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落》
1. 第一章
这是柳归烟恢复意识的第五天,而据身边那笑容温婉的自称是黄昙的仙子所述,这是她被广陵仙尊带回来的第五十八天。
柳归烟看着周围恢宏大气的建筑,又看看殿外白茫茫一望无际的云层,在一片祥和之中,陷入深深的怀疑。
也就是说……
柳归烟看着黄昙仙子,不可置信道:“迟……广陵仙尊……把我……带了回来?!”
黄昙默默点头:“仙尊说了,你叫阿烟,以后就是这广陵殿里的仙子了。”
柳归烟摸了摸头,想给自己一锤子。
她——
魔域之主柳归烟——
重生成为了天界的仙子?!
柳归烟默默抹了把汗,遥想广陵当年,被自己囚禁于魔域死海,千般折辱,用尽极刑,最终因柳归烟厌倦了其依旧清明的眼睛,及其冷淡的偶尔微微皱眉的死板面孔,被她推下轮回池,被迫开始了三世轮回。
而柳归烟运气始终不佳,那广陵临轮回还要顺走她魔域的东西。
于是,柳归烟便开始了跟着广陵一起轮回的旅程。
三生三世,柳归烟也看开了情仇恩怨,所以死得也痛快。
不就是被天道选中,当了养料嘛?大不了再过几千年,我柳归烟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
她是怎么来到广陵殿的?夺舍吗?
柳归烟起身朝殿外走去,回头看了一眼豪华气派的广陵殿殿牌,运起魔气挥手一击:……
她那开天辟地,一指断江的澎湃魔气哪去了?!
果然是夺舍吧?!
可是,她没有执念啊。柳归烟寻思,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是这具身体强烈要求她来夺舍?也就是反向夺舍?!”
有可能。
正当柳归烟寻思之时,一群莺莺燕燕的仙子似乎故意推搡了她一把。柳归烟踉跄后退,勉强站稳。
谁敢打扰本魔主思考?撕碎了你!柳归烟怒视而望,对上了一双双讥诮的眼。
“小仙子可要看路啊,挡在中间,好不讲理!”
为首的仙子高傲地看着矮她一个头的柳归烟,柳归烟:……
这具身体怎么跟自己以前的身高这么相符,依旧很娇小。
一旁的仙子继续阴阳怪气道:“红鸾姐姐,这小仙子刚刚化形,恐怕高兴地不得了,还不懂规矩呢?”
刚刚化形?我??嗯???
柳归烟一脑门子问号,最后一位仙子挤到最前面,俯下身子看向柳归烟。
“这位仙子长得可不如‘那位’啊……要身材没身材,要身高没身高。不会是广陵仙尊在人界的私生女吧?”
那位叫红鸾的仙子闻言面色一凛,伸手捏住柳归烟的脸,力道极大,疼得柳归烟拼命挣扎。
“没想到那贱蹄子都散魂了,竟还敢勾引我家仙尊!”
一道暖光及时的急射而来,红鸾踮脚在云层上轻轻往后一跃,似是飞起来一般,轻松避开了这道光,眼神凶狠地看向光线来源,柳归烟这才得以喘息。
“红鸾仙子,阿烟才刚刚化形,你这么心急,是要与广陵仙尊作对吗?”
柳归烟也看向光的来源,是黄昙。
红鸾似乎掂量了一下心中分量,瞪了她一眼,与其他女伴携手离去。
柳归烟:……
那位?贱蹄子?莫非是指……她?!
柳归烟一下子心底不舒坦了。
当初广陵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她。广陵为她屠戮柳归烟的全族,逼着柳归烟四处奔逃。也成为了柳归烟最终变成魔主的原因。
而她最后散魂而死,魂魄散落人间,化成情劫,令广陵跟柳归烟吃了不少苦。
柳归烟原本很乐意看他们陷入窘境,却始终无法在一起,最后还反目成仇,实在是有趣得很。
可是,那关键的东西,被广陵顺走的东西,至今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它还在广陵身上?!
魔域危在旦夕,急需它救命。魔界子民还在等着她回去,她怎么可以在天界当什么逍遥快活的小仙子?!
眼下,柳归烟急需知道一件事。
她看向黄昙,眼底蓄上了泪水:“姐姐,抱抱。疼,阿烟好疼……”
柳归烟知道,她眼下刚刚化形,在这位灵力充沛的黄昙仙子面前,就是一个孩子。只要她哭一哭,这位人美心善的黄昙姐姐就会……
果不其然,黄昙一把抱起柳归烟,擦了擦她无辜的泪水:“阿烟不哭,姐姐带你去吃糖。”
柳归烟:……
事情是不是太顺了点?
柳归烟扭捏地捂住了脸:“阿烟是不是长得很难看,所以仙子姐姐们才会欺负阿烟,呜呜呜。”
黄昙叹息一声,带着柳归烟来到广陵殿后殿的一处祭坛,指着一株稚嫩的仙株给她看。
“阿烟你看,这就是你的本体。你可是上等仙株,以后啊,灵力充沛,福泽绵延,一定比那只红鸾鸟儿厉害!”
柳归烟放开手,仔细盯着那仙株看去,而那仙株也似有所感,朝柳归烟的方向摇了摇稚嫩的茎杆上唯一的一片叶子。
柳归烟:……
还真是自己的本体!不过……
自己明明是魔株,怎么来到天界,就成了仙株了呢?还有……
自己的头发怎么秃了?
从自己献祭天道到被广陵带回这里,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归烟仔仔细细看着那一片叶子,伸出手去又缩回来,生怕薅掉了唯一的叶片。她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还好,发量充足,完美。
黄昙放下柳归烟,柳归烟好奇地跪在地上轻抚枝杈,黄昙心道:果然是个好孩子。
柳归烟心道:广陵到底对她的本体干了什么?眼下没了魔气,她怎么感知它的存在?
“阿烟。”
清冷疏离的男低音从她身后传来,令她娇躯一震。
来了,那个男人来了!
柳归烟回头,对上那一双淡漠的瞳,她似乎从其中读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地上凉,我们回屋。”广陵看了眼黄昙,转身离去,黄昙急忙抱起柳归烟,跟着他往回走。
柳归烟不想被抱着,便挣扎起来,这一挣扎,便恰好抓住了广陵的头发。
广陵回头,柳归烟避开他的视线,讪讪收手:……
广陵朝黄昙伸出手,黄昙会意,便把柳归烟交了出去。
广陵抱起柳归烟,语调沉稳,无意间轻轻颠了颠她的重量,慢吞吞道:“真会挑人。”
柳归烟:……
救命啊,广陵是不是脑子有病?!
然而当柳归烟安然坐在塌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她确信了——
要么广陵脑子坏了,要么自己脑子坏了,因为——
镜子里的自己,跟以前一模一样!
柳归烟张张嘴,还未说什么,广陵就被某位仙子叫出去了,这正好给了柳归烟反应的机会。
柳归烟默然坐在镜子前,一言不发。一些片段一下子冲进脑海,柳归烟感到内心深处传来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空虚感,身子感官似乎隔了一层云雾,像戏又非戏,似实又非实。那段记忆在柳归烟脑内历久弥新,反复来去,无法洗涤。
·
“嘘,不要出声,不要看。”
“为什么?”
“因为……”
柳归烟仍然记得那恐怖的一幕:昔日如眷侣一般的广陵,冷着一张惊艳众生的脸,提着沾满她兄弟姐妹血液的三尺青锋,伴着他们的哀嚎声,踩着他们的断臂残躯,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阿烟在哪?”
柳归烟吓得腿脚发软,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仙柳娘娘在上,保佑我不被发现……
……
柳归烟目光逐渐凝滞,周围血流成河,银蓝色的魂力光斑散作星星点点,昔日的好人,杀死了她的家人,还要杀她本人。
后来,柳归烟听说,魔株池惨案发生,是因为广陵有一个神仙眷侣病了,需要用药。
而她便是药引。
所以,广陵利用了她,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假象,那个温和的提着仙壶给她浇灌仙露的广陵,那个跟她有说有笑逗她开心的广陵,以及那个杀她全家要她命的广陵,是同一个人。
自此,在柳归烟心里,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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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已死,柳归烟生。
魔主柳归烟,誓与仇敌不共戴天!
那些血债,就由她柳归烟一一讨回!
柳归烟开始了复仇。
仙魔大战,广陵被俘,折磨良久,放逐轮回池。
柳归烟带着寻回魔核的任务下界,再遇广陵仙尊迟雪尽。
柳归烟曾下达命令,魔族只可杀坏人,不可杀好人。
那么,何为坏人?
柳归烟总结:恃强凌弱,强抢民女,滥杀无辜之人,都该死。
那么,何为好人?
柳归烟总结:帮扶弱小,成人之美,践行君子之交,都可活。
魔族众人纷纷挠头表示:“魔主说的是啥玩意儿?”
有聪明魔跳出指点道:“修仙,该死;修魔,可活。”
“何解?”众魔不解。
聪明魔继续指点:“恃强凌弱,强抢民女,滥杀无辜,修者之惯用把戏;帮扶弱小,成人之美,践行君子之交,魔道之日常尊崇。”
“哦哦哦,”众魔点头。
又有一倔魔异议:“咱魔哪有什么君子之交?”
