” “吾之魂魄何尝不是一段你们眼中的回波信号?一串可以被分析的辉晶回波?” 赫本大笑着,从他身后的门中蔓延出的是完全不同于空白空间的死亡黑幕,侵蚀着周围的一切。 “检测到不可分解信号,危机等级为第二级,准备删除本空间。” 漂浮在中央的“西斯黎娜”眼中流转着红色闪光,整个正在被侵蚀的白色空间都在逐渐虚化。 “原本我以为将吾之血肉,吾之灵魂献给那个仅斜视过我一眼的存在,祂将赐予我灵魂的最终答案。” “因为祂是掌管血肉,掌管死亡,掌管那灵魂的唯一解。” 赫本丝毫没有在意虚化的空间,畅快的摇晃着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享受着现在的时刻。 “直到那个阴影将灵魂重组为真正的躯体与生命,记忆不再重要,生命不再重要,鲜血不再重要,凡是与辉晶相连接的,最终都可以由辉晶复现。” “那时我才理解到,神术的尽头亦是辉术对辉晶能量的极致共鸣……” “可惜了…如果在此处的是真正的我…或许死神,那位残存在世间的躯壳还能助我掌控两位。” 赫本,或者说斯科利特,他好奇的看着西斯黎娜释放出的波动是如何将自己的躯体,活生生的血肉崩解为回荡在虚空中的辉术信号。 “在我进修时,教授告诉我辉晶是现代能源工业的基础,也是辉术共鸣的能量来源。” “但当我提到我那得辉晶病的母亲时,教授却闭口不言辉晶是如何凭空在体内生长的问题。” 就在整个空间即将崩坏为杂波,回响于虚空之内前,赫本胸前散发黑红光芒的挂饰则开始剧烈闪烁,那是一枚被镶嵌进吊坠内的高能辉晶炸弹。 “虚伪的保守者们永远不敢承认生命与辉晶的联系!” “而只有死亡,唯有牺牲!唯有前仆后继的牺牲才能打破这个界限,打破生死,打破魂与血的联系。” “你,你们的存在就是我研究方向的证明,哈哈哈哈哈,既然就连死亡也不能将我们与辉晶分开” ——“那么为何不让死亡,更加绚丽多姿呢?!” 赫本张开双臂,微笑的消失在格式化的波纹中。 而在格式化的瞬间,黑红色吊坠所在的地域突然爆响出反震波,整处记忆空间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反复振动。 它开始整体坍缩,吞噬其内所有的回波,最终连同它自己在内一同湮灭。 “判断错误,发生突发情况…” “即时演算——无法逃逸。” “……” “吾所剩的能量无法将我们共同跃迁至下一完整空间……得出结论——保存协助者……” 没等西斯黎娜说什么,身为“姐姐”的它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最优的解决方案。 “再见,不要再打开实验室了。” 说完后,两人便分别被门裹挟而入。 一个返回现实,一个坠入虚无。 —————————— 它能感受到这片虚无正在试图同化并未形成记忆空间的自己。 无法形成记忆的回路,那便成为回忆本身的养料。 但在完全沉沦于中前,另一股黑暗包裹了它,与之而来的是另一段,模糊于存储间的记忆: ………… “时间无法稀释辉术回波。” 管理者沉思着,不断在记忆中的廊桥间踱步。 “但死神教会的辉术明显可以将回波同步为相应的……嗯…物质,比如说血肉,比如说更高级的……灵魂。” “这也是他们所追求的永生的基础,但也正因为这般‘对生命的不尊重’,导致了他们自身的毁灭,说实话,我不反对他们。” “所有人都迟早会发现辉晶与生命的紧密联系,而我只是在研究其中的一个变体。” “大规模的死亡竟然真能够凭空形成一个空前的回波空间,并且能不断吸纳新的‘死亡’,它们就这样保持在死亡的前一刻,继续着那属于自己的‘梦’。” “……” “可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段旅程所带来的远不能解析这片异化的空间,到现在我也只能控制住它的开合,但能够控制住它无意识的扩张便已经是万幸。” “西斯黎娜。” “我在。” “你真决定这样做吗?” “总有人要去管理这片无法消散的大海,不是吗?在这片大海泛滥成灾之前,你是那道必然出现在此的堤坝,但你不是,你想要杀死大海。” “……” “而且你说过,我是唯一一个成功的意外,一个真正诞生于回波中的生命。” “没有人比我更加合适了,在你真正找到解决方法之前。” “……” “好吧…以后你将被一分为二,一部分为只能依存于回波中的偏理性意识,一部分为游离于现实中,但可以自由进入的偏感性意识。” “嗯。” “希望这不是永别。” “……” “再见。” “…………” ———————— “想起什么了吗,西斯黎娜妹妹?” 眼睛猛然睁开,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宁静教堂外的草地间,而在自己不远处,身穿主教饰服的安德靠在石台上,她在享受着一杯热茶。 “这里是……” “大海,你的大海,不是吗?” “……” “而这里是我的记忆空间。” “…不可能,大海只为死者形成属于它们的涟漪,而你……” “虚无的大海以死亡为基础,而夜与黑暗将为死亡蒙上名为宁静的面纱。” 安德温和的笑了笑,指向空间的天幕 ——那是一片布满辰星的夜幕,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放松与安宁。 “既然死亡可以通行于海面,那么夜与黑暗也可以。” “……” “但我不是西斯黎娜,而且我也并不喜欢宁静教会变相入侵这片空间,你们一直在隐瞒自己正在吞噬死神权柄的事实,我不关心这些。” “如果你们的加入让本就不稳定的大海再次汹涌起波涛,当现实与海真正接触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会被它淹没,化为辉晶回波的一部分。” 它现在已经明白了是初步对空间有所研究的宁静教会救下了自己。 “所以宁静教会在尝试阻止那些死神余孽引爆这一切。” 安德放下茶杯,躺倒在夜幕下平坦的草地间。 “这就是你救下我的原因?” “有一部分,但主要是因为另一个你还是我可爱的修女妹妹哦?” 西斯黎娜转头迎上安德的目光,看着对方的身影逐渐开始消散。 “看来宁静教会终究还是没有深入到海的核心,不像那个疯子已经开始和我抢夺空间的闭合权。” “空间主体在你救下我的短暂时刻内察觉到了你这个异常个体,它会淹没你搭建的记忆,这是否意味着你们现在的研究成果将随着这片夜幕一同归零?” “算是吧,但毕竟杀死了赫本,没让斯科利特具体察觉到发生了什么,而且保住你,对某人也有所交代。” 安德摇摇头,并不认为这些损失是无价值的,很明显那些灵体派的研究已经大幅度领先于宁静教会,那用这些暂时挫败斯科利特的计划就是很值得的交换。 “对了,安德…姐姐。” “嗯?” “为了平息刚才爆炸的回波,我已经耗尽了所有我还能调用的辉术能量。” “所以?” “这意味着这片大海将失去真正意义上的暂管者,而西斯黎娜,她只是有着沟通现实与海的能力,如果灵体派的研究再进一步的话……请你保护好西斯黎娜。” “……但你们都是我的姐妹,无论是化为回波的你,还是滞留于现实的她。” 安德抚摸着横躺在自己身边的“西斯黎娜”,没有再多说什么,夜幕将她笼罩,最终消失于“西斯黎娜”眼前。 “照顾好自己,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 ———————— “安德姐……安德姐!” “……” 姐妹们的呼喊声逐渐进入脑海。 她慢慢睁开双眼,笼罩着整片街区的繁星与纯黑之夜也随之消散。 斯科利特的分身,赫本与他的混合人格试图用被污染的辉晶炸弹通过西斯黎娜打开的短暂连接撕裂现实与虚空海的屏障。 是她展开了自己的领域,于状况失控之前强行将整片街区归于夜的静匿之中。只不过得益于夜女士的传教,她得以有机会进入虚空海,将即将被同化的,那一位面的西斯黎娜救下。 “嗯…我在……” “可吓死我们了主教姐姐,刚才一瞬间你周围爆发出的死亡气息都让那些生命教会的妹妹们以为您已叛变或者超频……” “……” “没关系,都结束了……” 安德疲惫的摇摇头,周围的枪响与厮杀声还未结束,应该是本就身为血债一员的赫本联系了他的部下作为拖延行动的炮灰。 “让警署和联合会的同僚们收尾吧……我累了……” 结束了,暂时。 第30章 一生的幻梦 “……” 雷奥多从夕阳间的阳台座椅上醒来。 阳光正在试图将它最后一丝温暖赐予每个还在慵懒,或正在疲惫的人们。 “我………为什么在这里……?” 他斜着身子,看到了右肩上自己的军官肩章,它们作为他光荣退役的证明跟随着自己来到了丹泽尔顿郡。 雷奥多似乎从迷惑中醒悟过来 ——今天是自己从丹泽尔顿去往大法尔坎特任职的日子。 检查了下腕表的时间,最后一班船只马上就要开拔,在夕阳落下之前。 “还好来得及…呼……” 他迈着略显解脱的步伐走出房间,雷奥多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在安神大区租到这间房子的了…… 在搜索自己的脑海之前,路边一声响亮的呼喊打断了思绪。 “敬礼!” 那是一队法尔坎特机步旅的年轻士兵 不同于自己所在的戍卫部队,那是法尔坎特仅次于装甲师的协同突击力量。 ——那是他们的利刃。 雷奥多默默回礼,他知道这些年轻的士兵看到了他的肩章,看到了他胸口的白花。 这是一位边境退役的老上尉,值得他们予以尊重。 士兵的长官和他握了握手后,他们继续走向夕阳落下的方向,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充满着活力与朝气,而自己依旧迷迷糊糊的走向港口,走向那幽深无垠的大海。 汽笛声响起来了…… 那悠长的低吟,让雷奥多想起了战壕中那回荡的炮弹爆炸后的嗡鸣,他很不舒服。 “或许一块鱼卷煎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好点……好吧,至少是味蕾上……” 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说出一种自己陌生的食物。 他低骂了两句,走到港口登船处一边的小摊前,飘散着肉香与那股特别风味的鱼卷煎就呈在自己面前。 “两法尔贡金币一个。” 小贩笑着说出了一个惊呆自己的数字,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实。 “什么?” 雷奥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不是法尔坎特货币,而且你确定不是在坑我钱吗?” 本来心情不是很好的他更懊恼了,他解开腰间的手枪,有时候还是老伙计更能直接的“解决”问题。 “……我来给这位先生付钱吧。” “您看起来很疲惫,先生,放轻松点,” 陌生但又似乎有些感觉的声音从耳边飘过,他赶忙回过头,试图劝说那位好心的乘客不要中了小贩的圈子,但已经怪异地难觅她的身影。 ——仿佛她从未在自己的世界出现。 “您的鱼卷煎。” 小贩将鱼卷煎连同纸包塞到雷奥多的手里,这是唯一证明她来过的依据。 但后者现在只在想着一件事 ——她是谁? 雷奥多的脑海飘荡起涟漪,如同面前平静但泛起波纹的海一样。 “不行,我要找到她。” 汽笛的再次嗡鸣提醒了他,或者说他已经来不及上船了。 雷奥多就这样看着那邮轮远去,在舰桥的彩旗下,他的身体在视线望到那个身影时突然紧绷。 他本能的想要奔跑,去追逐那快速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身影。 当然,他失败了。 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而手中的鱼卷煎已经逐渐和视线与记忆一同模糊。 …… ———————— “喂!上尉!醒醒!” “醒醒!” “敌人冲上来了!” “准备近战!我们无论如何要守住这片战壕!让那群南方联盟的畜牲们好好上一课!” 代替沉沦与迷惑的是难以忍受的疼痛,剧烈的耳鸣几乎让他无法呼吸。而就在自己尝试从战壕间站起的时候,崩飞的弹片划破了自己的皮肤。 他眼睁睁的看到自己最信任的排长消失在一片瞬间爆开的亮光中。 阵地摇摇欲坠,而自己是这片战壕中最后幸存的半个军官了。 “原来这都是梦啊……梦吗……” 他不再去思考那个她,已经来不及了,雷奥多从死去的士兵手间拿起掉落的蚀刻枪械。 步枪清脆的连发迅速干掉了几位想摸上来的敌人,雷奥多看不清他们死前的面孔,他只知道现在他所在阵地就是他们边防三十二旅第二团最后的阵地。 士兵聚集在他的身边,子弹与断剑交错,他只觉得自己拥有了一股从未拥有过的力量,它让自己癫狂,无感,近乎忘记一切,只有脸颊上粘连的干涸血液让自己感受到一丝温润。 在记忆的终末,他以最后的力气站立在战壕外,看着敌人逐渐溃退,而幸存的战友则以肃然的目光看着自己。 雷奥多倒了下去。 “来人,帮老子一把!把长官背下去!” 士兵们一拥而上,支撑起雷奥多。 “帮忙啊!” “……” “喂,您是上面来支援的吗?” “……” “那能救救我们长官吗?” “没问题,但他好像并没有指挥军衔。” “他已经是活着的最高者了……而且…他几乎独自击溃了对面狂热教派与极端分子的进攻……” “…我知道了……” “……” “您是生命教会的修女?” “……嗯” “……” 突然的话语让雷奥多再次模糊的意识刺痛起来,他努力的睁开眼,想要看清修女的面孔。 但他无论如何也抬不起自己的手臂,刚刚力贯千钧的手臂此时却沉如钢铁。 “不…为什么……” “请您冷静,无论如何,我会救您的,以生命的名义。” 一双温暖的手又把即将睁开的双眼轻轻抚上。 疲惫,不堪的疲惫。 不知为何,他真的闭上了双眼,准备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时刻,去忘掉战争,去忘掉仇恨,去忘掉这苦难的一切。 …… —————————— “雷奥多!” “别发愣了!” “快走!” “只有你才能够传出消息,教堂里的联合会成员已经只能够自保了,快!” 一对年轻男女的大声催促喊醒了刚准备睡下的自己…… 就在自己迟疑的下一刻,猩红的镰刀擦过雷奥多脸颊,蜂鸣过后,他看见女子的右臂已经消失不见。 “还不快走!” “你在犹豫什么?!” 男人用力推了雷奥多一把,随后他皮肤间便开始涌现出刺破表面的辉晶——他开始燃烧自己的生命,为离开者创造最后的时间。 “……” 懊悔的感觉自深处蔓延到全身。 “还要再次逃跑吗?” 他看到了那对男女决死的神情。 雷奥多不再迟疑。 他又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去拯救更多的生命 , 去完成某些夙愿。 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至少是现在,他必须迈开步伐,去逃离这死亡,这离别,和最后一段后悔。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先生,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和我尽快说明这一切。” 黑袍的宁静修女漂浮在自己面前,而雷奥多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穷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奔跑,或者说,去逃离。 “瘟疫…死神余孽的瘟疫……高阶辉术者……四阶以上…求救……求您了……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雷奥多愣在原地,他竟然忘记了那对男女的身份……为什么自己会…明明是最不可能忘记的……他们…… 情绪濒临失控,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雷奥多捂住自己的头部,身形竟然开始诡异的扭曲,和周围的空间一同开始荡漾,化为五彩斑斓的回波。 士兵? 军官? 旅者? 联合会? 都不重要了,他已经错过了所有。 错过的,离去的,牺牲的,埋葬的…… “握住我的手,先生。” 黑衣的修女主动提起他的双手。 只有祂站在原地。 他机械的抬头,才初次看清过一个人的面孔…… “西……?” “……?” 刚要说出的话卡在喉咙, 他要说什么? 他想要干什么? “一个人会在何时得到该有的宁静?” 修女没有替他解答,祂双手合十。 “在他失去时?” “在他错过时?” “在他尽力时?” “在他后悔时?” “……” “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去寻找宁静,无论是环境,还是心灵。” “我们都会做出选择,但关键是,我们已经尽力,而结果已经是我们所能得到的最好。” “所以宁静会带来沉思,会带来释然,会带来幸福,因为我相信人们会向前走,会理解自己的选择,从而明白宁静与生活的意义。” “纵使死亡将我们分别,” “而宁静与夜仍会将你拥入怀抱。” 空间停滞,逃命的路途被黑夜笼罩。 充斥四周的五彩光波不再扭曲回环。 雷奥多看清了,看清了还在的唯一。 ——祂的眼瞳耀如繁星。 而祂对迷途的灵魂们说道: “愿黑夜赐予你暂时的寂静。” “愿繁星指引你前进的道路。” 只有在这一刻,雷奥多才找到了与那股温暖所类似的安宁,不同,却同样令他安心。 他倒在草地间,陷入放松的安眠,修女的身影消逝,亦如同往昔的幻梦。 只不过夜的帷幕悄悄笼罩了海的天空。 ———————————— “本部已经收到确切信息,南法尔坎特与法尔贡缓冲区发生大规模冲突,南法尔坎特公主去向不明。” 铎特快步走进总理公府,在他亲自驱车赶往首都之前,卡波里德边境的军团已经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情况我已了解。” 弗西斯大公,现在的卡波里德总理并没有对此表达出太大的惊讶。 “边境上的法尔坎特人有动静吗?” “在我赶来这里之前,并没有。” 弗西斯并没有像铎特意料中的那般,他起身翻了翻办公桌前的文件,从其中拿出一份泛黄的旧皮纸。 “那南方联盟的人怎么说?” “双方出奇的都没有什么过激反应,现在南法尔坎特与法尔贡的军队正一同清查着缓冲区的可疑分子。” “……” “那时机就还未到,而我怀疑卡波里德与南方联盟的防御协定或许会因为他们的和解而灰飞烟灭。” 弗西斯将那张被奉若珍宝的,那张古旧的领土划分图再次摊开在桌上,很明显,图上卡波里德的疆域囊括了丹泽尔顿走廊,直指法尔坎特门户。 “您没有什么指示吗?” “指示?” “呵……” “没有,没必要这么焦急,铎特。” 弗西斯走到自己信任的将军身旁,用力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和解?这么多牺牲,这么多死亡,这么多仇恨?没人能跨过它们,正如法尔坎特人永远不可能放任我们控制着丹泽尔顿走廊,正如我们也永远不可能允许我们的领土上有丹泽尔顿领这一异端。” 弗西斯沿着房间走动,再次端详起那柄挂在后墙上的指挥骑枪。 “不是我们杀死他们,就是他们践踏我们,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复仇的开始。” 总理摇摇头,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哼…我倒是希望那群血债疯子杀掉了那位公主,如果她真的死了,那整个南方联盟将面对一个被大法尔坎特整合的,真正的法尔坎特。” “那时他们会求着我们和他们缔结防御协定,什么和解……那就是个理想主义者的笑话,哈哈哈哈……” “但我们会面对一个全盛时期,可以和文森特帝国僵持的对手。” “……嗯?” 总理有些愣神,仿佛自己听错了什么 “不可能的,铎特。” “看来多年的边境生活还是没有改掉你木讷的思维。” “要记住,我们是骑士王的遗民,而现在那位殿下正在重整卡兰德的辉光,我们本就和卡兰德一衣带水,而商业联合会的会长也在近期表达了和我们签订防御条约的意向。” “……” “好了…专注于你的任务……铎特,不用担心,你仍是我最放心的将领,我最锋利的骑枪。” “回去吧。” 总理下了谢客令。 铎特沉默的走出总理公府,离开这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政治中心。自从弗西斯大公卸下军事方面的职能,专心从政后,铎特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这个曾经的领袖越来越陌生了。 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那一面, 接近权力的真实,真实的让他恐慌。 虽然他自己没想到弗西斯真会将边防军司令的职位延续给自己,但他对政局的忧虑不亚于看向边境外那些演习的法尔坎特士兵们一样。 卡波里德有着她的野望,但谁又能保证,那个被认为垮掉的国家会不会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凝聚力。 铎特深呼一口气,坐上了前往边境的座驾。 第31章 彼此 “彻底看不到外面了…” 艾希恩没看清米娅的神情,他观察着不断侵蚀着自己脚下土地的黑雾,连同周围房屋一同吞噬殆尽。 “嗯……它还在靠近,我猜测这片虚境在同化着我们所在的这片空间。” “它在吸收养分…但这片被引导的小空间内只有你我二人。” 他拉住米娅的双手,而后者眼睁睁的看着黑雾无视墙壁,一步步蔓延向自己和面前的这位“保镖”。 “握住它。” “这是……?” 艾希恩将蓝金长剑抽出,交给米娅,随后环视了一周,崩碎四溅的辉晶残片在被黑雾同化前冒出阵阵爆鸣,仿佛子弹擦过耳畔。 “你究竟是什么人?!” 米娅怔怔的望着长剑镌刻的精美花纹,那是存护的象征,而背面,红黑的洛恩克斯国徽就在那里,剑柄上,自己的手掌间。 “如果你想活下去,握住它。” 艾希恩没有回答米娅的问题,辉晶碎片颤动,升起,环绕在他的身侧。 同样的阴影从艾希恩脚下蔓延,一步步,阴影吞噬着这些围绕在他身侧的辉晶。 不同于空间同化的爆鸣声,艾希恩脚下阴影吞噬的辉晶在他展开的微小领域中逐渐化为肉眼可见的阵阵橘黄回波,就好像他在以这些辉晶为食,强撑起这本就不大的阴影领域。 “你…这是在……” 米娅早已说不出话来,这些高污染的辉晶有着极大的传染风险,普通人的开放伤口仅仅只是接触到这些危险碎片就有着极大的风险感染辉晶病,而自己面前的这位竟然在……吞噬着他们。 艾希恩忍受着这种强行调用力量的撕裂感,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施术方式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由于辉晶难以想象的储能比,大部分辉术师基本都会通过任意形式的法杖来安全的将辉晶蕴含的能量引导出它本身,而对这种过程的适应性确保了他们自身难以受到辉术能量转移所带来的感染风险。 但四阶末期至五阶往上的辉术者已经可以通过某种方式与辉术能量共鸣,这使得他们在拥有各自不同的领域之时,其释放辉术可以不通过刻意的法杖。 艾希恩的辉术能力就像是自己在逐渐摸索着以前的感受一样,不断闪回的记忆让他掌握了秩序与阴影的力量,那已经破碎的腕表提供给他的不只有解锁力量的能力,更有类似法杖功能的供能方式。 只不过现如今失去腕表的他只能通过一种更纯粹,也更为极端的方式来超频自己的辉术——吞噬。 他就是法杖本身。 通过对旁人无异于自杀的方式,艾希恩能暂时展开属于四阶及以上辉术者所能展开的辉术领域。 那是属于他的阴影,尽管现在的他只能凭借钻心剔骨的疼痛竭力维持着勉强能覆盖住两人的领域。 “啊!” 正闭眼用身体与辉晶融合的艾希恩猛然回头。 他惊愕的发现——后者正颤抖着甩开手中好似在燃烧的长剑。 这就意味着这把剑的辉术属性在抗拒。 难道说存护之力拒绝了她? 为什么? 她明明应该是最有可能握住它的人。 不…… 存护之力不可能会拒绝一位好心的公主。 …… 在艾希恩迟疑之间,没有了存护力量的阻挠,紫黑色的雾已经悄然腐蚀了他与米娅之间的小小距离。 而他已经没有多余力量去修复这轻微的裂痕。 艾希恩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公主被黑雾吞噬,随后受到影响的自己也被它笼罩,就在这一瞬,意识与疼痛一同消逝。 …… 海浪掀起阵阵水花,洗刷了生的痕迹。 大海再次归于记忆的虚无,好似从未有人踏足。 —————————— “****先生?” 浑身上下难以忍受的疼痛又再次随着意识的苏醒蔓延到全身。 不过似乎因为领域的影响,他并没有被海“淹没”自己原本的记忆。 下一刻他便明白了自己又处在了一个类似于之前被赫本恶意引导进的记忆空间内,只不过这次艾希恩并不知道自己将会被这片大海携进何人的记忆空间。 “****先生?” 一位贵妇人正担忧的望着躺在长沙发上的自己。 “我早些就劝你和警卫团的其他小伙子们去检查下自己的身体,这次突然爆发的瘟疫虽然在生命教会的努力下已经研发出特效药,但一旦染上还是会难受一阵子。” “……” 位于七次大瘟疫其中之一的记忆吗? 摇了摇头,艾希恩同时看到了自己身上那套再也熟悉不过的法尔坎特黑色军服,只不过它更偏灰色一些。 ——看来他现在是这记忆中的一分子 ——一位南法尔坎特军官。 “醒了就好,我去给你拿教会存在府邸上的药剂。” 妇人见他没说什么,便合上面前的书本,从窗边的小凳起身去给自己拿药。 趁着她离开之时,艾希恩也忍着余痛艰难撑起身子,在他看来,这哪里是瘟疫带来的炎症,这分明是刚刚自己强行融合辉晶带来的阵痛。 “《法尔贡现阶段经济形势解析》,《关于与南方联盟建立缓冲区的可能性分析》,《卡波里德与卡兰德渊源研究》……” “她不是在看书…天啊……” 艾希恩端详着桌上看上去杂乱无章的纸稿,其中不乏有刚刚写完不久的草稿与周围格格不入,被细心整理后放在一边的厚厚书籍。 很明显是用来作为参考的资料,而桌角收集在一起的大摞照片则表明了她亦亲身考察过书上所提到的地方。 “一位作为学者的贵妇人……有意思…” 艾希恩的视线向左斜,那是一封未完成的信件,不过根据一旁的火漆工具来看,它大概已经完笔。 “致亲爱的南尼斯 近期在南方联盟边境如何?首都得到了大法尔坎特教会联合的支援,现在瘟疫已经得到了初步的控制,至少不会再出现大规模的恶性病亡……这里我要特别感谢那些…… ………… …… 完成工作后,我在尝试结合资料研究有关我们那些邻居们的近况与历史,我很高兴你能和我一起寄托着和平解决边境问题的希冀…我会尽一切努力去协助你找出尽可能让多方接受的和平方案……但你要记住,亲爱的……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后,我和米娅都会在维拉娜克等着你。 ………… …… 对了…最近我发现米娅竟然主动开始向她的家庭教师询问关于法尔坎特历史相关的问题,甚至我们的女儿开始想要了解你的过往……哈哈…如果让她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一位“毁誉参半”的着名大公,她会怎么想呢?嘿嘿…我很期待哦…… ………… …… 最后,注意安全…老约奇最近注意到那些极端的民族主义者可能会对你即将提出的政策做出过激反应,既然你没有遗传家族的辉术基因,那就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让近卫团的兄弟们多辛苦些…到时候我代替你这愣子给他们涨工资…… 回见,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你的米莲娜” 工整的字迹结束于最后的落款,而其上的内容已经无疑彰显了自己究竟进入了谁的记忆空间。 一个物理意义上早已死去的幽灵。 米娅的母亲,南尼丝大公的妻子。 “也许是距离米娅过近导致进入的记忆空间也与她本人有所联系?” 既然空间的归属已经确定,那艾希恩则希望确认他进入的是这位母亲的灵魂究竟沉浸于记忆中的哪几个片段。 艾希恩重新坐到沙发间,剧痛仍没有消退的迹象,就在他翻弄自己腰间挂带时,除了把明显作为施术法杖的刺剑,一封揉皱的纸条随带着衣袖掉在身旁。 “今日傍晚,黄色信号弹,届时会有人缠住那位在边境的老不死,务必除掉大公夫人……有可能的话,也尝试杀掉那个孩子,她亦有可能作为继承人…于我们不利……记住,一切为了法尔贡母亲!” “……” 默默撕掉纸条,将前者扔进沙发边的垃圾桶,艾希恩坐在沙发前沉默不语。 按照这片记忆之海的规则,他被具现为了这段记忆中的一位灵魂所铭记最深的人物之一。 很不幸,自己是那个最不想成为的身份,这同样意味着这段记忆可能并不是想象中的这么美好。 一位南法尔坎特近卫团军官, 一位极端民族主义成员 一位法尔贡人, 他是怎样以这种身份加入到南法尔坎特近卫团的呢? 艾希恩还怀有一丝侥幸,米娅说过自己的父母死于往后的大瘟疫中,而不是这次可能的刺杀。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米莲娜也端着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汤来到自己身边。 “近卫团的小伙子们都被我派出去维稳了,瘟疫刚刚流行不久,各地的警署都缺少人手,联合会的辉术者们也需要帮助。” 她拍拍自己的肩膀,用极其抱歉的语气慢慢说道: “老约奇特别叮嘱我要带着护卫去探望那些患病的平民们…但人手又实在摊不开……所以…抱歉……****…拜托你带病再跟我出去走一趟吧。” “当然没问题,夫人。” 艾希恩将药汤一饮而尽,出乎意料,身上的幻痛好似因此有些许消退。 “我现在状态恢复的差不多了。” 艾希恩起身走向房间外,回头看向想要说什么的米莲娜夫人: “待在您的房间内就已十分不妥,我就在门外,您有事情直接吩咐。” 说罢,艾希恩关上门,而房间内的米莲娜也并没有再阻拦,很快门内便又传出书籍翻阅的声音。 “……” ——三小时后 米莲娜的出行非常简单,除了自己这位贴身的护卫,从受访的各大医院与教会人员的神情可以观察出,这位大公夫人的出行确实没有提前通知他们。 南法尔坎特本就位于多国交界处,她对于这些躺在床上的平民们则是一视同仁,询问着他们是否接收到了政府分发的免费药剂。 无论是法尔贡,耶戈雅尔还是自己的子民,这对夫妇尝试推行的试行政策开始真正着力于缓和南部大陆与半岛连接处——这天然火药桶日渐尖锐的民族矛盾。 他们尽力确保了每一位本就生活在法尔坎特的南方联盟与卡波里德等国侨胞能够得到和南法尔坎特人对等的权利。 艾希恩跟着她去了许多地方。 正午,他们造访了由政府支持,寄养了多国战争遗孤的福利院。 午后,米莲娜去往建材公司商议大规模采购,并和一些高层讨论了建立某些敏感区域的可能。 傍晚之前,她去往大法尔坎特生命教会在维拉娜克的临时驻扎地向被派来的主教询问了药剂的制备情况,并通过教会渠道向大法尔坎特表示感谢。 …… 最后,傍晚,在几位巡逻警察的报告下,地区辖区警署终究还是派出了数十位警察沿路护送他们离开。 但艾希恩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他会陪着米莲娜,陪着这位回波的游魂走向这段记忆可能的终局。 …… 黄色信号升起, 大街两侧准时爆出绚丽且致命的火花。 ———————— “警察撑不了多久的,他们不是那些辉术者的对手。” 艾希恩拽着米莲娜穿梭在城区的小巷间,全然不顾身后逐渐远去的交火声。 “那怎么办…我已经不行了……” 米莲娜踉跄了一下,她脱开了艾希恩的手,瘫坐在巷右的污水间。 “府邸就在前面不远…增援力量应该也会优先向……嗯?” 他发现了米莲娜脚踝处的溢血。 ——她被蚀刻弹药打穿了右腿。 “你被打中了?怎么不早说!” 他立刻扯下胸口的挂带去给后者包扎,但很显然,短时间内他们是哪里也去不了了。 “这…这不是南尼丝授予你的……不,不用…我还能……还能站起来,我还要……还要去找米娅……” 按住想要起身的米莲娜,他依照经验暂时止住了她伤口的出血,很幸运,蚀刻弹药的溅伤并没有刺穿要害,如果没有过度撕裂的话,她活下来的概率很大。 …… 就在此时,小巷两头传来了命定的脚步声,身旁的米莲娜还充满希冀,她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以为这是来增援的力量。 只有艾希恩握紧了腰间的刺剑。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第32章 仍在均势 “很好,****,你成功完成了组织交给你的任务……” 从小巷两端逐渐逼近的武装人员明显不属于南法尔坎特的执法力量。 “……” 为首的绿斗篷瞅了瞅瘫倒在污水间的米莲娜,得意的哼了哼,并挑衅般仰起米莲娜失去神采的面容。 他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艾希恩。 “那位小公主呢?” 艾希恩摇摇头。 “嗨……算了,把这个解决掉也已经是圆满的结局了。” 绿斗篷自觉无趣,他甩开米莲娜的同时,重重的朝后者扇了一巴掌。 她被这股力量掀飞,直接摔在一旁恶臭的垃圾堆间,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污水与血充斥了她的常服和再次崩裂的伤口。 “你们几个去看住巷口,这边马上就好。” 把手下的武装全部支开后,绿斗篷则把手中的辉术法杖——一把蚀刻过的铳器递给自己。 “我从来不和别人抢功劳…没有意义……毕竟你也要报仇,对吗****?” “呵呵……有意思,我倒挺感兴趣,一位和法尔坎特有着血海深仇的战争遗孤是怎么成为南尼丝大公近卫团营长的?” 绿斗篷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兴致冲冲的望向垃圾堆间的那个绝望身影。 “你说,如果把她变成我的血肉傀儡…那个南尼丝大公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灿烂呢?” 绿斗篷神情不自觉的扭曲起来。 “不要…” “对不起…” “求求你…****,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好吗?” “我不能被米娅……呜…她……” 在听到绿斗篷的话语后,一直没有吭声的米莲娜突然颤抖了一丝,开始哀求着自己。 “好了好了,别磨叽,赶紧把她毙了,剩下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的后路和去处都会有人安排,放心,组织不会亏待你的……” 随着不断自远方升起的白色警戒信号弹开始照亮夜空,绿斗篷终于开始不耐烦起来,他踢了踢脚下的水洼,将泥污溅向米莲娜。 艾希恩将子弹上膛,拉动机闩,把手指放在扳机上。 “你这肮脏的败类。” 米莲娜亲眼看着艾希恩慢慢走向自己,举起铳器,没想到一位由他们亲自收养,追随了自己十多年的孩子会称自己为败类。 ——或许时间真的无法冲刷仇恨 “米娅…南尼丝……抱歉…我……” 她闭上了双眼,泪水自面颊流下。 …… “为了法尔贡…也为了法尔坎特。” 艾希恩哼了一句,调转枪口,向着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绿斗篷扣动了扳机。 法杖引导辉晶能量,裹挟着一发致命的蚀刻弹药冲出枪膛,精准命中了绿斗篷的头颅,并将其瞬间炸的四分五裂。 “****?你……你这是?” 艾希恩转手扛起躺倒在垃圾堆里的米莲娜,把弹巢中剩余的子弹射向巷口同样没反应过来的武装人员。 他根本没回头去观察绿斗篷的生死,在这看似轻浮之人的身上艾希恩真正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计划会不会出现意外,应该说无论与否,他都有把握去解决。 同时,艾希恩相信那几枪没有辉术压制效果的子弹根本不可能对信仰死神的血肉改造者造成有效的伤害。 “仇恨当然可以跨过时间,夫人,它永远不可能被冲刷殆尽。” 他撕开胸口的衣物,用右手卷在米莲娜撕裂的伤口间,并让她自己用力按住。 只不过艾希恩没注意到的是,南尼丝夫人的身形同样开始虚幻。 “但这不意味着当下的友善和理解是没有意义的,它们亦不会因时间弥散。” 艾希恩大步背着这位夫人在街区间的缝隙内狂奔,在身后,猩红之血不断沿着他们的脚步吞噬沿途的一切。 “而最后,当仇恨与宽恕都成为内心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时,我们则会去试着忽视他们,或者说,正视他们,去一起避免下一次父死兄终弟及的战争。” “……” 逃亡的脚步停下了。 不仅仅是因为周边的建筑已经逐渐变的模糊化,而且一堵明显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墙主动挡在了自己面前。 看来这就是记忆的终点,记忆空间无法复现没有发生过的记忆,也并不能扩展一段新的记忆。 艾希恩轻轻放下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的米莲娜,她在听完艾希恩的话后便已经没有了气息。 米莲娜没有逃出这片街区, 南尼丝.米娅的母亲没有死于一场瘟疫。 ——她死于一场蓄意的谋杀。 “一场贯穿数十年的骗局吗………呵…” 既然自己调转枪口的那一瞬间记忆没有立刻崩坏,大概率是因为历史上的这位军官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只不过,看样子他没有带着自己效忠的人走出维拉娜克的夜晚。 艾希恩回头,猩红的血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脚边,而绿斗篷则慢慢从出口向自己走来。 他原本的肉体碎片正在以极其诡异的方式粘连在一起,仿佛艾希恩的枪击只是让它们短暂分离开来,而这些血肉又不断蠕动,其间各种新生的肉芽纷纷冒出,缝合着那由子弹造成的触目惊人的撕裂。 “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 绿斗篷捂住“脸”,用四分五裂的嘴大笑着。 “本来是一场无趣的猎杀,现在反而有了点乐趣。” 刚刚“生长”出来的空洞眼眶饶有趣味地反复打量着艾希恩。 “怎么不再说些什么了?我可是很开心当一名观众的,有可能给我说开心了,没准看在你之前的份上饶你一命呢…呵呵……” “果然“血债”的疯子们在这么久之前就和死神教的余孽有一腿,又或者你们一直将他们视作可堪一用的黑手呢?” 艾希恩反着问向表情略微僵硬的绿斗篷。 “但灵体派真的会将他们一直以来的实验成果拱手让给你们这些血肉的操纵师?” 深黑色的阴影阻挡了猩红之血的蔓延,那是艾希恩通过自己为媒介容纳的,仅存的一些辉晶能量。 多亏之前的施术被意外打断,现在反过来,艾希恩则有了足够的信心成为解决这座循环之梦的钥匙。 “为什么不多关心下斯科利特?你的优秀后辈,没准在某天就因为些原因‘被迫’接管你的势力和研究呢?” “你…不……你究竟是谁?!” 绿斗篷开始警惕的后退,丝毫没有了之前悠哉的模样。 “猜一猜,如果你死在了这个小巷,明天灵体派就会发动对‘传统派’的清算,呵呵……将灵魂献给你们失踪的神明,也不失为一种纯正的信仰。” 阴影开始反过来掩盖血的痕迹,艾希恩一步步走向残破脸颊上露出惶恐神情的绿斗篷。 “……这都没有让记忆空间崩溃?看来真实的绿斗篷真的死在了历史中的今夜。” 他又回头瞟了一眼身影甚至即将消散的米莲娜,更加确认了心中所想。 ——死神教会灵体派利用主张血肉改造的传统派突袭了身处改革前夕的南尼丝夫妇,而在事后,以绿斗篷为首的传统派遭到了来自前者的背刺与清算。 他们都没活过今晚。 “让我们快点结束这一切吧,今夜你注定要死在这里,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你的同僚,你曾经的同僚。” 熟悉的影刃再次凭空出现在自己手中,它与这座记忆空间互相排斥着,撕裂着,仿佛能湮灭一切它所能接触到的。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 小巷内的微光只是突然闪烁了一刻, 阴影湮灭了死亡的反面,将绿斗篷拖入命定的终局。 在下一瞬,艾希恩的身影亦同时开始快速虚化,这意味着海已经察觉到了这片域的异变。 如果杀死他不是打破循环的变化…… 艾希恩用最后的余光看向巷口外倾斜的一道身影 ——那就意味着这段记忆中还有着打破循环的第三者。 斯科利特出现在巷口。 这位由记忆还原的虚影此时还在疑惑的寻找着本该被他亲手杀死的两人,或者是三人。 这才是记忆空间最突出的异变。 “嗯…我亲爱的导师呢?” 他交叉着双手刚准备走进小巷,而后神情便迅速变化,从疑惑变为了和之前绿斗篷一样的悠哉。 “唉…还是晚了一步,没想到我的老师连基本的抵抗都放弃了……唉…没意思。” 斯科利特无奈的摆摆手,随意的在手头凭空夹住一根已经点燃的卷烟。 “当年在我杀掉您时,您的反应可是比现在激烈多了哦?” 猛吸一口,在呼出的烟雾中,“斯科利特”直接拉开了街道的一间房门,消失于夜间的维拉娜克,而这片记忆中的历史也开始在海的冲刷下趋于崩溃。 ———————— 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 米莲娜正安静的坐在原先桌旁整理自己刚刚完笔不久的书信,她注意到了艾希恩的苏醒,露出信任的微笑。 就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就在艾希恩疑惑时,这位夫人率先开口说道: “死亡或许真的不是结束,先生。” 米莲娜叹了口气,伸手将书信放到了桌面还在燃烧的烛灯上。 火苗快速从纸张的一角蔓延开来,并灼伤了前者捏着书信的手。 “……” “看来我确实死在了那个夜晚,那个孩子尽力了,他没有背叛南尼丝之名。” 米莲娜只是轻轻抚摸着自己和父女的合照,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严格意义上来说,您现在的状态并不能称得上是死亡,毕竟除了物理意义上的肉体,您有着作为生命来说最宝贵的事物——记忆。” 艾希恩无法从后者的表情上看出任何的波动,米莲娜就只是坐着,看着信纸的飞灰如真实无异般飘动在半空。 遗憾?释然? 或许都不是,或许二者皆有。 “嗯…如果不是现在还能以这般状态和阁下交谈,我实在无法真正相信流传于法尔坎特这片土地上的传说是着实存在的。” “我猜这也是死神教会在以往的法尔坎特如此受欢迎的原因,唉……这片和死亡如此亲密无间的土地……” 米莲娜摇摇头,开始翻动她桌上未完成的研究和书籍。 “阁下…冒昧的问…您知道现实中……” “现实吗?” “来自于民族主义复燃的热潮和卡波里德等国日渐显露的野心,大法尔坎特最终开始寻求与南法尔坎特的合并。” “合并?” “那……” 米莲娜看向艾希恩,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复杂的,期待与试探的目光。 “米娅…她继承了南尼丝的遗产,并完成了几乎由你规划的大部分愿景。” 艾希恩指了指桌上的一些出自米莲娜之手的研究报告。 “缓冲区在南方联盟几乎反常的热情下建立,它极大的缓和了法尔坎特在南方边境的压力,也让逐渐紧绷的局势有了一个泄压的阀门。” “……” “总的来说,米娅没有辜负你们的期待,她是你们夫妇理论的实际践行者,并用南法尔坎特的军队保持住了她的独立,至少在现在的合并谈判中,双方是在同一地位的。” “是吗…那就好……” “只不过南尼丝大公也因为接下来的某次瘟疫亡故,所以……” “……没事,那我只会更加为我的女儿骄傲,她做到了我和她父亲都没做到的事情,相信南尼丝也会和我…呜…………” 这位坚强的夫人再也无法忍住自己的泪水,她无法想象在自己离开后,南尼丝,自己的女儿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尤其是不负责任的他们真的把这副重担随意的丢给了年龄尚小的女儿,他们的米娅。 “……” 艾希恩没有去安慰前者,她不需要这些无用的安慰,南尼丝夫妇其实在推动改革的时候估计就已经预料到这种“逆潮流”的行为会引起怎样的非议。 如今肉体已经消散,而灵魂回波刚从数十年的循环记忆中脱离,现在的米莲娜只是一位后悔自己行为的母亲。 “……但现在的局势并不算的上清晰,不仅仅是当下,就算是来自于你们的历史也充满迷雾。” “为什么?” 米莲娜用衣裙擦拭掉自己的泪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米娅一直和别人提到你们夫妇皆是因为瘟疫感染而死,我并不知道南尼丝大公亡故的原因…但您的离世方式未免也……” “……” “而且…您女儿结婚对象的父亲,东法尔坎特大公也刚刚死于不久前的枪击,而随后,当年的极端组织,现在的‘血债’用辉晶炸弹将大法尔坎特首都的近乎三个街区夷为平地。” 米莲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她现在反而庆幸着这些事情还没有彻底引爆这民族交汇之地的火药。 “关于我的死,老约奇不向米娅说明可能有南尼丝的示意,包括他自己的死…这点倒是能理解……” “只不过……东法尔坎特大公遇刺?谁干的,南方联盟?卡波里德?还是……” 米莲娜无法理解的是以自己的经验,很难想象东法尔坎特大公的死为什么没有引爆东部边境和卡波里德的全面战争。 “因为杀死他的本就是法尔坎特人。” “一位爱国青年,用自己从警局偷窃来的手枪终结了一位主和大公的生命。” “…这样吗……” “那…那请您保护好米娅,如果您连在这片空间自由穿梭的能力都有的话…请保护好我的女儿……我可以将自己的辉术特征交给您…老约奇如果还在世的话,他会认得的。” 米莲娜准备彻底消除自己的回波,将南尼丝的一切交给这位唤醒自己的陌生人。 “夫人是觉得局势无法挽回了吗?” 艾希恩极快的起身,压住了米莲娜的右手,她正准备用手中的尖笔刺穿自己的脖颈。 “……”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总要试着去跨过这道无法愈合的伤痕,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自己。” 将钢笔扔到桌子的另一角,艾希恩坦言道: “现在确实是最坏的时候,就让我告诉您吧,就在现实中的昨天,‘血债’和死神教余孽突袭了正在视察着缓冲区建设的米娅,而由前者张开的陷阱把我与她都吸入了这片由死亡组成的大海。” “……” “但不用担心,她肯定活着,在海的某一处,而我敢笃定现实中的双方也不会因此彻底翻脸。” “我想不通…这……” 艾希恩打断了米莲娜的疑惑。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那些法尔贡人在豁出命保护你的女儿,他们几乎在用命拖延邪教徒的推进。” “……” “至少在进入这里的最后一眼,南法尔坎特近卫团在和法尔贡军队并肩作战,夫人,我想这并不是坏事…而保护米娅,现在是我的工作之一,自然不必您请求。” “这是您的工作?” “……这…请问您是?” 米莲娜不知道南法尔坎特还有这般能够洞察这片土地真相的人物,或许是隐居的长生种?又或是…… “艾希恩,暂时隶属于大法尔坎特驻丹泽尔顿郡教会联合会,嗯……第几队来着…忘了,不过没关系,我虽然不是法尔坎特人,但我们现在都有着共同的敌人。” 艾希恩起身,拉开房门,门后不再是往常的走廊,一道幽紫的旋涡充斥着门扉。 “其实大部分回波已经完全迷失在这片魂灵之海中,成为了海浪的一部分,而只有少部分灵魂还稍微保持着清醒的自我。” 他回头看向怔在座位上的米莲娜: “米娅会想念你的。” 艾希恩将塞西莉斯的短剑放在门旁。 “替我保管好她。” 说完他便直接踏进了旋涡,仅剩下还在房间内的米莲娜小心翼翼的收起短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第33章 不同的承诺 “书记官,你又在发愣了。” 米娅被一阵沉厚的嗓音惊醒,她发现自己面前正坐着一位堪称巨人的中年男子。即便坐在座位上,他看起来仍比自己高了不少。 “看来和白阳王国边境问题的暂时解决让你放松了不少啊,我亲爱的书记官女士。” 由于还不清楚自己究竟进入了谁的记忆空间,米娅只能敷衍般点头同意巨人的调侃,并在后者爽朗的笑声中把头埋低,开始观察自己所代入角色手中的文件。 “关于维多利亚近况的报告” “白阳王国高层对边境摩擦的态度调查” “中央政府对冻原援建具体项目审批” “卡兰德王国边境演习具体部队情况” “帝国西南境发展潜力调查报告” “……” 米娅用手中文件夹袋掩饰住自己的惊讶,根本不用思考,她这是进入了一位洛恩克斯帝国高官的记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空间? 根据自己平日里处理文件的经验,这些文档与报告的保密等级根本不是一般人员能够接触到的。 她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哪怕是在四皇会战中,米娅也不曾记得具体有哪位洛恩克斯的高级官员阵亡在法尔坎特的土地上。 “……” “叮~” 门铃的脆响打断了她的思索。 “看来我的老朋友要找我来兴师问罪咯……” 巨人无奈的摇摇头,放下了他正在批阅的诸多文件。 大门被轻轻推开,米娅就眼睁睁的看见披着黑色长风衣的“艾希恩”直愣愣走到房间正中央。 “这……” “洛恩克斯!” 这位“艾希恩”下一步直接走到巨人桌前,仰头怒视着他。 “你越界了。” “……”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擅自命令第三和第五军团贸然介入首都的贵族反叛案。” “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我忠实的同行者啊……” 巨人尽量压低了自己的身躯,以将自己的视线和“艾希恩”平齐。 “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而仅剩的时间不足为我的洛恩克斯勒绳转向,黎德恩,你知道的……” “……” 简短的几句交流几乎让记忆中的第三者有种恍惚感。 洛恩克斯?那位洛恩克斯帝国的缔造者? 艾文兰德尔.希思.黎德恩? 最令她震惊的是,洛恩克斯神圣缔约的订立者,奠定洛恩克斯后续百年稳定的传奇竟然就是自己不久前新晋的“保镖”? 他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仿佛是历史对她开出的天大玩笑。 “旧贵族势力的迂腐和落后果然在大远征之后的国家建设期开始逐渐爆发出它们本该就有的隐患…而你的臣民们还沉浸于过去你用战争,死亡,鲜血所铸就的胜利荣光中久久不能自拔。” “艾希恩”不再质询洛恩克斯的做法,而是长叹一口气后,随意的在桌对面沙发上坐下。 “即便我们解决了旧贵族带来的内患,但你又如何保证你好战的民族能够在你走后处理好和周边别国的关系呢?” 他低头看向地板,大理石的反光让他注意到了身为书记官的自己。 “我不希望这场对话为后人所知。” 米娅此刻从他异常冰冷的眼神中才看出他并不是自己的那位“保镖”。 “怎么这么不相信我们可爱的书记官小姐,不要太紧张,我们总可以……” 没等洛恩克斯说完,艾希恩紧接着就打断了他的调和: “以战养战是国家复兴的最大骗局,你是这个时代战争艺术的极致者,所以你了解它,所以你追求改变。” “如果这个国家以现在的野蛮去征服继续下去,我相信当战争最终结束时,就是她崩坏的开始,洛恩克斯,你我都知道这个事实。” “……” 这次轮到巨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但正如我说的,战争的虚影已经摧残了我仅剩的生命与灵魂,哪怕我情愿去承受祂所带来的无尽痛苦。” 洛恩克斯闭上眼睛,仰身于他的座位之上。 “在我之后,你就是第二任皇帝,我的几位继承者都无法达到我的威望,他们镇不住这些环肆的贵族,只有你,只有帝国的阴影走到台面之上才能挽回这个民族从希望坠落深渊的步伐……” “……” 米娅看着同样沉默不言许久的“艾希恩”,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拒绝……当然,这也符合在洛恩克斯死后,凭空出现于历史之中的黎德恩能够用一张纸维系住洛恩克斯迈向深渊的最后一步。 米娅只是在前段时间听闻了在卡兰德平原间永恒之王和重现于世的那位影,两个传说之间的对决。 她现在明白了,帝国之影或许和秩序书写者本就是同一人,他就是洛恩克斯那段隐秘历史的组成。 “可以,洛恩克斯,我答应你,我会去尝试拯救这个我们共同努力过的果实……” “但不是以就任皇帝的方式,我不属于洛恩克斯,而我来到此地也不是为了帮助你那被诅咒的民族……” “……” “但你终究救下了我无数次,挚友,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洛恩克斯和他的子民永远在你的影后。” 洛恩克斯的神情仿佛就是在怀念那些还在冻原广阔领土间与介入远征的外国干涉军战斗的日子。 “审判议庭必须建立。” “可以。” “成员必须完全忠于我,必须和我以阴影链接。” “没问题。” “议庭的首先任务是保障北方雪暴禁区的侵蚀不会蔓延至我们认知中的世界,它独立于洛恩克斯的三权系统外,拥有独立执法权,行动权,以及审判权……” “都可以。” “……作为交换和对成本的考量,议庭的人数不会超过百人,而他们会在最低程度内维护洛恩克斯暗处的安全…他们效忠于我,然后效忠于这个国家。” “你看着办,不用咨询我的意见。” “……” 艾希恩一句句的提出他的要求,洛恩克斯则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一句都没有。 各国都知道洛恩克斯的最终兵器不是那些如山般坚毅的集团军,山可以被看见,可以被摧毁……而那些溶于阴影中的往往可以置你于死地而不自知。 内卫往往被视为独属于洛恩克斯皇帝本人的私人禁卫军,而一些残破记录间却有着“审判议庭”这一组织的存在,但一直未有具体证据可以证明内卫其实并不隶属于洛恩克斯皇帝,甚至大部分人直接认为所谓的“审判议庭”只不过是虚构史官为博眼球所杜撰的噱头。 而米娅可能是现在唯一正在目睹它成立的见证者。 “……” “没有了吗?” “……” “暂时没有了,如果你全部同意的话,我可以在你走之后,用我的方式去为这个国家续上你未继的那口气,但在那之后…就是你自己子民的事情了,他们的命运只会由他们自己决定。” 洛恩克斯起身,用手掌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我保证…我的挚友啊……我的那些孩子们,你的议庭会一直跟随你的脚步,将那些侵蚀阻挡在雪暴之内。” 这位皇帝信任的看着他唯一可以全盘交付的挚友。 “他们的忠诚不仅仅是为了洛恩克斯。” ——“必要时,你就是洛恩克斯。” 一直未曾说话的米娅愣住在原地,看着两人同时回头看向几乎全程透明的自己。 “所以这位女士,为什么您会以我书记官的模样出现在我的会议厅内呢?” 根本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艾希恩”手中幻化出的影刃就已经搭上了自己的脖颈,而被自己藏在身后的那柄长剑也被洛恩克斯轻轻拿起,在他宽大的手掌间观察着。 “永恒的标志?呵呵…有意思……” 洛恩克斯将长剑翻过来,看到了刻在背面的洛恩克斯国徽……不…应该说是在洛恩克斯死后的国徽。 “有意思……存护和我的徽章融合在一柄高浓度辉晶打造的珍贵长剑上,而且…哝,黎德恩,你看看…” ——单头鹰取代了最初的双鹰。 “……” “我明白了……” 洛恩克斯释怀的笑了笑。 “能否和我们说一说来自未来的故事呢,我亲爱的书记官女士?” “黎德恩”收起了他的影刃,只不过在这一瞬间,米娅感觉到前者的身躯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又迅速恢复正常。 “黎德恩”接过洛恩克斯递来的长剑,相反的是,他没有怎么仔细观察这柄精美的长剑,影子收起长剑,将她插回掉在地上的剑鞘。 ———————— “……” “你的意思是说…虽然黎德恩颁布了神圣续约,但在他也走后,权利的内乱与贵族的腐败清算还是在这片土地上肆虐?” 听完米娅根据自己了解到的历史讲述的洛恩克斯帝国在“双鹰”之后的故事,这位先帝又陷入了沉默中。 “不该如此…为何议庭与黎德恩他……” 洛恩克斯接着看向靠在窗边未曾插嘴过的“黎德恩”。 “几位皇帝的改革证明了你的子孙还是有部分继承了你的意愿,无论他们是否成功,或者死于背叛与反扑。” “黎德恩”没有选择和洛恩克斯的目光对视。 “你……” 米娅怔怔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位黎德恩。 “而西南境议会的自治与冻原守望者的独立本身就是你的子民对于旧势力绝望的反扑,由于现任皇帝的封锁,这位米娅女士并不知道其间的内情,而我有幸见证了他们的努力。” “洛恩克斯。” “我在这里,挚友…” “正因为我见证了这些先驱为破除诅咒和落后的努力,所以我相信他们不需要下一个洛恩克斯,他们同样也不需要下一张神圣续约。” 艾希恩走向前去,向洛恩克斯伸出手,后者的身影已经开始趋于模糊,这片属于他,属于曾经自己的空间开始崩塌。 “你已经够辛苦了,而我保证过,我会继续见证下去,无论失败或成功。” “……” “哈哈哈……痛快!果然当年把你这小子留住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幸运的事,既然你还在,那我的承诺就一直都在……” 洛恩克斯的目光坚毅,他在最后一刻握紧了面前挚友的手。 “辛苦了,保重。” “……” 随着洛恩克斯的消失,整片空间又开始崩塌,只不过这次,艾希恩的阴影轻松笼罩住了两人。 “之前是不是很好奇我的身份?现在满意了吗,公主大人?” 艾希恩看着不知道站在原处不知如何开口的米娅,不由得无奈的摇摇头。 “别…你……不…您还是叫我米娅吧……” 现在的米娅有些不知所措,身旁的联合会临时“保镖”摇身一变成为了堪称洛恩克斯帝国传说中的守护神。 “……不聊这些了,出去后你打算怎么办?” 艾希恩决定先转移话题,避免两人间因为突然的身份转变而变的过于尴尬。 “我们还能出去?” “用我身体作为引导,剩余的辉术能量能勉强撕开一扇回归现实的门,对于我们两人足够了。” “……辛苦了。” 米娅轻轻道谢后说道: “放心,我会联合法尔贡和另外两个南方联盟国家一同正式开始进行对血债的剿灭,如果可能的话,也会邀请卡波里德王国……” “尽早达成共识确实是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的方式,我会尽快将你…呃……有什么事吗?” 艾希恩刚准备张开领域,却发现米娅的视线不安的扫视着自己。 “……嗯…你在担心洛恩克斯由我介入你的计划?” 他摇摇头: “如果你行走在南尼丝夫妇美好愿景的大道上,我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你呢?更别说…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现在决定洛恩克斯走向的是现任皇帝与刚刚自治或独立的几股势力。” “艾希恩就是艾希恩,他不是帝国之影,也不是洛恩克斯律法的制定者。” 阴影开始与空白的空间产生对抗,撕裂造成的波动让空间泛起如浪一般的涟漪。 “我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来到这里,杀死那制造杀戮,瘟疫和死亡的凶手。” 艾希恩拼尽全力,终于从白色帷幕间撕开了一扇紫黑色的门,他转身,向米娅伸出手。 “在这之前,我不关心,但也不介意成为你的助手。” “……” “谢谢……” 不知小声地说了什么后,米娅握住了艾希恩的手,两人一同踏进了门扉。 而艾希恩并没有察觉到米娅嘴角泛起的隐隐微笑。 ——那得意的笑。 第34章 永恒的回波 “关于昨晚的爆炸与冲突引起的慌乱,经法尔贡与法尔坎特政府联合处理,并已经交由关注各方政府查看。” 博科换下了他那染血的军装,正在就地临时搭建的演讲台下与各国记者通报昨晚的情况。 “经初步调查,现已经证实进行本次大规模恐怖袭击的组织正是臭名昭着许久的跨国极端民族主义恐怖组织‘血债’……” “他们联合邪教信徒在晚间对身为‘经济共管区’发展主席兼南法尔坎特现任总理的南尼丝.米娅实施了自杀式袭击,希望以此来打断我方和南方联盟的经济贸易,并进一步引起局势升温……” “但……” 博科的声音顿了顿,将视线从台下众多记者转移到了戍卫在讲台周围的士兵上,那是一群还没来及更换军服的士兵,有法尔坎特的近卫团,也有法尔贡的幸存者。 “但在法尔贡士兵的拼死抵抗下,我国的军队得以从外围及时赶到,与我们的法尔贡弟兄们一同坚守在营帐之下。” “……” 记者的摄像头不断闪烁着白光,将那群染血士兵们骄傲神情连同他们的伤痕一同传回了地区各国的频道间。 “关于逝者具体的抚恤名单将在这次报道后由双方政府一同公布…” “……法特镇与经济共管区的建设不会因这次的意外而停滞,相反,南法尔坎特政府会加快和南方邻居各国的进一步谈判,我们相信建立进一步的互信永远比执着于当下的意外更加有力……” “…………” “……”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更多情况可以咨询法尔贡或联合会相关人士……接下来我会回答一些问题……” … “请问博科先生,现在米娅公主的情况如何呢?” 一位记者抢先绝杀了其余的同行,问出了那个全部人现在更关心的问题。 “关于这个……” “暂时无可奉告……米娅公主的安全情况会在事态调查的同时向外界公布……” “……” “是不是南尼丝.米娅已经丧生于袭击?” “…喂?” 这名记者的话筒被身旁人打落。 “我是来自法尔贡联合日报的记者…请问博科先生,公主的状况还好吗,我们需要肯定的回复!” 随着这位记者的发问,大部分未抢到机会的也都开始随声附和。 “……” “请大家安静!” “…” 就在博科准备不予回答,结束这次情况公示会时,原本驻地的喇叭则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请稍作等待,南尼丝.米娅会在十分钟后亲自为各位解答问题,并阐明她对此次事件的态度。” “……嗯?” 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让嘈杂的记者们瞬间安静了下来,博科的眉头亦同时皱紧。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几位士兵的簇拥下快速离开了讲台,留下了大部分仍在窃窃私语的围观者们。 “广播台是哪个部队的人在负责?” 博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刚结束和当地法尔贡指挥官的谈话不久,而博科确认自己和对方明确表示过他们目前还并不知道公主的安危。 “报告,是我们的部队,法尔贡人已经基本将这个营地交给我们接管了,他们现在还在忙着搜寻幸存者和清理现场……” “……” 副官紧跟着博科的脚步,而同行的士兵队伍则在副官的眼神下默默握紧了武器。 很快,博科几乎小跑着来到了广播台外围的栅栏外。出乎意料的是,看守的士兵们并没有做出什么有敌意的举动。 “什么情况,没有我的命令,谁允许你们放人进去的?” 他招了招手,让后面赶过来的士兵们不用太过于紧绷。 “米娅公主刚刚不久前突然出现在门口,我以为您已经知道了情况…所以就……” “荒谬!” 没等士兵解释,博科立刻拿起腰间的配枪。 “包围这里,你们也加入进警戒的行列,快!” 在他的呵斥下,原本驻守的士兵们迅速协同博科带来的部队在极短的时间内围住了本就不大的广播台,而他本人则是和副官带着几名亲卫登上了阶梯。 “里面的人,我不管你是谁,一分钟之内举起手走出……!?” 话音还未落,简易铁门突然主动向外打开,门内外双方都因为意外的会面方式而愣在原地。 “想造反吗博科?还是你打算……另立门户?” “……” 米娅环视了一圈拿枪指着自己的士兵们,脸上泛起了一丝不满,虽然大部分士兵其实在见到她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将手指从扳机上放下。 “我只是怀疑……” 博科小声解释道。 “嗯…怀疑我还没死透,前来看看你这位未婚妻是否能给你赔嫁妆了……” “嗯…呃……” “……” “好吧,我的错。” “……” “这才对嘛…哼哼……” 艾希恩在最后面看着这荒唐的一幕,他甚至看到了部分士兵在努力压抑着不断上抬的嘴角。 “好了好了…总之我没死,活的好好的,你的嫁妆还是有着落的。” “……” “接下来的公示会……” “我会亲自去,也正好让那些紧绷的家伙们放松下来,别又以为我死了南法尔坎特就会和他们开战似的……” “也对。” “这位是……” 博科看向紧跟在米娅身旁的艾希恩。 “从现在起,除了我的指令之外,他就是第二个南法尔坎特大公,协助他需要的一切工作,明白了吗?” “……” “明白。” 博科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轻轻点头后跟在了返程的队伍之间。 “某些疯子真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撼动地区间的平衡?呵……” 米娅走在队伍最前方,语气逐渐凌厉: “他们会付出越线的代价,至少这些疯子们会用自己的血认识到…想要点燃火药,也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 “某些人真把我们当成可以随意控制的棋子,一旦失去他们的‘控制’就可以随意丢弃清算?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格拉莫尔”在楼顶观望着血债组织的据点,后者正在被法尔贡和法尔坎特的联合执法队清剿。 “赫本失败了…他没能成功把那个钥匙抢到手,现在那些宁静教会的烂人们肯定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了。” 另一位法尔贡面孔的中年人在旁边附和道: “那个废物竟然连活着回来都没做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在临走前信誓旦旦的和我们保证能完成未继的研究…呵呵呵……”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斯科利特”对隔壁楼下传来的枪声和惨叫没有任何反应,一身卡波里德军服的他正在闭目思考,而那些被突袭的组织成员到死都不知道是自己的“临时”头领们亲自去警署投递了举报信。 “那批和灵魂海力量粘合的高能辉晶还剩下多少?” “足够我们炸掉半个丹泽尔顿城区,但大部分能操纵那些玩意的血肉派教友已经被法尔贡人打成马蜂窝了。” “格拉莫尔”满脸遗憾地重重摇头: “…而且赫本一死,就等于那些受到各国政府中激进派资助的血债组织也很快会和我们切割出去,唉……再也不能有这么主动的炮灰和实验小白鼠给我用了……” “你刚刚把他们坑惨了一次,现在他们可是在你之后的第二个众矢之的。” “这些政治工具的死活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只是在考虑……如何用这些辉晶在制造足够震撼灵魂海的死亡的同时,还能给我们亲爱的公主上一课呢?” 他握紧了手中的颅骨,那是自己曾经信奉过的神明,那位死亡象征留在世间的骸骨之一。 而现在虽然祂已失踪,亦或是陷入沉睡,这件神之骨仍被祂的信徒们视若珍宝,同样,它也是灵体派前一任老同志们能多次散播死亡瘟疫的法宝。 只需将其磨成粉末,撒入河流之中,数十万人就会因此失去他们的生命,去“回归”死神的怀抱,将灵魂献给所谓的死神。 但只有斯科利特知道这片土地的灵魂最终都将归于何处,或者,迷失在何处。 “呵呵……哈…那些血肉派的中高层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还有着不少死心塌地于我们教义的教众们啊…哈哈哈哈,没必要这么慢,也没必要这么快……” “格拉莫尔”看向“斯科利特”,露出了一股“了然于心”的阴森笑容。 “我们需要的仅仅是大量的死亡,哈哈哈哈哈哈哈,斯科利特,你真是天才!我要称你为最聪明的我!” 几位不同模样的“斯科利特”纷纷给提出最终方案的“格拉莫尔”竖起了大拇指。 后者面向众多的自己,张开双臂欢呼: “她想要一场战争?哈哈哈……” 正在参与追缴行动的军警和部分联合会成员警惕的望向楼顶,那诡异且模糊的笑声与话语突兀的回荡在建筑间。 “我会满足她,南尼丝…当年你在死前如此释然,释然到放心将吾神的最后一块骸骨交易给解决你妻子的我……呵哈哈哈…” “有趣…有趣……如果你现在还没迷失在这片灵魂之海内,当你见到你现在的女儿时,你是会欣慰于她的成就,还是悲痛于她的极端呢?” “…………” “……” “不许动!” 顶层紧锁的铁门被一队联合会成员们破开,为首的年轻人根本没有问话,一发蚀刻弹药在下一刻就洞穿了“格拉莫尔”的头颅,后者随着冲击力坠下顶层,在下方军警们的目光下化为了一摊恶臭的血水。 “终于找到你了。” 年轻人紧咬牙关,似乎早就了解过面前面容模糊,动作却高度一致的“人”们到底为何物。 “有趣…你小子身上也有熟悉的味道……好熟悉啊…哈哈……不过这次没时间和你玩了。” 这些被包围住的“人”们刚刚异口同声地说完同一句话后,他们下一秒便和被击毙的格拉莫尔一样自动化为腥臭的血水,就连他们随身的衣物也在不断崩解,化为漂浮的飞灰。 “斯科利特!” “……” 没人回答他的话,只有猩红的血在地上凝固,与石砖结为血块。 ———————— “……” 西斯黎娜在祷告。 夜的拥有者从未因她穿上追随者的衣袍便回应她的呼唤。 少女在向那片大海倾诉着自己的经历。 但海亦从未回应,只有那个世界的回波,连同那些迷失之魂的记忆拍打着自己的脑海。 “雷奥多从未信仰任何一位神明,或许战争之神曾为他多点一粒尘沙,但他终究依靠自己的力量践行了自己的责任与义务。” 安德并没有站在教堂的中央,那里是西斯黎娜的位置,这是她作为见习修女的第一场弥撒,为亡者的弥撒。 一共四十六位警员和联合会成员在这次针对西斯黎娜的突袭行动中受伤,其中大部分伤于斯科利特分身和血债成员有预谋的阻击。 至于其中伤势最重的雷奥多… 没人能拯救他已经踏入死亡的生命。 安德让修女们用棺材盖住了他那严重残缺的遗体,除了强烈要求的爱兰与莱兹,修女们拒绝了其余一些来自军队的军官们“见面”的请求。 平日里最为随意的莱兹出奇的安静,他只是拽住站立在棺材右侧的艾希恩: “要杀谁,我等你。” 年轻人没有再看下去的勇气,他的冷静与忍耐在迈出教堂的下一刻便荡然无存,艾希恩能听到他的哭声,自教堂外的街道传到耳间。 那个将自己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中年老头再也不会责怪自己的懈怠了。 “……” “爱兰…我……” 艾希恩连夜从南法尔坎特赶回了丹泽尔顿,但见到的却只有失魂落魄的西斯黎娜和眼前那具残破的尸体。 强烈的愧疚感让他直视着雷奥多,直视着同样沉默着的爱兰,她还不知道怎么告诉小菲妮,她的队长再也不能陪她回到大法尔坎特了。 “我很高兴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爱兰抹了抹眼眶,反倒拍了拍艾希恩的肩膀: “不要自责,艾希恩,就像我说的那样,他坚持了自己的信条,直至生命的尽头。” “……” “在事情结束后,我应该会带着小菲妮留在这里,辞去联合会的工作,去浅海逛一逛……到时候你应该不会缺席吧?” 尽管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悲痛,但眼角的泪光却一直刺痛着艾希恩的眼睛。 “就像你们相信我一样,我会解决他。” “……” 爱兰再次抹掉眼角的泪水,那是一抹互相冲突的笑容,欣慰与悲痛交织在最后只是化为了简单的一句嘱咐,或者是请求: ——“那就拜托你了,艾希恩……” 说罢,爱兰的目光扫过盖着黑布的棺材,她咬紧牙关,离开了这座从未让自己如此压抑过的教堂。 “……” 艾希恩目送着爱兰的身影消失在教堂入口的光芒中,他向等待着的西斯黎娜点头后亦消失在阴影之中,将时间交给这位海的守护与伴生者。 教堂内,西斯黎娜第一次虔诚的在自己胸口点缀象征宁静与夜的繁星与月。 具象的灵魂海在她的周围环绕,突破现实的枷锁…那是她的记忆空间,碎裂成数条环带的记忆,而最清晰的一段正充斥着她的脑海。 在繁星与夜的照映下,她如今的过往逐渐凝炼……从自己被捡到,到自己来到多勒的家庭,再到遇见伊莉娜,进入教会学校进修…… 那些被自己吞噬的记忆从大海的波涛中浮现,独立为一个个稳定的空间,屹立在海的上方。 他们即是自己的力量。 悼亡者们为自己而死。 而她不会为他们送行。 ———————— 第四卷第一幕 完 ————————— 第35章 情报 “刻骨的仇恨无法消解。” “没错……” “给予的慷慨无法遗忘。” “应该……” “它们毫无关联?” “或许……” “那我们该如何去跨过这历史的恨?” “……” “如果我们都不愿付出更多的代价?” “……” “如果迈出和解的人们终被唾弃背叛?” “……” “我已行过前者的路。” “但它让让我明白的只有善不可能逾越恨的鸿沟。” “……” “这就是你的结论吗?” “我认为是的……” “那么……” “……” “你会得到一场全面战争。” “——一次彻底的清算。” ————————第二幕 ——————————— “应该到了约定的时间啊。” 莱兹有些不耐烦的在街道边一处饮品店前跺脚,他和艾希恩通过一处由另一队联合会调查组,也是在格拉莫尔事件后接替他们继续调查的那队联合会行动组提供的进一步情报。 由于赫本的突然失联与大部分联络点被离奇泄露,血债在法尔贡与法尔坎特国内的骨干和联络人都开始进行大规模重组。 经过几轮大规模的追缴与通缉,血债组织已经无力再对边境岗哨进行有威胁的袭击,而平日里的恐怖活动也近乎绝迹。 加上法尔贡人在数天前的决死抵抗,整个南方边境的紧张态势几乎瞬间陷入“冰点”,原本为缓冲局势而设立,以法特镇为首的缓冲环带区似乎真的有快速发展为贸易与工业特区的势头。 既然相安无事,加入血债的新成员自然锐减,每个人都在想象着一个可能的未来,一个大法尔坎特与南方联盟握手言和的未来…… 但根据可靠报告称,血债的行动还在隐秘的角落继续,他们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等待着下一次可能的机会。 “再等等…同僚们说过血债的成员会在这片街区进行某件物品的交易,在现在这么严的打击下还要交易的,大半是对他们计划有利的关键……” 在又欣赏了半小时丹泽尔顿的街边风貌后,莱兹将已经喝完的第三杯咖啡在艾希恩的面前晃了晃,示意他现在已经离情报提供的时间过去了一小时。 “喂,说话…呃……” 莱兹的话卡在了嘴边,因为街道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突然出现的车队吸引。 “那是卡波里德的徽章,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车队在街道的一处私人银行前停下,队伍中央的车内缓慢走下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员,他在银行工作人员恭敬的接待下进入了银行。 “那是卡波里德驻丹泽尔顿的外交文官之一,他似乎原本在卡波里德是一位商人,不过后续被特别调任至丹泽尔顿领。” 爱兰的声音出现在通讯频道内,她在雷奥多走后主动接手了小队平日里的文件亢余和情报联络。 “也许那群疯子的计划是把这人干掉?” 莱兹朝后者比划了下,他在观察站岗警员的附近有没有形迹可疑的路人。 “再等等……反正已经过了情报时间,不如在原地观望下。” 又过了大概一小时,这位文官终于在随从和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出银行,在寒暄了几句后,他便进入来时的座驾,车队随后迅速离开。 没有交易,没有袭击,没有异常。 “……” “我认为我们可以先撤了。” “但情报称今天这段时间内绝对会有一场交易,而我不认为直属于联合会高层的调查队会提供没有把握的情报。” “但什么都没发生,这就是事实。” 莱兹打了个哈欠,长时间的检视让他,不,或许是让他体内的老家伙疲惫不堪。 “你和爱兰先撤吧,我在这里再看一看,顺便问下还在站岗的警员。” 艾希恩仿佛理解般的拍了拍前者的肩膀,对莱兹的撤退请求表示了认同。 “真不用我们在这帮你了?” 莱兹话虽这么说,但他已经转头向店员喊着要再来三杯打包带走的咖啡混奶茶。 “嗯…爱兰回去之后帮我查下卡波里德驻丹泽尔顿的总使馆是谁在负责,顺便询问下这次我们撞见的车队是具体接送哪个官员的。” “你是怀疑……” 爱兰在街的另一边警戒着到下班时间逐渐密集起来的过往人群。 “希望问题不大……” “好,注意安全。” 她在着重叮嘱了一遍后也挂断了通讯,莱兹则是拍拍艾希恩的肩膀,意会般的点头后便老老实实的跟在爱兰之后离开。 艾希恩看着莱兹有些搞笑般的反应只是略微叹气,在雷奥多走后,莱兹在队内的态度几乎天翻地覆,尤其是在爱兰面前,他几乎不敢多说一句话…… “麻烦请问下,您在这段时间内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他从之前监视的位置走出来,绕了街道一圈后再走上前去,朝着银行门口的值班警员出示了他的证件。 “没有,是有什么案件吗,先生?” 警员拿起证件看了两眼后便还给了艾希恩,尽管他没有表达出来,但艾希恩还是察觉到了警员的意思。 “没有什么危险案件,只是问问,让你的那几位同事继续你们的事情。” 艾希恩将视线从那几位远处明显紧张警戒起来的警员们收回: “之前的车队是属于哪位的?” “啊?您是说那些卡波里德人?” 警员明显轻松起来,看来这位特别行动处的警长先生并没有在追踪某些危险分子。 “上级跟我们说的是一位名叫博尔涅托夫的商人兼外交副官要在这家银行里办理业务,由于现在局势紧张嘛,就让我们临时在这里站岗半天,至于其他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博尔涅托夫吗…办理业务……” 就当艾希恩准备和警员道别时,一位形色匆匆的客人碰巧从银行内走出,随身携带的皮包甩在艾希恩身上竟让他有种重物碰撞的感觉。 “抱歉先生…” 客人急忙道歉,但他的脚步从未停下。 “喂…等下…你的皮包!” 艾希恩想喊住那位客人,但他随即便发现了在爱兰他们撤走后,周围已经有好几位明显揣着武器的“行人”朝银行的位置靠了过来。 “叫你的同事们后撤收缩到银行内,向警署和联合会请求增援,快。” 艾希恩见状便放弃了继续喊住那位可疑客人,而是转向去提醒还在懵圈状态的警员。 “是,先生!” 警员和他的同事们很快开始退到银行前厅的柱子后举枪警戒,很明显他们中也有人发现了那些走出队伍不怀好意的行人。 很快,一辆辉晶汽车从街头的拐角开出,它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那位客人面前。 就在艾希恩瞄准了汽车轮胎的下一刻,车门打开,同时一发不属于他的子弹打穿了客人的胸膛,那是从车内打出的子弹。 “长官…他们好像不是一伙的。” “……” “先隐蔽,保护好自己。” 外面负责掩护接应的那群人明显也愣了一小会,但随即便从四周掏出武器向汽车开火。 场面瞬间变为了两方混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行人与商铺都提前注意到了银行前厅执勤警员的异常,飞射的弹片并没有造成平民的伤亡。 汽车在弹雨中很快千疮百孔,在那些武装分子结束齐射后,局面变为了几位警员和他们的对峙。 领头的根本没朝银行这边看哪怕一眼,他带着其中几人迅速贴近并围住汽车,但诡异的是……就在他的手即将拉开车门的下一刻,他与周围随从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喉咙。 “砰!” 一阵沉默的枪响。 “你们快走!撤到银行内去!” 艾希恩话音刚落,汽车残缺的车门就已经从车内被踹开,只见从中走出的,一身布满弹孔的躯体正慢悠悠的以极其诡异的爬出来,对着周围还有意识四散逃逸的武装分子们挥手。 在众目睽睽下,这些人的面庞纷纷扭曲起来,身体和那具如果还算的上是完整的人的躯体一样扭曲起来,但艾希恩很明白以正常人的身体,做出这样夸张的动作究竟有多么痛苦。 在做完这一切后,它伸手从副驾驶位置上那具可疑客人的尸体身上拿起那掉落在座位上的皮包,然后留给艾希恩一丝狰狞的面孔后便飞速离开已经一片狼藉的现场。 “……” 街角处,前来支援的联合会成员与军队已经沿着街道边缘疏散不知所措的民众并开始封锁现场。 艾希恩同样没有停在原地,他紧跟着躯体的怪异步伐,它的双腿好似无知觉般大跨步奔跑,维持着和艾希恩的距离。 “灵体派的疯子……” 他明白面前这又是一位灵体派教徒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到了这具尸体之上,或许现在对他本体没什么危害…… 但当他这里的躯体彻底湮灭时呢? “就是现在。” 绿芒从高处闪现,硬质化的木镖精确命中了狂奔的躯体,在其后爆开一摊仍然殷红的血花。 “唉…这都什么事……” 莱兹呵退了周围看热闹的平民,因为他看到那具已经说不清是什么玩意的东西竟然还在僵硬的重复奔跑的动作。 “老头!” “放心用就是了……小喽啰还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血色染上莱兹的手腕,他放弃了掏枪的想法,转而从袖口抽出一柄破旧的短刃。 他迎着高速奔向自己的躯体挥舞刀刃,刀尖精准划过躯体经过的脚踝,与其接触的部位迅速萎缩坏死,化为一摊絮肉脓血。 躯体狞叫着倒下,包裹也摔落在地。 艾希恩随后赶到,用长剑切断了它还可能利用的双臂。 “说出本体的位置,我还能饶你一命。” 低阶的灵体派教徒几乎和自己附身的傀儡生死共命,他如果此时将剑插入躯体的头颅,那么它所连接的教徒也会大概率陷入痴呆。 “魂…魂归吾神……” 它最后留给艾希恩一抹狰狞的微笑,然后这具躯体唯一算得上完整的地方便爆裂开来,混合着脑浆的碎肉迸溅四散。 “……” “那个包检查了吗?” 艾希恩用衣服上还算干净的区域擦拭着长剑,并迅速将其收回剑鞘。 “包是空的。” 莱兹朝艾希恩摇摇头,在翻找了一下皮包后便将其扔开。 “什么都没有,包括死神的气息。” “怎么可能?” “……” “有什么问题吗?” 爱兰小跑着赶来,幸亏他们俩离开的方向凑巧是这具躯体逃跑的方向,不然以艾希恩的速度还真不一定能赶过这根本不需要休息的躯壳。 “这皮包之前在拿出来的时候我碰到过,里面绝对有东西。” “追逐的时候他扔掉了?” “不可能。” 艾希恩立马否定了莱兹的想法。 “全程我都在盯着,不可能有疏忽。” 他边说边蹲下翻弄着已经没有气息的尸体,随后无奈的向爱兰和莱兹摇摇头。 “那就回去看看,可能是障眼法,它把东西故意留在现场了。” “好。” 几人将现场交给赶来支援的智识与存护教会的几个小队,没有过多的交流,辉术者们只是微微点头问好便继续着各自的工作。 “……打扰一下,请问在这车上有发现什么吗?” 等几人赶到时,整辆车已经被军警清理分解,易燃易爆的辉术驱动核心摆放在银行边的空地上。 “没有。” 负责现场的军官还有警督与艾希恩分别握手以示敬意,尽管后者的手上并不是这么“干净”。 “车内还有两具早已死亡的尸体,目测是这辆车原本的司机和乘客,除了后备箱中的武器和一些自制爆炸物,我们暂时还没发现任何和辉术方面有关的东西……” 警督继续向艾希恩交代现场暂时的情况,而军官则是指挥着士兵整队撤退,将现场进一步移交给联合会与警署。 “什么也没有?” “是的…先生,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我手下的小伙子们现场把整辆车拆了…呃…尽管它现在本来就差不多是零件状态了……” “不用…我知道了。” …… “有进展吗?” 爱兰刚检查完那几具摆放在地面上的死者尸体,现场的警员们正在等待法医和生命教会的播种者们来对它们进行进一步鉴定。 “车里没找到,你那边如何?” “全是一枪毙命,没有辉术的痕迹。” “……” “如果你确定包里确实有东西,那……” 莱兹眼神飘忽的扫视着周围正在忙着各种事务的官方人员。 “先回去跟联合会报告吧,现在怀疑这些还早…或许是我感觉错了也有可能……” 艾希恩叹了口气说道: “至少证明联合会另外一支调查小队提供的情报没有错误,只是这方式倒有些…唉……” “……” “在回去之前你确定不把你的外套脱下来扔掉?” 莱兹有些嫌弃般扇了扇鼻翼。 “不扔。” “但真的很臭啊,已经开始污染到我的鼻子了。” “你可以帮他洗,正好你回去摆烂之前可以顺便运动加洗澡了。” “……” —————————— 第36章 去海滨 两座墓碑。 众多前者中一抹突兀的新。 少女亲手将它埋入土中, 把石块立在这教堂之后。 此刻她正在愣神思考,想着自己究竟要干些什么,安德姐说过自己已经从学校毕业,完成了她的第一次弥撒。 但她不会为自己分配去处。 因为祂不认为有权利分配她的人生。 …… “希望我没有来错地方。” 声音出现在身后。 “嗯?” 她回头观察来者,没有敌意,毕竟没有人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随意出入宁静大教堂的静谧处。 “您是来探望某人的吗?” 她微微歪头,尽管她现在按照规定不能再穿着宁静教会的衣袍,但习惯深色长袍的西斯黎娜也仅仅是拜托姐妹们将自己的旧衣服刺去宁静的标志。 “算是吧…有人拜托我探望一个老队友,结果来到后发现小子过的还不错嘛……” “……” 不适当的烟味呛到了西斯黎娜,虽然她也不知道在这里点烟究竟违不违反规定,但看守静谧处的姐妹倒是无所谓。 “每个人来探望的时候都会点两根烟……所以根本没必要有这个规定…你应该庆幸他们还没在碑上倒两瓶麦酒。” 她的话是这么说的…… “承蒙关照了老兄。” “当然还有这位虔诚的女士。” 他径直走到自己刚刚树立好的墓碑前。 它们没有回答,它们不会回答。 “这……” “但现在还不是给你们送行的时候。” 来者眯了眯眼睛,把烟灰适时抖落后便转向不知所措的西斯黎娜。 “你应该知道这片土地事实上被死亡遗弃,不会给予任何灵魂以安宁的机会;它们会重复,重复到彻底沉沦在自己的回忆中,直到化为海的一部分,也就是这片该死的灵魂海。” “对吗?西斯黎娜小姐。” 中年人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她。 “你……” “谁能想到这片四战之地,东西大陆的中央之上,沉眠百万亡魂的土地会被本该最疼爱它的死亡抛弃?” “…呵……怪不得宁静教会和生命教会为何在此地自死神教覆灭后逐渐兴盛……” “……” “拯救与接管,本质并不坏就是了。” 他走近,把一张照片交到西斯黎娜手上。 那是一张堪称诡异的照片,全身重甲的巨人和士兵们正在与血红的触手厮杀,而最前方的,似乎要消失在照片中的那个背影…… “艾希恩?你怎么会有他的……?” “这就对了。” 中年人站立在西斯黎娜身旁,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目光聚焦在那两座无声的墓碑上。 “为何不去找他呢?你明明一直知道。” “灵魂海的形成是这个世界法则下的一个奇迹,它让死亡化为虚无,让生命融为回波。” “你不属于这个时代,我能看出来。” “……” “但这不重要,如果我们共同的任务都是将这个并不甜蜜的奇迹归于湮灭……” 中年人将自己的单片眼镜摘下。 “那为何不去追随另外一个奇迹呢?” “又或许。” 他把目光转向少女,眼神飘忽。 “你也亦是奇迹本身呢……?” 西斯黎娜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照片,仿佛做出了决定。 “对我来说,他算是个麻烦……” “嗯……” 中年人咳嗽了两声。 “各种意义上的。” 他将烟抽完,轻轻鞠了一躬后便转身离开,没有再说什么。 “等等!打扰一下…请问您是艾希恩的……” 她猛一转头。 没有回应,男人已经离开。 只有一缕还没消散在空气中的,那股躁人的烟气还提醒着她。 —————————— “起这么早干嘛?” 莱兹捂着嘴不停的在前台打着哈欠。 “但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艾希恩向莱兹递过去一份刚买到的早餐,但从卷饼已经蔫掉的边沿看,这份外卖到手的时间可能和它出锅的时间差了不少。 “爱兰不是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就是被她的电话吵醒的……” 边抱怨边咬了口饼,莱兹猛的干呕了声。 “这卷饼是昨天的吗?” “……” “临近店铺卖鱼卷煎的已经早出海去了,其他的你又不喜欢…嗯……早晨的那家咖啡店倒是一直开着,不过你给我的钱并不够。” “……呃,你没有钱吗?” 莱兹看着艾希恩手上的麦酒,再嚼了嚼口中干瘪的大饼,他试图伸手去那个小冰箱拿起熟悉的冰镇饮料,但很快却触电般弹回。 “……” 艾希恩继续小口抿着他手中的麦酒。 他没有刻意回头去想象莱兹尴尬的神情。 “对,还有件事……菲妮现在到哪里去了,我记得她不是已经完成了联合会的基本培训了吗?” 他把麦酒稍微倒了些在莱兹之前的杯子里。 “她被分配到南法尔坎特接壤处的联合会小队实习了,那里算是安全轻松的地方了。” “嗯……” “在雷奥多走之后。” 后者一饮而尽。 “那她有说什么吗?” “嗯…没有吧……我记得她是和爱兰一起住了几天,然后就去那里报道了。” “……” “……这样也好,她的心态比同龄人坚强许多,我们也应该相信她。” 艾希恩又想起之前在楼上和她所聊到的那些,这位坚强的女孩或许已经料到了今天的发生,但他还是认为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还是太早了。 他不知道菲妮是何时将自己双亲的离去释怀的,又或是她从未释怀,只是将悲伤掩藏在自己的心底? 艾希恩继续抿着酒。 再多的想法化为一声叹息。 他能做的也只是保护好现在的大家,然后……把那些肆意播撒死亡的畜牲们堙没在自己的阴影内。 “……” 小门从外打开,爱兰还是那么准时,只不过她后面还拽着的另一位可着实让艾希恩咳嗽了两声。 “这是……” 艾希恩看着还似乎有点不习惯出现在这里的西斯黎娜,后者躲在爱兰的身后,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西斯黎娜的教院生涯已经结业了,安德大人跟我说她想要来我们这里帮忙,正好安德也在考虑将她究竟分配到哪里……” 爱兰将西斯黎娜推到两人面前,少女这才缓缓抬头,朝艾希恩点了点。 “正好已经确认她就是那个关键的‘钥匙’,所以也顺便待在你身边,这样也会安全不少。” “我没意见,我们正好缺少人手。” 艾希恩拉过西斯黎娜的手,让后者在自己身边就坐,随后他便示意爱兰继续。 “寒暄就留着往后任务中吧,昨天的事怎么样?那些人的身份应该很好查。” “……很复杂。” 爱兰回到她熟悉的前台内,将随之带来的一叠调查文件拍在桌上。 “首先那天车队护送的官员,博尔涅托夫,他本质上是卡波里德边境较为活跃的一位商人,主营业务是在丹泽尔顿走廊利用混乱的商品税务差来赚取利益。” 她把另一张照片抽出,那是一位挂着虚假婞笑的矮胖中年人在和另一些卡波里德官员握手的场景。 “他似乎是用贿赂的手段得到了现在这个委任外交人员的职位,目的很明显是为了让他更容易的在两国边境以‘合法’的身份来干活。” “……” “这是谁提供的情报?” 莱兹转了转酒杯,挑向情报页上的法尔坎特军部标志。 “那些隶属于大法尔坎特军部的联络员向我们提供的情报,他们怀疑这位博尔涅托夫的私下交易可能含有某些危害国家安全的违禁品。” “……这应该不归他们管,边境管理部是吃干饭的吗?” 莱兹把酒杯重新塞进已经停用的冰柜,他似乎对军部的反应很感兴趣。 “你不明明知道?” 爱兰望向莱兹的目光有些无语。 “大法尔坎特只是在丹泽尔顿领中有实际驻军,而广阔的丹泽尔顿走廊基本都由卡波里德军队实控。” “……” “至于另外那个撞到你的可疑客人…他的身份是一位前几年退役的驻守士兵,据他邻居的话是这个人每月都有固定一天去银行领取他的退役费用和残疾补偿金。” “残疾……?” 艾希恩倒不记得他碰到自己时,自己感觉到了他有任何残疾。 “战争夺去了他的家庭和左手肌腱。” 爱兰极快补充道: “那家私人银行就是他一直去的那家,退伍费也是由卡波里德方面确认的,这也是他本月第一次去领……” “一切正常吗……另外的呢?” “这才是接下来最有趣的地方,嗯……‘有趣’是警署那边的调查人员所称的。” “现场一共有十六名武装分子确认死亡,而几乎全部的死者都来自于首都大法尔坎特的一处船厂。” “全部都是法尔坎特人。” 她着重强调了下。 “那就说明这件事跟血债半点关系都没有?单纯是抢劫或仇恨性袭击?” “但我只说了是部分…有两位夹杂在这些船工之间的死者,从他们身上搜出了血债组织的联系文件,也就是这个。” 爱兰又把另一卷沾血的残破皮纸从案件袋里抽出来。 “他们这两人的任务是混在这群船工中,趁机夺取这些船工的货物,有可能的话,解决掉这些船工。” “只是这纸上并没有写出货物具体是什么,可以确定的是血债和死神教都是为了这批货物来的,他们在这次事件内并不在同一阵线。” “……” “但是没有人活着离开现场,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艾希恩根本不需要思考就知道为什么联合会和警署希望案件继续调查了。 “血债,船工,退役士兵,死神教,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活着离开现场,但他们的最终目的——那些所谓的货物却神秘消失了。” “……” “所以我们要从哪里开始,你现在是老大。” 莱兹放弃了思考,直接将问题再次抛给爱兰解决。 “我们要去一趟公务旅游了,去大法尔坎特郊区,那里有大法尔坎特最后一处还在运营的船厂,如果你们能把它当成一次旅游的话?” 爱兰乐呵呵的开始在前台准备起她前些天刚买到的炎国红茶,艾希恩则是开始翻阅起前者留在桌上的报告卷宗,一旁的西斯黎娜小心翼翼的和艾希恩一同找了张关于死神教的报告查看。 “所以说我们要去调查那群船工?” 莱兹从沙发上起身接过爱兰放在桌上的第一壶茶,并老老实实的先给另外两个还在检阅文件的倒好。 “联合会的另外一部分人去调查那个死掉的死神教成员,警署负责那个退役士兵的对接工作和血债成员,然后就是我们了。” 爱兰终于忙完了工作,有空坐下来仔细享受她目前的成果之一。 “味道感觉比维多利亚红茶更清淡一些,不过我挺喜欢这样的味道,天天咖啡喝多了偶尔来点别样味道也不错。” 莱兹似乎十分满意。 “我们的莱兹事情不干一件,品茶倒是别有一帆风味?” “没没没…哈哈……这不是喝到你泡的茶,有感而发吗不是……” “喝吧喝吧……” 爱兰重新开始享受着自己手中那杯冒着热气的微红茶水,看着前桌那两位认真的“搭档”和躺在沙发上闭目的莱兹。 除开少了一位和自己同样位置的…… 她扶了扶脑袋,轻叹一声,不再去想其他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专注于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 “对了,西斯黎娜。” “嗯?” 少女在艾希恩旁边仰头。 “忘了给你向联合会申请武器装备了,我们刚刚只是给你把相关的证件办好了……武器我们要到联合会和警署分别去领。” “菲妮之前就是从警署那边领到的蚀刻武器,如果你想用一些近战的武器…我可以向联合会申请。” “不用了…爱兰姐…我有自己的武器。” 西斯黎娜闭眼,紫黑的光环分别从她周围沿内外三层环绕,整个行动处的光线似乎都被逐渐牵引,连同另外三人的目光。 她伸手,光环随之变换,压缩,重组,最后化为了一柄长态镰刀状的圆刃。 “我感觉我可以退休了。” 莱兹打破了沉默,他起身摆摆手,脚步朝向小门。 “申请去整理行李啊,我要去享受这次大法尔坎特郊区的愉快旅行咯。” 第37章 海的故事 “感觉如何?” 爱兰将摄像机举起,镜头透过火车车窗,将轨道不远处那片深蓝的大海留存在胶卷内。 “这条主干线在几十年前可是从未承接过客运任务,只不过由于战争已经逐渐仅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之中,法尔坎特政府才开通了这一条干线用于乘客的往来。” “堪称壮观。” 艾希恩点头给出了赞许的评价,十余条宽沿铁路即便在沿线用绿植装饰的情况下也难掩它们本身所带来的巨大震撼,很难想象在战时它们会给前线带来怎样程度的后勤支援,在前者感叹的同时,对面坐着的莱兹还附和道: “没错吧,我刚来这边报道的时候就被吓的不轻,至少在南方联盟和莱德尼尔那边我没见到过,也没想象过单纯钢铁所带来的工业造物会给人带来怎样的震撼。” “看来这串铁路网最初的作用本就是承担起法尔坎特东方战线的后勤运输…但现在也不错,一条铁路盘活了几乎整个北方沿海的经济和人员往来。” 艾希恩观望着不时从视线内快速闪过的军绿色货厢,隔壁几条线路的情况证明了它仍没有丢掉它本应该承担的责任,但他还是更愿意将注意力放在近海上偶尔可见的渔船与邮轮之上,只是在目光偏移的一瞬,艾希恩看到了在自己身旁发愣的西斯黎娜。 少女同样凝视着那片远处深蓝的海,他能看出来,与爱兰那隐隐的怀念与伤感不同,她是在害怕着什么。 那种紧张的不安。 “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没……” 西斯黎娜匆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只是有点不喜欢…我讨厌远处的那片深蓝,嗯……应该是我不喜欢这片尽头暗淡的大海,我害怕它的颜色……” “很像那片灵魂海的颜色?” 艾希恩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原因,毕竟之前发生的事情对这个和他一样失去记忆的少女来说还是太残酷了…她本以为灵魂海是自己的安身之地,却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 “不用怕,这次我们都在这里。” “不用去刻意想着那些,海也可以带来许多从未有过的快乐和体验,不是吗?” 他把还刚刚开盖的卡兰德汽水递给西斯黎娜,后者接过后便轻轻地靠在他肩上,将视线转移到沿途的风景之上……至少艾希恩能感觉到她的心绪不再短暂执着于那些缥缈的幻影。 …… “话说爱兰你去过远海吗?我记得从我来到法尔坎特的时候政府就已经严禁任何大小船只前往远海了,这浅海跟你们去过这么多次,也没什么新鲜感了……” 爱兰在听到莱兹的话后不满的瞪了后者一眼,示意他西斯黎娜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但似乎莱兹在刚刚并没有注意到艾希恩说了什么,又或许是乘务员送来的麦酒有点“劣质”,让自诣为酒量很好的他现在有些飘飘然。 “这有什么,沿海国家的远海禁令又不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了,每年不都有想去探险的疯子迷失在那无边的深蓝里?” “唉……” 爱兰无奈的摇摇头。 “在我记忆中根本就没有人还会提起北方海的深处,那是基本已经去世的老一辈口中才会有的故事。” “……” “那是因为北方极境半岛中唯一已知的部落国家——青树之国早在四皇会战,也就是上个大纪元之前就已经开始逐渐减少与外界国家的联系。” 一句沙哑却异常有力的回答突然从座位的另一端传进耳畔。 艾希恩几乎立即定位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位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壮硕老人。 “北方极境的最外沿是吞噬一切生命的绝境之一,它从北方海起步,深入洛恩克斯臂湾,直至冻原深处……甚至有流言声称洛恩克斯内卫最初的成立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清除从冻原深处逸散出的,与北方极境相同的‘污染’。” “……” 坐在外围的老头越说越来劲,似乎是好久没见到有人还能讨论关于远海的问题了。 “要是离的近点,从海岸线就能看到那些本用于指引坐标的旧灯塔,只不过从‘污染’开始蔓延后不久……这些本来用于指引的老家伙们反倒成为了一道警示带。” “……” “污染……什么是污染?” 不仅是莱兹开始坐正身体仔细听老头讲起故事,就是刚刚还沉浸在担忧中的西斯黎娜似乎都对老者所谓的故事提起了些兴趣。 “那是能够逆转一切的侵蚀,让海变为土地,让绿洲变为沙漠,让冻松原变为漆黑而无尽的地狱……” 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自从蒂法斯温特号驶入那片突然溢满黑雾的远海后,就没人再见到过她…无论是在四皇会战之时,还是在百年之后的现在。” “她的逝去也带走了远航时代的热情……往好处想,这也是她给我们这些水手最后的警告。” 老人迅速收回自己的悲伤,回众人以爽朗的笑声。 “蒂法斯温特号正是当年法尔坎特远海舰队的旗舰,但大部分人认为其是被文森特帝国的陆行舰集火重创而沉没的……” 爱兰在旁边给众人补充道: “但我们面前这位先生可能比那些所谓的调查人员更了解一些大众不知道的东西。” 她看向仍在微笑的老人。 “没错,她确实是受到重创后才被迫驶向远海以躲避进一步的打击,但蒂法斯温特号只是恰巧碰到了来自北方极境污染的蔓延……” “她从未逝去,她只是迷失。” 老人脱下深蓝色的军装,展露在众人面前的是半个已经难以称得上是肉体的身躯,辉晶,血肉与骨刺勉强“平衡”的塑造为他的左半身。 “在我意识到自己的辉术感应是因为那片弥散至海面的黑雾所造成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正是我亲自向当时所有还在那片海域的船只发布了公频警告,而我活了下来,并且我相信其他人亦只是迷失在了那片污染里,纵使形状改变,物质轮换,他们仍在那里,与我们的家…我们的旗舰在一起。” “……” “都看我干什么,你们难道还没听出来这老头已经活了上百年了吗?” 莱兹的脸部肌肉抽了抽,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询问老头关于他到底认不认识面前这位的问题。 “请问您是?” “上面不是让你们来调查一批客死他乡的船工嘛…虽然我并不知道手下那堆老伙计怎么想的,但……” 老者顿了顿,然后严肃的说道: “身为法尔坎特第三任,可能也是最后一任海军司令,我不能对我仅剩的这些船工们坐视不管。” “冯.维兰.邓里茨,很高兴认识你们。” 他和爱兰握手,随后向众人致意。 “请放心,我没有妨碍各位的意思,只是拜托各位,一旦查出原因,请一定告诉我真相。” “由衷欣慰你们能够喜欢浅海的风光,祝好。” 老者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审阅从他随身皮包内拿出的文件,只是前者刚坐下不久便被随行人员告知了某事,在和艾希恩众人再次道别后邓里茨便离开了这节车厢。 这列车厢是被特别承包的专列,除了他们之外本就没有多例外的“客人”。 “不像长生种,他应该是隶属于军部的高阶辉术者,正如他说的,他是现任的法尔坎特海军司令。” 对辉术的熟练应用可以明显提高施术者本身的寿命,当然他们也要面对逐渐加剧的失控风险,毕竟辉术失控对辉术者来说就意味着死亡已经在向自己招手。 “为什么他会说自己大概率是最后一任海军司令?” 莱兹对法尔坎特这方面的了解不是很深,于是他自然而然的转向询问自小在海边长大的爱兰。 “很简单,文森特帝国已经覆灭,虽然她的影响还遗存在广袤的大陆,但对法尔坎特来说,西线的国防压力已经消失,而东线的复杂情况也让法尔坎特政府没有必要耗费巨大的开销来维持一支因‘污染’注定无法开出北方海的舰队。” 艾希恩替爱兰给出了这个在他脑中最合理的答案。 “艾希恩说的没错…除了每年一度的国庆日,那些处于半退役的巡洋舰与小型炮舰几乎一直待在位于大法尔坎特的港口工厂内,也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爱兰回想起小时候在浅海边玩耍时遇到的那些警署巡逻艇,那时她还认为那些小艇连游船的大小都不如,拉着自己的母亲想要用家里的船和那些巡逻艇比速度。 当然那都是很多年之前的往事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一个事实—— “这些用传统能源进行驱动的中小型旧军舰进行海岸巡逻往往是过于大材小用,而且亦缺乏巡逻该有的灵活性。” “这位女士总结的很到位。” 留下来收拾邓里茨放在桌上文件的文员发出了赞许的感叹: “以往我们旧海军的优势建立在辉晶工业技术未爆发的时代,而在那之后,我们唯一的优势便只是能拥有普遍来说比陆基平台更大的空间和与之带来的,对超口径主武器的优越缓冲效果。” 骄傲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文员苦笑了一声: “可惜现在我们还剩下的老家伙们大小连维多利亚旧式陆行舰都不如,更别说火力,机动和防护了。” “……” “但我们的骄傲,蒂法斯温特号是唯一的例外,她是我们的利剑,她的主炮能在你想象的任何堡垒上开一个洞,不,是能直接将它们湮灭在火焰中。” 他的表情和刚刚的邓里茨无二,但艾希恩不理解的是他们二人明显不处于一个时代,却仍在为自己可能从未见过的一艘战舰感到骄傲。 艾希恩有种感觉,当自己查清手上现在这个案件时,他会理解这种难以叙说的感受的,他会的。 “……” 列车开始鸣笛,变轨的震颤拉动着众人的视线,海岸线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法尔坎特首都外密布的工业厂区,高耸的排气囱向天空播散白色的烟幕,一列列从旁线运输进工业区,堆满辉晶与钢铁的绿箱货厢在等待进一步的线路安排,以此并入城区外内线来转运自己承载的货物。 “工业之国的皇冠明珠……” 艾希恩想起了之前在别处听到的关于法尔坎特的形容。 “大法尔坎特是除在西法尔坎特首府鲁尔之外,这个国家唯二的工业核心,这还是不算南法尔坎特首府维拉娜克的前提下,整个法尔坎特文化圈能有三个以上这样规模的工业之城。” 莱兹似乎对工业和机械方面有着独到的兴趣,他同时也确实是现在小队装备维护的实际负责人。 “很美,工业的震撼与壮观丝毫没有掩饰她粗犷的意图,一种别样蓬勃的生命。” 爱兰并没有觉得这种规模的辉晶工业会与自己所信奉的教义所冲突,法尔坎特的工业从落后的传统能源,到追逐模仿维多利亚传来的辉晶转化技术,最后到形成自己独特的一套辉晶大规模集成化工业…… 污染,功耗,规模,结构,组成……所有问题都在逐代人的努力之下迎刃而解。四皇会战的纪元只是暂时将她拖入了一个看似无解的泥潭。 但只要那些蜂巢般密集的管道中还流淌着橘红色的血液,那它们所带来的蓬勃生命力终究还是会带领这个民族走出战争与死亡的阴霾。 这正是生命以另一种方式的华丽绽放。 “……到站了。” 汽笛从急促变为悠远的舒缓,艾希恩一行人从座位上起身,只不过他们没有在站台的出站口外再见到邓里茨和他的随从们。 “应该不用再自我介绍了。” 几位身穿警服的联合会成员在尽头迎接着他们。 “欢迎回家,爱兰,莱兹,至于雷奥多……我很抱歉。” 为首的中年人看起来和雷奥多年龄相仿,他似乎在第二时间才察觉到了艾希恩与西斯黎娜这两副新面孔。 “哦,抱歉,我刚刚没注意到。” 男人再次向艾希恩伸出手。 “欧博拉…联合会驻大法尔坎特特别行动第二组组长,同样是爱兰和雷奥多入会的引荐人。” “很高兴认识你。” 第38章 去向前 “但您看着似乎比雷奥多还年轻一些。” 艾希恩与其握手,他更在意的是欧博拉挂在衣领两侧的臂章,那明显是代表着法尔坎特军部的布章。 “一切都感谢存护的庇佑,让我能为充满伤痕的国家服务到现在。” 存护的信徒,但隶属于军部,他的话也是对艾希恩疑惑的回答。 “为了不提前惊扰他们,我们首都军部没有通知警署,发布任务的联合会也没有先期部署人员,所以目前我们有关部门没有什么情报提供给你们。” 艾希恩一行人在欧博拉的带领下走进了列车站的一处私人候车包间之内。 “你们连最基本的监视都?” 莱兹没想到这些首都的老爷们好像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偷闲”不少。 “没有没有,我们只需要保证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离开首都就行了,至于他们自己……我想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那些去“出差”的同伴还是同伙们已经遇到不测了。” “……” 欧博拉很自然的在坐在艾希恩一行的对面,作为一位队长,他当然能看出来这些同事们对自己的工作态度不是那么的肯定。 “只是联合会没有授权我们军部的协作人员来调查这部分案件罢了…虽然法尔坎特的联合会与军部都服务于这个国家,但现在那些代行者们宁愿让你们这些队伍四处奔波也不愿意让军部掺和进一些敏感调查内……” 他摆摆手做出一副无奈的苦笑。 “原因嘛…应该大家都明白的吧……” “了解,但我们同样希望展开独立调查,具体的结果我们会呈报给联合会,然后由他们做出最后的判断。” 爱兰收下了欧博拉递过来的文件袋,她简单的翻了翻,里面有他们需要的住处地址与那座船厂的基本信息。 “当然可以,军部当然不会干涉你们的调查,毕竟现在我们也对这些频发的各种事件头痛不已,但既然我是隶属于军部现临时挂职于联合会的接洽小队,那我就有责任给你们的任务提供必要的支援……” 欧博拉又把一些联系方式与具体地址交给了坐在西斯黎娜旁边的艾希恩。 “这是一些联合会行动处的地址和联系方式,除了一些极端的事件,我相信大部分的‘意外’你们应该都可以自己解决。” 艾希恩早已经注意到欧博拉的目光一直在端详着自己身边正在协助爱兰转录文件信息的西斯黎娜,显然联合会已经和军部共享了情报,最起码告知了他们一部分关于在丹泽尔顿发生的事情。 “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遇到了无法单独面对的不可控风险。” 欧博拉从他的灰色大衣里掏出了一件堪称小巧的通讯器,不出意外,他起身将其放在了西斯黎娜的手里。 “记住…我的同事们,即便我们可能在某些方面目的不一,但没人想要局面朝着完全崩溃发展。” 此时欧博拉的神情和之前的懒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军部的代表只关心西斯黎娜的安全一点,而除此之外的一切他们并不在乎,或者他们还乐意联合会愿意分担本就超负荷的治安系统。 “我会保护好她,不用你们担心。” 艾希恩虽然嘴上回绝了欧博拉,但他并没有让西斯黎娜将那件通讯器递回给这位“兼职”人员。 “那么我的接待工作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嗯……进一步的汇报应该就是联合会的事情,我就先一步告退了。” “……” 中年人迅速恢复其慵懒的状态,在和爱兰又寒暄几句后便离开了包间。 “之前他培训你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工作状态吗?之前在这边干活的时候你们可没跟我提到过他。” 莱兹有些无语的看向爱兰,后者正在将欧博拉留下来的文件重新装回袋内。 “他只负责当初将雷奥多和我分配到一个小队,包括后面你的加入都是由他审批的,当初我是认为没必要才没介绍他给你……” “……” “好了,别再纠结于这些了,我们先去看看他们分给我们的住处到底在哪。” 爱兰微念之前脑海中记住的地址。 “柯尼斯堡区,海浪大道,薇诺拉街17号。” “唉,不知道我们之前的行动处怎样了…我还挺怀念的。” 莱兹怀念起了之前他在首都城区内的那间小屋,虽然没有丹泽尔顿分配的这么大,但也是段值得铭记的回忆。 “走吧…那里被改成一家有名的炎国烧烤店了,到时候有空我们还可以去那里尝尝滋味,顺便看看我们之前的装修变了多少。” 爱兰几乎脱口而出的回答还反而让莱兹吓了一跳: “你之前就查过?” “嗯……” 她轻轻点头: “之前想着总有天会回来的,就问了下………不过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 四人随后离开了列车站内的这处包厢,但却在车站一层的电车换乘处前发现前往郊区地址的电车只有最后两张车票。 “连站票都没有吗?” 售票员认真的点点头,将仅有的两张票递出窗口。 “1016号线路正在返修,虽然还能运行辉晶电车,但出于安全考虑,这边严禁过量售票……” “呃…大姐头…我们咋办?” “嗯……” “各位可以先两个人坐电车,前方几公里处还有一站客运站台,那里也有前往海边郊区的线路。” 售票员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怎么说?” 莱兹把手中的票在面前摇了摇。 “你和爱兰先坐电车去整理下分配的住处吧,我和西斯黎娜沿着路再走一会。” “……也可以,我和莱兹先去那里看看,顺便准备些能用到的生活用品。” 爱兰没有多说什么,她对西斯黎娜和艾希恩可谓是相当放心。 “那就走吧,西斯黎娜?” “好。” 莱兹目送着两人走下电车站台的阶梯。 “他俩光看起来其实还蛮像一对姐弟,嘿嘿,你说呢?” “嗯…西斯黎娜是比她看起来的年龄早熟些,但这种东西我认为更多的还是看一个人能带来的气质吧。” 爱兰斜靠在站台的单杠椅上,斜眼打量着能说出来这话的莱兹。 “啊哈哈…当然,您老本来就是我们队永远的大姐头。” 莱兹打了个哈哈,试图跳过这个他提出的话题,但爱兰的法杖已经敲到了他的后脑。 …… “哥……艾希恩…” 西斯黎娜和艾希恩一同并排走在郊区略显破旧的街道上,路上还不时有行人向她行属于宁静的礼拜。 “怎么了?” 艾希恩的衣角被西斯黎娜从身后拉住。 “你的衣服确实是一件货真价实的教袍…除了没有徽章之外。” 他认为是这些不必要的打扰让她有些困惑,艾希恩握住后者的手,却不曾想她却主动挣开了自己。 “不…我只是……抱歉……” 伴随着逐渐颤抖的声音,艾希恩只见到面前少女的头越埋越低。 “关于之前在丹泽尔顿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姐姐和雷奥多叔叔才会被……” “没人会将本来就强加于你的责任怪罪在受害者的身上。” 艾希恩索性带着西斯黎娜就近找了个还算干净的长椅坐下。 “可…在我仅有的记忆里……你就是那片海的管理者…我不但没有履行好自己的责任,还让那些一直在帮助我的人都……” 少女哽咽着,泪水止不住的从她的手掌间滑落。 “明明另外一个“我”能比我做的更好,明明伊洛娜姐姐可以在岗位上颐养天年,明明雷奥多叔叔可以和爱兰姐他们……” “……” 艾希恩确实还从未主动去了解那段意外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主动说出来对现在西斯黎娜的状态还会更好些,她的压力太大了。 “我们来聊聊吧,仅在我们之间。” 他看了看表,时针早已经过了末班车的最后期限,艾希恩用手拭干西斯黎娜的面庞,拉着她走进一家刚开始亮起灯光的餐馆。 ———————— “老板,随便来两份这里的特色,晚些付您钱。” 前台的老人只是随意瞅了一眼后便打了个响指示意,时间尚早,能看出来店内还只是刚刚准备完毕。 “……” “……你是说,你现有的记忆是从灵魂海泛起第一条“不属于它的涟漪”时开始苏醒的,两个西斯黎娜?” “嗯……那时我们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一种隐约的直觉,这里对我们来说就是家,但我们最终发现只有现在的我才能跨越海与现实的屏障,来到真正的世界中。” “所以你们约定,一人守护海,一人回到现实?” “……” 少女轻轻点头。 “但在踏入现实的时候我才想到,我在这边才是真的无所适从,没有亲人,没有去处,更没有目标,而且当时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那片海……所幸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遇到了另外一位恩人,多勒的母亲,我的另外一位母亲。” “……” 艾希恩低头想着自己之前调查过程中所发现的一切。 “终于全部串起来了……” 他抬头观望四周,只有那些开始陆陆续续进店的客人们。 “所以就像你之前说的,生活是从那位母亲的逝去与多勒对你的那次……从那里开始改变的,对吧?” “今天的菜品。” 老板把一碟刚从烤盘中拿下的肉肠送到艾希恩面前,递给西斯黎娜的是另外一碟看着似乎还算个样子的糕点与一杯热酸奶。 “糕点算是送这位客人的,做给我家女儿的,您不嫌弃的话。” “……谢谢。” 老人又盯了艾希恩一眼,然后走回前台,和在其上喝酒的几个汉子说着什么。 “……” “其实多勒和他父亲的想法我是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毕竟是他们将我从一开始领养到…我相信多勒哥也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是被那些人给……” “所以全部人到最后都是深爱着你的,无论生活上遇到什么苦难,无论最终要面对着什么,他们始终都履行着对自己,对他人的责任,你是幸运的,西斯黎娜。” “但我终究没有…我只是一个累赘……我给多勒家多带去了一份开销,让多勒哥为了我的学业而……伊洛娜如果不是收养了我也不会……雷奥多叔叔也……” “够了!” 艾希恩突然提高的声音打断了西斯黎娜无意义的呢喃,少女惊愕的抬头,却发现后者的脸庞不是愤怒,而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罪人的话,也只会是我!” “是我将你分离,是我把你们留下,是我杀死了多勒,是我让雷奥多照看你,是我开始了这一切的悲剧,你认为的悲剧。” “所以这样我就该沉浸在过去之中吗?因为一场无谓的牺牲而去发现更多的类同?” “……” “所有被我阻止的人们都在朝着自己认为正确的目标而前进,所以在他们的视角之内,任何事都可以被承认,任何人都可以被牺牲,任何错误都可以被承担。” “但这真的对吗?” “……” 艾希恩的声音吸引了大部分客人的注意力,酒馆内的聊天打侃声逐渐变成了对这俩看上去像是对情侣的讨论声。 “把斯科利特抓住,只有彻底的死亡才能弥补他扭曲的灵魂,这才是我现在的目标,而不是在原地为其所造成的一切而悲伤。” “正因为如此,我需要你,西斯黎娜,我需要你的帮助来去挽回这一切,既然灵魂海已经处于失控边缘,既然斯科利特还在进行着他所谓的宏大理想,既然你和周围的生活正在被战争,阴谋,和不干愿的一切改变……” “为什么不去抗争呢?去为了还仅剩的去抗争,为了那些爱你的人而抗争?” “我……” “去向前,跟我一起,去赎清我留下来的遗憾,可以吗?” 艾希恩说完后便不再言语,他低头开始品尝起老板刚才上来的肉肠。 “带血的…嗯……味道还挺不错。” “我明白了……” 西斯黎娜的心绪再次平静下来,他是自己的管理者,不论现在的艾希恩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记忆中的人,既然她与他都不是之前的自我,那她便不会再次放弃与之同行的机会。 去为那些往事,那些伤害,那些遗憾画上最终点的句号。 她的嘴角自然地露出一丝释然的浅笑,随后将老板赠的糕点慢慢送入口中。 “喂!” 一声不是很友善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用餐。 “告诉你,你这小子对这位修女小姐态度好点,不然我们这兄弟几个可对你不客气了。” 艾希恩将视线转向柜台方向,不止是面前的这位扶住自己肩头的汉子,其余客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很是“友善”。 第39章 曾经 “我对这位……修女…并没有什么恶意。” 艾希恩放下手中的餐具,对几位围上来的客人回以理解的目光。 “问你了吗?” 为首的汉子还没等艾希恩在开口,另外三个看似是同行的客人便把西斯黎娜挡在自己身后。 “您没事吧,如果被这家伙威胁了您就直说,这饭馆里面可都是我们法尔坎特自己人。” “……” “他对我并没有恶意,几位先生……谢谢你们,但是他真的只是我的同伴…” 西斯黎娜略微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失态后,那最初几位站出来的客人便纷纷在向艾希恩道歉后走到为首的汉子身前。 “丢大人了,老皮尔…让你不自己去问,先带着老子们撑什么场面!” “这下自己看着办哈,别到时候被人家举报了还得让以前的老上司捞你。” “……” 客人们很有默契般轮流捶了汉子一拳,然后依旧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喝酒聊天…饭馆很快恢复了最初的热闹,仿佛之前无事发生。 “……那几个是我的老同事…抱歉哈,只是家中小女也在教会学院读书…这位女士的衣服太像那些修女们了,所以就……” “……” “嗯…实话说其实她确实是修女,而且这套衣服也是由宁静教袍直接改来的。” 艾希恩故作姿态的回答反而让这位汉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回头再看向那位“修女”,却发现后者已经开始在用衣袍掩盖自己的笑容。 “啊?” “这是……” “好吧…没什么先生。” 天色已晚,艾希恩和西斯黎娜对视一眼,随后从座位上起身。 “希望下次有这种情况时您和您的朋友们依旧会挺身而出。” 被叫做老皮尔的汉子此时才发现艾希恩的餐盘已经被自己刚才落在桌子上的拳头震落到地面。 “……需要我再给您点一份吗?” “不用了,我们还要赶路去柯尼斯堡区,这里没有城际联系网络,跟我们同行的伙伴们联系不上我们会担心的。” 艾希恩婉拒,拉着西斯黎娜走到饭馆柜台前。 “老板…结账。” 老头盯了眼两人身后跟着的老皮尔,扶着头叹了口气。 “不用了,他付钱。” 老头指了指汉子,没有多余的话语和动作,他说完后便返回拉起柜台后的门帘走进后厨。 “……” “要不我把钱交给你?” 艾希恩把本要放到前台的钱转手递给老皮尔。 “不不不…这哪的道理,倒是两位要去柯尼斯堡区的话…现在早已经过了前面那站台的最后一班车了。” “……嗯,那我们就去找个住处,附近有什么还比较靠谱的旅店吗?” “不……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带两位回去柯尼斯堡区,我家就住在那,今天我来这里其实就是和刚才那几位趁着假期来叙叙旧而已……嘿嘿。” 汉子摸摸口袋,从其中掏出了一把看似是什么载具的钥匙。 “正好也该回家了…到时候老婆又该说我天天出门鬼混,不管家里事情了……哈哈哈。” 老皮尔转身去和刚刚几位一同的客人打了打招呼,与之前的态度不同,他的那几位朋友都叹息般将某些东西递给了老皮尔,同时后者还露出一脸抱歉的神情。 “那位先生似乎不对劲哦?” 西斯黎娜在教会里的经验告诉她,面前的这位中年人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而他来到此处的目的也可能不仅仅是找他的老友叙旧。 “看出来了,既然他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们就没必要去主动提出话题。” 艾希恩点头表示赞同,但他并没有继续探究的打算,无论发生什么,这终究是属于这位中年人自己的私事。 “久等了…两位跟我来,车在饭馆后院。” 老皮尔带着两人离开饭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紧了右裤脚的口袋。 “两位不像是本地人的后代啊…是来这边出差加旅游的?” “算是吧…这里是我那几个同事之前工作的地方,最近我们调往其他地区,对于他们来说算是故地重游了。” “这可麻烦事了…不耽误你们明天行程吧?” 老皮尔在一辆底盘堪有一人高的大型运输车下停步,这辆明显属于特种器械的运输车夹缝间布满了用于润滑关节的油料污渍和车漆补丁。 尽管已经不再崭新,但是这种辉晶器械本身的存在便是一种无形的力量……艾希恩很难想象这辆运输车竟然只是由老皮尔独自操纵。 “夜里您将我们送到就不耽误,再者,这是您的工作?身为一个运输车司机?” 他指了指面前巨大的运输车,艾希恩甚至怀疑自己当初进店前是不是误将车顶认成这座小店的屋顶。 “老工作是在政府企业运货材,现在下岗了还是给一些企业运特种钢之类的…哈…有活干就行,只要我这老家伙没事…一切就都有盼头。” 说完他便举手拍了拍运输车的前底盘罩,柔性罩体在突然的受力下又崩落了一圈飞灰。 “不介意的话两位就上车吧,驾驶室是四人座,两个操纵杆,不过我们天天一个人开惯了,其他人根本没有拉辅杆的必要。” 老皮尔率先登上驾驶室,他检查了一轮密布的仪表盘,在最重要的,用红油漆标红的仪表自检完成后,前者才将西斯黎娜和艾希恩拉上座舱。 “这是……” 艾希恩看向了这个特别标记上的按钮。 “哦…这个是辉晶抽滤系统的自检启动器,大家伙靠着工业辉晶驱动,自然也配备了相应的过滤系统,它不运行的话我是不敢开运输车出门的。” 随着一阵剧烈的颤动,整辆车的能源开始在辉晶的放能下流通到电器之中,橙黄色的车内照明倒是让西斯黎娜怀念起之前在家中的那盏小油灯。 “坐稳了,记得拉上安全带!” 老皮尔话音刚落,运输车立刻以缓慢的速度驶出饭馆后院的荒地,与其强劲动力相反的是,艾希恩并没有在驾驶室感觉到难以忍受的颠簸。 “这种重量和宽度…我们应该走不了正常的道路吧……” 西斯黎娜感觉就连丹泽尔顿城区内的整装街道都难以承受类似的压力,更别说面前这条失修的普通行道了。 “有专门的货运道路,之前远洋港湾还在正常运行的时候这里的车流可是昼夜不停哝…全是这类特种运输车。” 老皮尔专注于眼前的道路,驾驶这头公路巨兽对他来说早已驾轻就熟。 运输车逐渐驶向郊区,沿途尽是废弃的厂区和早就停运多时的公交站,其中大部分的材料都已经被回收殆尽,只剩下零星锈蚀的钢铁还诉说着时间的磨痕。 “……” 远洋带来的巨额经济效益以及战争给工业提供的推力曾让法尔坎特一度达到国力的巅峰,虽然四皇纪元的末期,文森特军队几乎将大半个西法尔坎特地区夷为平地,而赖以生存的远洋亦被污染封锁…但那个时代所催生的一切还在艰难的哺育着她再次启程。 “这些都是曾经的船舶配件厂,之前还有些载具修理厂来着,因为没活干都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老皮尔给两人透过驾驶舱介绍着周围经过的一片片废墟,他们彼此都熟悉着对方,这本就是他的记忆,他的人生。 “我们以前给法尔坎特国立船舶公司干活的时候,那待遇可不是一般打工能比的…嗯……像是免费分房,免费医疗保障,还有法定退休金之类的……我认识的大部分同事现在除了爱好之外其实已经是经济自由了。” “……” “我是个例外嘛……家里还有两口人要养活,其他的兄弟们有的连老婆都没找到嘞,嘿嘿嘿…” 艾希恩能看出来老皮尔很怀念之前的那段美好岁月。远洋带来的希望与财富滋养了他们,而这些“遗民”也从未忘记那个年代。 “但我的教会老师曾经说过,现在法尔坎特的重工业还是闻名于整个大陆,只是在技术上开始略微落后于克仑立亚共和国。” 西斯黎娜坐在最外侧的位置凝视着这些无声的历史,这就是灵魂海里曾经她看到过的,灵魂们所诉说的——属于他们的记忆。 “没错,话是这样说的。” 老皮尔想了想现在这个公司的订单,还有自己还在工作的兄弟们聊着的话题: “我们现在卖给洛恩克斯西南境和极北方设备,也提供一些人员上的技术指导,嗯……” “维多利亚的公司也乐于订购我们成熟的设备,而不是尝试莱德尼尔晦涩难懂的管弦和克仑立亚过于理想的构思……” “总的来说,工业上注重设备的安全和稳定,没人需要一台过于‘麻烦’的不安全机器来进行生产。” 一边驾车一边侃侃而谈的老皮尔让艾希恩怀疑他是否真的只是一位卡车司机,也对…他们也没熟到那种程度,不过听一听“专业人士”对现状的叙述也挺不错。 …… —————— 两个小时的车程,跨越了一段相当长的工业荒漠,他们来到了柯尼斯堡区的边缘,这座从工业退潮中脱身的小城似乎重回了身为郊外大区该有的宁静。 “到了,现在才九点多…要不我先回家和我妻子说一趟?很快,一会就好,你们的地址就和我家隔了两个街区。” 老皮尔将运输车驶入这片城区早些为此类特种车辆预留的专用车道,这也是柯尼斯堡区街道宽敞异常的原因,与其坚挺的质量齐名。 “您随意,我们不急的。” 艾希恩已经接入了柯尼斯堡区的通信网络,除了爱兰和莱兹的通讯栏在闪烁,其余几位的早已经黯淡了许久时日…由于边境摩擦问题,法尔坎特的通讯网络根本连接不到自卡波里德以东的所有国家。 又转行了数个街道,路上的行人看上去也已经习惯了这些车辆在城区穿行,只不过现在的车辆档位很小,也是由于政府关于限速和噪声方面的规定。 “到了,这就是之前公司分配给我的住处了,两位是在车上等还是来我家里看看?” 运输车在一栋看起来还不错的两层独栋前停下,很显然这一整栋都属于面前的司机一家。 “我们也下来吧。” 艾希恩撑着西斯黎娜爬下驾驶舱扶梯,在老皮尔的带领下敲响了房门。 “……” “怎么回来这么晚!你不知道……嗯?” 门被一位看起来很是憔悴的女性打开,但原本责备的语气却因为目光扫到老皮尔身后的两人而停下。 “这是……” 妻子同样看到了西斯黎娜身上的“教袍”。 “进屋说进屋说,唉,哪有让客人在门口待着的道理。” 老皮尔打了个哈哈,糊弄着将两人带到了一层的客厅里,还一头雾水的妻子只得先关上门,然后去侧间的厨房准备茶水。 …… “……” “所以你就这样找你的那群兄弟们冒犯人家?!” 妻子握着茶杯的手因无奈而微微颤抖。 “…这……” 老皮尔可不敢发言,他一脸尴尬的坐在妻子的旁边。 “这件事不怪他,究其原因还是我的这位被监护人太不开窍了…对吧,修女?” 艾希恩打趣般看向身边坐姿端正的西斯黎娜。 “哼!” “也就是说她确实是宁静修女?” 老皮尔就想着一个普通人那能穿着宁静的象征走来走去的,那些老爷们都不敢嘞。 “唉…我家这位就这样性格,容易冲动好事…二位见谅。” 妻子捂着头,看来已经习惯了丈夫的作为。 “没事…出发点是好的,只不过性格确实得改改,有些人惹上了还真是个麻烦。” 艾希恩笑着给老皮尔解围。 “只不过她现在确实不是修女了,问题太多,只能被教会委托给我照顾咯。” “不准这样说我!” 下一刻西斯黎娜就一拳捶在艾希恩背上。 “……” “被教会委托一位见习修女吗……” 妻子呢喃的说着什么,但一声剧烈的哭喊声却同时打断了客厅内所有人的思绪和动作。 那是一声痛苦至极的哭喊与求救。 第40章 家庭的美梦 “这是……” 艾希恩下意识把手放在自己腰间的枪套上,但他随即发现身旁的夫妻二人亦像是早已有分工般,妻子从客厅侧边的漱洗室中拿出装有某种药物的储存瓶,而老皮尔则是将妻子递来的一次性注射器放进同样位置的特殊装置中。搜索本文首发: 看书佬 从周围散发的无色雾气不难推出这是一个简易的冷冻装置,只见还覆盖有冻霜的注射器在装入液体药物后便被妻子一把夺下,转身冲向呼喊声传来的房间。 “……” “标准的辉晶病简易急救流程,刚刚那个应该是辉晶病症状阻断剂,里面应该还混有一定的止痛剂与镇定剂,而适度的急冻能稍微缓解阻断剂与体内辉晶产生反应时的疼痛。” 西斯黎娜在之前教会实习时的记忆突然以一种最不想看到的方式呈现在自己的脑海中——这意味着老皮尔女儿的身体状况可能不是很“理想”。 她的眼神和艾希恩对上,后者稍稍点头,示意她去看看老皮尔女儿的情况。 “你说过你的女儿仍然在教会学院上学。” 艾希恩拍了拍瘫坐在一旁轻轻叹息的老皮尔,后者望着最里侧房间,轻轻摇头: “现在也是…那些善良的修女们并没有抛弃图拉皮娅,事实上由政府和联合会牵头资助的福利学校也从未拒绝过任何患有辉晶病的孩子们入学,而且法尔坎特除了特定的密集公共场合,所有没有外源性传播的辉晶病患者几乎享有和正常人一样的权利,生活,工作,交友……” 毕竟死亡已经覆盖过这片土地,那辉晶病又算得上什么苦难呢? “……那听起来现在的费南克斯大公干的还不错。” 艾希恩点头认同。 “是啊……” “从大公开始颁布新的改革措施后,原本不在保障范围内的辉晶阻断剂开始得到了一定的补贴,而大公的承诺也如实兑现,因为工业转移裁撤等的工资补偿与退休发放都准时发放……” 老皮尔低头盯着地板,之前的哭喊已经变为里侧房间内传出的提问声和西斯黎娜温和的回应声,其后还不时有几声欢笑刺激着面前男人的眼眶。 “政府和大公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而我知道这样的日子已经是奢求。” 中年人试图用自己的棉手套堵住自己已经蔓延的泪水。 “就因为如此,我才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无用,拼尽全力的工作加上社会的补贴都不能换取女儿正常的生活。” “……” “女儿喊你!还不赶紧过来!” 妻子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失落,他抓紧擦尽脸庞的泪水,和艾希恩打声招呼后便紧接着走进了房间内,随之出来的是西斯黎娜和妻子。 “怎么样?” 艾希恩看着西斯黎娜手中已经空了的注射器。 “病情很特殊……或许我们还得请她来讲讲孩子得病的原因比较……” “叫我图拉玛娜就行…” 图拉玛娜又招呼着两人坐下,再续了茶水之后才开始回忆起肯定不会愉快的往事。 “我和皮尔是在那个北境侵蚀还未到封锁整个海峡的程度时相识的,那时他在法尔坎特国立造船厂中工作,隶属于运输部的一个组长,总的来说算是海军序列…而我来自一个还算富裕的教师家庭…但随之而来的两次大瘟疫带走了我的双亲…” “抱歉……” “啊!没事没事…这都是以前的往事罢了……” 图拉玛娜抚摸着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其间镌刻的宝石泛着深蓝的光。 “当时的我无法接受父母已经离开的事实,在我最绝望的时刻,是当时负责遗体运输的他陪我跟他们一同完成了最后一段旅途。” “说实话,当时皮尔和他那些兄弟们之间的气氛挺让我感到羡慕的,直到那次瘟疫结束,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家人也在那场瘟疫中丧生,而他为了所谓的“义务”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他们见上最后一面……” 图拉玛娜微微一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和他再次相遇的下午。 “于是我们结了婚,我成为了一位幼师,而他继续在造船厂的工作,生活很幸福,也很顺利,女儿的降生更给我们带来了意外的喜悦…直到……” “……” “直到北境的污染彻底截断了航道,法尔坎特的主力舰队失踪在迷雾中,从此远洋经济彻底变为了一场切实发生过的幻梦。” 艾希恩替她说出了那段堪称噩梦的历史,迷雾与瘟疫,死亡与离别交织于现实,远洋经济的毁灭性衰退和舰队的失踪一夜间将繁荣的沿海工业与法尔坎特人的信心打击至谷底。 “嗯…那段时间里皮尔丢掉了自己的工作,海军的裁撤也仅保留了他的退伍工资,虽然分配的房屋和收入还是足以撑起我们正常的生活,但他和我承诺过……会给我和图拉皮娅最好的生活…哈哈哈……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这位女士 的笑容自从她回忆起这段往事后便从未消失在她的脸颊。 “他不停的变换着工作,从早到晚,直到之前的上司将一样算是老活计的工作委托给他,诺——” 她指向门外停靠着的大家伙。 “自从他有了稳定的工作后,我们一家本来应该又恢复之前的生活……但意外还是打破了它——在一次运输过程中,皮尔带着图拉皮娅乘着车运输钢材,但由于长期的磨损,运输车的辉晶过滤装置最终因老化而失灵,碰巧那天他并没有启动运输车的自检……” “所以抵抗力较差的图拉皮娅因此患上了辉晶病……” 西斯黎娜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脉络。 “这会让他懊悔一辈子的,女士……” 艾希恩已经可以想象当时老皮尔的心情是怎样懊恼的了。 “不……我和图拉皮娅从来没有因为这而怨恨过他,我们一直是一个幸福的家庭,这种无意义的意外不是破坏我们之间爱的理由……” 图拉玛娜苦笑着摇头: “只不过没人能够劝的动他自己,不是吗?” 一个男人的责任,一个父亲的责任。 艾希恩明白,自从女儿确诊的那一刻起,老皮尔便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的这个过错,对女儿的悔恨将伴随这个男人的一生。 “图拉皮娅的状态有些特殊,她的感染区域主要聚集在左臂,这也可能是当天她接触过量辐射污染源的最初区域……但和平常不知情的感染不一样,图拉皮娅身体的其他部位似乎并没有出现明显的病变痕迹…你们肯定在第一时间就给他注射了阻断剂?” 西斯黎娜明白,如果没有第一时间注射阻断剂的话,按照教会医院和政府公立医院的经验来说,被感染者一般会在24小时内完全恶化,失去最后阻断的机会,只有在被感染初注射阻断剂才有阻断病情的效果。 “嗯…皮尔当时回到家就察觉到了异常,他当夜就驱车赶到宁静教会的医院给她注射了阻断剂……最终因为注射的还算及时,辉晶在血液中的蔓延止步于左臂,但已经没有治愈的可能性了…除非……” “除非切除整个左臂,或者放弃治疗,等血液和辉晶彻底中和时,也就不存在疼痛了。” 西斯黎娜给出了和那些姐妹们相同的答案。 “其实和教会医院那些长时间未察觉自己状况的可怜人们相比,图拉皮娅已经算是极其幸运的那一批了,至少她还有方法去甩开这该死的绝症。” 身为教师的图拉玛娜何尝不知道这个结果已经算是万幸: “只不过当时的皮尔肯定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更何况图拉皮娅还对钢琴有着难以自拔的热爱,我和皮尔都没有决心去提前结束她的梦想,更别说女儿自己也咬牙坚持住了这些年的疼痛……” 客厅内的钢琴亦是这些年图拉皮娅抗争的证明,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母亲为自己女儿的坚韧而骄傲不已,他们当然会支持她继续追逐自己的梦想,尽管每个人都知道暗淡的结局终究会在终点处等待。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病变的部位即使因阻断剂不会再蔓延,但她的左臂终究会因为辉晶浓度的过量而逐渐加剧疼痛,最终会导致辉晶从皮肤表面巨量析出……到时候…” “没事,到时候她也可以当一位声乐老师,至少她现在还能和她喜欢的事物在一起,不是吗?” 图拉玛娜微笑着摇头,此时老皮尔也拉着图拉皮娅离开了最里面的房间,艾希恩甚至可以看到她臂弯绷带下的些许凸起,后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看来止痛剂的药效开始褪去,阻断剂和血液结合作用引起的疼痛又开始充斥左臂。 “哥哥姐姐好。” “你好,图拉皮娅?” 艾希恩本来起身准备和老皮尔一起扶着后者坐到他原来的沙发上,不过后者竟然执意要给客人们演奏一曲自己最爱的钢琴曲。 小女孩用力撑起身子,在西斯黎娜的陪同下敲下了第一个琴键。 悠扬的曲调穿过房间,洋溢在黑夜里的街道,引起路过行人们一刻驻足。 一曲终了,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衫。 “非常熟练的演奏,嗯…辉晶给你带来痛苦的同时,也变相加强了你的感知能力,对吗?” 艾希恩鼓掌,但他陈述的反而让演奏者一愣。 “辉晶病改变了你的左臂结构,我现在能感应到一些极其轻微的辉术反应。” 他抬头看向西斯黎娜,而后者轻轻给予了肯定的点头。 “您的意思是?” 老皮尔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 “你的女儿可能已经是一名后天性的辉术者,但具体的效应还因为年龄问题还不太明显,或者说这个年龄的孩子本来就不该拥有显性的辉术。” 老皮尔知道辉术者是什么,至少自己在原来的岗位上就见到一些军官拥有某些看似是魔术般的神迹。 “这算是坏事吗?” “不 知道……” 西斯黎娜解释道: “如果她能有掌握这股力量的天赋的话,那左臂的病变可能因此而减缓,但如果没有的话……辉术失控的结果…” 她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 图拉玛娜脸庞露出明显的担忧。 “现在没必要过度担心,夫人。” 艾希恩拉起图拉皮娅的手,在夫妻惊讶的目光中撕开了包裹病变部位的绷带,里面凸出皮肤的辉晶清晰可见。 “小心感染,先生!” 老皮尔阻止的行为却被西斯黎娜拦下,而后艾希恩则轻轻用右手握住那些凸起块周围的皮肤。 金黄的微光在客厅中闪烁,炫目但温暖的感觉让图拉皮娅久违的忘记了一直伴随着自己的疼痛,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不自觉的靠在了艾希恩腰间。 夫妻二人则惊讶的看着自己女儿手臂上凸出的辉晶块开始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开始缓慢分解,融入艾希恩手心的微光中,虽然并没有完全消散,但女儿的疼痛明显有了缓和。 “神迹…您究竟是…不,实在无以感谢……” “嘘……” 艾希恩慢慢抱起已经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的图拉皮娅,将她侧放在沙发上。 “我的一部分辉术能力,能暂时分解压制小部分的辉术反应,也包括镇压它们的活性。” 幸亏续约的力量还没有随着权杖的离手而完全消散。 “就当是车费了,算是一段不错的经历,对吧?我们的修女大人?” 艾希恩和西斯黎娜走到门边,相视一笑。 “她的病我还可以压制一阵子,期间应该不用再注射阻断剂…嗯…” 他把纸条上的地址用笔写给老皮尔。 “到时候感到有疼痛的时候就来这个地址找我,如果不在的话就要继续打药了哦?” “嗯!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们。” 图拉玛娜本来是想把自己父母留下来的首饰交给面前的两位恩人,但转念一想他们又怎么会缺少这样普通的钱财。 女儿多久没露出这样舒适的睡颜了? 她还像做梦一般和丈夫站在门口,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位客人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老皮尔点起一根他平时根本不敢拿出来的香烟,怀里是埋在他胸膛里的妻子。 “不是梦吗……” 他回想了下那个地址,欲言又止。 第41章 工作的开始 “看样子我们的两人组遇到了些麻烦?” 莱兹掐了掐时间,距离记忆中报站员提供的末班车乘次表的到站截止期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不过鉴于爱兰的通讯器收到了来自艾希恩的消息,也就说明两人至少已经到达了这片城区的近郊。本文免费搜索: 看书地 “柯尼斯堡区看起来和丹泽尔顿没什么区别。” 夜间海风咸腥与潮湿的气味充斥着外面的街道,更拂过莱兹自己的鼻翼。 “嗯…看上去这里的住户甚至还比丹泽尔顿少了些。” 爱兰抿了口泡好的红茶,她带着莱兹在傍晚去当地的市场买了不少生活中的日常用品,但从她皱起的眉头看来,这些用红茶粉制成的速溶红茶并没有所谓的“维多利亚”风味。 “最起码是首都,即便是郊区也不可能少太多人的,你没看到路上那些穿行的大家伙吗,这些人晚上都不出门的——出门的是那些巨型运输车。” 莱兹整理着自己带来的行李,这间临时办事处的客间挺多,足够一人分到一间空间舒适的住处,就是上一任住户并没有替他们考虑到积灰的问题。 “马上我去后院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能示众的区域,如果没的话我明天先去联系下清洁公司吧。” 爱兰并没有阻止前者有些搞笑地试图驱散那些客房内大概有一张纸厚灰尘的举动,很难看到这个小伙子如此“勤奋”的样子了……尽管整个房间被弄的灰絮飞舞,但她还是感觉很有趣——直到一团构成不明的灰色粉团因为莱兹的挥舞而掉进了她的茶杯中,而后者恰巧刚刚将其一口饮尽…… 一声意义不明的尖叫顺着其后的怒喊瞬间盖过了街外车辆的经过声。 “嗯……” 拿着路条的艾希恩打开房门,紧随其后的西斯黎娜和前者一起尴尬的看着头皮顶了个茶杯的莱兹微笑着对自己打着招呼,而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则顺着他的脸庞滴落在“泥泞”的地板上。 “看来我们间的同事关系也十分融洽?” 西斯黎娜侧脸用衣袖盖住偷笑,艾希恩深出一口气后便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很累?你俩是遇上了什么吗?” 爱兰关心的询问起来,而莱兹也不顾还在滴水的头发,横着凑过来准备听个趣。 “问西斯黎娜,我们亲爱的修女小姐会解决一切问题的。” “啊?” 说完艾希恩便闭上眼睛准备结束劳累的一天,之前的辉术竟然对现在的自己来说都算是比较大的消耗了,他现在只想享受一段安静的睡眠。 西斯黎娜被爱兰拉着到另外一间还算干净的客房里,前者和两位好奇的同事讲述了今天午间遇到的奇遇与误会,当然,她也选择性的“省略”了一些自己觉得“不重要”的环节。 “喔,你们还是坐那些大家伙们回来的?” 莱兹挪挪头,很显然他对那些之前在首都内环并不常见的器械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嗯,车头里是并排座位,还有两个操纵杆,坐起来其实很稳当!额……至于其他的仪表,送我们的司机没有很详细的介绍…哦!他着重讲了这些车辆是靠高纯度辉晶驱动的,还有辉晶过滤装置之类的,总之这部分是他最看重的区域……” “看来女儿的意外让这位父亲很是自责,不过这也确实是一块很关键的环节。” 爱兰比较认同,任何工作的前提只能是自身的安全。 “对了对了,你说艾希恩用辉术吸收了那女孩体表析出的辉晶?我没听错吧?” 莱兹才从对特种器械的兴趣中反应过来。 “随便讨论别人防身的秘密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我们的文森特小同志。” 爱兰从来没怀疑过以临时身份加入这个家庭的艾希恩的能力,更别说他亲手救下了小菲妮,还有那些自己未被授权了解的特别委托——虽然后者大部分都已经跟他们提起就是了…… “他可是能把那位公主救下来的人,比你天天只会请假强多了不是?” “切……哪有!我现在可是很认真的在工作好不好……” “好了好了,来说说明天的正事。” 爱兰咳了咳,端正了姿态。 “既然先从船厂调查,明天我和莱兹先去周围打探打探情况,当地联合会负责接洽的给了我们大概的建议……柯尼斯堡区警署里大概率能有一些关于船厂人员的治安纠纷等案件,他们说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这片大区的住户大部分不都是以前工厂家属院留下来的嘛,即便现在工业朝另一片转移,不过这大法尔坎特交通极度发达,加上本来就固定的房产,应该人群基数不会有太大变化,这角度按理来说还真没错……” 莱兹想了想倒也确实没错,直接以调查具体事件的名义太被动了,更别说那些工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出差的同事们已经因为不明原因死在了丹泽尔顿。 “我和艾希恩去警署那边?” 西斯黎娜点点头,大概了解了爱兰的计划。 “具体的事务到时候你们拿着之前联络人交给你们的证件出示就行了。” “好。” “必要时可以联络警署给予援助,但注意法尔坎特警务系统被政府规定了不能招入任何辉术者,这也是我要你们慎重呼叫支援的原因,当你们遇见不能解决的危险时,任何来自警署的支援大概率是用命给你们拖延时间。” “爱兰姐说的就是费事,要拦人的时候找他们,要打架就找联合会呗,不跟我们丹泽尔顿的时候一样嘛,他们那些人遇到棘手的调查时从一开始就会让联合会或者军队的人来协助……不过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联合会去管就是了。” 爱兰侧头瞪了一眼莱兹,后者识趣的打了个哈哈便逃离了房间。 “总之,这算你在联合会行动队的第一次任务吧,嘿嘿嘿,艾希恩这家伙说之前也在队里干过,算是老队员了,一定好好学习哦?” 爱兰轻轻揽住修女,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到时候我就有了另外一个可爱的同事妹妹咯!嘿嘿……” 她一想到以后小菲妮也能有个伴,心里就不由得高兴起来,要知道这种高危的工作,有个可靠的伴侣本就是一间难能可贵的幸事,这也是大部分行动队本来就形同家人的真正原因。 两人又聊了会各自在教会的往事,回到客厅的时候便看到已经睡着的另外两位队员,尤其是横躺在工作台上打呼的莱兹。 “唉……” 爱兰瞧着还剩下的两座沙发,知道莱兹也是为她们俩着想。 “我们也睡吧,明天安顿好就该工作了,那边看似向好的局势随时都可能恶化。” “好。” 西斯黎娜最后看了眼早已经熟睡在中央的艾希恩,闭上了眼睛。 ————————— “……” 艾希恩睁开模糊的双眼,他这段时间的疲惫仿佛随着昨晚的睡眠一同爆发。朦胧的意识,劳累的身体和总是慢半拍的反应让他不禁用力甩了甩头。 走出漱洗室,清水浸湿面庞和耳畔后,艾希恩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状态。 “抱歉,突然觉得很累。” 他也看到了漱洗室外安静等待的西斯黎娜。 “爱兰姐让我们去当地警署开始调查,他们早些时候已经先行出发了。” 西斯黎娜合上那本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宁静教典,拿出爱兰留下的路条地址。 “……嗯,我大概了解了,从平常事件开始接近嘛…我们的证件呢?” “这里。” 西斯黎娜从教袍的口袋中掏出两本深蓝色的证件。 “嚯,首都地区的临时副警督,这军部还真批给我们不小权力。” “他们想表明自己协助调查的诚意?” “……也许吧,我希望是这样。” 艾希恩收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证件,带着西斯黎娜走出了临时住处。 ———————— “人还是不少的嘛……”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时有几辆特种运输车从匝道内驶过,艾希恩与西斯黎娜的身影暂时停留在一家早餐店外。 “这是您们的鱼卷煎,还有两杯大麦茶。” 店主将滚烫的夹心卷饼套进纸袋内递给后台店员,后者则将卷饼与大麦茶打包好再送给前面等待着的艾希恩。 “哝……是比丹泽尔顿的咸了点。” 