聪明魔附议:“魔主心如明镜,实乃君子。我等侍奉魔主,都乃君子之交。”
至此,乱世纷至,正不压邪。
柳归烟一战成名,声名远扬,但也声名狼藉。
当然,那时的柳归烟太不成熟,甚至还有些幼稚。对事对物非黑即白,爱憎分明,不会通融。造成眼下这种失控的局面,柳归烟也心感愧疚。
对于现在把一切都想开了的柳归烟来说,掣肘平衡才是根基,仙魔不一定要互不两立,但是可以互不干扰,否则仙魔妖凡四界又该血流成河,而冥界又该魂满为患,天道又该盯上自己了。毕竟她曾被迫殉道,散出去那么多力量,应该够他们挥霍百十年,二者不至于为了天地灵力魔气而打起来。
至于她跟迟雪尽的私人恩怨……就放到她将魔核送还回魔域之后再说吧。
“……过几日我要下界……”
柳归烟回神,广陵跟黄昙已经走了进来。
柳归烟看向广陵,而广陵也在看她。
“至于阿烟,就先留在这里,等我处理完事情之后……”
“哥哥,你要处理什么事?”柳归烟乖巧可爱,坐的极正。
广陵:……
他断片了。
黄昙闻言一愣,赶紧解释起来:“阿烟,这位是广陵仙尊,就是他把你带回来……”
“无妨。”广陵挥袖坐下,衣摆铺成一朵白花。衣物布料藏有暗纹,像一朵昂贵的不染纤尘的高岭之花,在阳光下隐隐发着微光,尽显一派仙姿。
“阿烟愿意怎么叫都行。”广陵转头打算跟黄昙继续对话,柳归烟抓住时机拉住了他的袖子。
广陵:……
他似乎又断片了。
柳归烟眨着眼睛,直直看进了广陵心底。
“哥哥,你要去哪?”
柳归烟从广陵眼底看出一丝窘迫与……怯意?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便凑近了几分,这个广陵又在打什么主意?
而广陵仙尊看着柳归烟,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人间有难,我要去相助。”
柳归烟:……
谁信才怪!
柳归烟急得跳起来:“哥哥带上我吧!我也想去人间!”
柳归烟之前话本子没少看,所以演技超群,这一下便成功吸引了他俩的注意。
黄昙摸了摸柳归烟的头:“阿烟莫急,等你再长大些,天界就会指派给你任务的。”
柳归烟急得快要哭了,便开始撒娇起来:“不嘛不嘛,我现在就要去!”
黄昙见柳归烟就差满地打滚了,就犹豫地看向广陵,她以为广陵会斥责她,没想到却看到了他若有所思的脸。
“你……”广陵看向柳归烟:“还记得我吗?”
柳归烟差点咬到舌头,露出一脸的真诚回答道:“不记得呀哥哥,怎么了?”
广陵:……
沉默片刻,他抬起头,看向黄昙。
“去办理阿烟的下界手续,我带她下去看看。”
2. 第二章
计划进行的太过顺利,以至于让柳归烟猝不及防。
他就不考虑婉拒一下?
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前方等着她?
柳归烟对自己的运气可太了解了,她当魔主的时候,杀了广陵,被他顺走了魔核,害得魔界魔气混乱,魔不聊生;之后下界找魔核,被迫与广陵开始了三生三世的孽缘,至今未收集全魔核残片;再之后,就成了天道养分,身死道消。
不止大事倒霉,日常小事也几乎与幸运无关。
不是衣服经常被不长眼的枝杈勾住,就是最爱的话本子莫名消失,再者吃饭吃出异物,喝水喝出沙子等等。
所以,上一辈子柳归烟一直衣着简单,从不穿广袖襦裙,只穿便服或露肤的方便衣服。就连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仙气飘飘的月白色广袖对襟襦裙,外加黄昙给她梳的温婉发髻——疑似广陵女方同款,陷入了沉思。
不过说来,以前柳归烟一向散漫成性,大概是因为人间话本子的荼毒,变成了所谓的中二少女,之后便连连耽误正事。
其中,第一世她穿成了个民间话本子里常见的恋爱脑,劈腿广陵仙尊迟雪尽,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第二世,穿成了民间话本子里的事业型女强人,却是个疯子,最后也是不得好死。
第三世,柳归烟学聪明了,打算做个女侠仗义天涯,便主动让位给别人,主打一个成人之美,却还是不得善终。
不仅如此,她最后还把一身本事,身家性命都赔了进去。这运气也是……
不过,话本子就是好磕啊。
柳归烟盯着透过广陵的眼睛里显露出来的自己,心想:凡人也怪不容易的,一个个都不得好死。不过也可能是自己运气不佳,穿过去的人都是这种命格。这是不是也预测了自己上辈子的结局呢?天道真是……神秘莫测啊。
柳归烟看着广陵眼里的自己,不禁瞪圆了眼:难道体质变化也会改变运气?
广陵看着对着他瞪眼的小仙子,心跳又快了几分,直到黄昙喊了他好几声,而柳归烟也面带疑色之后,他才移开视线。
好可爱的师尊哇!在迟雪尽的识海里,那衣带蹁跹的淡漠白衣仙人,此刻正高高兴兴地原地转圈圈,周围飞舞起一堆蓝色的小蝴蝶。
而黄昙眼中的迟雪尽则是依旧飘逸出尘。
“广陵仙尊,下界申请已经传过去了,您真的要带阿烟下界吗?”黄昙一脸忧虑看着迟雪尽,又把柳归烟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广陵仙尊迟雪尽默默拉起阿烟的手臂,与黄昙默默对抗着,对她很是认真的开口道:“阿烟作为天庭的一份子,理应下界去看看。”
柳归烟此时真的很想拉起自己的对襟衣服:你们之间的意见相左不要拉扯我好吗?衣服都要被扯掉了啊喂——
黄昙默默抹了把汗:“可是这也太早了点吧……”
她知道这位广陵仙尊如那冬月寒冰,三尺不化;日常一贯态度坚决,说一不二。虽说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可是阿烟才刚刚化形啊……
黄昙看着柳归烟,露出一脸心疼的样子,柳归烟顿时对她好感倍增,默默扯出一个笑脸:“姐姐别怕,阿烟会乖乖的,不会乱跑的。”
戏精柳归烟内心哭号:我什么时候会的夹子音?果然被逼到极限,魔就会突破自己——哪怕之前自己也不相信。
黄昙犹豫片刻,见广陵还是一意要带柳归烟下去,只好作罢。
三人来到天井,云层厚厚的铺在井底,说是井,不过是一方类圆形中空的建筑,这云层之下便是人间。
柳归烟还是第一次见天井,好奇的左看右看,黄昙正在与仙官递交下界申请,迟雪尽拉起柳归烟的手,指着云层说:“阿烟,一会儿我们要跳下去,不要怕。”
实在怕的话,可以躲进我怀里。广陵仙尊暗戳戳的小心思没有说出来,可是柳归烟下意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悄悄地抽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广陵攥得死死的,根本抽不出来。
柳归烟无语望天,广陵眼下这种情况,一定是在她殉道时,被天雷误伤,劈坏了脑子吧?
黄昙走了过来,迟雪尽看了她一眼,说道:“广陵殿交给你了。”
黄昙低头行礼,让他安心完成任务,好好带着阿烟。
任务书发在迟雪尽灵识之内,他还没来得及看,觉得只派他一人,应该是什么小任务。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遂用手捂住柳归烟的眼睛,带着她跳了下去。
柳归烟感觉身子在被撕扯,耳畔生风,一阵头晕目眩。
天界收了那么多供奉,怎么不改进一下天井?柳归烟默默吐槽着,魔族可是已经用上了水镜呢,触感温温柔柔的,冬暖夏凉,哪用如此遭罪?
说到水镜,还是她手下的得力干将玉瑶女帝带回来的,柳归烟不免感慨:也不知道玉瑶现在怎么样了。
柳归烟殉道后,就再也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了。
正思及此处,柳归烟脚下传来坚实的质感,她终于成功抵达人间了。
就在视觉恢复正常的那一刻,柳归烟下意识去看迟雪尽的脸——
果然。
柳归烟腹诽:该说不说,广陵的审美是真的在线。就这张皮,简直美得不可方物,真真高岭之花极品。难怪当年自己会眼瞎看上他,不光是因为他的假良善,还因为他这张无与伦比的皮囊啊。
真是美色误事,啧啧啧。
柳归烟只顾着看迟雪尽,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脸,迟雪尽虽然愣了一瞬,不过还是把她的视线照单全收。
当柳归烟回神时,就看到他正一眨不眨看着自己,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哥哥有事?”柳归烟装出一副好奇的嘴脸,迟雪尽扭开了头:“无事。”
迟雪尽心说:他心底的师尊,果然是天下无双的美。
他看了看天色,此时旭日东升,天边一片金黄,还透着丝丝火红。
现在应该是民间吃早点的时候吧?不如带着阿烟去赶个集?
他们雁春宗的人,对此可是毫无招架之力。要知道在西北的早市,面食五花八门,各色小吃应有尽有。想当年师尊还带着他去过。
于是,迟雪尽对柳归烟道:“阿烟,饿吗?”
柳归烟嘴上拒绝,但是肚子却不听话的叫了起来。
迟雪尽笑了:“我们去赶集吧。”
赶集……柳归烟有一瞬茫然,她似乎听过这个词,但是不记得是在哪里听过。
迟雪尽双指合拢,念出法诀,打算带着柳归烟一起瞬移。可是他连试了好几次,法术愣是没有反应。
迟雪尽尴尬的囧在原地。
但是柳归烟确定了原因。
魔核的的确确就在迟雪尽身上。
这些年柳归烟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魔核会被广陵顺走。直到第三世她要殉道了,才借由天道探寻出一点痕迹。
广陵仙尊迟雪尽,天生与魔核属性相合。
一开始,柳归烟是不信的。她作为魔界之主,理应完全支配魔核。可是魔核一直与她相性不佳。现在想想,直到迟雪尽被囚困于魔域,魔核才真正开始被激活。
柳归烟看着迟雪尽,似乎要把他洞穿。
她当时应该再看看他的命格才对。柳归烟一直盯着他,迟雪尽有些尴尬。
“咳,阿烟,”迟雪尽脸红了,“我看这里离集市蛮近的,不如……走过去?”
柳归烟哼了一声,似乎是同意了。迟雪尽默默擦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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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回事?怎么法术不灵了?
柳归烟看着他似乎是在跟上天庭沟通,一下子心情就好了。
原来广陵也不知道,她与魔核天性排斥。而融合了魔核力量的广陵,法力会在她面前失效或延迟。
迟雪尽走在前面,柳归烟跟在后面,一直观察着他。
魔核……会在哪呢?柳归烟肆无忌惮地打量迟雪尽,而迟雪尽正在忙着跟黄昙沟通。
“……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任务有问题,所以天道限制了我们的灵力?”
黄昙顿了顿,回答:“仙尊,这次零零散散派出去过好多仙人,没有一个回来的。就连消息也没有,我怕……”
黄昙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来。
最坏的打算,不过都死了而已。阿烟死了到没什么,可是广陵要是死了,那一众仙子还不得疯啊!她们一定不会放过阿烟,最坏阿烟也就是像那位一样,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是广陵脑回路清奇,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在哪,很是直接地回复道:“别怕,有我在。”
黄昙:……
她选择果断挂机。
断了联系后,迟雪尽发觉了那道视线,似乎在紧紧的粘着他,不觉扬起了嘴角。
他默不作声,柳归烟也一直盯着,直到柳归烟后来疲乏了,才发觉似乎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了。
柳归烟忍无可忍,冲过去给了迟雪尽后心一拳:“到底还要走多久!”
可是这一拳轻飘飘的,似乎是在嬉戏娱闹,迟雪尽面不改色,实则心里小鹿乱撞:“快了。”
果然,师尊还是那个师尊。
柳归烟继续跟着广陵走了好久,这具没有多少灵力的身体根本就不好用,眼下柳归烟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似乎下一刻就会横死街头。
对了,这里还没有街道,全是土路。
为了保住小命,柳归烟只好再次戏精附体。她捂住自己的额头,身子顺势便软了下去。
迟雪尽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阿烟,怎么了?”
柳归烟觉得他是故意的:“哥哥我饿~”
她是真的饿了,虽然化身小夹子,但是原则是必须要遵守的。
不能委屈自己,是柳归烟的处世原则之一,还有一个,便是仙柳娘娘告诉她的因果报应论。
以前她擅自插手了太多人的因果,以至于被天道盯上,现在她学聪明了,轻易不惹事,也不插手别人的事。主打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迟雪尽背起柳归烟,一路西行,不知道是因为柳归烟,还是因为灵力被限制,他走得口干舌燥,浑身冒汗。
一开始的旭日美景成了他俩的噩梦,柳归烟不禁内心怒吼:这太阳光也太毒了吧!
好不容易在正午大太阳挂在正中之时,他们遇到了一个小摊。摊主看起来年纪不大,正支着烧饼摊看话本。烧饼的香气溜入柳归烟的鼻腔,柳归烟吸了吸鼻子,不安分的动了动。
迟雪尽会意,走过去放下柳归烟,要了两张饼和两杯水。
饼是好饼,香甜可口,外酥里软,还加上了肉沫做馅。只是这两杯水差强人意,里面悬浮着点点黑沙。
迟雪尽将水喂给柳归烟,柳归烟这才缓过劲儿来,双手捧起烧饼,大口咬了起来。
“好饼,再来一个!”柳归烟意犹未尽风卷残云吃完了饼,伸手要去再拿一张,忽然瞥见这年轻的摊主手捧着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勾起了柳归烟的馋虫。
柳归烟自从当上魔主,便疯狂迷恋人间话本子,之前是让手下们出差时给她带,后来是自己去淘,现在嘛——
柳归烟冲迟雪尽伸手,再次眼冒精光,夹起了嗓子:“哥哥,我也要看话本子!”
哼,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
3. 第三章
魔生在世,谁没个爱好呢?
年轻的摊主犹犹豫豫,似乎那话本是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迟雪尽顺势递上一块碎银:“劳驾,我家小师妹喜欢看话本。”
摊主脸色尴尬起来:……
最后犹豫半晌,摊主还是接过碎银,把话本子递给柳归烟,柳归烟接过去看了眼封面,顿时明白了他为何尴尬。
霸道仙尊爱上我?!
柳归烟默不作声,面上依旧平静翻看起来,之后趁着迟雪尽背对着她时,给摊主竖起了大拇指。
一般情况下,越是这种土里土气的话本子越是有意思。
真是为了钱不要尊严了呀,与我以前品味一致的可爱小伙汁~柳归烟在心底吐槽着。
而那个摊主在看见柳归烟的大拇指后,更是羞得无地自容,直接丢下摊子遁走,一溜烟跑没了影,连话本子也不要了。
迟雪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本来还想问问这附近哪有村子,或者跟他一起回村子去,找个旅店休息一下。
迟雪尽看着天边略带着粉紫色余光的火红夕阳,又看了看正在细心研读的柳归烟,不觉叹息一声。
今晚或许要露宿街头了呢。
迟雪尽看着柳归烟,此时她正在捧着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侧颜神态像极了当时那个摸鱼耍滑却还要装作是在认真工作的师尊。
迟雪尽没有打扰她。大不了自己搭个简易帐篷给阿烟,自己睡树上,就像之前一样。
越是这样想着,迟雪尽就越是紧张起来。
他飞升之前,被野狗吠过,被马蜂叮过,甚至被野狼追赶。后来有幸入了师门,成为了一众弟子里天赋最好的大师兄,这才渐渐安顿下来。
可惜,师尊不记得他了。迟雪尽眸光暗淡下来,天色渐黑,柳归烟指尖点了一星点淡黄色的微光,继续看着话本。
迟雪尽动身布置起帐篷来,师尊为了帮他飞升而死,又给他找了个道侣,可惜……
迟雪尽心头忽然沉重起来,说起来师尊的死,跟那个道侣有关。
要不是她告密,师尊怎么可能会被围剿?迟雪尽心头逐渐怨恨起来,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师尊为什么察觉不到我的心意?
他劈树枝的手臂也越来越用力,幸好那道侣被他亲手杀了,不然她一定还会回来杀了师尊!
柳归烟听着那不情不愿的劈砍声,皱了皱眉。她放下话本抬起头,这才发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而广陵仙尊迟雪尽正在搭营帐。
“你……”柳归烟话音刚落,忽然发觉不对,又夹了起来:“哥哥我们睡哪啊?”
迟雪尽身形一顿,微微撇开头,音色有些沙哑:“阿烟睡帐篷里吧。”
柳归烟明知故问道:“那哥哥睡哪?”
迟雪尽的心要被萌化了,不自觉挠挠头:“我就睡树上吧。”
柳归烟收起话本,走向迟雪尽,她伸出手臂,作势要搂住他,而迟雪尽一惊,默默躲开了这个机会难得的拥抱。
柳归烟面带委屈:“哥哥抱抱~”
他为什么要躲开?难道他发觉了我的目的?
迟雪尽藏在暮色下的脸冰雪消融,隐隐有要泄洪之势:“阿烟,不可以随意与男子拥抱。”
柳归烟啧了一声,心里盘算着:魔核果然在他身上。
她要想办法摸到魔核,把它偷出来,送回魔界!
帐篷搭完,迟雪尽起身,柳归烟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乖巧的钻了进去。
夏夜的风带着火气,吹得人脸颊发烫。
柳归烟安然睡着,迟雪尽给她找了个好地方扎营,这里比别处略微阴凉一些。迟雪尽则守在一旁,闭目凝神。
夜半,柳归烟悄然起身,掀起帐帘,迟雪尽已经睡着了。
柳归烟打量着他,心底寻思着:魔核到底会在哪?
柳归烟轻手轻脚来到迟雪尽身旁,蹲下身子伸出手,摸向迟雪尽腰际,却只摸到一片薄布下那肌肉特有的弹性触感。
柳归烟:……
不在这里。
她的手继续往上移走,迟雪尽闭着眼,打开了天眼视野,看到他的阿烟正在自己身上摸着什么。
迟雪尽:……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柳归烟的手来到了迟雪尽的喉结处,堪堪收回了手。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个变态一样?
柳归烟起身,迟雪尽则微微有些失落。
她怎么不摸了?