西斯黎娜在一旁认同般点头,手中的鱼卷煎确实没有伊洛娜姐姐做给自己的好吃…… 顺着路条,两人边吃边走,穿过附近吵闹的贸易街区,直到街旁开始不停出现的旅游队伍让艾希恩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夸张哦,他们去的方向是不是我们之前坐车经过的方向来着?” 艾希恩问向西斯黎娜,后者同样也好奇的看着那群兴奋的游客们。 “嗯,就是那个方向,沿路上都是废弃工厂的那条……” “还真是奇怪了……” 没再多想,二人很快来到了柯尼斯堡区的警署总部外,这栋看起来就很“沧桑”的建筑与自己周围的邻居们格格不入,由钢材构成的主体已经锈蚀斑斑,再搭配本就缺乏保养的街道设施…… 不得不说,这种莫名契合的搭配反而给警署增添了一副额外的肃穆感。 “您好。” 两人走到值班警卫面前,虽然后者还在悠然的吃着同样的早饭,甚至还伸腰打了个哈欠。 “哦!哦哦…您好先生,请问这是……” 那位警员本来还以为是上面的无聊又下来检查岗哨了,再一看原来好像只是一对情侣…只不过那位女士的衣服有点…嗯…眼熟? “请问这里的负责人在吗,我们有事情要请他协助。” “哦…好…我这就……啊?您说什么?” 警员愣了愣,把手上还握着 的早点扔在了一边,随后便看到为首的青年把一本深蓝色的证件递给了自己。 “……” 他翻开证件,除了和面前长相一样的照片和一些该有的信息,另外一个让他猛一抖的就是证件左侧那处和自家警署顶头上司一样的职位。 “呃……先生,长官…抱歉……” “我这就去给您喊我们警督!” 警员一溜烟跑进警署内,却忘记了自己的配枪还和他的早餐一样随意的扔在执勤室桌上。 “看起来这里治安不错。” 艾希恩敲了下还在偷笑的西斯黎娜,随后在等待时拿起那位警员忘记的配枪。 不出所料,一把普通的警用枪械,没有蚀刻回路,也没有装填特殊弹药。 “各位早上好。” 刚才的警员领着另一位外形十分魁梧的中年人从警署内走出,然后警员便绝望的看到那位莫名出现的长官拿着自己的配枪在手中旋转。 “早上好警督先生,另外,您的配枪好像忘在了执勤室。” 艾希恩笑了笑,把手中的配枪还给了它原本的主人。 “虽然这里的治安看上去比丹泽尔顿好上不少,但下次还是尽量别忘记自己的配枪哦?” “是,长官!” 警员几乎哭丧着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他只感觉身旁自己的“老大”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听到人家说的没?” 警督淡淡说了一句。 “听到了老大!” “那还不赶紧滚去站岗!?” 警员如同得到赦免般逃离现场,缩进了现在看来如此亲切的执勤室。 “哈哈哈…只要枪下次别丢,不见得是个坏事,总不能哪里都搞的像是丹泽尔顿那边这么紧绷就坏事了。” “让您见笑了,手下这帮家伙有几个连枪都没对着开过,唉……” 警督捂着头摆手,显然对此司空见惯。 “进来说吧……你们的事情联合会那边已经提前和我打过招呼,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警督带着两人径直进入警署内部,和这栋建筑怪异的外观不同,内部的布局可谓是紧凑有致。一天的工作还没开始,刚上班不久的警员组们讨论着彼此之间的趣事,享用着警署批量点来的早餐。 即便是自己的上司从身边经过,那些警员们也是打趣般跟中年警督打着招呼。 “……这里就是警署最近的档案整理室了,等那些饭桶们吃完早餐,我就叫他们组长都在这边集合。” 警督从积累如山的档案架中搬出了最中间的一筐公文纸。 第42章 离奇的仓库 “哼……” 警督咳了两声,把视线转向角落里站着的副警督,后者紧盯着手中的纸板,不时扫视眼前的同事们。本文免费搜索:小说魂 “各位组长应该都到了吧?” “嗯…一组…三组……四组……都到了先生,一共八组组长都在这里了。” 副警督将纸板值班表上的人名一一打勾,看来白班的各位同事们依然准时,虽然态度并不是很专业就是了…… “好了好了,既然都到了,我就先来介绍一下这两位。” 警督指了指众人面前的两位客人。 “根据政府和联合会方面下放的协助第四号文件,现在这位艾希恩先生和其助手西斯黎娜女士临时领柯尼斯堡警督衔,负责视察我方警务工作……” “……” “总而言之!任何这两位要求的命令都要严格视作我的命令,甚至高于我命令的优先度,明白了吗?!” “是!” 众警长对这种上面的检查司空见惯,只不过这次联合会的加入倒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不过也大可能是一次更高规模的作风检查罢了。 “……” 警督扫视了一圈,将中央的位置让给了艾希恩。 “无需多言,先生们,我现在需要对柯尼斯堡区工业部分的民事案件进行协同调查和监督,各位中有哪些现在碰巧有在负责呢?” “……” “多克警长,你手下那位好像刚好在负责厂区的一起民事冲突吧?” “呃……是的,先生,我手下有位当值正警员昨天夜间刚刚接到了报案…不过……” “不过什么!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警督的喊声引起了另外一群幸灾乐祸没被抽到的警官们的偷笑——那位被抽到的“幸运儿”碰巧是刚刚在站岗时状况频出的警员,而他又正好隶属于面前的这位警长。 “呃…他现在就在外面警戒岗位内执勤……就是…就是刚刚被您责骂的那个……” “……” 西尼特警长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同僚们,但转过来面对平静的艾希恩与已经不耐烦的警长时,他的脑子只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可能要和今年的效绩奖说再见了。” “……” “好吧,没必要这么沮丧,警长。” 艾希恩拍拍脑袋,示意警督可以先带着那些警长们开始今天的工作了,屋内只留下了连同西斯黎娜的三人。 “首先我要明确下我并没有追问您和您的部下关于执勤的问题,至少我觉得除了他不该轻易丢弃他的配枪以外,我还挺喜欢这样的氛围…不是吗?” “这……” “总比在丹泽尔顿巡逻时随处都可能面临生命危险好多了。” 西斯黎娜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原来两位是来自丹泽尔顿的啊…” 西尼特不由得对面前的这两位多了几分敬意…丹泽尔顿……和东南部边境齐名的治安空窗区,同僚们之前还讨论过政府紧急抽调西法尔坎特与大法尔坎特警员与联合会队员支援两地区工作的事情。 “总之没什么大事 但我要求立刻参与这起民事案件之中,尽快…请抱歉不能告知具体原因,您大可当成一次纪律检查。” “啊哈哈…其实警督您没必要跟我们细究这些问题的,从前线退伍的经历只教会了我为数不多的事情——其中一件事便是执行命令。” “别看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嘻嘻哈哈的,其实那些老东西…啊……包括我,也都是从前线枪炮中滚下来一圈的老兵了。” 西尼特收起那平常随意般的表情。 “我这就将那小子喊过来,他才是正儿八经的从警官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跟着您这样的前辈走一遭日常案件也是好事。” 警长分别和两人握手后便快步走出档案室,另外留下的还有他小队的通讯频道与具体驻地地址。 “……” —————————— “具体是这样的……” “昨晚一位名叫里尔克的人报案,声称怀疑自己负责看管的资源仓库遭人盗窃,并在通话里强烈怀疑是隔壁厂区的工人们所为。” 年轻的警员面对刚刚这两位下来检查的领导自然是有些紧张,更别说现在这两位还要和自己一起解决自己刚接到的纠纷案。 “别这么紧张…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是。” “你叫什么名字?” “格姆。” “艾希恩,这位是西斯黎娜。” 警车穿行在逐渐复苏的城区中,跟莱兹所说的一样,虽然沿海的柯尼斯堡区因为北境海的封锁而被迫转换工业模式,但这里终究是法尔坎特的首都——磅礴的工业基础终究会为这片老城注入新生的活力。 “西斯黎娜女士是隶属于联合会的吗…? ” 格姆从车中央的反光镜注意到了西斯黎娜那身紫袍的细节。 “这身衣服和我姐倒是很像,她在西法尔坎特那边当宁静修女。” “她之前确实是宁静修女。” “之前?” “……” 见二人没有接下自己的话,格姆也明白了自己确实问的有点过深了。 “啊…抱歉…只是这身紫袍让我想起了我姐罢了………您这套颜色更深点,从远处看起来和连帽黑大衣没什么区别。” 格姆一边说着,一边将车驶入特殊车道——他们已经离开了城区范围,接下来还要经过一大段空旷的轨道与原野才能抵达海边的工业区。 “你很想念你的姐姐?” 西斯黎娜突然的问题让警员微微愣神。 “有些吧…哈哈……毕竟也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了,我们一家都是西法尔坎特的,只不过我考到了首都的警官学院,然后被分配到这个警署。” 视线外的原野和卡兰德并无二致,但法尔坎特的无边农田中总是会拂过一些早已沉寂的厂房与生锈的仓库。 “为什么你不选择回西法尔坎特呢?” 艾希恩跟着西斯黎娜附和道: “…首都毕业的回到西法尔坎特应该算是难得的高材生了吧,找个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不,你们误会了…” 警员长叹口气: “说来话长……总之我是为了躲开我姐才选择在这里任职的…” “躲开你姐?你不是想她吗?” “是这样没错…但她…唉……” 警员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西斯黎娜。” “对不起…我…” “也没什么,等下次有空时两位长官要是还感兴趣的话,说说也算是解闷了。” 不知不觉中,警车窗外的景色已经被高耸且锈蚀的钢铁构造们遮盖。 只不过他们的目标很显然并不是那些规模庞大的工业集群,格姆微微掉头,一行人朝着相对较安静许多的边缘驶去。 “到了,应该就是这里。” 警员再次确认了下车窗旁贴着的地址条,视线随后打量着面前这座极为边缘的破旧仓库。 “这种资源仓库还有人抢啊……” 稍后下车的艾希恩望着锈到掉渣的仓库外壁,再扫视了一圈周围丛生的杂草。 他真的怀疑这种仓库真的还有资质储存任何类型的货物吗。 “确实破了些。” 三人走到同样破损不堪的围栏外,一把崭新大锁就生生绑在栅门外,与它的同事们格格不入。 出于礼貌,为首的格姆还是小心翼翼的轻叩围栏栅门,生怕稍微用力便会让整片围栏“不堪重负”。 “您好,有人吗?” “您好?” “……” 在格姆又喊了几嗓子后,从仓库后面的小房内才传出几声间断的哈欠声。 “你们是……” 艾希恩看到位身穿工服的老头和他饲养的老狼兽一同懒洋洋的走出来,随后慢悠悠的擦了擦眼睛,才发现一辆警车正闪着灯停在自家门口。 “哦哦哦……你们可算来了!” 老人慌忙从衣服里掏出钥匙,替三人打开了那把本来就形同虚设的大锁。 “你就是里尔克?” “是的,是的警官,是我昨晚报的案。” 老人仿佛恭迎救星般拉着艾希恩走进自己“看守严密”的仓库外。 “让我再确认下,是您负责看守的货物在昨晚被人盗窃了,对吗?” 格姆掏出随身的记事本,开始按流程记录案件进展。 “对,您们看,就是这儿!” 里尔克带着三人走到仓库临小屋的一侧,随后三人才发现一个尴尬的事实 ——临近小屋这一侧的仓库外墙被人为凿开了一个堪称巨大的矩形凹口。 艾希恩用手比了比那甚至能塞进一辆运输车的大洞后,开始怀疑此刻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这座铁皮仓库还没有倒塌在自己面前。 “呃…这确定不是有人开着运输车给仓库闯了个大洞?” 艾希恩无奈的摇头,向警员示意继续: “你是昨晚什么时间发现仓库被盗的?” “昨晚?我想想……” 里尔克开始检索昨晚的记忆。 “大概…嗯…凌晨五六点吧,我想起床给棚子里养的耕兽打磨饲料来着,然后就发现仓库的墙已经是这样了……” “……” “那你昨晚几点睡的?” “夜里一点钟…没错,我当时擦完胶靴才睡的,当时正好看到时钟了。” “……” “作案时间大概率在凌晨两点至五点……” 警员又在记事本上默默添注了几笔。 “我再确定下,这么大的缺口……你真的在半夜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吗?” 里尔克重重点头,极为肯定自己的记忆: “真要是让老子我听到了,肯定直接抄家伙带着我的小拉把那群小贼给痛扁一顿,那样也不至于报警来麻烦你们了。” 老人用手装作握着什么器具般上下挥舞,身旁寸步不离的老狼兽“小拉”也随着主人一起嘶嚎着。 “……” “那你知道这座仓库具体还储存着什么样的货物呢,所属公司也要如实说明。” 三人忽略了老人夸张的动作,艾希恩接替着格姆提出了下个问题。 “这个嘛…有点说来话长了……” 里尔克挠挠头,仿佛思考这个问题比他回答前几个问题困难多了。 “这难道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吗?我都能推测出来你现在居住的一层平房应该也是这座仓库的所有企业分配给你的吧?” 格姆看着支支吾吾的老头,眉头微皱,这或许意味着另一种监守自盗的可能——不然一座仓库的看管者能不知道自己的雇主与具体看守的货物吗? “……” “唉…你们知道之前的法尔坎特国家造船厂吧,就是那个一部分军用一部分民用的大型单位来着…至少在我们那时候还叫做单位。” “嗯……确实有这回事,但造船厂早就已经解散成很多现在已经独立开来的公私合营的企业了…只有涉及军事作用的海军维修厂还在勉强运行着,负责一些老旧舰船的维修与保养工作。” 法尔坎特的舰队曾经是仅次于装甲旅唯二的国家荣耀,曾经纵横于北境海的庞大舰队仍然化为人尽皆知的故事流传在法尔坎特人的生活中,身为柯尼斯堡区的格姆自然从同事的闲聊中得知了不少关于当年的往事。 “所以呢?” “问题就在于这里,长官们…这座仓库本来属于解散前的造船厂,那些海军老爷们雇佣我已经过世的老爹来看管这个仓库,我们一家的工资都是由海军部提供的账户每月准时打款,他们没告诉我们具体里面存放了什么,只知道有八十六个正方体木箱被一群军人运进里面了。” “从你父亲开始……那确实有一段年份了,他们的工资打款就没停过?” “是啊,不然我还在这里干嘛呢?领了钱就要干活…没办法的事情。” 里尔克无奈的摆摆手,示意自己也十分难为情,仿佛自己为了保卫这座仓库已经“鞠躬尽瘁”。 “这么长时间内没有任何人来转运或者关注这些长期储存在仓库里的货物吗?” “还真没有,就跟那群海军老爷们忘记了自己还在这里有批货一样。” “奇怪了……就算没有分离出来的公司来清算资产,那些军队的负责人总不能玩忽职守吧?” 格姆稍微检查了一遍自己记录的对话后也不由得迷惑起来。 “……” “先说说你怀疑的那批人吧,这批货已经被盗了,现在它们暂且还不是“重要”的一方。” 艾希恩及时的停止了话题再次向深处跑偏。 “嘿,终于要逮捕那群该死的小崽子们了吗?!” 里尔克似乎十分兴奋,张口就要把他的所知与苦水一通向三人道来…… 第43章 漏洞 “隔壁厂区的那群小崽子们天天一下工就去周围边缘区块耍,回收处理站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们把捡来的东西卖掉,其中大大小小的箱子跟零件可是不少……” “……” “回收处理站只有一家吗?” “垃圾处理站倒是有很多家,但涉及零件之类废弃物处理的貌似在柯尼斯堡区就一家。搜索本文首发: 打开它 ” 格姆先于里尔克回答了艾希恩的问题,后者则认同般仰着头。 “……” “有更具体的嫌疑人吗…比如说你认为最近范围内嫌疑最大的?” “有!当然有!” “哦?” 里尔克的反应仿佛他一开始就已经认定了嫌疑人一般。 “一定是兰德勒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们干的!他之前就“偷”过我的装卸机器,结果还回来的时候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额,你的意思是还有一笔旧账需要我们介入吗?” 格姆叹了口气,又在记事本上单开了一页。 “啊……对,对,哈哈哈…” “……” “那么你知道他们所属的企业叫什么吗?” “柯尼斯综合转运公司。” “好……登记了。” 将事件大概记录在表上后,警员转过来向艾希恩投向问询的目光。 “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格姆点头,随后警员收起了记事本,准备去先发动车辆。 “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具体进展的话应该在72小时内给你回复。” “辛苦你们了哈哈……” “应该的。” 稍微应酬了两句,艾希恩也带着西斯黎娜回到了警车上。 引擎发动,狼兽烦躁的嚎叫声逐渐消失在耳边。 “您怎么看?” 眼看车即将驶入分离匝道,格姆缓缓停下了速度。 “先去回收站看看,这么多货物总不可能没登记吧,至于那些他怀疑的工人……我们查完回收站直接去所属的企业厂区问问值班情况便知,固定的工作总跑不掉的。” “嗯…是这个道理。” “我在丹泽尔顿教会医院的时候…那里的回收厂都会将我们报废了的中大型医疗器械按批次回收,而且如果那些工作人员真的按照统一规章工作的话,不可能没有登记记录的。” 西斯黎娜印象中的回收厂应该是由法尔坎特政府统一调配的,属于其中的一个部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嗯,我们警局的一些设施也是给他们经手的,有时候部门的案件还会请那些同事们协助。” “那就没问题了,我对里皮尔提供的信息不抱有信心,或许其中真实的只有我们所眼见的事实罢了——除了那些未知的货物确实被盗窃,以及他可能的财物损失。” “确实…虽然军工单位的委托属实有些离谱,但明显里皮尔也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看守者…嗯………之后还得去调查一下到底究竟是什么货物能处于无人认领的状态。” 没再迟疑,警员重新发动引擎,向他印象里柯尼斯堡唯一的回收站驶去。 —————————— 匝道在回收处理站门外变成了三条并列的引导大道,特种运输车拉着装满货箱的报废设备与零件往返于其间。 格姆把警车停到路口街道外,三人直接径直走进专为人员进出的侧门。 “啊…………你们好?” 回收站的设备已经基本实现自动化,那些运输相应货物的司机只需要按顺序进入大屏幕上已经标注好的栏位卸货就行,所以就算外面车辆往返不少,但办事大厅内却空无一人。 宽阔的前台也仅有一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精神的工作人员来证明这个部门还在运作之中。 “我们是柯尼斯堡警署,希望你们配合协助调查。” 格姆先亮出了他的警员证件。 “哦哦哦…唉……请把证件给我看看。” 这位工作人员跟蔫了一般接过前者的证件简单瞄了两眼后便将其放入柜台内侧政府标配的证件检测机中。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工作人员把证件还给了格姆。 “额……你们是要求我们协助哪些方面?” 他拿出一叠印好的公文表格,先行把回收站的公章盖了下去。 “我方要求你们彻查昨夜有无一批由未经拆卸的正方体木箱装载的货物进入了你们回收站,而且我们还要检查你们昨天整天的登记档案。” “啊…欠……嗯……我们这边需要先召集所需的协助人员,然后还要去调取昨天已经放进档案室的资料供你们检查…我记得有一千多份来着…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请你们明天再来,我保证会把你们的协助请求登记上,至于具体的合作则需要时间,懂吗?我亲 爱的同事们。” “等相应的人员到齐并准备完毕后,我们自然会和你们一起调查。” “……” “那么我们能先去档案室检查昨天那一千多份出入档案吗?” 艾希恩转过话题,他知道这群公务人员办事的效率,也“理解”他们上班时间难以“调整”的难处。 “呃…啊…可能不行哈,我们通常是在一天工作完成后才打开档案室封录的……那时才会进行相应的填写和更正。” 工作人员说完便下意识认为三人已经离开,他低下头,想起了自己的那份早餐还没有吃——虽然时间已经快接近正午。 “……” “这……” 虽然说格姆早就已经知道这群人的工作态度,但是他也看到了旁边艾希恩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我不是来这里浪费时间的先生。” 艾希恩从格姆身后走上前,一把按住那名工作人员想要拿早餐的那只手。 出奇的,这位工作人员竟然从这只按住自己的手上感觉不到任何属于活人的温度。 “你…你……你要干什么?!” 突然的动作与感觉让工作人员猛一哆嗦,意识也瞬间清醒过来。 “把你的直属上司叫到这里,不然就立刻给你那群“负责”的同事们联系,让他们一个小时内在我的面前出现,懂吗?” 他用另一只手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或者说是把证件拍到了他的脸上。 “你这是…胁……!” 惶恐的工作人员刚想挣脱艾希恩的左手,但下一刻却瞟见了证件上那栏让他脑子一热的职务。 “……” “您是警警警……督?” 他印象中的柯尼斯堡警署负责人一直是那个蓄着胡子的中年退伍老兵…而不是现在正按着自己早餐的年轻人。 “是…先生,我这就打电话给我的上司和同事们………” 虽然嘴上还嘀咕着什么,但刚被艾希恩松开手的工作人员还是老老实实的拿起了前台的固定通讯器。 “……” ———————— “贵部门上班的时间未必太晚了些……” 大厅后墙正中央的圆钟刚好走过正午的指针时,侧门向内打开,走进了一帮衣衫不整的职员。 “抱歉…这确实是我们部门工作不周。” “我是布林,这个回收站的主管。” “艾希恩,临时警督。” “临时警督吗……” 为首的微胖汉子向艾希恩伸手,同样的,他也感受到了那明显不属于人体的冰凉感。 “这是……” “工伤。” 艾希恩简短结束了这个无关的话题,随后让格姆再次重申了一遍他们的要求。 “你们的意思是要检查一下回收站昨夜整装或大批次货物的登记表吗?” “是的,一批数量不小的未拆封货物在昨晚沿海工业区边缘失窃。” “……嗯,具体是什么货物?” 布林不认为简单的失窃货物会让一位临时警督掺和进来。 “不知道,我们没有信息。” “……是不方便透露吗?” 主管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会手下这群懒货真有不要命的吧……” 他转头扫视了一圈已经在柜台岗位上开始“工作”的职员们。 “不用这么紧张,我们是真不知道那些货物是什么。” 艾希恩又将原委再次和主管说了一遍。 “啊…看管者不知道货物的具体内容……哈哈哈…这还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见。” 当然,艾希恩隐去了那些货物可能属于法尔坎特军方的部分事实。 “喂…卢塞恩,你去后面分类部那边问问,整装货物在我们站好像也挺少见的吧?” 那位最开始的职员应了一声,随后带着他的早餐一同离开了大厅。 “应该很快会出结果…毕竟我们这边主要负责先分类后回收,那些大部分未拆装或者整装的大批货物基本都来自企业的淘汰装置与零件。” 布林解释过后还是带着三人来到了大厅右侧的小房间外,纸质的单页申请单如警署那边一样塞满了整个房间。 “考虑到你们工作流程的要求,这里面的档案可以随意查阅…呃……右边第五层是昨天的档案,时间按早晚从右往左。” “谢谢您的配合。” 艾希恩让西斯黎娜和格姆留下来查看档案,检索昨夜那段时间里可疑的登记记录,自己则和布林一起去回收厂后面具体查看检查的情况。 而后者已经开始猜测艾希恩可能是上面派下来检查工作的…但由这种方式也算是第一次。 “回收处理站先由货物所属企业登记后,我们负责实际分类和进一步处理……而这往后的步骤其实都分派给另外几个进行实际 处理任务的独立工厂。” 布林抬手环绕了一圈,示意这一整片类似于街区的,正在运行中的工厂都是这座回收处理站的一部分。 “就是你们负责登记分流,然后实际回收或者报废工作是分包给这些围绕部门的处理工厂。” 这些散发着燥热波浪的轰鸣巨构与丹泽尔顿和洛恩克斯那边的分散式设备不同,优秀的设计者们将传统的齿轮与活塞完美整合进了由钢铁构成的躯体之内,从而将那些需要报废的铁器化为流淌在自己体内的亮红血液。 它们就是法尔坎特工业基础的一处简单缩影,更别说这位主管还介绍了其配套的分流提纯与排污设施,证明了其并没有止步于传统,它们在整合,并向着更高效率的改造迈步。 “是的,可以这样理解。” “那你们如何监管那些可能存在的漏洞呢?” 两人走过一处分拣点,半自动化的分流设施正在一众工人协助下将流水线上的损毁零件分流到它们该去往的回收工厂内。 “漏洞?” “每一家和我们合作的回收工厂都会依照所被分配到的实际废品量得到一个需要提交的原材料总和,只要他们提交了该有的设定量,其余的边角他们在按规章存档后可以自己用于商业上。” “这样既规避了回收工作产量不确定的特性,也让我们的工作更加简单和高效,那群私人开设的工厂也有适当的油水可以捞。” “……” “所以你们只是负责登记他们计划外用途,并且核查他们是否提交了计划内该有的原材料?” “完全正确先生,昨天和今天碰巧就是月末他们计划外的回收工作,所以相应的登记表也是本月最多的。” “这也是你们本部快到正午只有一个人值班的原因?” 艾希恩无心再看那些运行着的钢铁巨构,这位部门负责人带自己环绕一圈的唯一作用只是解释了他们部门的实际运行规则,当然,关键是解释他们的工作效率。 “哈哈……您说笑了,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吧…毕竟部门确实从昨天早上开始就已经审核了超过上千份的报告了…您体谅一下…” “理解,我们在检查完你们的档案后会正常结束这次调查协助的,不用担心。” 说完后不久两人便又回到了最初的大厅内,布林在听到了艾希恩的保证后明显松了口气,态度也不像之前那样紧张了。 “那祝你们调查顺利,艾希恩先生。” “感谢。” 两句客套话结束,艾希恩和前者道别,拉开了档案室的铁门。 “情况怎么…呃……这是?” 艾希恩刚走进档案室内,就发现自己的两位同伴面色异常严肃,在看到艾希恩后,格姆先是走到档案室门外望了望,随后便立刻关上了铁门。 “不对…全都不对……可能要出大事了哥哥。” 西斯黎娜无奈的摇头,又将一张申请表放入自己右侧的那堆表格顶上。 第44章 倒霉的一天 “绝大多数的档案他们确实登记了,不过也只是登记而已。搜索本文首发: 进入她 ” 格姆把西斯黎娜分离开的档案抱到艾希恩面前。 “什么意思。” “他们是详细登记了所有的物品信息,具体用途,工厂来源,甚至写明了负责人和具体分流。” 西斯黎娜停下手头的分类,已经没有再进行下去的意义了。 “关键在于识别码…所有识别码。” 她用手指向档案右下方的一小串由条码与数字组成的识别码。 “有很多登记完毕档案的识别码是根本无效的。” 格姆摇摇头,把桌上的一方小黑块拿在手中。 “这是警署供配的统一检测器,接入了基本所有公共部门的识别码,我们基本用来检查走私用的,毕竟还是有很多走私犯会冒险从接近远海分界线的海路运输违禁品。” 警员随便将一张艾希恩面前的档案略过检测器,后者内部便传出低沉翁响并伴随着轻微的振动。 “诺…没一个能认证上编码的。” 艾希恩拿起一份已经略微发黄的档案公文,其上分明登记好了每一项必要的信息—半吨废弃蚀刻操纵板—时间是去年四月——公章亦属于回收站的处理工厂之一。 总而言之,除了识别码,这就是一份完美无瑕的收尾档案。 “这是现在检查出来的最早的那一份,至于后面那一墙还未检查的…只希望……” 格姆只觉得稍微总结下自己的头脑便有些发晕,看了半天档案,跟自己的案子一点关系没有不说,现在还意外发现一个可能牵扯到涉及柯尼斯堡数个部门的走私案件,这明显已经超出他这个实习生所能承受的范围。 “说明他们现在整个部门都有问题,不管布林知不知道这件事,他都难逃其咎,我们目前知道的是不论老头的货物在不在其中,至少有巨量的废弃零部件由此渠道流入未知方面。” 艾希恩默默解开自己的枪套,将弹巢的第一发转向普通的火药子弹。 “不用再查了,西斯黎娜,把所有的档案归位,准备离开这里。” 修女点头,开始和格姆将这些公文纸们按照它们原来的顺序摆放回去。 “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就说一切检查正常,懂了吗?” “当然。” “这个部门有持械人员吗?” “……应该只配置有普通的失能性枪械。” 格姆根本没想到事态会突然恶化到如此地步,以至于他现在唯一携带着的武器只有腰间别着的警棍。 “希望吧…可能事情还没演变到我们最不想看到的,布林和部分工作人员应该还没有察觉到这回事。” 既然能存在如此长时间的走私,回收站的所有人都已经不再值得信任,艾希恩只担心涉案人员会和他们“鱼死网破”,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艾希恩现在的能力还没到有信心保护好同伴的情况下突破常规火力的封锁。 “先不用这么紧张,至少不要露出发现了什么的神情,懂吗?” 眼看着二人即将整理完毕,艾希恩率先拉开档案室的铁门走了出去。 “有什么问题吗,艾希恩先生?” 一看到艾希恩出来,在正厅等待着的布林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 “没发现什么,那些遗失的货物应该大概并没有经过贵部门…” 当然,这位部门主管在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后,他的面庞自然绽放出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而他不知道的是,艾希恩反而在看到他的表现后也相应的松了口气。 “有劳你们了,我们马上就离开。” 艾希恩和布林握手,另外两位同伴则默默离开大厅,朝着回收站外缓缓走去。 “哪里哪里…你们的工作才是最麻烦的……哈哈……” 接着两句生硬的吹嘘后,艾希恩挥手向外送的布林作别。 “接下来怎么办?” 驾驶位警员的双手握紧了方向盘,但其脸庞周围细密的汗珠还是暴露了他现在内心的紧张。 “我联系下爱兰他们。” “嗯?” “我们另外一队同事。” 西斯黎娜替正在联络的艾希恩回答了警员的问题。 “……” “喂?是爱兰吗?” “……” “这里是爱兰,艾希恩吗?” “嗯,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所有出现的辉术者都已经被警署登记在案,而那些工厂边缘进出的车辆和人员看起来也都没问题…” “……很好。” “啊?好在哪里?” 通讯器对面的爱兰被艾希恩莫名其妙的言语搞的有些懵圈。 “你问问艾希恩是不是也加入宁静教会了,反应和脑子和那群修女一样慢半拍?” 莱兹拿着望远镜在楼顶上观察着远处的道路交汇口,但这并不耽误他开着自己喜欢的冷笑话。 “我们这边有些插曲…或者说是发现。” “什么?需要我们支援吗?” 听到爱兰的话语,莱兹短暂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暂时不用,但可能需要你们来接手这段插曲了。” 艾希恩简短的将三人刚刚的遭遇和调查结论讲述给了爱兰和旁听的莱兹。 “我们大概了解了…所以我们现在要趁那些档案还没被注意到的时候赶紧收网对吧。” “呃……建议你们先和我们警督聊一聊…毕竟这已经算是在首都发生的,有政府职员牵扯的大型走私案件…一般警署都会进行联合行动,所以……” 一个爱兰陌生的声音突然闯入了交流。 “我们这边的临时帮手…他还是个实习警员。” “好吧…那我们先去警署说明情况,就说是你们在调查中发现的?” “没问题,报我的名字应该就可以了。” 对面的爱兰在反复叮嘱了几遍注意安全后挂断了通信。 “他们去联系警督了,我们不如先去那个什么来着?” “柯尼斯转运公司。” 西斯黎娜先于警员说出了里尔克提供的嫌疑人所在企业。 “对,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不如先去拜访一下那些嫌疑人们,你们意下如何?” “我没意见,只不过我要先把我的警棍换成配枪了…呼……” “别见笑先生们,我刚刚真的有点担心。” 格姆长舒一口气,用袖口擦拭掉额头凝聚的汗珠。 “人之常情,没必要这么拘谨。” 艾希恩笑了笑,把后座旁盒子里的自动手枪塞进前座警员的腰带间。 “永远相信你的队友,这远比一把可能卡壳的自动手枪有效。” “……” “走吧,把正事干完,到时候晚些把另外俩个叫上,请你吃一顿。” 格姆终于放松了些许,拿起地图,朝着其上标注的方向发动了警车。 —————————— “我操…那群人想死了又提前下工?” 兰德勒正拿着手中的签到表,对午班后的工友们一一点名,与其说是工友,不如说是一些从小到大的玩伴们,一群并没有在中学毕业后选择继续进修的小伙子,在政策的吸引下选择了继承上辈人的工作。 基础技术和高等教育有效分流,法尔坎特工业良好的继承性也很大一部分源于教育系统整体的进步性,蓝领和知识分子在工业上并没有高下之分。 “……他们说老大你会给他们兜底的…这……” “她妈的,一群烂货都连续大半个月旷工了,每天这时候就玩消失,再这样下去谁能给他们擦干净屁股?” 兰德勒的嘴角不经意间抽了抽,企业分给他们站台的货物量可一分不少,再说谁能知道一个转运站能有小半人都去旷工接私活? “……” “但…但他们确实将自己缺的那份工资补给我们了,还多了不少来着……” 还在轮班的兄弟们说的确实没错,虽然是不义气了些,但他们确实是把哥们几个给他们代劳的那份工资给自己了。 “唉……” 刚刚升职为站长的他叹了口气。 “话是这样说,而且哥们几个担心的是他们不来上工不给我们代班费吗……” 兰德勒摆摆手…指了指桌子上摆好的银币。 “你想想什么正经工作能有这么高的时薪啊,他妈的我隔壁那群天天去炉芯维护的卖命佬工资都没这么离谱,总不能是什么违法的事情吧。” “……” “还真是…一问卡文他们到底是什么活的时候就支支吾吾的不说,只知道他们是在给那群什么公社搬运货物,具体是什么…卡文他们也没说过。” “所以我才怕那群逼他妈的犯事…到时候阿姨他们怎么办。” 青年又骂了两句,没办法,他最终还是在签到表上替他的那群好哥们打上了代表到岗的对勾。 “开工开工,不用讨论了…到时候我会和他们谈谈的……” 他遣散众人,准备开始今天下午的分包工作。 就在兰德勒拿起第一份包裹的时候,一声来自站门外同伴的呼喊声又让他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兰德勒大哥!有…有人找你!” “哎呦我去…这都什么事啊…谢天谢地……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今天分流到的货物不是很多?” 他嚷嚷着走出分拣站的工作室,却看见自己的同伴们正和一位警员交流着什么,旁边还有一对男女在四处张望。 “怎么回事?” “这三位找你,好像是柯尼斯堡警署的。” “啊?去去去,你们几个先去干活,这边我来就行。” 兰德勒不 耐烦的遣散了那些甚至从隔壁探过来凑热闹的工人们,随后和那位拿着表的警员握了握手。 只不过警员腰间已经翻开的枪套预测这次谈话可能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友好”,毕竟之前在这边巡逻的警员可鲜少有直接把配枪就这样摆在他面前的。 “你好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呃,确定是兰德勒吗?” 兰德勒将自己的工牌指给警员,上面铭刻着他的名字。 “嗯,没错,我是格姆。” 警员把自己的记事本翻了一页,他的另外两名同伴明显在警戒着周围的环境。 “明说吧……您现在是一起盗窃案的嫌疑人。” “不是?啊?我没听错吧?” 兰德勒预想了很多可能,但很可惜这是最意想不到的那个。 “工业区边缘里尔克老头负责看管的仓库在昨晚遭人盗窃,里面的整装货物被一扫而空。” “我昨天晚上他妈的根本都没去过那里!” 这位青年的情绪在种种心事的干扰下终于濒临失控边缘。 “昨晚我们大哥在厂区酒吧那边和我们喝了点小酒就一起回站点宿舍了…” 一直在后面观察的同事们最终还是通过“民主投票”选出了个倒霉蛋出来。 “我是蒙斯…昨晚我就和兰德勒在一起,很多人都能证实…对……不仅仅是我们站里干活的……其他工厂的人也能佐证。” “……” “你们谁知道他凌晨还在宿舍里面吗?” “……这。” “你们他妈的谁晚上起来上厕所了吗?” 蒙斯回头朝工作站里吼了一嗓子,最后只传出一声微弱的否定。 “……” 短暂的冷场让局面逐渐紧张起来,外围观望的人在远处越聚越多。 “算了……让我们换一个话题,没必要这么紧张,您今天心情可能不是很好…看来我们来的确实不是时候?” “不过请您理解,我们工作的特性就是这样。” 格姆扶住摇摇欲坠的兰德勒,并将挂着的水壶递给了前者。 “唉…行吧行吧,我就不信今天还能倒霉到哪去……” “……嗯,可能确实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里尔克还举报您借了他的装卸机器,在归还后已经严重损坏。” “啊?我操……他妈的这老头真傻逼啊我去……” “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哎呦…他那机器本来就锈的不行,老子一脚都能把那玩意踢散架……” 青年已经彻底无语,他随手捞了个凳子就在一旁坐下,在想今天是不是该去生命教堂向母神祷告一下自己的烦恼。 “还请您详细说一下事情的经过,也方便我们进一步调查。” 