此时马道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那人逃的十分狼狈,身后似乎有三个追兵,柳归烟心头一跳。
这个方向……不会吧?!
柳归烟想要起跳,可是这具身体没有什么武艺基础,而且柳归烟仓惶之下又被迟雪尽的长腿绊了一跤,一道剑光袭来,柳归烟与那个逃命者一齐摔在了迟雪尽身上,三人挤成了一个馅饼。
柳归烟:果然自己还是运气不佳。
迟雪尽:阿烟摔在我身上,好耶!咦,这人是谁?
迟雪尽与那人对视,一个仙风道骨,一个鼻青脸肿。
被夹在中间的柳归烟:“……大哥你谁啊?”
迟雪尽一把捞起柳归烟,顺带把那人扶起,虚虚的捞了他一把。而那剑芒的主人们,此刻站在他们面前。
柳归烟被撞的眼冒金星,抬起头视线模糊,还没看清人,就听到对面的叫嚣声:“南宫浦昭,找着救兵也没用,今儿个你必死无疑!”
柳归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还没等她反应,迟雪尽开口了。
“道友,何事?”
柳归烟心底叫坏:完了完了。
果然下一刻,迟雪尽已经拎着她越过那个什么南宫浦昭,走向那群修者。
柳归烟:“……哥哥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她就知道,但凡她跟修者沾了边,一定没好事!
迟雪尽听话地放下柳归烟,朝那几位拱手:“诸位道友,有话好说。”
言下之意,能吵吵别动手。
那几个人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迟雪尽,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一齐冲了过来。迟雪尽捞起还在发呆的柳归烟,闪身加入战局。
对面横劈,他挡,还不忘叮嘱柳归烟看他炫技:“阿烟,看好。”
迟雪尽的剑锋擦过第一个人的剑,第二个人接了过去,迟雪尽弯腕,顺势一推,第一个人后退半步,刚好挡住第三个人的攻势,趁着第二个人一顿的间隙,迟雪尽剑气尽出,三人生生飞了出去。
柳归烟:……
好强的剑道底子,没有灵力就用剑气,好一招拿来就用。
迟雪尽:“阿烟,在自身灵力不够的情况下,要学会活用世间灵气。”
那三人站起身,对着迟雪尽骂骂咧咧:“竖子,你是哪家哪派的?敢管我们的闲事!”
迟雪尽想了想,刚要说是雁春山的,南宫浦昭就直直奔了过来:“师哥!感谢师哥鼎力相助!”
迟雪尽面容显然一滞,那几个人也是一愣,面上显然在问:这是哪来的师哥?
不过他们很快认定了现实,迟雪尽跟他是一伙的。
刚刚的剑气倒是真的吓到了他们,那些人互相看看,指着迟雪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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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是哪边的师哥,总之这个人得交给我们。”
“为何?”迟雪尽看着他们,有些不解。
柳归烟看不下去,直接踢了南宫浦昭一脚,“你小子干了什么事,这么招人喜欢?”
南宫浦昭捂着屁股看向柳归烟:“师妹真会说话,你哪只眼看见我招人喜欢了?”
迟雪尽闻言回头,看着南宫浦昭,剑眉几不可查的在额头上动了动:“师妹?她?”
迟雪尽视线转向柳归烟,南宫浦昭大义凛然:“那是,我跟师妹……”
迟雪尽拎起柳归烟,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话:“师弟你没救了。”然后用指尖点燃了一张符,消失在原地。
-
柳归烟还处于懵圈状态,再度回神时他们已经离开那里将近一百里了。
而这期间不过几秒钟。
柳归烟忽然回过味来,开始胡乱踢腿:“迟雪尽你有符不用,害得我走了那么久的路!”
坏人,果然是坏人!他就是故意的!
迟雪尽还在捞着柳归烟,闻言很是认真的思考起来:“符要用在关键处。”
言下之意,赶路不重要。
柳归烟:“……那你为什么不救他?还为了躲开他们,用了一张符?”
迟雪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天际,又看看手里的地图,柳归烟看着那张地图,奇怪,之前似乎没有看到广陵有地图啊?难道……
柳归烟心头一整个震惊:堂堂上仙广陵仙尊,竟然去偷一个低阶修者的地图?!
迟雪尽看完地图,小心翼翼收好,正对上柳归烟震惊的视线,他又微微低下头,回答道:“有得必有失。”
柳归烟:……
广陵,你真的是广陵吗?怎么前后差别这么大啊!
纵观前三世,柳归烟自以为已经把广陵的脾性摸了个透彻。
广陵一直是一个烂好人,烂到有人打架他一定要去劝架,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搅和了进去,引发一系列动荡。
再者明明自己穷的饿肚皮,却还要给小乞丐买糖葫芦吃。假仁假义的狗东西,哼。
他是要弥补之前的孽债吗?可笑。可是如今他的性情竟然有了变化……他难道也是带着记忆飞升的,现在学乖了?
柳归烟不得不小心谨慎,处处提防着他。
识海深处传来涟漪,柳归烟趁迟雪尽看路的间隙翻了翻任务书。
任务书,就是天道给予他们仙人的下界指南。这还是黄昙仙子告诉她的。
柳归烟不免在心底嗤笑:天道算个鸟蛋,他连自己重生了都没发觉,还分配任务书,简直……
柳归烟的思绪因这封任务书而中断,识海内猩红的大字写着这次的任务:伪。
没错,只有一个字。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柳归烟百思不得其解,仙人们就是矫情哈,颁布个任务还要如此模棱两可。
等等,伪,伪装?还是虚伪?亦或者……
柳归烟看向迟雪尽,心底忽然一凉。
以她现在的资质,被他弄死,轻轻松松。如果广陵要害她……
柳归烟自嘲道:果然是运气不佳,早知道就不下界了。
别等魔核没拿到,先把自己来之不易的小命交代进去!
迟雪尽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看着她:“阿烟,抱歉我不认路。不过这条路应该没错,再走走就有村子了,我们可以吃饭休息,还有集市可以逛,到时候给你簪一朵花,怎么样?”
柳归烟警惕的看着他:“……好。”
本魔主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
4. 第四章
幸好,上苍没有辜负柳归烟,在跟着迟雪尽走了一刻钟后,二人看到了屋子与人,此时天色刚好微微亮起,赶集的人们堪堪摆好摊位,热热闹闹的待客来访。
迟雪尽拉起柳归烟的手,带着她穿街过巷,在一个个摊位前驻足。
柳归烟感觉很新奇,话本子,酥雪山;糖葫芦,碧螺春;许许多多她在话本子和她人的记忆里看到的东西,此刻就在她面前。
话本记载:邻国公主外嫁异国,思念故土,皇子亲手制作糖葫芦,慰藉她相思之情。公主小口啄着糖葫芦,不禁潸然泪下,最终与皇子百年好合,国泰民安。
正思及此处,迟雪尽好巧不巧递来一串糖葫芦,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柳归烟:……
广陵也看过这个话本?
柳归烟甜甜的叫了一声:谢谢哥哥!然后欢快的小口吃起来,余光一撇,却看到广陵略带失望的脸。
柳归烟心想:哪里做的不对吗?
迟雪尽一手端着酥雪山,一臂夹着新淘来的话本子,带着柳归烟去茶馆喝茶。
柳归烟站在广陵身后,狠狠咬了一大口糖葫芦:狗屁广陵,老娘还不伺候了!
而广陵此刻恰好回头,看到了嘴里塞满了糖葫芦的柳归烟,二人四目相对。
柳归烟面目抽搐:形象,我的形象——
而迟雪尽却满意的笑着,抽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阿烟乖,大口吃,慢慢嚼,我们来喝一壶碧螺春顺顺胃。”
柳归烟后知后觉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广陵喜欢她大口吃东西,还带着她喝碧螺春……怎么感觉似曾相识,似乎以前有一个人,便是喜欢这些东西……
茶叶在透明的琉璃茶壶内翻涌回旋,逐渐分层,碧绿的茶汤带着清香,跌入柳归烟面前的茶碗里,柳归烟只觉一阵恍惚。不远处一位大娘挎着盛满鲜花的大篮子,与迟雪尽遥遥对视。
迟雪尽朝她点点头,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
“二位真是天人之姿,俊的很呐!小妹要簪花吗?保管把你打扮成仙女下凡!”
柳归烟刚要拒绝,广陵却熟练的点了几支花:“簪。”
大娘笑得眉眼弯弯,伸出手开始捋柳归烟的黑发,还不忘继续夸赞:“小妹头发柔顺发亮,乌黑有光泽,配上这紫罗兰风信子,绝顶绝的俊!你们不知啊,这紫色蓝色,一般人可衬不起来呢!”
迟雪尽又点了几个发包,大娘思索了一下,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这位俊俏郎君对簪花倒是有研究,这几个款式是很早的款了,不过大气温婉,有官家风范。你们莫不是来自中原,那个富裕强大的王朝,叫啥来着?”
迟雪尽笑着摇头,柳归烟解释道:“我跟哥哥是来下山历练的。”
大娘恍然大悟,讳莫如深道:“两位是道士,会算风水?哎,我家门前那沟子……”
大娘继续絮絮叨叨,发型逐渐成形,柳归烟看着茶碗里自己的倒影,那熟悉的怪异感有了实体。
跟她太像了。
柳归烟忽然记起了一切。
她殉道那一世,附身在一个西北雁春山的掌门身上,这个掌门就叫雁春,白手起家,做成西北第一大派,平日爱好摸鱼耍滑,喜欢在讲义里私夹话本子,喜欢大口吃糖葫芦,还喜欢在任何或忙或不忙的时候,悠闲地坐在茶馆喝碧螺春。
更重要的是,这位雁春掌门,本体本就与柳归烟相似。
所以……柳归烟一脸复杂看着面前面色温柔的迟雪尽。
广陵是把她当做了雁春吗?
仔细想来,广陵应该是以凡胎投生,轮回三世,第三世借着雁春之死飞升,他应该只有第三世的记忆。
而那些仙子应该是知晓此事,也知道他是那个传说级别的广陵,见他跟自己关系贴近,所以嫉恨成形,排挤陷害她。
不过,如果广陵去看了司命簿,说不定就会记起之前两世的事情。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广陵应该还不知道前两世的事,或者是还没有识破她前三世附身于其他人的事,他不知道当年的雁春已经不是原来的雁春了。
所以她要想办法拖延时间,争取在回上天庭之前弄到他身上的魔核,恢复自己的力量,好去统领魔界子民。
“小娃娃,踢皮球,踢球踢到雁春山。”
“雁春山,有神仙,欢欢喜喜见娃娃。”
“娃娃哭,娃娃笑,娃娃喜欢玉姑娘。”
“小娃娃,莫害怕,有金童子保命长。”
一阵欢快的童谣声自茶摊旁的土路飘来,伴着风车转动的簌簌声,两个小孩嘻嘻哈哈追逐嬉闹,越过柳归烟身旁,带起一股伴着尘土气味的微风。
柳归烟眯了眯眼,迟雪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后视线看向茶摊摊主,中年摊主用桌子上的手帕擦了擦手,给他们解释起来。
“两位远道而来,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赤桑镇流传的童谣,大人小孩都会唱,说的是我们赤桑镇信奉的大仙‘金童玉女’,可以保长寿平安,保子孙绵延。”
柳归烟放下茶碗,“老伯,那他们脖子上挂的那个绿幽幽的石头是什么?”
不单单是柳归烟好奇,迟雪尽的目光刚刚也在那块石头上。
只是柳归烟发现,那两个孩子长得不像,却都带了同一个石头,就算是他们在一起玩得好的竹马,也不应该带同款啊。而且……
柳归烟环顾四周,不少人都戴了类似的东西,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摊主还要继续解释,那个簪花的大娘滔滔不绝起来:“小妹簪完花就是俊啊,要说这长生石,是张大仙从雁春山附近带出来的,据说是雁春宗掌门雁春大人的魂体所化,可以保佑孩子长寿安康。”
“说起这雁春掌门,”摊主也口若悬河起来:“雁春她老前辈以前在我这茶摊喝过茶呢!小店的碧螺春,可是精挑细选,喝了可以增进灵力修为,打通任督二脉!我看二位也是修道之人,这茶不错吧?”
迟雪尽刚刚端起的茶碗停滞在嘴边:“……好茶。”
大娘继续唾沫横飞:“雁春姑娘可喜欢我们赤桑镇了,以前她还未建立雁春宗时,就时常在赤桑镇游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快哉快哉!”
迟雪尽唇角一钩,接话道:“是啊,她从一个暴徒手里救下孩子;又从歹人手里保下茶摊;再者帮助赤桑镇解决连年大旱……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美谈。”
只是,她用的是软剑,不是刀。
“说起那场大旱,”大娘眼泪婆娑起来:“听说当时我祖母还小,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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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快要死了。当时还不是掌门的雁春姑娘画符求雨,惹怒上苍,一道天雷劈下,雁春姑娘力抗雷霆,生生接下,换来了一场三天三夜的暴雨,救民生于水火……”
茶摊摊主再度激动起来:“这里是赤桑镇,曾经出过一位仙人,没错,就是雁春掌门,她降伏了大妖,烈火绵延整个村镇,因此得名赤桑镇,如此让我们可以安然生活,后来她在西北后山定居,为此山赐名雁春山,时不时就会下山微服私访,行侠仗义。以前啊,大到降妖除魔,小到调解纠纷,没有她不擅长的。她啊,最喜欢热闹了,也最喜欢凡人呐。”
柳归烟这下彻底确信了,广陵他就是把她当成了雁春掌门!
可是……
柳归烟心里一阵发虚。她附身雁春之时正是雁春出关之时,前尘尽妄记忆模糊,她只记得旁人口中的雁春,却不知晓真正的雁春。
她会把雁春转世这一人设立好吗?还是自暴自弃,直接摊牌自己不是雁春掌门?
柳归烟思索良久,决定暂时摆烂。
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雁春在广陵心底经过不断美化,致使广陵也不清楚不记得雁春真正的样子。
柳归烟回头一望,又继续喝茶。她感觉到一股视线一直粘着她,或者是迟雪尽。
来者不善啊。
柳归烟拉着迟雪尽的衣袖,撒起娇来:“哥哥,我也想要那个石头——”
迟雪尽无奈起身,对摊主行礼:“劳驾,张大仙何在?”
一个乞丐越过他们身侧,擦着他们而去。柳归烟摸了摸口袋,大叫起来:“我的包!”
迟雪尽反应迅速,脚步一点,追上了那乞丐,乞丐一脸茫然,迟雪尽朝他伸出手晃了晃,乞丐:……
迟雪尽:“钱。”
乞丐依旧负隅顽抗,拒绝交付:……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贼道长,还我地图——”
柳归烟看着那经过长途跋涉而满面通红的少年,装作讶异道:“南宫浦昭?!”
那乞丐看着眼前的状况,忽然顿悟似的,乖乖交还了钱包,又退后一步,恭恭敬敬行了行当内十分专业的一礼:“幸会,同道中人。东西还给前辈您,可要小心拿好了。”
迟雪尽:……
柳归烟:……
南宫浦昭一脸愤慨:“你们果然是丐帮伪装的贼子!”
迟雪尽面色不改,甚至还十分无耻的微微一歪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南宫浦昭:“什么地图?”
南宫浦昭闻言气得在原地跳起脚来,指着迟雪尽骂骂咧咧道:“好好好,不承认是吧?来,看看这个——”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散发着五彩光芒的罗盘,罗盘指针是金色的,此时随着迟雪尽的移动而移动,死死指向迟雪尽。
南宫浦昭气急败坏道:“那张图上有我的追踪符,念在你帮我震慑了那帮追兵,地图还我,我们就算两清了。”
柳归烟仔细观察迟雪尽,这人脸皮也是够厚的,被指名道姓偷了东西,竟然还能如此仙风道骨,气宇轩昂,面色如常,宛若误会一般站着,那双眼睛透出些许迷茫与疑惑,继续歪着头看着他。
柳归烟带着窃喜,好奇的看起戏来,这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广陵仙尊,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办?
5. 第五章
气氛胶着着,周围的人下意识将他们周围留出了空隙,远远的围观着。
柳归烟呼吸一滞。
“不还。”迟雪尽义正言辞,很是认真的看着他:“我凭本事弄到的,你若要,就再凭本事弄回去。”
柳归烟内心狂笑不止,这无耻的尺度,跟地痞流氓有得一拼。
她看向迟雪尽跟南宫浦昭,后者脸色发青,前者脸色发白。再看看那躲在一旁巷子里的小偷乞丐,不知从哪顺了一把葵花子,正嘎巴嘎巴嚼着,顺带吐了一旁的老狗一后脊梁骨的瓜子皮,老狗掀了掀眼皮,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打啊,打啊!”乞丐高声叫嚣着,南宫浦昭微微一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老贼,你玩真的?”
柳归烟笑够了就正经起来,就算是为了平民百姓,也不能让广陵跟南宫在这闹市区打架。何况他们此番下界,情况未明,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思及此处,迟雪尽还未回答,柳归烟插话道:“小兄弟,我可以临摹一份,这样可以吧?”
南宫浦昭刚要点头,迟雪尽突兀的来了一句:“我要原本。”
柳归烟:……
他果然是被雷劈傻了吧?
南宫浦昭闻言面色黑了起来,他抽出一张不知名的符,单手横在面前:“我也要原本。”
柳归烟张了张嘴,气得额头冒出青筋:哈?!
眼看二人即将大战,周围摊贩纷纷收摊远离,柳归烟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广陵为什么要原本,他要地图不是为了指路吗?
柳归烟只是撇了一眼那张图,之前并没有在意过,现在便觉得应该是那张图有什么蹊跷,否则广陵何必如此纠结于原本?
再加上南宫浦昭的态度……一定是那张地图有什么问题吧。
大战一触即发,迟雪尽随手折了身边一枝梧桐,念着“凤凰非梧桐不栖”,那支梧桐便燃起火红的烈焰,焰火一路蔓延,吞没了整个枝杈。待烈焰焚尽,一把凤凰火刃便出现在迟雪尽手里。
一旁看戏的乞丐呆住了,手里没吃完的葵花子掉了一地,噼里啪啦砸在老狗身上,老狗呜咽一声,朝巷子里跑去。
乞丐喃喃道:“化物术……这是化物之术吧?老天爷啊,这这这……合理吗?”