格姆顺势靠在了青年的对面,艾希恩则进到转运站里面去询问兰德勒其他同事,留下西斯黎娜在格姆不远处照看这位刚结识的临时同事。 第45章 聚会 第45章 聚会 “前段时间上面把我们这个边缘运营点提升为转运站了…当时为了转运堆积的货物就临时想借一下那老头的东西来着……虽然听一些工友说里尔克是个老无赖,但他借的时候倒是挺爽快。搜索本文首发: 今晚吃鸡 ” “所以嘛……” “你那时候有注意到装卸机的情况吗,我是指那机器的破损状态。” “问题就出现在这啊…突然扩展业务,大伙们都在忙着转运,谁知道他能借来个差不多已经报废的装卸机过来坑老子呢……” 兰德勒挠挠头发,主动回忆起这段记忆真的让他烦躁不已。 “然后呢?” 格姆如实将青年所说的一切记录在记事本上。 “然后这脑残装卸机的轴承就在我们一众人眼皮子底下崩开了,还差点弹死老子一个弟兄,诺……” 兰德勒朝自己左臂比划了一个半掌长的痕迹。 “铁片子跟踏马子弹一样划过去了,液压的,懂吗?” “就这老子都踏马没说什么,还压着他们事后去跟那老头聊赔偿的事情,当然了,肯定是我们赔他,要不然这老头儿甚至连见都不想见我们,天天就放他那只死狗在围栏边上叫。” “坚持让你们单方面赔偿吗…” “哪止……他妈的那老头让我们按原价十倍赔偿,到最后甚至连我兄弟伤的怎样都不看一眼,妈的想着就来气。” 刚说一半,他突然拍了拍脑袋,回头拉住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兄弟。 “哎对了,他妈的蒙斯不就是你被那傻逼玩意给差点割掉半个脑袋吗?” “…我看老大你说的正上头来着,就……” “你他么的…你这叫关键证据懂吗?” 蒙斯把工作服拉到左肩,一道吓人的伤疤呈现在两人眼前。 “所以就是不存在所谓的故意毁坏行为咯?” “哪她妈可能,老子闲着没事干娘的去搞他那堆废铁,还送个弟兄去削头?” “……可以,我知道了。” 格姆也大概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这边单方面会结掉这个举报案件,但另外如果回访时里尔克坚持报案的话,本司可能将案件转交给柯尼斯堡区民事法庭。” 警员结束了例行套话,撕掉半张回执单递给几乎躺在蒙斯身上的兰德勒。 “这个的意思是?” “案件结案的证明,如果里尔克真的还会将赔偿提到民事法庭,警署将出具一定的证明…嗯,至少不会让你们承担全部责任。” 格姆一把将兰德勒从凳子上拉起来。 “等我们调查完毕后就会离开。” 警员和西斯黎娜点头示意,两人准备去和站内的艾希恩汇合。 “……” “哦对了。” 格姆转头又多说了句: “如果耽误了你们的工作,我这边也可以开一张协助调查证明,让你们上面也好交代,毕竟是我们的原因。” 警员顺便把自己的联络方式也交给了兰德勒,上面是他在大法尔坎特城际网络里的号码。 “那就麻烦您咯…唉我还正愁今天怎么收尾来着,你看这一堆事搞得……” 青年甩甩头,朝那群还在看热闹的工友们骂了几句后,众人打打趣便也顺势散去,兰德勒也和同伴们正式开始自己的工作。 “哎?你们询问好了?” 碰巧,艾希恩刚从转运站出来便迎头撞上了想进去找他的两人。 “嗯,确认了这位兰德勒先生并没有故意破坏他人财产的嫌疑,不出所料,里尔克提供的信息并不是真实的。” “我这边正好也和另外几位工人逛了一圈,货仓和露台都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整装货物的痕迹。” “……” 艾希恩摆摆手,拿过警员递来的过程记录,其间正如格姆所说的那样——里尔克凭借主观因素诬陷了彼此有成见的兰德勒。 “那就说明里尔克提供的信息基本难以取信…或许我们应该重回现场看看?” “不用,不出意外的话,我勘察组的同事们已经在现场工作了,最迟明天早上就应该会出来初步的调查结果。” 最开始还在仓库时格姆便通知了警署的勘察分部派人来接管现场,不过通常他们会请示智识教会的行动小组协助来以此降低勘察难度以及确保准确性等。 “等他们出了调查报告,我们和调查组的代表再一起综合研讨下,确认下一步的调查方向,这样应该是最稳妥的方法了。” “嗯……不错不错,很专业嘛格姆。” 艾希恩和西斯黎娜点头赞许警员的计划,但前者随后却话题一转: “所以现在是下班时间?” 从工业区边缘再回到城区的车程都有几小时了,艾希恩掐了下时间,感觉等到达城区的时 候就差不多已经是傍晚了。 “啊?” 格姆愣了下,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哦哦哦…哈哈…您也可以这样认为。” 警员乐呵起来,因为他的那些老前辈们在这边执行任务时也经常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只不过他没想到看起来正经许多的艾希恩也会这样摸鱼。 “那就出发,唉……正好有点饿了。” 拉起西斯黎娜的手,艾希恩先格姆一步朝着站外公路旁的警车走去。 “一会联系下爱兰他们,看看去哪吃个饭……记得别跑啊,肯定有你位置的格姆。” “嗯…” “没问题。” 艾希恩坐在后排座位上,西斯黎娜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已经眯上了眼睛,驾驶位的格姆则在专注于前方的路况。 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开头,艾希恩是这样想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也有了一些可以算是方向的线索。 …… 沿着来时的匝道,几人迎着车窗外夕阳的橙辉驶离了工业区的东北部边缘,向着柯尼斯堡主区的方向前进。 —————————— 一辆贴着家政广告的厢式货车停在行动处外,几个家政公司的职员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成堆的垃圾和相应的一次性清理工具被一一扔进货车内。 “看来爱兰找个家政公司整理行动处的选择是正确的…” 艾希恩确实没想到里面那几个房间里能有这么多没用的垃圾。 “这就是你们的住处?” 格姆把车停在了厢式货车之前,拉上了手刹。 “临时的,协调部门只分配了住处,但没给我们考虑这里是否能住。” “啊…这确实像是他们的工作风格。” 三人下车,艾希恩和领班的家政人员聊了两句便招呼剩下两人直接进去。 “没想到他们直接叫了个全套服务,就连被褥和家用品都给我们备齐了。” 艾希恩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很是满意,其实他也不清楚原先的临时住处脏到什么程度,毕竟之前他到行动处的时候直接倒头就睡在沙发上了。 “坐在这等会,他们应该一会就到了。” 西斯黎娜先去属于她的房间看看家政公司到底给她装修了什么,而艾希恩则是走去柜台后拎起了应该是莱兹不知何时藏在其内的小冰箱。 “冰麦酒还是甜红茶?” 艾希恩打开小门,从里面拿出了两瓶麦酒和一壶红茶。 当然还有一包茶叶,那是属于爱兰的私藏。 “红茶吧,我不喝酒。” 格姆接过茶杯。 “嗯……不错,比我的同事可靠啊。” 艾希恩笑着撬开了手中的麦酒。 “西斯黎娜呢?” 他晃了晃莱兹还剩下的那点珍藏。 修女极快的将另一瓶麦酒拿走,随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后者。 “麦酒还得大口喝,小口可没有那种味道。” “哦哦…我其实……” “懂你…哈哈哈。” 艾希恩按住修女的头罩用力揉了揉, 都不用看就能大概猜到其实西斯黎娜之前连酒都没沾过,只是看着修女一口口抿着麦酒的表情还挺有趣的。 “他妈的!艾希恩!” 一声怪叫顺着被踹开的侧门传到了众人耳中,随之出现的莱兹大吼一声便扑向了还在喝着麦酒的艾希恩。 “你他妈怎么找到我的珍藏的,我根本没告诉过你!” 莱兹明明记得这家伙昨天不是睡的跟死猪一样吗?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后半夜偷偷出去买饮品的事情! “你不都天天放在柜子下方便你拿吗?懒狗天天都懒得动的,还能藏在哪。” 说罢艾希恩便把瓶内最后一口麦酒也送入喉中,只剩下手中空荡荡的玻璃瓶在莱兹视线里格外刺眼。 “完了…都完了……” 莱兹夸张的动作算是让一旁看热闹的格姆明白了艾希恩嘴里的所谓“不可靠”是何物。 “闹什么闹什么,新同事呢?” 爱兰紧跟在后面走进来。 “我是格姆,现在任实习警员。” “哦哦哦,可爱的后辈啊…哈哈,欢迎欢迎。” “搞的你就多成熟一样,呵呵……哎呀!” 刚嘴贱了两句的莱兹被爱兰一锤打的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别管他这个脑残,来,我们开饭咯。” 她把背着的双肩布包摊开在柜台上,一股扑面而来的香味随后很快充斥了整个客厅。 “去警署回来的时候聊到要请你吃饭来着,那个叫多克的警长给我们推荐了个饭馆,还让我们多教育教育你…嘿嘿。” “唯一可惜的就是离这里有点远,那老板一家人很好呢,把这个保温包送给我们了。” 两位女 士正把一盒盒还冒着香气的餐盒打开摆放在柜台中央。 “哈…这家饭馆其实就是多克他爸妈没事时开的,里面有不少现在都难见到的小菜品,我们警署天天聚餐的时候就经常去,基本是周围人喝酒难以缺少的一块了。” 格姆从餐包里把放在角落的一叠米饭均匀分为了五份。 “开饭开饭,饿死你姐我了。” 打理好一切,众人终于开始大快朵颐起面前的美食…还有莱兹从自己的肩包里不声不响又掏出来的几瓶麦酒。 “对了,警署那边怎么说来着?” 格姆还是对今天午间发生的事心有余悸,可以想象如果那一档案室的识别码都是虚假的——那很可能意味着一场单纯区警署已经无法解决的巨大灾难。 “具体行动在明晚,但他们已经开始监视每条出入回收站的主要干道,接下来应该会是取证和拦截的过程吧,我不太懂这些。” 爱兰还记得那位警督跟自己聊的话。 “哦,我和莱兹也被邀请着参与明晚的封锁任务,一同前往的可能还会有联合会的几支行动队,以确保万无一失。” “也行,没准里面会有我们想要的线索也说不清。” 艾希恩认同着点头,然后将一块肉肠塞进嘴里。 “唔……” “你们今天有什么额外的发现吗?” “我们吗?” “除了一列列无穷尽来回的货运火车和远方近海货轮喷着小气笛的回声还能有什么,都给我无聊死了都。” 莱兹喝完第三瓶麦酒,这也是他从市场里拿回来的最后一瓶。 “哼哼…某些人中途说自己要找着上厕所转头消失的事怎么说呢?” 爱兰斜着翻了莱兹一眼,鬼都能知道后者究竟干什么能跑路两小时。 “啊哈哈……不谈这个不谈这个,这不是也和您老顺利完成任务了嘛。” “不过。” 他将酒瓶“嘭”一声按在柜台上。 “你又发什么酒疯……” 艾希恩本来觉得自从雷奥多走后就沉默许多的莱兹已经变了许多,他相信爱兰自然也能看出来,这也是大家对他行为纵容许多的原因。 “哎哎哎,先别骂我……我还真是去干正事的。” 莱兹的脸色转变的如此之快,让还在吃饭的三人都有些绷不太住。 “可以可以…我们的莱兹同事也是摸鱼转正事了,作为临时组长的我很欣慰啊。” 爱兰放下手里木碗,走到莱兹身后故作老成的将双手支在了后者的肩膀上。 “去去去…别搞别搞,我说真的。” 莱兹轻轻甩开后者的胳膊。 “老头之前在工厂区那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就那群人的……不过很稀薄,根本不符合那群家伙的风格啊。” “……” “那麻烦了…需要通知警署那边吗?” 爱兰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明晚警署准备的联合行动。 “不用,联合会的几个行动队处理突发情况应该足够了……” 艾希恩并不认为特意的增援会对行动有什么帮助。 “那帮人本意估计就是想利用工业区的何物来进行他们的计划,所以只要不是触碰了他们的计划核心,那帮疯子应该不会起什么争端。” “嗯……有道理。” “所以…呃……“那帮疯子”是谁?” 格姆已经从开始懵到现在,只瞧见除了他之外,四人脸色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 “哦哦…没事,你和艾希恩在一起就行。” 警员及时意会了爱兰的意思,也不再过问几人间的谈话。 “唉…等明天真正行动开始的时候常联系不就行了,八字没一撇的猜测罢了,吃饭吃饭,都凉了快。” 莱兹没管另外几人率先开吃。 “也对,没必要压力这么大,一步步来嘛。” 爱兰随后也回到座位上举起了酒杯。 …… 小插曲并没有让这次聚餐戛然而止,这注定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同时也是终末的开端。 第46章 报酬 第46章 报酬 “下工了,下工,今天辛苦大家了。本文搜:肯阅读 免费阅读” 象征着午班结束的电铃开始在转运站内发出闹人的噪声。 “应该的应该的,大哥也辛苦了。” 由于自动分流的机器还没到位,兰德勒的几个兄弟们知道比起自己单纯的转运,一人几乎负责全部登记盖章工作的兰德勒才是最累的那个。 午班的众人在门口挥手作别后,兰德勒刚准备思考午饭究竟去哪家解决时,他看到了再一次翘班的卡文的身影出现在了转运站门前。 “卡文。” “兰德勒…我……” “来,我们进去说。” 兰德勒把自己的发小叫到了转运站简陋的办公室内,前者的脸色逐渐严肃,与之前还和下班的弟兄们微笑着告别的他判若两人。 “知道我今天特地喊你来是因为什么吗?” “是…是因为签到的事情?” 后者异常紧张,回答自然也支支吾吾起来。 “签到不重要,兄弟们能一人干两份活替你们背了,那这就不是个事,再说了,我现在是站长,只要你们不是真让那些和你们从小到大的兄弟们干白工,他们没意见,我自然也没话说。” 兰德勒将视线从卡文身上移开,开始翻找自己裤袋里放着的抽屉钥匙。 “那是什么,哥们几个感觉我们分的替工钱少吗,我可以再加点……” “你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差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前者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卡文,随后又忙活着把抽屉打开。 “……” “有什么话大哥你直说吧…我们什么都没问题。” “没问题?直说?你说的倒是容易。” 兰德勒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张灰白的报纸摊在了摆满其他工具的桌上。 “昨晚柯尼斯堡警署和其他部门联合突击封锁了我们柯尼斯堡区的唯一一个回收站,你知道吗?” “……早些有人跟我说到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兰德勒甚至都能清楚的看到后者的手在不停颤抖,仿佛踩到了供电的管线。 “那我来告诉你。” 他沿着报纸上的报道一字一句念给卡文道: “根据可靠情报,柯尼斯堡区警署于昨晚对一起涉及公共部门的大型违法走私案件有关的人员及地点进行封锁与查禁;当地附近居民对本报记者表示昨晚听到了沿海工业区西南部传有明显爆炸声;警署负责人声称昨晚的联合行动逮捕了至少二十六位涉嫌违法的人员,其中包括八名政府公共部门职工,另外对于记者关于爆炸声的提问,负责人并没有给出明确回答,其只表示“没有任何警员在行动中受伤”,至于其他细节暂时不予公开……” “还要我读下去吗?我记得你们昨晚回来的确实很匆忙啊。” 兰德勒已经不忍直视卡文那张已经惨白的脸。 “……” “我现在都懒得问你们到底是接了什么“能狠赚一笔的活”了,懂吗?” 他试着放轻自己的语气。 “告诉我,卡文…你们和昨晚的爆炸有牵连吗?” “告诉我!” “还是说…你想让跟着你那群从小到大的兄弟们全部住进郊区的铁牢里吗?” “……” 兰德勒忍住了自己的怒火,试图避免自己的面孔因愤怒而扭曲。 最终他也只是轻轻敲了两下桌角,并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昨晚本来准备去取货的,只不过刚到那边就发生了爆炸,道路也已经提前被警员封锁……” 卡文顿了一瞬,还是将昨晚的经历说了出来。 “你是觉得你没有在现场被当做嫌疑人当场逮捕…还要让我夸夸你?” 兰德勒翻了前者一眼,但后者情绪却突然激动起来: “不……我只是想说…今晚就是最后一次活……等干完了我们就能领钱走了,这笔钱能够老皮尔和我妈半年的药钱!这样兄弟们到时候就不用这么大压力了。” “……够了。” “前天有两位警官和一位看起来像是修女的人来我们转运站清查所谓的丢失货物,当时我就觉得迟早有一天得出事。” 兰德勒从办公桌后走到卡文身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懂你们不知道那些运走的货箱究竟是什么。” “……我…” “但身为在这里工作的员工,你们本身已经知道这种行为就是非法走私,老皮尔女儿的病最近好像因为一位贵人的善心而好转了一些,我们一群人凑一凑,阿姨治病的钱也能凑够了…总之没必要继续干这种活了,好吗?” “兄弟们当年承老皮尔和阿姨帮助才没沦到流落街头的境地,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那剩下的兄弟们,还有 老皮尔和阿姨就希望看到你们因为他们而犯罪入狱吗?” “等今晚过后,明天我要准时在午班看到你们这群蠢逼,明白了吗?” “这……兰德勒哥…” 卡文还没反应过来兰德勒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哥你这是同意我们今晚……” “他妈的,我说不让你们去你们会听我的吗?!” 兰德勒一巴掌狠狠拍在了卡文的后背,将其推出办公室。 “快滚,今天之内别让我见到你们这帮晦气玩意。” 卡文心中的担子在这一刻终于松了下来,他几乎是狂奔着从兰德勒的办公室跑出转运站。 “只要今晚…只要今晚完事……哈哈哈……” 卡文自有记忆以来这群不亚于自己兄长的大哥们就已经在照料着自己…自从自己母亲和老皮尔的女儿确诊绝症后,自己总想着为这些兄弟们分担一些压力。 “……” 他从转运站对面的摊子上买了一瓶麦酒,在一众工人疑惑的注视下坐上了向工业区西部“老地方”驶去的公共电车。 ———————— “这是你们今天最后一批货…为表诚意,我可以现在就给你们结账。” 还是那样毫无生气的低沉声音,卡文一直都觉得这位负责派活的壮汉像是具死尸,只不过今天这种异样的感觉尤为强烈。 他开始给每位今天按时到达的搬运工们分发金币,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币,许多人一辈子到现在可能都没有一次性拿过这么多的工资,贪婪的刺激让他们选择性忽略了昨晚警方的突袭。 “嗯……?” 壮汉机械的端起手,把本该交给卡文的八枚金币暂时握住。 “我记得你还有其他的伙伴,今天并没有看到他们。” “……” “今天时间过早,他们得结束自己的工作…而且……” 卡文抬头与壮汉浑浊的眼瞳对视。 “昨晚的“突然”下班让他们很不安,不过我承诺他们还是会过来,毕竟我已经准时到这里了。” 他选择实话实说。 “……” “没问题,你们之前干的很好,这点并不是我拒绝的理由。” 壮汉最后还是把八枚卡文兄弟们该有的报酬交给了他。 “我希望下工的时候能看到你那些兄弟们…否则……” 他瞪了一眼卡文,随后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进这处废弃仓库的阴影里。 卡文深呼一口气,手中沉甸甸的金币让他恍惚了一瞬,一切都是这么的不真实起来——这可是能够让一大家人能过上一年稳定生活的未来。 “呼……” 既然没什么异常,卡文准备让几个兄弟们继续晚上十一点老时间到这里,在这之前自己就先干着…估计这些人也因为昨晚的突袭而紧张起来,这才提前三小时让自己这些领头的先来结账。 他摇摇头清醒下脑子,也顺着以往一样的小路进入他们的取货点,驾驶舱被反光罩遮住的特种运输车仍在仓库后的隐蔽处等待着他们搬运。 “希望今晚无事发生吧……” 卡文把金币收到了自己的腰包内,随后和身旁表情随意的人打招呼,示意他和另外几个人过来一起搬运面前这个被封死的粗木箱子。 “喂喂喂,哥们。” 为首的瘦子递给他一支卷烟,顺便搭上了卡文肩膀。 “昨晚的事听说了没,中部那边的回收站被警察直接围了,我住的近的几个哥们都说动静不小,好像有人还在传有什么脏东西在那边,只不过警署和教会给事情掩盖起来了。” “……我当然听说了,只不过今晚不来就没钱领啊。” 卷烟的质量明显不太行,只是几个呼吸间便已经接近燃尽,卡文抖抖烟灰,将剩下的烟头踩在了脚下。 “喔…你还真这么老实啊?” 瘦子看到卡文还想去搬运那些货物时,不由自主的嗤笑起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 不用猜,卡文已经大概猜出了这些人究竟在想什么了——很简单,拿钱,然后跑路。 毕竟他们今天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副来干活的样子,有些胆大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掏出兜里带着的麦酒和罐头。 “你他妈笨啊?钱都到我们手里了,你不发现平日里除了那些驾驶舱黑不拉几看不到人的运输车,其他地方根本就没人看着!没准那个大块头其实害怕出事早就跑路了!” 瘦子最后拍了拍卡文的后背,小步和他的那伙人从正门离开了废弃仓库。 卡文没有理会,继续和另外几位还留在这里的伙计动手开始搬货。 之前一段时间他们将仓库前两层的木箱都搬运一空,只剩下顶层的一批货物还在被灰尘覆盖,看起来早已无人问津多时。 “不得不说…这个上中下三层的大仓库废弃成这样也是挺奇怪的… …更别说这些货物看起来本就已经在这里摆放很久了…这和走私的即来即走又有根本的不一样……” 和自己同行的几位点头表示认同,其实他们也有相同的疑惑——谁家的走私品敢放在一座如此显眼的大仓库内明晃晃这么多年…… “接着干吧…今晚后就结束了,也好交工。” 就这样卡文和还剩下的一部分人分为多个批次轮流把顶层的那批木箱搬运下去。 …… “呼……” 几人搬起最后一个木箱,踩着吱呀作响的宽檐悬空铁板一步步朝下搬去,这样的铁板路在这座大仓库的顶层一共有数道,不过只有这一条被人为的清扫出勉强能通过的程度,其他的几条则全被黑暗与未知覆盖。 卡文抹了一把汗,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器却发现时间已经接近夜半九点,而货物却已经快搬完了。 “哥们费大劲了,你一人搬了快一小半啊?他妈的我这边四个人比不上你一个。” 下一批次的领头沿着台阶走上来,环视一圈确定了货物已经搬空。 “该的…哈哈,今天我那群兄弟们没来,看着快没了就干多一点。” 卡文点了一支烟,突然的火光还让他的眼睛有些略微的不适应。 “你们这帮还真实诚……我们下面就不上来了,记得早点走,也安全些。” 那领头递给还在抽烟的卡文两枚金币。 “这是……” “嗨…今天那大块头多给我们哥几个好几枚,我们本来就是凑热闹的,没想到还能有这笔横财……看你们哥几个这么卖命,估计有急用处吧?” “但这毕竟是你们……” 卡文愣了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好了,算是结个善缘,我们就先走了,你老弟好好保重。” 领班挥挥手,沿着铁板很快消失在卡文视线内。 现在这里真真切切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将这两枚金币装进腰包,十枚亮晶晶的金币,镌刻着法尔坎特的国徽。 “……” 卡文只觉得身体突然一软,他也不顾铁板上那久积的浮灰便直接躺在了上面。 “……” 过度劳累的身体与突然放松的神经交织,年轻人就这样短暂在仓库的顶层沉沉睡去。 …… ………… “呼…我操…啊……” 卡文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拿起手中的通讯器——上面显示现在是晚间十点半。 “他妈的…还好没睡过头。” 他将今夜不用再来的消息发送给了自己的兄弟们,随后起身拍掉自己身上沾满的污渍。 “……” 就在卡文刚准备走下铁板时,底部突兀传出的人声却让他绷直了身体。 “喂…他妈的,这么多兄弟来听你的说这里有大货,你就这样骗老子?” 那是一声并不友善的咒骂。 第47章 运输之末 细碎的踩铁声从仓库的一层传来,不时还混着几句咒骂。本文搜:看书屋 免费阅读 “这里他妈的连盏灯都没有,喂,你们谁带灯了?” 话音刚落,几束灯光就从下方突然出现,随后扫射了整个仓库一圈。 接着就是不断的翻找声和铁条与杂物的掉落声。 “这一层全是铁条跟他妈的木头渣子,你确定真的还留有值钱的东西?” “别急啊大哥,雇佣我们的那人给我们的报酬都是纯正的法尔坎特金币,那他们要转运走私的货物价值不更是……” “那我问你货呢!?” “……” “我们几个人干活的时候偷偷在上层角落里故意藏了几箱货,嘿嘿,他们绝对不知道的,这仓库太大了,没人愿意在黑暗里碰运气的。” “那妈的还不快去二层先找着看看!?” “走!先去找一箱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的“运费”都能这么贵。” 脚步声进一步靠近,很显然这群人已经开始登上二层寻找那所谓被偷着留下的货物。 “麻烦了……” 卡文压住自己的脚步,转而趴在三层地板上向后慢慢远离铁板出口,寄希望这群人并没有登上顶层的打算。 但很快,在距离出口铁板不远处的黑暗里,踞伏着爬行的卡文很不幸的利用通讯器屏幕的微弱灯光看到了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几箱还未搬出的货物。 “……妈的……这下完蛋了。” 卡文暗骂一声,索性直接朝着更加黑暗的顶层深处爬去,一但被这群人发现,自己的十枚金币是别想再拿回来了。 “……” “就这里了……” 干瘪的动物骨架与粪便,呛人的未知粉尘,随意倒在行道中央的铁条和无处不在早已糟烂的木箱残骸……果不其然都是一些废弃工厂中常见的“老朋友” 不过虽然已经提前想象到了黑暗中可能遭遇的障碍,但这顶层复杂且宽阔的面积极易迷路,卡文在他所能记住的极限距离停下了脚步,找到了一排墨绿色木箱后踞伏了起来。 在卡文关闭通讯器前的一刻,最后那道来自屏幕的微光忽然被脚下的什么东西反射到了自己的视线内,他低头,却发现了一些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货物”,与此同时,一个可怕想法则不由自主的从自己脑后升起。 ——那是数枚被丢弃在木箱周围的大口径高爆炮弹,黄绿的弹体正反射着来自通讯器的铜色的闪光。 …… ………… —————————— “我操,他妈的这木箱还挺厚。” 几个人拿着斧子不断劈砍木箱的外壁,在废了好大力气后才勉强在箱子正面凿开了一个堪堪的口子。 “老大,这……” 拿着斧头的几位低头骂了两句,随后把斧子直接丢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 凶汉推开观察着木箱的几人,然后他便透过被劈开的缝隙看到了属于法尔坎特海军的徽章。 “我操…摊上事了……” 之前带路的瘦子瞬间脑瓜挨了凶汉一拳头。 “他妈的,你们走什么货不行他妈的走海军头上。” “……” 虽然海军整体已经没落,并开始实行自管,但根本上他们仍是法尔坎特在编的战斗序列……这就意味着军部的那群人没准哪天就会因为海军的搜查而很乐意请自己去某些地方做客。 “几个怂货别他妈都愣着!你们去把那几个箱子都打开看看!” 凶汉一咬牙,索性就一路走到黑。 他拿起身旁伙计的斧头,右臂发力膨胀,皮肤爆散出一阵泛红的光芒,斧刃狠狠劈入木箱侧面,凶汉随后再次发力,直接用刻进去的斧刃一端翘开了整个箱子的侧面。 “看看是什么。” 凶汉深吸一口气,坐在地上放松着自己的右臂,任由手下们掰开剩余的墨绿薄壁。 “老大!” “说……” 凶汉右臂肿胀逐渐随着光芒的减弱而消退,但凸起的血管还是让那群手下一阵哆嗦。 “这些…这些都是好久之前的炮弹…” “什么炮弹?” “舰炮的炮弹,就是之前海军舰炮的……” 凶汉叹了口气,认定了自己的倒霉。 “妈的炮弹是最不能卖钱的东西…你有胆子卖,人家没胆子收啊……” 就在他认命般准备让手下的清理现场,将这些打开没打开的残货丢进仓库二层更深的黑暗中时,一阵来自另几个手下的呼声打断了自己的思索。 “老大!这边有新东西!” 顺着呼声,一帮人簇拥着凶汉来到了二层仓库的另一侧入口处,被撬开的木箱摆在众人面前,露出了一角黑蓝的铁色。 “呦呵…他妈的还有硬家伙, 把它全扒出来看看。” 在几把斧子七手八脚的忙活下,很快整个铁匣子便裸露在手电的光亮中。 同样的法尔坎特海军军徽,不过与封存弹药的墨绿色木箱不同,这黑蓝色金属壁的背面还被人为的印上了一处极大的警示图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内含高能污染物…请在拥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打开此箱……” 恐惧随着那诡异金属铁壁反射的蓝光中在众人之间传播。 “都怕什么?!他妈的都给老子安静点!” 凶汉猛敲着铁匣子的表面,示意一众混混们安静下来。 “一群没见过他妈世面的蠢猪!这玩意可能是用来当工业燃料之类的高能辉晶,或者说是类似的东西,唉……反正都没差!这些晦气玩意只要不打开就没有问题,别他妈给你们卵子都吓缩了。” 明显是见过这类货物的壮汉终于开始指挥着手下将他们造成的一地狼藉打扫干净,并随着那堆被打开的货物一起丢进仓库二层深处的黑暗中。 “抓紧弄…弄完了让他妈瘦子用金币请哥几个喝酒!妈的不能白白被当条狗使唤来使唤去的,对吧?!” 说罢领头的他又拍了拍瘦子的后背,只不过这次是轻了不少。 “好了好了,滚去干活……” 没搭理那些传来的欢呼声,凶汉转个身靠在一旁的铁板扶手边准备休息会,毕竟他也只算是个半吊子的辉术者,辉术能力给他带来的好处除了成为了一片街区的混混老大外就没什么其他的作用了。 类似于战争教会的能力只能短暂的强化他的肌肉,但反作用却是长时间的右臂脱力。 一阵莫名的困意从脑后升起,最后看了眼还在收拾现场的手下们。 “应该出不了什么意外了吧……” 他这样想着,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只不过在视线之外,一把倒刺骨刀正从阴影中伸向他的脖颈。 —————————— “等会去哪喝酒?” “包是搞点高级的嘛,他妈的六枚金币都够老子多长时间的工资了,瘦子还想独吞?” “那是那是…老大肯定不会亏待兄弟们的,我们搬快点搬快点,早点去早点享受嘛。” 两人边聊着边把一麻袋的断木和碎屑扔进自己视野所及的二层最深处。 “啊!……我操…!” 走在前面的混混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猛然将电灯向自己视线的方向打去。 “……” 两具残缺的尸体正以极其诡异的姿态扭曲的躺在远处的垃圾堆正中间——而他们毫无疑问是自己那刚刚去上厕所的同伴,光线将尸体惨白的面容照射的更加骇人。 “我操!有…啊啊啊啊……!” 混混张嘴迈步,但还没来及迈出哪怕一步,说出哪怕一个字,一把斑驳锈蚀的倒刺骨剑便破开了他的肺叶,随后撕开了他的胸膛。 “砰!” 另一发子弹穿过了已经跑到铁板的混混,后者甚至来不及痛呼就滚落到底层,四散的血液和滚动的脑浆连同失去生机的躯体为地板的铁渍又上了一层新的绣花。 “清空这群蠕虫…圣座的东西也敢盗窃,快…拖久了节外生枝,推迟了计划我们都担不起责任!” 开枪的红袍人从二楼铁板转身走进阴影中,但随后一层的全部出口都有更多的红袍人从夜间的黑暗中涌进仓库,对那些还在逃命的混混们进行无差别的围杀。 腥锈的血气连同着逐渐变小的惨叫声顺着晚风弥散到还在顶层躲避着的卡文。 此时后者早在第一声枪响时便躲进了更深处,但仓库内现在所发生的早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 惨叫声和血腥气压迫着卡文的神经,冷汗已经浸湿了他本就沾满了油污的常服,而自己的四肢也在不停的颤抖。 “血债那群恐怖分子?还是什么邪教徒?或者是什么截货的亡命徒?”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卡文的大脑几乎停滞了,恐惧让他的行为不再冷静,而就在刚准备继续向自己感觉更安全的位置移动时,他的手不慎碰到了身旁的木箱。 更致命的是——一个铁盒摇曳着在他的面前掉落,卡文来不及伸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命运被这不起眼的玩意轻易审判。 他只有时间闭上自己的眼睛——但本该降临的审判却迟迟没有到来。 一双手接住了铁盒,而很显然,这并不是属于他的那双手。 “……你…我……这………” 卡文睁大自己的双眼,此刻才发现自己身旁一直有位黑袍人矗立在原地。 “柯尼斯堡警署,嘘…不要动!” 艾希恩及时按住了还想说什么的卡文,并进一步示意后者不要再动哪怕一步。 “你现在是安全的,懂吗!?想要活命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 “莱兹他已经去追踪最后一辆车了吗?” 艾希恩转头看向更深处的黑暗中。 “十分钟之前就已经离开了,现在联合会应该已经在最外围建立了封锁。” 爱兰握紧手中的法杖,警戒着入口处可能遭遇的风险。 “事情已经朝着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了,海军部知道他们还有一个这样规模的后勤仓库被废弃在这里吗?” “其实他们反而不知道最好…如果他们知道的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海军部会和这些死神信徒搅在一起? 爱兰是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现在怎么办?” “等西斯黎娜和她的姐妹们咯,我的能力本来也只够把我们俩个藏在这里,再者……现在不是还多了个客人嘛。” 艾希恩指了指趴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的卡文,后者其实一直在被艾希恩的阴影遮挡着,不然很难保证那些弥散的血气不会发现躲藏在顶楼的他们。 “反正现在也没事…聊聊你知道的吧。” “……啊?我…我吗?” “嗯哼?” 爱兰拉起来还在发抖的卡文。 “你现在就是站起来大吼一声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当然了,我们俩是要难受一会。” 艾希恩倒是对这位不速之客很感兴趣,毕竟搬走私品这么卖命,而且能在数金币的时候累瘫在原地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 卡文随后将自己带着他兄弟们揽活的来龙去脉全部叙说了一遍。 “哟…看来我们还算半个熟人。” 艾希恩笑了笑,想着到时候给图拉皮娅抑制病情的时候该怎么跟老皮尔谈及此事。 “熟人?我们之前见过吗?” 卡文在这段时间内已经不再过度紧绷,毕竟斗篷上警徽和两人态度带来的安全感是难以替代的。 “我认识老皮尔,之前就是坐他的车才到的柯尼斯堡主城区。”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哈哈…那能请您帮我保密吗…就……” 卡文当然希望艾希恩帮自己保守这个秘密,但转念一想这个活本来就算是违法走私,对方不在事后逮捕自己就已经是万幸,更别说自己的命还是他们救下来的。 “别担心,如果货源真的流向海军维修厂,那从广义上你们只是接了个“官方”的私活…” 爱兰安慰了一下沮丧的后者: “或者我们也可以没见过彼此,方法很多,而你们只是牵扯进案件的无辜者,不用担心这个方面。” “等我们从这里出去再说吧…大部分教徒开始离开仓库了,只剩下一小撮人还留守在这里。” 艾希恩将左轮瞄准了仓库二层铁板缝隙间的一位死神教徒。 喜欢13号协议。 第48章 涌动浮波 “喔喔喔…那个领头的姐姐好漂亮哎…你不觉得吗?” “安静点安静点…这是在和其他教会一起行动,别让人家笑话…夜女士也会不高兴的。首发免费看书搜:晋江文学城 ” 不单单是宁静教会,智识与存护的行动队也已经在仓库背面就位,而生命教会则是协助着军方的控制小组,他们准备尝试至少活捉一部分教徒。 “话说那群死神的奴隶们还没在大法尔坎特匿迹吗?我还以为因为之前那件事的原因,这些人已经被大公们清洗干净了……” “死亡依然环绕着我们的国家,无论历史还是现在,只要灵魂还在土地间飘荡……” “那这些执着于虚无的信徒便不会消失。” 一位身穿醒目白袍的女士从队尾走到最前排,手持着一把雕刻有亮白繁星的长铳。 “枢机阁下……失礼了…” 这队最先响应警报的修女们向面前的白袍女士行礼致歉,她们也没想到缪尔希维本人会亲自响应这个来自柯尼斯堡区的紧急情况。 “不必如此…我倒不希望我的姐妹们都和安德那样一声不吭的,分明一点都不可爱嘛…哼……” 缪尔希维反而搂住了离她最近的修女。 “啊哈哈…啊……” “不管了不管了,这边管事的呢?” 她还没说完便看到了几位军官和其他教会的负责人向她靠拢了过来。 “枢机阁下……” “啊?怎么了?” 被缪尔希维搂住的修女终于挣脱了前者,退回到她的姐妹之中。 “按照联合会和政府关于紧急事态的备忘条款…现场以双方到场职位最高者担任临时指挥,其次以辉术能力最高者担任……” “哦哦…嗯……啊?” “是的,按照规定您现在应该是现场的最高指挥,实话说这确实不在我的预料范围之内。” 走过来的军官苦笑着将自己手中的对讲机递给了还在愣神的缪尔希维,用来联通其他的几位教会行动组组长。 “唉………本来以为来了就是纯打架来着,这也太扫兴了…” 缪尔希维一脸不情愿的接过对讲机: “喂喂喂…都听见我的话了吧…各位亲爱的同僚们?” “……” “………” “…………” 频道里的几位虽然早就听说了夜女士的两位眷者性情上并不相仿,但亲眼所见却又是另一回事。 “说话啊?不是…喂喂喂?” “收到收到。” “全凭您调遣。” “……” 在大概确认所有人已经将仓库围了个圈后,正在通话的缪尔希维视线内都已经看到了那批目标。 “我只更改一条,不用追求活捉之类的目标,各位以自身安全为主,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各位来我们教堂做客。” 枢机快速说完了指示,这就算是行动正式开始的直接命令,负责正面的修女自然也迅速将型号不一的法术铳器上膛。 “……” “…完了……忘了前面还有个妹妹。” 枢机拍了下自己的后脑,这才发现自己下的命令好像根本没传进最前方西斯黎娜的耳朵里。 “唉……这下也来不及咯。” 她叹了口气,举起长铳,后者内膛中瞬间凝聚起一股与黑夜格格不入的白色流光。 缪尔希维率先瞄准了已经和西斯黎娜接触了的红袍人们。 —————————— “停下来,你们是什么人。” 西斯黎娜直接挡在了这群沉默不语的红袍人之前。 “……” “看来仓库里还是有些小老鼠吱吱呀呀的没弄干净,唉……但这里本来也没剩多少了,失算失算啊……” 一位相对瘦小许多的红袍人叹息着走出队伍,随后向着面前的修女露出狰狞的微笑: “何必呢西斯黎娜,海的看守者。” 他直接喊出了西斯黎娜的名字。 “既然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那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西斯黎娜看清了那个她永不会忘记的面孔,而一点微弱的红芒就在这瞬间已经从后者的手间闪向她的脖颈。 “赫本…不……斯科利特!” 闪烁的灵魂海几乎在同一刻具现在西斯黎娜的身边。 “砰!” 但一束撕裂黑夜的澄澈光线却先一步掠过西斯黎娜的紫袍,洞穿了面前狞笑着的“斯科利特”与他身后的死神教徒们。 战斗爆发的如此突然,但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那些死神教徒们虽然并没有因为之前远处的那一束洞穿整个队伍的白光击溃,但他们之间却明显没有谈得上是辉术者的成员,由宁静修女们的配枪与驻军的机枪组成 的弹幕无情的屠杀着所有还在抵抗的红袍人。 斯科利特“赐予”他们的伟力只不过是一些消耗自身生命得来的那份怪力,但这怪力可以捏碎石块,可以砸穿铁皮,却无法让他们血肉的躯体抵挡蚀刻动力的子弹。 “不用打开你周围飘着的这些水晶环了,我的姐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缪尔希维走向前握住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反应的西斯黎娜的手。 她能从后者的那些环中感知到那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 “嗯?我知道,我刚才只是针对唯一一个看起来有威胁的目标。” 西斯黎娜愣过神来,驻军的队伍已经开始和修女们收拾着面前的战场,而溃散的极小部分,相信另外一边的队伍应该不会放出这些漏网之鱼。 “你身上有安德的味道…唔…很重,比那几个跟在她身边的都重。” 缪尔希维直接转而搂住西斯黎娜,靠近后者不停蹭来蹭去,弄的修女一阵后退,吸引了不少来自其他姐妹同情的目光。 “您是……” “叫我缪尔希维就好,呼呼,你就是西斯黎娜吧!” 西斯黎娜瞧见了缪尔希维腰背别着的那把白色长枪,一颗棱形的黄色明星就刻印在后者的正中,看来刚刚那束洞穿斯科利特分身的光线就来自于这把枪。 “嗯。” “喔喔喔,安德的小妹妹就是漂亮哦…嗯嗯……大美人,就是跟安德一个性子,都不爱说话,哼……” 这位枢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所属的教会具有的行事风格。 “话说增援请求应该是你发出来的吧,接下来还有何吩咐?” “没人关心仓库里的人吗?” 对讲机滋啦了一声,艾希恩根据爱兰共享的频段接入了其中。 “喔,我可不知道仓库里面还有活人啊?” 缪尔希维看向同样拿着通讯器的西斯黎娜。 “我刚想说……” “懂了懂了,那就是里面还有人需要姐姐我来帮忙嘛?” 枢机随后便在频道里招呼其他的队伍向仓库靠拢。 “先在周围警戒封锁吧,在搞清楚这个仓库里到底都藏了哪些东西之前,我不建议任何人接近这里。” 艾希恩又嘱咐了几句后才挂掉了通讯。 “外围解决了?” 爱兰将注意力从这些红袍人还没来得及运走的那批铁匣子间短暂抽离。 “西斯黎娜说都解决了,不过感觉这篓子是越捅越大了。” 放下对讲机,艾希恩看着那堆卡文搬出来的一批又一批军火和燃料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些基本都是常规火力的舰炮炮弹,但也不可小觑它们聚合爆炸所能造成的破坏,更别说这些由特制金属密封起来的所谓后备燃料。 “海军部必须对这些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这肯定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了。” 爱兰不觉得法尔坎特大公会将这件事往后的发展还交给他们。 “也对…现在还不确定他们到底往外想要运输些什么?这些炮弹?不可能,我相信他们自身的能力能轻易制造比爆炸更加恐怖的灾难。” 艾希恩叹了口气,招呼卡文到门口歇一会,往后军部应该会接手这里,他们也没有再往下翻找军火的必要了。 “都看莱兹那小子了,他最好明天别和我说跟丢了。” “嗯。” 三人就这样站在仓库一层的入口,而门后阴影里是几具残缺的尸体,留守教徒抵抗的意识出乎意料的强,艾希恩和爱兰并没有留下活口,或者说他们自己根本没想着还能活着离开仓库。 “晚些一起回去?也更安全点,到时候再加个联系方式?” 艾希恩瞅了眼正在点烟的卡文,后者主动帮忙搬军火,现在也是累的不成样子,更别说在两人来之前他就已经进行了一轮高强度运动。 “多谢了,艾希恩…先生…呼……” 卡文小口抽着烟,瘫倒在仓库铁壁上,回忆着堪称魔幻的今天。 “你们好啊你们好啊。” 问候声突兀的打断了三人的歇息。 艾希恩愣了愣神,看着西斯黎娜和一位年龄相仿的白袍修女一同领着队伍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 “我叫缪尔希维。” 修女回以开朗的微笑,将手伸出。 “宁静教会在首都的枢机主教缪尔希维,又被称之为繁星的圣女,是夜女士的眷者之一。” 爱兰在艾希恩耳边快速解释了面前这位的简要来历。 “哦哦……我是艾希恩,暂时算是联合会的一员吧。” 缪尔希维根本没在乎之前见没见过艾希恩,直接凑上去嗅了嗅…随后却主动的后退一步。 “喔哦…这……” 这位“圣女”突然的行为也让艾希 恩下意识退了几步。 “你身上有女士…祂的气味哦……还有她的……嗯…跟她一样…你们……” 缪尔希维指了指已经靠到爱兰身边的西斯黎娜,某些词语同样让还在处理现场的修女们频频回头。 “……?” “先别管这些了…你得来看看这个,有什么建议吗?” 艾希恩打断了缪尔希维那突兀的话题,转而带着一帮人走向那个已经被前一批死掉的倒霉蛋打开的铁匣子。 “我能感觉到其内蕴含了超乎寻常的辉晶能量…你能发现什么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转头看向思索着什么的缪尔希维。 “嗯……我能感受到很强烈但却异常规律的能量波动,仿佛我能直接将其吸收调用。” “你说什么?” 爱兰对圣女所说的话有些不可置信,但后者轻松惬意的神情则摆明了她并没有在玩笑。 “这外壁甚至都掺有了一些“死掉的”辉晶…它们是释放完能量没有吸引到灾难的残渣,被浇筑到这铁匣外壁,充当稳定内部的保护锁。”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低估了当年法尔坎特全盛时期留下来的加工技术。” 艾希恩扫向铁匣子的目光稍稍微变: “……” “没什么好看的…你大可以把它当做一个纯粹的施术媒介…这么高的聚集度……这些能量的话……” 缪尔希维顿了顿,随后露出了一个令人琢磨不清的浅笑: “我可以让繁星盖过整片夜空……” “……” “嗯…虽然只有一瞬间吧。” “……” “嗯,大家怎么都不说话?” “………” 众人用无语的表情看着还在歪头的缪尔希维,但其中最焦急的明显是隶属于驻军的军官。 他敏锐的觉察到了在场众人共同猜到的一个担忧——高阶辉术者既然可以利用这些能源…… “我认为你们军部应该动一动了……至少把你们“声称”已经逐渐退役的海军部彻查一下,我认为事情存在向最坏情况发展的可能。” 艾希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同样不语的还有同行的另外几位联合会行动组长,他们亦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枚且可以支撑如此规模的辉术,万一失窃的辉晶燃料数量不止个位数…甚至…… 每个人都知道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们会在今晚将情况及时汇报给费南克斯大公本人,有具体需求的话相关的人员会联系你们。” “……” “我们也会呈报给联合会高层,各大教会需要对可能的后果进行提前预案……至于你们的调查进程,我们认为联合会必须得知具体的步骤。” 缪尔希维此时才显露出不同于刚才的玩闹……她突然的严肃也让本想反驳什么的军官不再吱声,因为缪尔希维,“繁星的圣女”本就是联合会高层之一。 “我们会将联合会的请求一并告知,另外我们已经得知联合会已经在追踪这批货物的去处了…同样的,你们必须共享进展。” 军官快速给出了回答,他将“请求”这两词咬的很重。 “嗯,我们会和你们及时通报。” “……没问题。” 简单交代了几句后,现场被交给了智识教会与驻军接管,分别代表两方共享情报,另外几个包括缪尔希维的修会小队都在各自队首的带领下离开。 艾希恩几人则是如约定的那般,带着卡文先走向他报上的地址,那是他的临时住处。 …… 波涛在今夜开始涌动,而人们才只是刚刚察觉到它的痕迹,但它何时到来,没人知道。 喜欢13号协议。 第49章 谁的货物 “呃……这不是早些时候我们一行人来检查过的转运站吗?” 兜兜转转了一圈,最终艾希恩还是和西斯黎娜几人一起回到了原点。 “啊?你们来过这?” 卡文还不知道前天艾希恩调查过他工作的地方,至少不知道是艾希恩本人来过。 “……这不重要,我们俩的任务是先保证你安全回到住处,明天在你工作完毕的时候请联系这位警员,放心,只是问询你记忆中的一些细节。” 艾希恩把格姆的联系方式加给了卡文,他所知道的一些细节可能对案件有一定的帮助。 除了坚持要跟着艾希恩的西斯黎娜,格姆和爱兰都分别要代表各自的警署和小队向上层汇报情况。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格姆明早还要去里尔克老头那里反馈案件的情况,顺便结合勘察组的汇报进行下一步判断。 “行,我会联系这位警官的……” 卡文边说着边用随身挎包外挂的钥匙打开了转运站的外部卷帘门。 “我草?” 他刚和艾希恩两人走进转运站内院,却发现院内办公室那半边的灯光还在亮着,里面隐约还传出轻微的聊天声。 “……” 卡文率先推开了办公室的木门。 “哟,还活着啊,不赖不赖。” 兰德勒和老皮尔还有另外一帮年轻人都挤在这间并不算空旷的办公室内,从油灯下铺着的棋子来看,他们正在进行着一把国王跳棋。 “他妈的,老子我都以为你他娘的死在外面了,这群烂货就这样还说要去找你,被我拦在这等你等到现在。” “说吧,干嘛去了,嗯?” 兰德勒将视线从棋盘上转移到略显尴尬的卡文身上,事实上除了老皮尔,其他“参与者”都只是在假装继续下棋,不敢掺和接下来的内容。 他们已经将事情全部交代给了老皮尔和兰德勒,在卡文失去联系的三小时后。 “打扰了…嗯?这么多人啊。” 西斯黎娜和艾希恩两人等了一会还是跟着卡文之后进入办公室,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人。 “老皮尔也在啊,两天不见面色倒是好挺多,哦?兰德勒也在。” 艾希恩先和坐在人堆正中央的老皮尔与兰德勒打了声招呼,当然他和西斯黎娜的出现也并不在两人的预料之中。 “艾希恩先生?您怎么和卡文他这小子在一起……” 老皮尔拍了拍身旁的兰德勒和另外一位青年,示意给艾希恩两人让座,自己则是起身想找些什么。 “这那么晚…也没什么东西招待您……” 卡文和兰德勒则是对老皮尔的反应有些吃惊,虽然两人都或多或少和艾希恩与西斯黎娜有所接触,但却是为数不多的几次看到老皮尔这样招待他人。 “没事没事,我们俩就是送卡文回来,一会就走。” “那哪能行,兰德勒!去前厅找一下,肯定之前有留一些茶在那里的!” 看在老皮尔强求下,艾希恩和西斯黎娜只能暂时坐在办公室的皮凳上,直到兰德勒抱了一箱麦酒回来。 “你们不是告诉我留的是清茶叶吗?!这是什么!” “……啊…这…哥们几个这不是……” “没关系,正好不喝了,来说事吧。” 艾希恩清清嗓子,让众人安静下来。 “你们应该都知道卡文去干了什么吧?” 按照流程,他还是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和警徽,不过可能起到的效果有点过大了——那上面写的职位让这群青年瞪大了眼睛,同样的,兰德勒和老皮尔也心底一紧。 “我记得柯尼斯堡区不就一个警署吗?” 一位青年刚想偷偷问下一旁的同伴,随后却被兰德勒猛掐了一下。 “别紧张,我只是确认下你们基本都了解情况。” 在看到全部人都轻轻点了点头后,艾希恩继续下去: “首先你们揽下来的私活涉及一起后果可能极其恶劣的走私案件,但现在我们正在追查,所以可能需要你们配合调查一些细节,懂吗?” 老皮尔瞅了这群几乎相当于他亲生孩子的青年们一眼,后者们当然又是一阵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讲给我介绍给卡文的那位警官,到时候卡文会联系他,一旦确定,你们就可以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工人,没人会追究你们的责任,也没人会追缴你们的所得,懂了吗?” 艾希恩看着卡文一直紧握着的挎包,尽管它已经在之前的仓库内沾满了油污。 “很严重吗?艾希恩先生…如果实在不行的话……” 老皮尔知道这些孩子明知故犯的行为已经就是明晃晃的知法犯法,艾希恩其实早就可以直接逮捕他们。 “没事的,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搞清楚这群走私犯到底在运些什么,运到哪里,我相信你们总会注意到一些蛛丝马迹,或者之后的调查我还要请你们帮忙。” “一句话,注意安全,记得实话实说。” “一群蠢货!听清楚了没!?”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不得不说,老皮尔这样训这群青年,真有股老父亲教育孩子那股味道了。 “那我和西斯黎娜就不多打扰了,你们也有自己的事要聊,我们也得赶快回去了。” 说罢艾希恩便拉起西斯黎娜起身,准备离开这个略显拥挤的房间。 “那您就去忙吧,实在是感激不尽……” 见拦不住二人,老皮尔心里估计着他们本来也可能有事,只是顺路来送下卡文那小子便也不再强留,随即带着自己的这帮孩子们将艾希恩两人送到了门外。 他注视着男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随后深深叹出了口气,但兰德勒和卡文却知道这是老头放松下来的表现。 “我操!他是警督啊?!” 兰德勒直接拍着脑袋骂了一声,想着这位幸亏没在自己的这个小站内查到什么东西,不然的话……饭碗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话说老爹你怎么认识艾希恩的?” 我爸他好像载过这位警督一程……” 卡文想起了之前艾希恩在大仓库内跟他聊到的一些。 “……兰德勒你连他检查过转运站都没告诉我,还有卡文你这孩子……唉…” 这下老皮尔可算是想通了,自己算是被这哥俩跟这帮孩子们瞒了个严严实实,这兰德勒估计是知道了点卡文干的好事,不过也没告诉自己。 “唉……你俩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何必还来问老头我呢?” 他摇摇头,拿过了兰德勒递来的一瓶已经打开了的麦酒仰头痛饮,随后提起卡文一直握在身旁的挎包。 那十枚金币就静静躺在袋中,洁净闪亮,不曾沾染丝毫仓库内的污渍。 “……你们想替我们分担点是好事,记得没有下次了,行吗?” 老皮尔又喝了一口,没有再表达什么了,只剩下一屋子不敢吱声的孩子们,他的孩子们。 “幸亏这次又遇到了艾希恩先生,不然换那些另外的警探和军警,你们想看到我和卡文他妈妈带着小妹去监狱里探视吗?!” “……” “…………” “好了好了,也别都丧着个脸,这不都结束了,钱艾希恩先生又没有没收你们的,责任不让你们将功补过了嘛,好事好事,来,喝酒!” 这下好了,老头子话音刚落,欢呼声就瞬间充盈了这间办公室,对于他们来说,风险和努力带来的回报是整整一年的无忧无虑,不用为高额的医药和治疗费用所困,老皮尔和兄弟们的生活也能过的更自在一些。 “你俩跟我来一趟。” 趁着一群人正徜徉于未来的欢乐与麦酒的清香中时,老皮尔拉住了本就在等待着的卡文和兰德勒。 三人悄悄走出了办公室,夜半的月光清扫在转运站内的空地上。 “以后不准再搞这些东西了,你们作为大哥要带好这群孩子们,懂吗?” 老皮尔神情严肃的直视着面前的两人。 “我们马上都老了,你们更要担起责任,不能还去像以前那样张狂了。” “明白了老爹。” “……还有,记得配合艾希恩先生工作,他不在就乖乖听另外警官的,把他们问的问题都如实说出来,知道吗?” “知道…这点肯定不马虎。” “……” “还有一件事,嗯……你们问我为什么对艾希恩先生这么恭敬,那我告诉你们。” 老皮尔搂住他这两个最珍重的孩子。 “那个免费救治你们图拉皮娅妹妹的贵人就是这位艾希恩警督,这下明白了吗?” “……啊?” 兰德勒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操……那我这条命也是他救的啊。” 卡文两兄弟这才理清这几天发生的堪称巧合的“偶遇”。 “去庆祝你们的吧,等事情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准备些谢礼去拜访下人家,就算比不上艾希恩先生帮我们的一毫,至少也不能失了礼仪。” “也是…诶?老爹你不去和我们一起……” 兰德勒和卡文以为老皮尔会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庆祝来着。 “去去去去,图拉皮娅身体好不容易好了些,我这把老骨头能多看看她这么快乐的日子本来就少,就这还有空看你们这群不听管教的?” 老皮尔得意的哼哼两句,摆摆手走出了转运站,只剩下兄弟俩推搡着回到办公室内。 ———————— “……开始记录。” “这里是莱兹,负责追踪从边缘仓库走私未知货物的运输车,现在已经到达柯尼斯堡区边缘,柯尼斯湾的郊区连接处。” 莱兹打开了通讯器自带的录音功能。 “哟呵,第一次这么正经哝。” 老头欠揍的声音回荡在莱兹脑海中。 “这叫稳妥,懂吗你就在这攻击我?” “那需要老头子我给您再泡杯咖啡吗?这样还能显得你更加从容不迫嘛……” “……” 放弃了再和老头扯皮,既然他有空在这里闲扯淡,那就说明他也并没有探测到具体的威胁。 现在莱兹的眼前只有三辆全程没有任何动作的特种运输车,目前它们刚刚被港区最外侧的检查站截停,出乎意料,它们就像是正常运货般老老实实停在了检查人员之前。 莱兹担心这些亡命徒会直接袭击检查站的那群海关警卫,所以也向检查站方向靠近了不少。 “我靠…别吧……” 只见那群海关警卫打开车厢后仓,看了一圈后竟直接朝持枪的同伴点了点头。 整个车队就这样眼睁睁的被“安全无误”的放行进了港区,只剩下莱兹在远处飞速思考着。 “这群警卫是同犯……?” 莱兹转着手中的短刃,问询般自语着。 “直接去问问不就行了,就算是又如何,那群普通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会不会太直接了,雷奥多之前可都不这么干。” “可是以前的你天天这样干。” “……” 老头无处不在的嘲讽最终却只是让莱兹叹了口气,换作以前估计早该在爱兰几人面前被当成弱智一样破口大骂了。 “听你的听你的,妈的到时候别跟丢了那才是耽误正事了。” 说罢莱兹直接从草甸中起身走向刚刚的小检查站,那几名守卫自然亦注意到了莱兹。 “需要帮忙吗先生?!” 迎头的警卫大声询问莱兹是否需要什么帮助,后者也认出了他就是那个检查货物的警卫。 虽然是这样说,但莱兹并没有放松警惕,前者态度温和,但他同伴手中紧握的武器可不这么认为。 “我叫莱兹,隶属于联合会行动组,现在正在追查一批违禁货物……” 莱兹一边向面前的警卫出示证件,一边注意着两人身后那几名警卫的动作,一旦有不对劲,他的短刃会瞬间结束掉面前这位的生命。 “哦哦哦……是这样啊。” 警卫拿起证件观察了几眼后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并随后示意同伴放松下来。 “抱歉,职业习惯,这边港区天天冲卡的还不少,天天没准上一秒还聊的好好的下一秒就抄家伙了哈哈……” “理解理解…” 看来这些警卫至少看上去不像是那群家伙的同伙,莱兹决定再说些什么进一步试探下。 “但你们刚刚放走的那批就是我的目标,我看着你们放走了那批车队,你们有什么解释吗?” 莱兹故作严肃的咳了两声。 “什么?这怎么可能…您一定是看错了吧,或者调查有误?” “为什么?” 警卫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刚想笑出来时却撞上了莱兹阴沉的面庞,于是也同样假咳了两声后说道: “因为那是军部的货,他们有批条,先生,我没在开玩笑。” 第50章 警卫排 “这里没有连接城际的通讯网络……妈的…军部……为什么会是他们?大公们打仗把脑子也打坏了吗?” 持着警卫开的一纸通行证,莱兹得以顺利的进入了港区内部,而他极其幸运的在那三辆运输车消失在视线之前追上了它们遗留的踪迹。 “没准是另外两位活着的大公对费南克斯有意见?上位者总是这样,我见过太多的手足相残了。” 老头不失时宜的突兀感叹只是让莱兹的嘴角抽了抽: “是是是,伟大的你就是这样被斯科利特那小子一脚踢死在路边的,然后沦落到只能活在老子的体内在这嘲讽我。” 莱兹边吐槽边紧跟着那三辆运输车留下的痕迹。 “你高兴就好,我只是在帮你想问题。” “呵呵……” 这片港区面积横跨大半个柯尼斯湾,原本本应为法尔坎特国立舰队的驻扎地,那些遮蔽莱兹半边视线,已经几乎锈蚀殆尽的巨型塔吊和港位就是为那些巨舰专门设计的。 只是因为北境海的扭曲,法尔坎特永远失去了海洋,而它们亦失去了唯一的住客。 “她妈的这地方外面看了就那样,操了进去才感觉跟进了个死城一样,他们还有几个区域还在用啊……” 莱兹一路上就没看见几个活人,似乎这偌大的港区除了负责转运浅水货船的那一小块港位还在使用外,其余的地区已经是无人维护了。 “……打扰下,你们这片港区还在使用吗?” 莱兹看着这地上一路延伸的泥印,想着反正也跟丢不了,于是返回刚才经过的浅水港区随手拉了个像是出来摸鱼的员工。 “我操哥们,你他妈快给老子吓死了。” 员工被莱兹从墙角的另一侧突然拉住,嘴角叼着的卷烟因此烫到了他的脖颈。 当然,他更在意的是哪个畜牲这样耍自己,本来最近这片园区就一直不太平。 “喂喂喂,他妈的老子问你话呢?!最近那些破事是不是也你搞得?” 见到对方不耐烦的神情,莱兹果断的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和随身的配枪。 “……呃…我只是想问一些问题,并不是故意耍你。” 显而易见的是,那把已经上好膛的自动手枪比莱兹的话语更有说服力。 “我靠我靠我靠,我可不是走私的,别开枪别开枪!” “我不都说了吗…只是问两个问题……没人要抓你……” 莱兹一把拉起了几乎快要跪在地上的这位可怜员工。 “哦哦哦…您问什么都行……我都说我都说…” 前后过于夸张的表情让莱兹有些哭笑不得——也许自己真的碰巧找了个走私的内鬼? 但他目前最主要的任务显然不是帮海关抓人,赶紧了解这里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这港区这么大,还有哪一片还在实际运营啊,我看这再往深处去几乎都看不见活人了。” “哦…这片港区本来的功能其实是供军舰补给的,留给货船上下货的区域只有很小一片,也就是这儿了。” 员工松了口气,能问出这个问题的警官大概率可能确实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这不是首都吗?难道没有货物要海运?” “啊……您不是本地人嘛…我说过了这里本来就算是废弃再利用的军事基地,而且现在最大的,还在运行的深水港口其实在丹泽尔顿,首都的港口还存在只是因为确实还有一小部分货物需要海运,更多的也是因为海军参谋部就在这里……尽管他们本来就没几艘还能动弹的船了。” 员工摆摆手,轻微叹了口气: “至于你问的从这向里的那片看着破破烂烂的死区其实人不少哩,海军部最后还活着的修船港坞就位于那些锈死的巨构之间,里面还有不少之前的老船工在里面工作……” “像是维护老船,建点新的轻型货轮之类的,那群家伙还是挺拿手的,没人只是因为那里还在军部划分的军事禁区之内,我们平时躲着还来不及呢,更别说去闲逛了。” 莱兹放下配枪的动作似乎让这位员工放松了不少,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那他们平时怎么进出港区?难不成就住在里面,按照军队那样轮换?” 莱兹不相信以现在这遭受重创的远洋航道还能需要一支保持轮换的队伍。 “嘿,还真让您说对了一半!” 员工又重新从裤袋抽出根卷烟点上。 “他们有部分人还真就天天甘愿住在那维修厂坞里,但基本大部分人每天都是乘着特种运输车回家的,就是那些大家伙,这您应该知道吧,市区里天天跑的那种。” 莱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并继续试着勾出下一个话题: “最后一件事,你说怀疑我干了那些破事…什么破事,你们港区最近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唉我去…别谈了,这最近鸡飞狗跳的事还真不少,不仅是那群船工突然就对外面的人没了好脸色…说是我们绑了他们的人,要找海军部抓我们之类的……” 员工说到兴头上,掐灭快要燃尽的细短卷烟,凑到莱兹近处神秘兮兮的说道: “这片港区闹鬼很长一段时间了。” “呃……闹鬼又是什么玩意?你们这些干海运的脑子是不是都有些问题……” 莱兹自己当然是不信什么所谓“闹鬼”的说法,毕竟自己在这群旁人眼中可能就已经不算是正常人了,而且他当然也不能告诉这位员工那帮消失的船工已经在丹泽尔顿被打成了筛子。 “嗐…您这话说的……那能骗你呢,这他么最近大部分人出去抽个烟之类的都要成群结队,实在是吓人啊。” “展开说说?” 莱兹看着这员工后怕的表情也顿时来了些兴趣,或许就是某些猎物在搞鬼呢? “之前不是那群船工大部分人晚些都回家了不是嘛…我们留在港口守夜的弟兄就看见那中间无人的废弃区域有影子在晃来晃去的,您猜怎么着,他和同伴还真带着灯下去看了眼,然后就看到好几个船工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都快锈烂掉的集装箱缝隙之间,怎么喊都没反应,这几个人胆子大点,靠近瞧了一眼……” “结果他们发现那些船工的皮肤跟正在融化般扭曲在体表,说难听点,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呃……然后呢?” 莱兹隐约有了些可能的想法。 “然后他们当然就吓跑了啊,拿灯的那家伙裤衩他娘的都湿透了,几个人哭爹喊娘的喊叫声我现在都还有印象,我当时在港区门口值班都听到了。” “……我是说在那之后。” “哦哦,最奇怪的来了,第二天报案后不是军队和警署一起来的嘛,结果那几个由他们亲眼看到的“受害者”却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我们面前,还和其他船工一起嘲讽我们神经过敏,上工偷懒喝麦酒喝多了之类的……反正真是奇了怪了,感觉从那以后港区就开始有点不正常了…嗐……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总之目击证人再多也没用,毕竟人家还活的好好的,你总不能因为闹鬼把这些活人逮捕吧…还有像是鬼影,幽灵小船之类的,她妈搞的最近老子都在考虑要不要跑路换个工作了。” “好,我大概了解了……记得不要和别人外传你遇见我这件事,我看你嘴不是很牢的样子?” 他已经从员工的“故事”里闻出了些苗头,但最重要的还是先让这位老老实实的闭嘴。 “那肯定那肯定…您还是比那些暗处的鬼玩意和善到不知哪去了……哈哈啊…那我可以……?” “走吧走吧,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说罢员工便如释重负般“逃向”自己本应该在执勤的岗位,边跑边庆幸自己走私茶叶的“小秘密”暂时还没有露馅。 “……” “怎么不说话了?老头你怎么看?” 莱兹正奇怪着老头怎么还没说话: “还能怎么看,海军维修厂里面绝对被渗透了,灵体派那群赖着不死的玩意不就会搞这些恶心人的事哝……” “……想不通啊,那为什么之前那批船工还会特地去丹泽尔顿找什么东西?如果船厂一开始就被渗透了,那应该死神教徒和船工在丹泽尔顿肯定也就没之前我们得到情报的那回事了啊……” 莱兹挠挠头,继续沿着车轴印向港区深处的维修厂走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船厂是不可能被全部渗透的,即便是斯科利特也不可能同时控制这么多傀儡,大概率是船工本身有什么目的却又恰巧和灵体派想要的重合了。” “……” “所以才有了丹泽尔顿那次银行前的枪击案……这样说倒也合理些…不过还是得查清这群船工到底是想干什么…不然的话死神教徒又会在这里费什么心思呢……” 莱兹大致认同老头的猜测,只有进入船厂调查才会有获得进一步线索的可能。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进去看个究竟,但你最好先看看你的通讯器能不能发送消息。” 这倒是提醒了莱兹他不小心忽略掉的一个难题——港区果然因为其内的这处“军事管制区”而没有接入城际网络,这也意味着他现在无法及时联系到艾希恩他们。 “时间很紧迫啊老头,我真的不想让你那些灵体派的畜牲旧友们再在我面前弄出这么多幺蛾子了。” 莱兹不忍心就这样放着那些刚刚驶入维修厂的特种运输车而去,毕竟这算是了解他们目的的最后机会了: “你不都说了他们不可能被全部渗透的,那到时候和还剩下的人一起拿下那帮教徒不就行了,应该没什么危险。” “呵呵……既然你都已经有了决策,何必问我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呢?” “……那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 莱兹没有选择潜入维修厂内,而是直接走到了维修厂的塔吊之下,运货卡桥就如厂门一样,一队武装士兵正在其周围执勤。 “你好,我需要见到这里的负责人。” 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直接掏出了相关的证件和军部开出的证明。 “嗯…没有问题……我叫泽姆,是这里唯一一支驻防排的指挥官,所以您要做什么?” 为首的军官将证件递回,好奇的询问着这位陌生来客的目的。 “奉命调查这座维修厂的一些货物进出来源,如果没错的话,刚才是不是有三辆特种运输车进入了厂区?” “是的,那三辆车有问题吗?我大概了解它们的目的地是哪块厂区。” 泽姆的回答让莱兹如释重负,这说明他的判断,不如说是老头的猜测一部分是正确的——军部本来驻守在这里的部队至少大部分还并没有明面上“出问题”。 “它们涉嫌走私危险违禁品,我要求你们立刻集结人手查封那些运输车和司机们,并对潜在的嫌疑人进行抓捕。” “没问题,但…海关警卫的批条上有军部的盖章……这就说明如果他们涉嫌走私的话,我们内部…” 泽姆说罢便叫来了几个高处放风的武装士兵,其中一位把一本夹满批条的兽皮双面夹板递给了他,后者抽出了刚夹进去不久的批条,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这就是我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内鬼的事情会有人来解决,前提是他们能收到我传递的情报,如果可能的话,我请你现在就联系首都城区的上级或者联合会上报情况,并请求驻军或者行动队支援。” 莱兹直接选择了相信这位着装肃正的军官,他将最坏的情况和建议的做法都极快的告知了泽姆。 “好吧…虽然我在这驻守都已经两年了,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变得如此危险,也不知道有什么敌人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但我会部分听从你的建议。” 泽姆指派了几位士兵前往厂区内部的联络电台,他的副手正在用区域话机召集其他还在巡逻的部下。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拉响警报,我虽然是这里的安保负责人,但具体事务毕竟还是归属于海军部,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其实只算是保安。” 泽姆随后进一步表示自己可以先带着部队去查封那几辆运输车,然后再带着莱兹根据进一步的情况和海军部驻守在这里的负责人聊一聊下一步的决策。 “没问题,按你说的来吧。” 就在二人商量的时候,大部分驻守在此地的士兵已经在塔吊下集结完毕。 第51章 备用方案 “……维伍德阁下,我想你现在应该并不是卡兰德新政府中负责军务的专员。” 一处位于卡波里德境内的隐秘别墅之内,维伍德正和面前这位身着黄绿色军服的中年人商谈着某些交易。 “我虽然确实目前在国防力量里只是挂了个虚职,但总会有什么方法的,这也是我们坐在这里的原因,不是吗?” 维伍德露出了他经典的假笑: “我被允许出现在这里,这本就是卡兰德的某种表态,当然您可以认为这是对协议的初步协商。” “……” 仅仅只是几句话后,中年人便陷入了某种沉默,仿佛之前是对面的维伍德在拷问着他本人。 “卡兰德不会免费冒着和法尔坎特全面开战的风险去和卡波里德签订一份共同防御条约,毕竟我们都知道在目前的局势下这份协议究竟意味着什么,又会改变什么。” 维伍德继续不停陈述所谓的“事实”,就因为这“事实”确实是真实存在的风险与情况,这才让对面的中年人面色愈加阴沉。 “我们以为自己一直是卡兰德,一直是骑士王遗失的子民,可现在看来……” “哈……什么叫现在看来?恕我直言先生,在因为某些原因造成的“洛恩克斯—卡兰德边境冲突”中,你们甚至连最基本的声援都没有做到过,那现在又何谈是骑士王的子民呢?” “我们的边防军团当时已经……” “但终究还是我们自己解决了问题,总之并没有借助你们哪怕一丝帮助,而现在南方联盟和你们脆弱的防御协议却早已岌岌可危。” “……” 维伍德轻佻的指了指桌面上摆放的那张地图,其上的丹泽尔顿领就像一处扎眼的凸起,独立于两国领土之间: “就算你们集中全部力量击溃了法尔坎特在丹泽尔顿那孤立无援的驻军……” 他看向对面的中年人,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那你们又有几成把握,去相信你们在丹泽尔顿走廊的阻击部队能够阻挡住整个法尔坎特随后赶来的机动部队?” “我们没有先开启战端的打算。” “呵……” 出乎意料,维伍德没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哪怕一丝愠怒或慌乱,那是一束平静到异常的目光,仿佛他已经预料到现在的局面。 “就算你们承诺不主动开启一场新的战争……当然,我们也并不介意它的性质,只不过你们必须接受自己附庸的事实,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只有这样我们才有签订协议的可能,如果可以的话,大骑士联合会现在就可以和你们并肩作战。” “……” “相信我,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除了军事可能受到我们的节制之外,我们的那位骑士王绝对不可能允许我们插手你们的政府,她太高尚了,高尚到让我着急,先生。” “……” “但你也知道我们不可能接受这个条件,就算不提经济,连你们的部队数量甚至和我们都不相上下,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如果您和您的幕僚团是这样认为的话,那我们就现在就可以结束这次会谈了。” “……” “恕我直言先生,如果你们坚信自己从我们那里“偷”来的冒牌辉术战阵能够击穿法尔坎特人的钢铁战车,那又何必去寻找我们帮忙呢?” “……” “但我可以等待,如果不是太晚的话,我的联系方式一直都会在线…那就再会了先生,就不要用这些琐事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 维伍德说罢便率先起身向中年人致意,随后便快速离开了这栋建筑,在他看来这些卡波里德人并没有任何谈判的诚意,卡兰德的骑士王可不是一位慈爱的圣人,她是卡兰德的领袖,她不可能允许卡兰德再次卷入一场烈度可能不亚于上次边境冲突之下的局部战争。 …… “打扰一下,主席先生,紧急联络。” 刚想拿起通讯器的维伍德被身旁的随行人员拦下,后者向他传达了维蒂尼亚再次遇袭的消息。 “……” “……我知道了。” 但很不巧,他刚刚拨通的号码就是骑士王本人办公室的座机电话。 “……” “是维伍德吗?会议结果怎样。” 维蒂尼亚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依旧如常,没有任何变化。 “我刚刚收到您遇袭的消息…这……” “没死,不怪你,说正事。” “……并没有谈妥,或者说根本毫无进展,卡波里德人的态度似乎是毫不在意我们是否会下场给予他们庇护。” “会不会是你建议我设定的初步“价格”过于超出他们的接受范围了?” “关键点并不在这里,我亲爱的议长大人,他们甚至连询问都懒得进行下去,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卡波里德人绝对已经准备好了某些底牌,不然他们也不会对我们间的防御协议只停留在试探性的询问,我确实不知道这群疯子哪来的信心能去让他们相信自己能够在这场战争中赢过法尔坎特。” “我知道,毕竟战争不可能因为他们占领丹泽尔顿而结束。” 维蒂尼亚叹了口气,通讯器中传来了一阵嘶拉的声音。 “如果可能的话我建议您现在就去大骑士领的生命教会检查下自己的伤势,而不是在议会大楼的办公室内给自己缠绷带。” 维伍德压根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位骑士王究竟在通讯器的另一端做着什么。 “呵呵…你倒是猜的挺准……行吧行吧,我知道了,那就暂时先这样,我们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继续观望局势将如何发展下去。” “没有什么指示吗?” “还要什么指示,你不比我看的明白?这也是你还在原来位置的原因,难不成刚刚那个杀手是你这个会长派来的?” “……” “别越界就行,我相信你是不一样的。” 通讯随着最后一句话结束的回声一同断开,维伍德笑了笑,走进了接送自己的专车内。 ———————— 弗西斯沉默的坐在长桌最深处,刺眼的阳光正从别墅出口处射向他的眼瞳,让他看不清那位商业联盟会长逐渐远去的身影。 “他竟然没有被那位骑士王清算……我原本以为在经历过那种政治暗算后那位骑士王起码要将整个高层清理一空,毕竟根据我们所了解到的情报表明,这群卡兰德政府高层几乎是在无抵抗的情况下放任边境两区的民众被洛恩克斯贵族黑军屠戮,而且他们眼睁睁的送掉了整个血刃骑士团,这几乎意味着卡兰德尖端战力的永久性损失。” 副官从弗西斯身侧的文件桌上收拾好已经整理完毕的情报。 “祂这样做确实是为了确保卡兰德的长期稳定,但我不相信那群顽固派会因此对被他们视为异端的骑士王感恩戴德。” 弗西斯叹了口气,拉开位于自己身下的抽屉,将里面密封的文件拿到桌前。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内部还是会留有裂痕?” “可能,但并不绝对,我们都对那位骑士王的回归所能带来的心知肚明。卡兰德人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就算方式分歧,他们终究还是会汇集在祂的旗帜之下……这也是我想和他们商议的原因,毕竟历史上我们本就是他们的侍从国家…我们需要一个退路。” “维多利亚“好心”给我们从四皇会战后讨来的“好处”没给我们带来任何具体利益,倒是让我们和遭受重创却一无所得的法尔坎特人结下了难以缓释的血仇。” “是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而这餐对于我们或许就是一次难以下咽的梗粟,是的,我愿意相信那位骑士王会给予我们最高的自治权,但维伍德的表现却让我很难相信卡兰德内部真的对我们达成了共识……” “而往往这种共识上的裂缝经过时间的洗刷就会变成历史的清算。” “……” “计划准备到哪一步了?” “……最新的回复是已经在预订的地方埋放完毕,但对方强调了法尔坎特的调查进度十分迅速,并且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 “不用担心这个,只要那个怪物承诺的能做到,我不在乎他们再向我们索要多少经费去资助那个所谓的血债和邪教徒,就像我说的,没有人是圣人,我们手上都沾满了血。” 弗西斯摊开文件,印刷在硬纸上的比例地图缓缓在长桌展开。 “但如果我们不去做,那谁又会给予我们该有的怜悯呢?” “……” ———————— “这已经是最近对您的第八次刺杀了!我谨代表大骑士联合会向存护教会的那群异端分子提出强烈抗议!” 芬恩怒气冲冲的跟在刚刚进入政府大楼之内的维蒂尼亚身后,生怕自己的这位骑士王再出什么意外。 他撞开议会厅后,那属于维蒂尼亚的办公室的木门,以至于门框嵌入的锁栓都被崩落到办公室的角落。 在他的面前,维蒂尼亚左臂那束染血的绷带如同钉子一样扎眼,这对于身为骑士长的他更是难以言说的侮辱。 “冷静下来,芬恩,我不是还好好的在这里和你说话嘛…唉……这同样也是这段时间换的第四个门锁和门框了吧。” 维蒂尼亚无奈的摆摆手,瞟了一眼被撞裂的门槛,这才让自己的这位骑士长反应过来自己过激的情绪。 “可……可那群存护教会的老顽固们还是贼心不死,他们一直将您视作是窃取存护之神躯体的异端!就算我们放弃清算他们之前那亵渎的阴谋,这群狂信徒仍然不会放弃对您的……”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他们既然没做什么实际伤害民众的事情,也没故意去用什么辉术去蛊惑他人,那么我无所谓的啦…毕竟他们又杀不死我……嘿嘿。” 维蒂尼亚解开自己的发束,金黄色的长发顺着卸下的内甲顺延到皮椅下,她开始用最新开发出来的智能端口处理那些由她本人需要过目的政务等工作。 “那可不行!我们怎么可能放任那群疯子对您随意动手?而且维伍德那小子不是报告过部分商业联合会上届的某些残余同样谋划着对您不利吗?” 在维蒂尼亚出任新成立的卡兰德议会议长后,她便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整合了政府,军队与商会的多方力量,新军和骑士团现在已经基本完成编制融合,统一大骑士联合会为卡兰德唯一的国防力量。 同时商业联盟被剥夺了直接参与政府实权的治理权,其下辖的大部分海关守备队和区域自治队已经解散或者由警署吸收,现在由维伍德领导的商业联盟主要负责经济发展协调部分,并定期向议会和维蒂尼亚本人报告。 但很明显,芬恩和那些骑士团长们明显都注意到了维伍德的一些小动作——并不是所有的新军现在都归属于大骑士联合会的管辖,有一部分的新军仍是直接听从于维伍德本人……或者是某些其他的密会高层,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仍有一部分军队不在掌控之中,他们大都是由被裁撤的自治队改编而成。 这肯定会让身为骑士长的芬恩感到强烈的不安。虽然他非常相信以重新整合后的大骑士联合会的实力,击溃那群不直接听从命令的新军不在话下,但万一…万一哪天那群异端抓住机会…… “哈……我也知道你们担心这个…不止是你芬恩,其他几位骑士团长也和我说过这方面的担心。” “但你也说过,我们需要他们去维持基本的稳定,我愿意相信你们,体系造成的沉默不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都真心想要伤害这个国家……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既然副会长和其余对民众开枪的罪犯已经被逮捕,我决心不再进行更深的清算,至于以后再有妄为者,自有议会做出最公正的判决。” “……” 维蒂尼亚话题一转,将边境军力的分布图共享给了芬恩。 “我让你密切关注卡波里德边防军的动向,有异常吗?” “没有,一切正常,说实话,他们在我们边境接壤处的驻军并不是很多,甚至少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但是他们的装备很先进,看来像是弗西斯上台后实行军改的初步成果。” “那继续监视…有异动的话第一时间汇报。” 维蒂尼亚关掉在两人面前呈现的地图: “如果他们放弃了和我们签订防御条约,那么我们必须要为最坏的情况做好准备。” 第52章 我们 ,最快更新13号协议! “您这是什么意思?” 海军部在此地驻留的军官不解的望着包围自己的士兵们,周围不断聚集起凑热闹的船工。 “例行检查,可能有走私品或者危险分子进入了三区的加工厂房内,包围这里实在是不得不做出的行为。” 泽姆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已经派人联络位于丹泽尔顿的海军参谋部来说明情况了,请你配合。” “……” “那我没问题了,你们请自便。” 海军部的负责人让出了道路,泽姆的警卫排随后开始正式收紧了包围圈并驱散在周围旁观的工人们,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大部分士兵则和莱兹一同进入了厂区内部。 厂房是经典的多层镂空型设计,由铁制栏板组成的平台环绕着厂房正中央的加工锅炉,由于外面闹出的动静过大,现在除了少部分还在岗位上的工人以外,其余大部分人已经倚靠在平台边缘的栅栏上,观察着刚刚从厂房入口进来的莱兹一行人。 “你们厂区的负责人是谁。” 莱兹掏出证件展示给聚集在一层为首的那群船工。 “是我,怎么了?” 一位壮汉由两旁的同伴们簇拥着走出队伍,他扫视着这群平日里还算相安无事的士兵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吗?” “……” “泽姆…这是?” 壮汉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莱兹身旁的泽姆,后者则只是点点头,示意他如实回答。 “你们这所谓的第三区加工厂主要负责生产什么?” 矗立在厂区中央的巨构依然在莱兹的视线内巨响着,隆起的热流不断扭曲着其周围的空气,他知道这种规格的机械造物一旦开始运行便再也无法停下,延时的冷却对它的伤害是毁灭性的。 “我们的活主要是将高能辉晶原料进行二次加工和再提纯,并且混入部分稳定剂,通过这台老伙计把稳定后的流质状辉晶混合物压铸为管状固体,最后将固体进一步压到特制容器之内,保证其稳定与易使用。” “也就是舰船使用的固态燃料棒,维多利亚的陆行舰同样也在使用类似的燃料,只不过是尺寸的大小不一罢了。” 在壮汉的带领下,莱兹看到了在厂房一层摆放整齐的特制合金贮存箱,这些箱子无一不插满了压铸完毕的燃料棒成品。 “……” “所以你们的原料都基本上是高能辉晶原块?” “嗯?是的,我们基本每天都要和这些危险品打交道,不过得益于技术提升,没出意外的情况下不会有辉晶粉尘污染。” 壮汉还以为莱兹是来检查他们安全问题的领导,不过他还是不懂为什么这群士兵要围住厂区。 “那就在刚才你们有补货的运输车开进来吗?” “哦哦,你们是怀疑我们中间有人走私违禁品啊!” 壮汉恍然大悟的说道: “这简单了,确实刚刚有三辆车在后院那边卸货了,应该就是我们从外面进来的原料。” 说罢他便径直带着莱兹一行人走向通向厂区外侧的小门。 “哝,就这三辆,司机在那边跟搬运工做台子上打牌呢。” 泽姆一声令下,数十名士兵快速从两侧包围了那群还在兴头上的司机与搬运工们。 “我操!哎哎哎这是要干什么?!” 几位司机刚放下手中的牌就发现黑洞洞的枪口正直挺挺的架在自己脑门上。 “你先去带着你的手下检查运输车,这些人我先自己“检查”一下。” 莱兹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没问题。” 泽姆没有多问什么,转身招呼自己的部下陪同自己一起去检查停在远处的那几辆运输车。 …… ………… “你确定他们说的都没问题?” “呃…没问题啊……这些发票跟通行证都是军部盖的章,你看…这地址明写着你说的那里呀?” “而且今天本来就是轮换日,整个维修部三个厂房也就我们厂还在运转,其他的估计现在都已经坐车回城区了。” 莱兹听着壮汉一阵解释,后者自己也表示他已经没什么能再说的了,这些司机确实是按照军部给的指示在那个大仓库接货,随后离开,全程都开有证明。 “……他妈的,这下问题复杂了。” “……” “这边检查完毕,和他们交给我的货单没有出入,正正好好是三批次的高能辉晶,也符合其上写的“回收冗余材料”的目标。” “平日里海军参谋部也会发布不少类似的命令,因为大家都知道的特殊原因,海军部有大量的资源遗弃在不同的位置,不过这次的命令确实是来自军部罢了。” 泽姆稍微解释了两句并再次确认了一遍货单无误后,将其又递给了还在原地沉思的莱兹。 “老头!你能看出来这几个人有问题吗?!我就不信这几个货里他妈的没有一个点子?” 只是军官不知道的是,他视角里故作深沉的莱兹其实已经在内心里和老头狂吼着。 “有问题我不会说?你自己不也能感觉到吗?还来问我?” 老头不耐烦的回音游荡在莱兹的脑海中。 “他妈的不是怕有漏网之鱼吗,这现在好了,回去得先去查军部内是哪个朋友批准的这项“勤俭持家”项目了。” “……” “唉……” 莱兹叹了口气,示意在一旁等待的泽姆收队。 “您的意思是……?” “先集合吧,问题看来不是出现在这里……我可能要回总部确认一些事务。” 他指了指货单上那来自军部的签名,泽姆则是意会般点了点头。 “收队!” 军官喊了一嗓子,准备从来时的道路离开厂房。 “这是没问题了?” 壮汉和那几位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船工询问道。 “嗯,暂时没有问题,打扰了。” 莱兹简单回答应酬两句后便也在泽姆的陪同下沿着原路返回。 再次进入厂房,只见那些最初看热闹的船工们都已经在自己岗位上默不作声的开始了工作,只有巨构运转所散发出的热浪还在回应着自己的目光。 由于回去的路是厂房的另一侧,他们不得不从那些在厂区小门旁堆积如山的燃料棒成品中穿过。 “……” “…………” “莱兹。” 老头的低沉的心声不合时宜的出现。 “我感觉到了,某些同源的气息。” “什么?哪里?我没有感觉到。” 莱兹心头一紧,老头的声音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这些燃料棒…” “我懂了…是这些装有燃料棒的特制容器阻隔了我最初的探视……但其内所装有的甚至已经浓缩到渗出容器的地步。” “什么意思?” “我把我的共感分享给你,可能会有些疼痛,但一定记住不要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情况不太对。” “这堆成品有问题,不…不光是这堆成品…莱兹……你看那边……” “……” 莱兹在经历一阵头部的剧痛后“看”到了老头所形容的,不仅仅是整座由燃料棒堆积而成的小山仿佛燃烧着蓝紫色的幽焰…… “我知道…老头,我也“看”到了……” 几乎是一瞬间,那来自于本源力量的共颤便传遍了莱兹全身。 ——那不是一座生产着燃料棒的巨构。 在莱兹的视角内,那座“火山”正在厂房中央肆意喷射着蓝紫的烈焰,这股突然共感而出的死亡气息几乎浓郁到让莱兹无法呼吸。 “……” “…………” “泽姆。” 莱兹喊住了走在最前方的军官。 “怎么了?” 后者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从一边突然搂住了自己,还没出声便被莱兹将什么东西从衣袖下塞到自己腰间的挂带内侧。 那是一部通讯器,莱兹的通讯器。 “活着把它带出去,快,不要回头!” 泽姆愣神了一瞬,同时对上了莱兹决绝的眼神,下一刻莱兹突然放大的嗓门则打破了众人所都不曾察觉的沉默。 莱兹拍了拍军官的后背,泽姆也没有多想,直接带着自己的部下顺势小跑起来,在一众沉默的目光下率先离开了厂房。 士兵们同样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长官在做着平日里表示为紧急事态的手势。 无论是泽姆还是同行的士兵们,现在都已经或多或少的觉察到了一丝诡异。 ——是不是太安静了点? 没人回头观察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想要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仿佛整个工厂的声音都完全被巨构的轰鸣淹没殆尽。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 “…………” 这群跟在自己身后的船工们是在什么时候就已经不再言语半句了?还是说,这整个厂房里外五层,是不是从某一刻开始,除了巨构的轰鸣,其他人已经多久没发出声音了? 最毛骨悚然的是,他们全部人居然对这些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变化毫无察觉。 莱兹走到厂区门口,除了身后还在跟随着的脚步声,还是没有任何人再说过一句话。 “这位小友,既然你都已经看出来了,又何必再去遮遮掩掩呢?” 终于,属于壮汉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响起。 莱兹转身拔枪,却愣在了原地。 ——整座厂房,从一层到五层,从搬运货物的船工到操作节点的技术员…… 他们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随后突然以各种奇怪的角度同时扭转脖颈来看向处于底层的自己。 莱兹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某些人的脖颈已经扭曲到难以理解的程度,但“他们”无神的瞳孔仍无时无刻不锁定着自己。 “斯科利特…你这个畜牲。” “嗯……你们竟然能看破那些经过封装的货物,这确实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不错不错……” 厂内上百名职工的嘴巴同时闭合又张开,传递着斯科利特空灵的自语声。 “我能感觉出来你也拥有着旧神的力量,那群天天摆弄血啊肉啊的蠢货明明被法尔贡人杀的差不多了啊?那就是说你是灵体派的?不可能啊…不听我话的老头们应该都被我“请”回去和旧神团聚了才是……” “……” “唉…没关系,反正你今天就别想着还能走出这个厂区了,毕竟把这一两百人做成灵体傀儡还真废了我不少精力,哪能随随便便就让你搅了局嘛……” 莱兹眼看着壮汉在自己面前爆为了一堆弥散的血雾,后者随之慢慢在半空中凝合为新的躯体,最终,斯科利特的面容硬生生的从这具“新生尸体”的面庞上直接长了出来。 “考不考虑做我的部下?像你这样能察觉出我辉术的后辈可不多呐…呵呵……只需要将你的灵魂……” “砰!” 没有片刻犹豫,莱兹直接朝着面前的“斯科利特”扣动了扳机,首发蚀刻子弹直接轰爆了“斯科利特”仍在微笑的丑恶脸庞,随后的几发则是在它剩余的肉体内翻转爆开,将其再次炸为了碎块。 “那我很遗憾,如果你不愿臣服在我的引领下,那只能送你与那群可怜虫们一起去和你们那死透了的旧神叙旧去了。” 厂房内所有已经被制作为傀儡的船工们在下一秒便全部不约而同的扑向了还在原地换弹的莱兹。 尤其是大部分傀儡几乎是自杀般从高层不断跳下,顶着被摔断的肢体都要向着莱兹爬行。 “他妈的。” 莱兹只能寄希望于斯科利特的控制力只限于这个厂房之内,如果泽姆能将消息传递出去,自己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他不断向着“尸群”倾泻着自己所携带的全部弹药,并趁势突破阻挡,利用这些傀儡灵活性不高的缺点,试图用快速登上高层的方式尽量拖延时间。 “操了……” 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弹壳声,意味着自己带来的弹药已经告罄。 “现在投降还可以给你第二次机会哦?” 沿着扶梯而上的傀儡们传递着斯科利特的调侃声。 “想的美,你这个畜牲。” 莱兹抽出短刃,顺手将一具刚刚攀上顶层的“尸体”斩落,后者直接坠入了还在喷腾着蓝紫火焰的巨构之中。 离奇的是,烈焰只是包裹住了后者,几乎在一瞬之间,掉落的那具躯体仿佛凭空消失般不见了。 “……灵魂的波涛,灵魂……” 莱兹突然想到了艾希恩之前和自己分享过的情报: “灵魂海!你竟然在利用灵魂海传送物体!?” 莱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但斯科利特的声音却逐渐低沉下来。 “哟嚯……你确实是个推理天才,哈哈…我改主意了,现在我可能需要你“暂时”的闭一下嘴了。” 话音刚落,被莱兹砍瓜切菜般斩碎掉的那些肉块与残躯全部都爆裂为遮蔽视线的猩红血雾,并且这种自爆还在继续,同时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从血雾中走出。 那是一个浑身镶满了各种人体器官的混合怪物,“手”中握着一把甚至还在跳动着的血肉长剑。 狰狞的怪物嘶吼着将长剑挥向莱兹,后者虽然勉强接住了劈砍,却发现那有生命的血肉竟然在不断侵蚀着自己作为施术法杖的短剑。 仅仅是还不到几分钟的对峙,自己手中的短剑便因为破损到难以承受自己的力量而崩碎在自己手间。 “……” “哈哈哈…跳脚的蚂蚁就该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接受自己被轻易捏死的事实!” 没给莱兹反应的时间,下一次劈砍已经挥下。 “……” “跳下去,把意识交给我。” 从斯科利特现身之时便再没出声的老头突然“喊了一声。 没太多想,莱兹直接朝着巨构纵身一跃,同时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转让”给了老头。 “熟悉的气息…你到底是……?!” 斯科利特突然发现被逼入绝路的莱兹在半空中爆发出了一瞬几乎匹敌自己分身的力量,但他已经无法阻止后者主动投入灵魂海与现实互相侵蚀而形成的乱流之中。 “唉……终究是没杀的了这家伙。” 虽然知道这位意外察觉了他计划的联合会成员就算活下来短时间也不可能向外传递消息,但这仍不妨碍斯科利特对莱兹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有意思…哈哈哈……有意思。” 无数船工同口同声自语着,狰狞的怪物再次溃散为血雾,弥漫吞噬着被莱兹击碎的傀儡们。 一段时间后,血雾散去,厂区内斯科利特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所有船工们继续有说有笑的在其内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仿佛刚刚根本无事发生。,最快更新13号协议! “您这是什么意思?” 海军部在此地驻留的军官不解的望着包围自己的士兵们,周围不断聚集起凑热闹的船工。 “例行检查,可能有走私品或者危险分子进入了三区的加工厂房内,包围这里实在是不得不做出的行为。” 泽姆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已经派人联络位于丹泽尔顿的海军参谋部来说明情况了,请你配合。” “……” “那我没问题了,你们请自便。” 海军部的负责人让出了道路,泽姆的警卫排随后开始正式收紧了包围圈并驱散在周围旁观的工人们,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大部分士兵则和莱兹一同进入了厂区内部。 厂房是经典的多层镂空型设计,由铁制栏板组成的平台环绕着厂房正中央的加工锅炉,由于外面闹出的动静过大,现在除了少部分还在岗位上的工人以外,其余大部分人已经倚靠在平台边缘的栅栏上,观察着刚刚从厂房入口进来的莱兹一行人。 “你们厂区的负责人是谁。” 莱兹掏出证件展示给聚集在一层为首的那群船工。 “是我,怎么了?” 一位壮汉由两旁的同伴们簇拥着走出队伍,他扫视着这群平日里还算相安无事的士兵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吗?” “……” “泽姆…这是?” 壮汉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莱兹身旁的泽姆,后者则只是点点头,示意他如实回答。 “你们这所谓的第三区加工厂主要负责生产什么?” 矗立在厂区中央的巨构依然在莱兹的视线内巨响着,隆起的热流不断扭曲着其周围的空气,他知道这种规格的机械造物一旦开始运行便再也无法停下,延时的冷却对它的伤害是毁灭性的。 “我们的活主要是将高能辉晶原料进行二次加工和再提纯,并且混入部分稳定剂,通过这台老伙计把稳定后的流质状辉晶混合物压铸为管状固体,最后将固体进一步压到特制容器之内,保证其稳定与易使用。” “也就是舰船使用的固态燃料棒,维多利亚的陆行舰同样也在使用类似的燃料,只不过是尺寸的大小不一罢了。” 在壮汉的带领下,莱兹看到了在厂房一层摆放整齐的特制合金贮存箱,这些箱子无一不插满了压铸完毕的燃料棒成品。 “……” “所以你们的原料都基本上是高能辉晶原块?” “嗯?是的,我们基本每天都要和这些危险品打交道,不过得益于技术提升,没出意外的情况下不会有辉晶粉尘污染。” 壮汉还以为莱兹是来检查他们安全问题的领导,不过他还是不懂为什么这群士兵要围住厂区。 “那就在刚才你们有补货的运输车开进来吗?” “哦哦,你们是怀疑我们中间有人走私违禁品啊!” 壮汉恍然大悟的说道: “这简单了,确实刚刚有三辆车在后院那边卸货了,应该就是我们从外面进来的原料。” 说罢他便径直带着莱兹一行人走向通向厂区外侧的小门。 “哝,就这三辆,司机在那边跟搬运工做台子上打牌呢。” 泽姆一声令下,数十名士兵快速从两侧包围了那群还在兴头上的司机与搬运工们。 “我操!哎哎哎这是要干什么?!” 几位司机刚放下手中的牌就发现黑洞洞的枪口正直挺挺的架在自己脑门上。 “你先去带着你的手下检查运输车,这些人我先自己“检查”一下。” 莱兹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没问题。” 泽姆没有多问什么,转身招呼自己的部下陪同自己一起去检查停在远处的那几辆运输车。 …… ………… “你确定他们说的都没问题?” “呃…没问题啊……这些发票跟通行证都是军部盖的章,你看…这地址明写着你说的那里呀?” “而且今天本来就是轮换日,整个维修部三个厂房也就我们厂还在运转,其他的估计现在都已经坐车回城区了。” 莱兹听着壮汉一阵解释,后者自己也表示他已经没什么能再说的了,这些司机确实是按照军部给的指示在那个大仓库接货,随后离开,全程都开有证明。 “……他妈的,这下问题复杂了。” “……” “这边检查完毕,和他们交给我的货单没有出入,正正好好是三批次的高能辉晶,也符合其上写的“回收冗余材料”的目标。” “平日里海军参谋部也会发布不少类似的命令,因为大家都知道的特殊原因,海军部有大量的资源遗弃在不同的位置,不过这次的命令确实是来自军部罢了。” 泽姆稍微解释了两句并再次确认了一遍货单无误后,将其又递给了还在原地沉思的莱兹。 “老头!你能看出来这几个人有问题吗?!我就不信这几个货里他妈的没有一个点子?” 只是军官不知道的是,他视角里故作深沉的莱兹其实已经在内心里和老头狂吼着。 “有问题我不会说?你自己不也能感觉到吗?还来问我?” 老头不耐烦的回音游荡在莱兹的脑海中。 “他妈的不是怕有漏网之鱼吗,这现在好了,回去得先去查军部内是哪个朋友批准的这项“勤俭持家”项目了。” “……” “唉……” 莱兹叹了口气,示意在一旁等待的泽姆收队。 “您的意思是……?” “先集合吧,问题看来不是出现在这里……我可能要回总部确认一些事务。” 他指了指货单上那来自军部的签名,泽姆则是意会般点了点头。 “收队!” 军官喊了一嗓子,准备从来时的道路离开厂房。 “这是没问题了?” 壮汉和那几位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船工询问道。 “嗯,暂时没有问题,打扰了。” 莱兹简单回答应酬两句后便也在泽姆的陪同下沿着原路返回。 再次进入厂房,只见那些最初看热闹的船工们都已经在自己岗位上默不作声的开始了工作,只有巨构运转所散发出的热浪还在回应着自己的目光。 由于回去的路是厂房的另一侧,他们不得不从那些在厂区小门旁堆积如山的燃料棒成品中穿过。 “……” “…………” “莱兹。” 老头的低沉的心声不合时宜的出现。 “我感觉到了,某些同源的气息。” “什么?哪里?我没有感觉到。” 莱兹心头一紧,老头的声音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这些燃料棒…” “我懂了…是这些装有燃料棒的特制容器阻隔了我最初的探视……但其内所装有的甚至已经浓缩到渗出容器的地步。” “什么意思?” “我把我的共感分享给你,可能会有些疼痛,但一定记住不要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情况不太对。” “这堆成品有问题,不…不光是这堆成品…莱兹……你看那边……” “……” 莱兹在经历一阵头部的剧痛后“看”到了老头所形容的,不仅仅是整座由燃料棒堆积而成的小山仿佛燃烧着蓝紫色的幽焰…… “我知道…老头,我也“看”到了……” 几乎是一瞬间,那来自于本源力量的共颤便传遍了莱兹全身。 ——那不是一座生产着燃料棒的巨构。 在莱兹的视角内,那座“火山”正在厂房中央肆意喷射着蓝紫的烈焰,这股突然共感而出的死亡气息几乎浓郁到让莱兹无法呼吸。 “……” “…………” “泽姆。” 莱兹喊住了走在最前方的军官。 “怎么了?” 后者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从一边突然搂住了自己,还没出声便被莱兹将什么东西从衣袖下塞到自己腰间的挂带内侧。 那是一部通讯器,莱兹的通讯器。 “活着把它带出去,快,不要回头!” 泽姆愣神了一瞬,同时对上了莱兹决绝的眼神,下一刻莱兹突然放大的嗓门则打破了众人所都不曾察觉的沉默。 莱兹拍了拍军官的后背,泽姆也没有多想,直接带着自己的部下顺势小跑起来,在一众沉默的目光下率先离开了厂房。 士兵们同样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长官在做着平日里表示为紧急事态的手势。 无论是泽姆还是同行的士兵们,现在都已经或多或少的觉察到了一丝诡异。 ——是不是太安静了点? 没人回头观察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想要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仿佛整个工厂的声音都完全被巨构的轰鸣淹没殆尽。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 “…………” 这群跟在自己身后的船工们是在什么时候就已经不再言语半句了?还是说,这整个厂房里外五层,是不是从某一刻开始,除了巨构的轰鸣,其他人已经多久没发出声音了? 最毛骨悚然的是,他们全部人居然对这些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变化毫无察觉。 莱兹走到厂区门口,除了身后还在跟随着的脚步声,还是没有任何人再说过一句话。 “这位小友,既然你都已经看出来了,又何必再去遮遮掩掩呢?” 终于,属于壮汉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响起。 莱兹转身拔枪,却愣在了原地。 ——整座厂房,从一层到五层,从搬运货物的船工到操作节点的技术员…… 他们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随后突然以各种奇怪的角度同时扭转脖颈来看向处于底层的自己。 莱兹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某些人的脖颈已经扭曲到难以理解的程度,但“他们”无神的瞳孔仍无时无刻不锁定着自己。 “斯科利特…你这个畜牲。” “嗯……你们竟然能看破那些经过封装的货物,这确实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不错不错……” 厂内上百名职工的嘴巴同时闭合又张开,传递着斯科利特空灵的自语声。 “我能感觉出来你也拥有着旧神的力量,那群天天摆弄血啊肉啊的蠢货明明被法尔贡人杀的差不多了啊?那就是说你是灵体派的?不可能啊…不听我话的老头们应该都被我“请”回去和旧神团聚了才是……” “……” “唉…没关系,反正你今天就别想着还能走出这个厂区了,毕竟把这一两百人做成灵体傀儡还真废了我不少精力,哪能随随便便就让你搅了局嘛……” 莱兹眼看着壮汉在自己面前爆为了一堆弥散的血雾,后者随之慢慢在半空中凝合为新的躯体,最终,斯科利特的面容硬生生的从这具“新生尸体”的面庞上直接长了出来。 “考不考虑做我的部下?像你这样能察觉出我辉术的后辈可不多呐…呵呵……只需要将你的灵魂……” “砰!” 没有片刻犹豫,莱兹直接朝着面前的“斯科利特”扣动了扳机,首发蚀刻子弹直接轰爆了“斯科利特”仍在微笑的丑恶脸庞,随后的几发则是在它剩余的肉体内翻转爆开,将其再次炸为了碎块。 “那我很遗憾,如果你不愿臣服在我的引领下,那只能送你与那群可怜虫们一起去和你们那死透了的旧神叙旧去了。” 厂房内所有已经被制作为傀儡的船工们在下一秒便全部不约而同的扑向了还在原地换弹的莱兹。 尤其是大部分傀儡几乎是自杀般从高层不断跳下,顶着被摔断的肢体都要向着莱兹爬行。 “他妈的。” 莱兹只能寄希望于斯科利特的控制力只限于这个厂房之内,如果泽姆能将消息传递出去,自己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他不断向着“尸群”倾泻着自己所携带的全部弹药,并趁势突破阻挡,利用这些傀儡灵活性不高的缺点,试图用快速登上高层的方式尽量拖延时间。 “操了……” 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弹壳声,意味着自己带来的弹药已经告罄。 “现在投降还可以给你第二次机会哦?” 沿着扶梯而上的傀儡们传递着斯科利特的调侃声。 “想的美,你这个畜牲。” 莱兹抽出短刃,顺手将一具刚刚攀上顶层的“尸体”斩落,后者直接坠入了还在喷腾着蓝紫火焰的巨构之中。 离奇的是,烈焰只是包裹住了后者,几乎在一瞬之间,掉落的那具躯体仿佛凭空消失般不见了。 “……灵魂的波涛,灵魂……” 莱兹突然想到了艾希恩之前和自己分享过的情报: “灵魂海!你竟然在利用灵魂海传送物体!?” 莱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但斯科利特的声音却逐渐低沉下来。 “哟嚯……你确实是个推理天才,哈哈…我改主意了,现在我可能需要你“暂时”的闭一下嘴了。” 话音刚落,被莱兹砍瓜切菜般斩碎掉的那些肉块与残躯全部都爆裂为遮蔽视线的猩红血雾,并且这种自爆还在继续,同时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从血雾中走出。 那是一个浑身镶满了各种人体器官的混合怪物,“手”中握着一把甚至还在跳动着的血肉长剑。 狰狞的怪物嘶吼着将长剑挥向莱兹,后者虽然勉强接住了劈砍,却发现那有生命的血肉竟然在不断侵蚀着自己作为施术法杖的短剑。 仅仅是还不到几分钟的对峙,自己手中的短剑便因为破损到难以承受自己的力量而崩碎在自己手间。 “……” “哈哈哈…跳脚的蚂蚁就该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接受自己被轻易捏死的事实!” 没给莱兹反应的时间,下一次劈砍已经挥下。 “……” “跳下去,把意识交给我。” 从斯科利特现身之时便再没出声的老头突然“喊了一声。 没太多想,莱兹直接朝着巨构纵身一跃,同时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转让”给了老头。 “熟悉的气息…你到底是……?!” 斯科利特突然发现被逼入绝路的莱兹在半空中爆发出了一瞬几乎匹敌自己分身的力量,但他已经无法阻止后者主动投入灵魂海与现实互相侵蚀而形成的乱流之中。 “唉……终究是没杀的了这家伙。” 虽然知道这位意外察觉了他计划的联合会成员就算活下来短时间也不可能向外传递消息,但这仍不妨碍斯科利特对莱兹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有意思…哈哈哈……有意思。” 无数船工同口同声自语着,狰狞的怪物再次溃散为血雾,弥漫吞噬着被莱兹击碎的傀儡们。 一段时间后,血雾散去,厂区内斯科利特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所有船工们继续有说有笑的在其内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仿佛刚刚根本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