南宫浦昭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可是为了那张原本,他还是燃烧了符纸,周围温度骤降下来,雪花纷飞,周围灵力降低,冻得乞丐裹了裹自己身上的破败衣衫。
“什么鬼天气,怎么六月飞雪了?”乞丐喃喃自语。
雪花凝聚起来,在南宫浦昭右手聚成一柄弯月刀,乞丐这下笑不出来了。
又是化物术?!
乞丐盯着南宫浦昭,末了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小娃娃不行啊,化物还要借助天地灵气,啧啧啧,这局必输哟。”
柳归烟不知何时站在了乞丐身后,她突然开口:“大伯懂得还挺多。”
“那是……”乞丐顺势搭茬,然后瞪圆了眼睛看着柳归烟:“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柳归烟无辜的眨眨眼:“师哥要打架,阿烟得躲得远远的,不然会碍事。”
“你叫阿烟?”乞丐上下扫视柳归烟,“飘渺如烟,人如其名,不错。”
“大伯怎么称呼?”柳归烟眨眨眼,水汪汪的看着他。
“凯子,道上的都叫我凯子。”
“好的,凯哥!”柳归烟脆生生改口,凯子只觉心头一股阴云浮动。
这姑娘……怎么让他觉得来者不善呢?
另一边,迟雪尽已经与南宫浦昭交手了。
周围百姓顷刻定格,结界将二人覆盖其中,南宫浦昭杀势很猛,反观迟雪尽反而是在防守。
虽说外行看起来,南宫浦昭胜势在即,可是在柳归烟看来,迟雪尽就是在遛狗。
无事,遛狗。就是这种感觉。
凯子咋着嘴,又捡起掉落在地的瓜子,继续吃着,还不忘递给柳归烟几颗:“你师哥是个厉害人物,不过他为什么要抢那毛头小子的图?你们要寻宝?那是张藏宝图?”
柳归烟拒绝了凯子从地上捡来给她的瓜子,摇头道:“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凯子继续磕着瓜子:“那小子快不行了。”
柳归烟看向四周,赤桑镇灵气渐微,再打下去,赤桑镇又该连年大旱了。
结界隔绝了声音,只见内部电光火石,冰火相融,二人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结界内部水汽蒸腾,柳归烟无法看清他们的口型,下一刻,结界爆开,水汽喷薄,赤桑镇起雾了。
雾色之中,灵力暴涨,二人并肩走来,柳归烟刚要问凯子这是什么情况,凯子却不知何时无声离开了。
迟雪尽虚虚指了指南宫浦昭:“阿烟,南宫小兄弟跟我们顺路,故,暂且同行。”
南宫浦昭翻了个白眼,叉着腰点头:“你师哥说,他不行。”
柳归烟:嗯???
三人还在交谈,赤桑镇百姓纷纷走出屋门,开始用锅碗瓢盆接雨水。
柳归烟的头顶被罩了一个鲛纱雨布,迟雪尽与南宫浦昭运起灵力避雨,南宫浦昭说:“我顺道来赤桑镇是因为路途听了那个传说……”
“什么传说?”柳归烟凑了过去,迟雪尽不动声色挤到二人之间,语态略显不悦:“讲。”
南宫浦昭似乎以为,迟雪尽是因为刚刚套话失败了,故而恼怒,心里畅快得很,遂得意的清清嗓子,这才开始讲述。
赤桑镇自雁春离去后便瘟疫频发,人口逐渐减少。有一天夜里,天降瓢泼大雨,伴着雨水而来的,是两座石像。
是的,它们是突然出现的。
石像线条流畅清晰,是一对童男童女。
据说它们就伫立在雁春山结界外围的矮树丛里,十分显眼。
有一个迷路的病人误打误撞遇见了它们,濒死之际抱住了玉女石像,石像散发光芒,周围逐渐长满了藤蔓,而那藤蔓缠住了此人,之后此人的病就好了。
此人把方法告知镇民,可惜镇民遍寻不到。后来来了一位方士,秉着舍己为人的思想,深入雁春山附近,找到了那长生石,分发给各位镇民,之后瘟疫就渐渐的被驱散了。
再后来,赤桑镇多了许多能人异士,孩子们也都很听话乖巧,甚至十年前还出了一位状元,那状元现在在中原鹿迟国当驸马,参与朝政,每年都往赤桑镇寄福利,赤桑镇镇民孩子老老少少皆以他为榜样……
南宫浦昭叙述完毕,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润喉,连声道好茶好茶。迟雪尽与柳归烟皆沉默不语。
迟雪尽知道,瘟疫爆发是因为他飞升带走了大多数灵力,赤桑镇灵力波动,植被生灵都会被影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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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瘟疫一事,本应该由他来管。
可是他当时去寻师尊的魂体,无暇顾及其他。幸好,赤桑镇命不该绝,有一个人机缘巧合找到了生机所在。
柳归烟身子前倾,盯着南宫浦昭,后者被盯得脸红心跳,微微移开了视线,不满道:“我知道我长得帅,可是也不用这么盯着我看吧,小妹妹?”
迟雪尽绷紧了脸:……
柳归烟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被追杀?”
谁觉得你帅啊喂!不要脸的自恋狂!
南宫浦昭顿时面色僵硬,但是下一刻,他又莫名放松下来:“没什么,杀了个人。”
茶摊摊主一个手抖,打翻了茶壶,上好的红茶茶水顺着矮柜流淌,宛若血泊。
柳归烟:哦。
南宫浦昭憋着坏笑:“小妹妹不怕我?”
柳归烟:“不怕。”
南宫浦昭自觉没趣,切了一声,又继续喝起了茶。
迟雪尽看向南宫浦昭,斟酌片刻,回答:“我可以保你安全无事,但是你要跟我走。”
南宫浦昭吐出茶叶沫子,“为什么?”
迟雪尽故作高深道:“你我有缘。”
柳归烟:……
刚刚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回顾之前一段时间,柳归烟悄悄问迟雪尽为什么非要南宫的地图,迟雪尽理所当然道:“地图给他,人就跑了。”
柳归烟:“那为什么一定要南宫跟着我们?”
迟雪尽:“因为我们需要一条嗅觉灵敏的狗。”
柳归烟:……
广陵你这时候玩什么幽默?怎么之前没发觉你这么毒舌呢?
后来柳归烟才回味出来,迟雪尽是用了一个厘语,微微幽默了一下。
南宫浦昭坐了一会儿,似乎是决定抱迟雪尽这个大腿,开口询问:“你们打算去哪?”
迟雪尽故作轻松:“随意。”
柳归烟冷冷一笑:“呵呵。”
南宫浦昭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明白了这两位有事,他自己只要不碍事,就会平安无事。
他眼下知道这位师哥的本事,也知道刚刚他故意放水了,他的级别远在一般修者之上。如果把这个大腿拐跑了的话……
南宫浦昭心情忽然愉悦起来。
那帮老头就奈何不了他了。
“师哥,还有这位师……妹妹,怎么称呼?”南宫浦昭呼之欲出的师妹在迟雪尽的眼刀下瞬间改口。
柳归烟没好气道:“阿烟。”
迟雪尽微微颔首:“迟雪尽。”
“那我就叫各位迟师哥,以及烟……师妹了哈。”南宫浦昭十分不要脸的嘻嘻笑着,见他二人不动,又继续询问道:“接下来咱去哪?”
迟雪尽看着身后很远的地方的那座巍峨大山的阴影,思索片刻,回答:“先找人,问事。”
“找谁?”南宫浦昭摇头晃脑,“我有定位符,只要知道生辰八字,或者贴身物品,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追得着。”
柳归烟默默啃着糖葫芦:“张大仙。”
南宫浦昭笑容凝固:“……谁?”
迟雪尽摸了摸柳归烟的小脑袋,回答:“我想先给阿烟弄块长生石。”
南宫浦昭闻言一下子咬到了舌头:“……行。”
敢情这两位真是来游戏人间的?!
6. 第六章
茶摊摊主擦干净矮柜,插了一嘴:“张大仙每周都会来赤桑镇两次,一般居住在镇西那边的清河铺子,可以去那找找他。”
迟雪尽点头道谢,柳归烟砸吧砸吧嘴,冲南宫嘲讽一笑:傻了吧?
南宫浦昭扭头不理她:……哼。
南宫先行去驿站收拾行李,柳归烟见碍事的人已经离开,便扬起小脸问迟雪尽:“哥哥,天道任务书你看了吗?”
迟雪尽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起来:“据黄昙的小道消息,那些下界来完成任务,而后失去踪迹的仙人们,大多都来过西北雁春山,而赤桑镇是途径雁春山的必经之路,所以这里的一切都要小心,或许会有那些仙人的踪迹。”
“还有……”迟雪尽微微皱眉:“小心南宫浦昭。”
总感觉他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
柳归烟:“……哦。”
她一个灵力低微,目前只能拖后腿的小仙子,怎么可能会被人觊觎嘛?除非……南宫色欲熏心,看上了自己的美貌?
柳归烟顺手摸起小镜子,南宫刚好回来,便调侃起她来。
“照什么镜子,长得丑还作怪……呜呜呜?!”
柳归烟狠狠地拧了一把南宫的手臂,而迟雪尽顺手给了他一个禁言咒,南宫有苦说不出,兀自嘀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欺负人,太欺负人了!两个打一个!
迟雪尽冷眼看他,柳归烟也不给他好脸色。她原魔主柳归烟,现仙女阿烟,怎么可能是丑八怪?
只能是他南宫狗眼瞎!
迟雪尽一手拎着南宫浦昭的衣领,一手牵着柳归烟,三人沿着街巷前行,一柱香之后便看到了清河铺子。
清河铺子面朝西南,正处在三岔路口,面前三条路一条朝东北,去往北部蛮荒之地;一条朝南,去往四季如春的鲜花之城;最后一条朝西,是去往雁春山的唯一路径。
柳归烟感觉这里有些异样感,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异,在他们聚集于一楼茶室之时,南宫终于被解开了禁言咒。
“这赤桑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雪尽似乎并未发觉异常,柳归烟连连点头:“我也觉得哪里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南宫第一次认可柳归烟的话,他激动的搓着手:“地势不对,磁场不对。”
柳归烟此刻才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赤桑镇的道路不是正南正北建立的,而是类似西北东南的方向,因为迟雪尽的路痴属性,所以他看不出来异样。
柳归烟是靠太阳分辨方向,所以在这不是正向的路面前,也迷路了。
而南宫靠的是定位符,误打误撞跟着他们来到了赤桑镇。
南宫看了眼罗盘,面色有些难看:“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来干嘛的,不过我得先说一下,西北那座山磁场很强大,已经影响了整个赤桑镇的风水,可以说是很邪乎。你们若只是来游历的,拿到长生石便离开吧,我不想跟着你们趟浑水。”
迟雪尽看了眼南宫,淡淡道:“我们是接了任务来的。”
南宫浦昭摇头:“要破山驱邪?”
“不,”迟雪尽认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回复道:“进山寻人。”
“嘶——我去他奶奶个腿嘞!”南宫浦昭吸了一口气,愤愤道:“地图给我,我要回去。”
迟雪尽淡定喝茶:“你杀了人。”
“我要回去!”
“原版不给。”
“我不想死!”
柳归烟淡定拍了拍南宫的肩膀:“南宫狗,那座山其实没那么邪乎,以前……”
南宫浦昭挥开柳归烟的手,面色狐疑道:“以前?你们进去过?”
迟雪尽面色如常:“我是雁春掌门的首席大弟子,也就是雁春宗的人。”
南宫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那你现在是人是鬼?雁春宗怎么没的?”
迟雪尽目光悠远,柳归烟看着他微微抿起的唇,开口道:“据记载,雁春宗掌门是入魔失控,被众门派绞杀而亡。”
南宫浦昭盯着柳归烟,满脸不信:“你叫他师哥,你难道不是雁春宗的人?”
言下之意,你一个姑娘跟着他图什么?
广陵从回忆里出来,淡然道:“阿烟道行太浅,需要跟着我历练。”
南宫狗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奸情,看看迟雪尽,又看看柳归烟,顿时了然。
他俩是一对!
顿时再看迟雪尽,面上便带上了揶揄之色。
就在南宫想要开口之际,屋外由远及近传来咚咚声,三人同时望向门口,一位老者拄着木棍而来,身上挂着罗盘辟邪符等等各种东西,随着他的移动窸窸窣窣吵人得很。
那老者抬眼看了他们一下,朝着他们走来,迟雪尽站起身与他打招呼:“仙长好。”
老者捋了捋雪白的长胡子,点头笑了起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夫哪能被称得上是仙长。”
柳归烟眨着眼睛看他,脆生生道:“伯伯好。”
老者笑着递给柳归烟一小包什么东西,又看着在一旁默默不语的南宫,开口道:“老夫乃张乃龄,是一个方士,今日相遇即是有缘,看你们心里有事,不妨一吐为快,老夫可以帮忙解惑一二。”
店小二上了茶点,又续上了茶水,柳归烟注意到,这店小二年纪不大,手腕上也戴了一块长生石,但是却没有要跟张乃龄打招呼的意思,甚至都不认得他。
迟雪尽坐在张方士对面,南宫坐在张方士身旁。
迟雪尽开口道:“听闻张先生的长生石是从雁春山周围采集而来,但是雁春山据传是一座邪乎得很的阴山,张先生一定是一把除邪好手。”
张乃龄捋了捋胡须,“小友似乎对长生石很感兴趣。”
柳归烟敏锐的察觉了其中关窍,默默看了眼迟雪尽。
迟雪尽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师妹年纪尚幼,长生石据传寓意非凡,我想帮师妹讨一块。”
张方士又捋了捋胡须:“这个好说,只是现在老夫身上并无长生石,需得等待三日,三日后,老夫来此递交长生石。”
四人继续喝茶,忽然店门大开,一位妇人拖着一个孩子闯了进来,孩子哭闹不止,妇人狠狠朝着他的屁股打去,拖着他来到张方士面前。
妇人泪声俱下:“张先生,信女蒲薇,供奉金童玉女二十五载,家住赤桑镇东南河沟沿岸,只有一子,此子不服管教,顽皮善妒,听闻张先生有圣水,可使顽童迷途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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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乃龄默不作声,妇人继续道:“赤桑镇出了几个秀才,几个武人,信女家贫,只把希望寄托于犬子,可是犬子不才,信女走投无路,特来讨礼……”
张乃龄站起来,看向还在撕打的孩子,就只是这一眼,那顽童就停止了哭泣。柳归烟歪着身子去瞧,没看出什么门道。南宫浦昭回身去瞧,只看见他的背影。
迟雪尽透过张乃龄,感受到了一丝丝灵力的波动,张乃龄回头,与迟雪尽对视。
“无妨,相逢即是有缘。”他摸向衣衫内里,摸出一小瓶淡蓝色的药剂,妇人千恩万谢接过药瓶,张乃龄嘱咐道:“圆月之夜服下,立竿见影。”
柳归烟心里咯噔一下。
圆月之夜,怕不是……
她看向迟雪尽,后者面色无异,眼见天色渐晚,众人便各自回屋休息。
夜半十分,柳归烟听得窗外有声,悄悄拿起一根竹签,对准一处一戳,只听嗷的一声,是南宫浦昭。
柳归烟不满地推开窗户:“小色狼,扒我的窗干什么,偷窥吗?”
南宫浦昭捂着眼,咧开嘴哀嚎:“什么小色狼?你有什么色值得我去偷窥?”
柳归烟面色不悦,忽得就要关窗,南宫浦昭一脚踏入,被夹在了窗户间。
“疼疼疼,”南宫浦昭呲着牙,宛如一只丧家犬,柳归烟打开了窗户:“什么事?快说!不然我喊我师哥啦!”
南宫揉着小腿骨,整个人都进入了屋内:“张先生走了,今晚就是圆月之夜!”
柳归烟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你想去看看?”
南宫翘着鼻子,哼了一声:“你不想去?”
“当然——想去啦!”柳归烟抓起簪子,把一头青丝随意一挽,“现在去是不是有些晚了?”
南宫浦昭神秘一笑:“我有符。”
柳归烟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圆月悬天,暮色四合,天地寂静。
此刻万物休憩,正是修养灵力的好时候。
河沟对面某户人家却还亮着灯火。
烛火闪烁,照着孩子沉睡的脸,妇人捏起孩子的脸,孩子睁开朦胧的眼,看到一脸狰狞的妇人。
“啊——呜嗯——”
一位老者站在小小院落燃了一张符,道道银蓝色的光带涌向小屋。孩子大叫一声,被妇人灌下药剂,银蓝色的光带包围了二人,孩子的眼睛渐渐失去光彩,慢慢合上,光带消失。
就像从来无事发生一般。
孩子沉睡,妇人忙碌着明日的早饭,张先生燃了一道符纸,消失在原地。
柳归烟与南宫面面相觑。
“你看到了吗?”南宫问。
“嗯。”柳归烟答。
那光带实属诡异,但是却自带仙气,没有一丝恶意。
“去看看。”南宫挥出一张定格符,不经过柳归烟的同意,拉着她便冲进内室。
他们路过半睁着眼的老黄牛,路过舌头吐在外面的小奶狗,路过端着碗的妇人,来到那孩子面前。
孩子沉睡着,毫无异样。
南宫毫不客气地扒拉着他的眼皮,虹膜正常,视力正常,眼球正常。
二人面面相对,难道真的冤枉张乃龄了?
7. 第七章
六月的夜晚,月朗星繁,蟋蟀在草堆里长鸣,柳归烟与南宫走在回清河铺子的路上。
南宫浦昭不停叨叨着:“圣水到底是何物?长生石又是否是雁春掌门的垂怜?张乃龄又是怎么进入雁春山的?”
柳归烟烦躁的跺了跺脚:“你再说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说好了你用符带我来,你可没说回程需要步行啊!我跟迟雪尽走了那么久要累死了,本以为能不用再走了,谁知道……”
早知道就不来了!柳归烟气愤的走在前面,南宫浦昭紧追而上:“你不来怎么能看到这诡异的画面?那蓝色光带到底是什么?那孩子今后会怎么样?你就不好奇?”
柳归烟翻了个白眼,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既然赤桑镇每个孩子都有长生石,张乃龄又被如此追捧,想必孩子是无事的。那蓝色光带并无恶意,倒像是某种祝福符箓,或许是某种安神静心的术法吧。”
南宫浦昭看着柳归烟,递给她一张符:“你看起来有点道行,不如你用我的符添几笔,我们一起回去?”
想试探我的实力?哼。
柳归烟一掌拍在南宫手心,顺道拍飞了他掌心的符:“我要是有灵力,还用得着蹭你的符?”
南宫浦昭追着那符跑了几步,一脸诧异地挠挠头:“你看起来挺灵俐的,怎么会没有灵力?”
柳归烟不想理他,要是她知道自己的魔气去哪了,未来灵力会有多少,怎么会跟这个蠢狗一起行动?
别说点符了,她现在点灯都费劲!
柳归烟在原地蹲了下去,南宫浦昭有些不好意思,他把后背对准柳归烟,微微屈膝,柳归烟眼前一下子就出现了他的臀部,她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抬腿就是一脚。
南宫嗷地蹦了起来,柳归烟心道:果然是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她嫌弃的看了看自己刚刚踢他的那只脚,寻思着回去后要好好洗洗。
南宫浦昭捂着屁股大叫:“我好心要背你,你这是做甚?!”
柳归烟露出嫌恶的表情,状似无意道:“我以为我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南宫指着柳归烟哇哇乱叫:“你在你道侣面前装无害小白兔,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让人以为有多良善温柔,现在可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虚伪,太虚伪了!”
柳归烟用袖子掩面,丝毫不客气地回答:“知道又如何?反正他又不喜欢你。”
语毕,柳归烟大脑有片刻停顿。
道侣,喜欢,这些词怎么这么顺便脱口而出,是因为前三世的纠葛,感情的变化,让柳归烟心生了爱慕?还是因为迟雪尽的柔情,奋力带着她回到人间,回到此世的举动,让她肆意妄为,失去了戒备心?
她柳归烟,竟然又被这个曾经的人渣感动到了?!
柳归烟面色渐冷,月光照在她身上,为她镀了一层神圣的光,灵力在她周身涌动,柳归烟忽然又有了力气。
南宫还在捂着某处哀嚎,柳归烟抬手,拉住了伸过来的一只手,站了起来。
待到站起身来,她才发现,迟雪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月光照耀着二人,背景渐渐淡去,云层移动,将迟雪尽没入黑暗之中。
“阿烟,回去。”迟雪尽依旧是那不温不冷的声线,如同那照着柳归烟的月光,他抓起柳归烟的手,忽然猛地一拽,柳归烟猝不及防跌入他的怀抱。
南宫浦昭好不容易忍过去疼痛,一回头便看到二人相拥而立,顿时暗地咒骂着什么秀恩爱死得快等等,柳归烟抬头看向迟雪尽,迟雪尽握住她的手,低垂着眉眼,手指搭上了她的脉搏。
柳归烟静静地等,她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南宫浦昭骂够了便走了过来,只听见迟雪尽说道:“阿烟,你的灵窍已开,现在可以转化体内灵气了,要试试吗?”
柳归烟伸出双指与拇指,在半空做拉弓状,一条细细的月白色痕迹出现在她合拢的指尖。
南宫看着那微弱的灵力,忽然就记起自己刚修行时的事情,便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看着,似乎是略显失落的样子。
柳归烟松开手,痕迹飞跃在半空,划过一丝路径,渐渐消散了。
迟雪尽鼓励了她一句:“活用自身灵气,很好。”
柳归烟鼓起两腮,把头依偎在迟雪尽胸前:“谢谢哥哥,不过阿烟不想走了,阿烟要迅速抵达清河铺子,阿烟要睡觉觉!”
南宫浦昭:噗——
这女人好可怕的情绪转变能力,说夹就夹,说骂就骂,上古魅人狐妖只怕与之不分伯仲。
迟雪尽在半空画符,南宫浦昭走到他身旁,却看到那张符随画随消,这位迟师哥试了几次,就是毫无反应。
南宫皱起了眉。
他这位刚认的师哥,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南宫浦昭琢磨着:这大腿他抱错了吗?白天他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却……
柳归烟倚在他怀里,感受着灵力波动。
灵力是从丹田出发,绵延四肢百骸,然后散出天地。
然而却感受不到一丝丝魔核的气息。
奇怪了,柳归烟盯着广陵的丹田,陷入沉思。
看着广陵在她面前用不出灵力,远离她便可以肆意挥洒,魔核应该是在他身上的啊,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雪尽看向柳归烟,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白天明明灵力输出好好的,怎么一道晚上就不好使了?
难道不是天道限制了他的灵力,而是他自己有什么大病?
柳归烟松开迟雪尽,轻咳了一声:“哥哥,我不累了,我们走回去吧。”
南宫浦昭忽然开口:“迟师哥,你们说要去雁春山寻人,不妨跟着张乃龄。他不是要去雁春山帮烟师妹寻长生石吗?”
迟雪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便在张先生身上下了一道符,张先生现在人在清河铺子客房内。”
南宫浦昭露出赞许的目光,柳归烟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看向迟雪尽,微微有些不满:“哥哥,难道你也给我下符了?”
迟雪尽摇头:“并无,只是发觉某人带你离开,便留了心思。”
柳归烟也知道是如此,所以才安心跟着南宫离去,毕竟这位目前灵力在她之上的迟前辈说过,要小心南宫浦昭。
南宫浦昭此时无地自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种偷奸被抓包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他南宫浦昭自诩名门正派,从不干偷鸡摸狗之事,眼下竟被误会,顿时羞恼起来。
还是留心一下张乃龄跟那个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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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后续吧!南宫甩袖愤然前行,迟雪尽跟柳归烟也亦步亦趋,三人默然回到了清河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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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太阳升起,毒辣的阳光直直照在柳归烟面部,柳归烟用薄毯遮住脸,继续安眠。
直到正午,她才在一阵喧闹声中醒来,先伸伸胳膊与腿,再扭头看向窗外,现在时候应该不早了吧?
柳归烟收拾好下楼,一眼便看到迟雪尽跟南宫正在喝茶,一桌子的餐食一口未动。
而迟雪尽也在柳归烟看他的同一时间回头,与她四目相对。
“哥哥在聊什么?饿不饿呀?怎么不吃饭?”柳归烟状似轻松地走过去,坐在了迟雪尽身旁。
“等你。”迟雪尽端起茶杯,看向一脸不满的南宫浦昭。
是是是,她脸大,我得等着。南宫愤愤放下茶杯,看着柳归烟:“烟师妹,我跟迟师哥顺了一上午茶水,现在饿得饥肠辘辘两眼发昏——可以吃饭了吗?”
南宫顺了一口气,拾起了筷子,柳归烟看向迟雪尽:“其实关于张乃龄之前的话语,我觉得有问题。”
迟雪尽端坐桌前,歪头看向柳归烟:“何解?”
柳归烟看着南宫浦昭,示意他可以吃饭,南宫这才夹起肉片,塞入嘴里,边嚼边问:“什么问题?”
柳归烟回答:“谈话本身没有问题,可是他刻意避开了关于雁春山的事。既然长生石是在雁春山附近采集到的,那么关于雁春山的状况,张乃龄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该掌握几分,可是他对此闭口不谈。所以,雁春山现在一定有问题。”
迟雪尽点头,南宫也若有所思,他咽下肉片,看向迟雪尽:“迟师哥,那张先生现在在哪?”
迟雪尽闭目凝神,片刻后回答:“张先生在屋内用餐,没有下来。”
南宫:“哦……嗯???”
南宫浦昭拍桌而起,随后又看看四周,悄声坐下:“迟师哥,你能看到被定位对象的视野?!”
迟雪尽摇头:“是也不是。”
柳归烟也眼巴巴的看着他,迟雪尽只好回答:“我的定位符,可以感知路径,不能看到实景。”
“那……”南宫顿时失去了兴趣,迟雪尽继续道:“只是张先生许久未出门,总不至于不食餐饭,所以我猜,他在客房用餐。”
南宫浦昭忽然想起什么,一脸兴奋地看着柳归烟:“想不想去看看张先生在干嘛?”
柳归烟一口回绝:“张先生可不比我。我只是用竹签戳你的眼睛,张先生或许会用拐棍戳你的屁股。”
南宫顿时想起昨夜情景,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吃饭为好。
待吃完了饭食,南宫似乎不甘心,他继续问道:“迟师哥,那你是打算跟着张先生去雁春山,还是记下路径自己去探探?”
迟雪尽思索着回答:“张先生仙风道骨,道行颇深,跟踪恐不妥,我以为后者更为安全。”
柳归烟也回答道:“人家张先生吃饭的手艺,能让我们跟着去瞧吗?此事得偷偷的来嘛。”
南宫看着这一对道侣一唱一和,莫名生出些脾气,怎么他南宫浦昭说的一切都不对,就他俩说得对?
于是南宫灰溜溜回到客房,关上大门,拒绝继续当他俩的电灯泡。
8. 第八章
距离约定的日子还有半天,这两日迟雪尽一直呆在屋里远程追踪张乃龄;柳归烟被迟雪尽安排了抄书的任务,据说是为了提升她的修为。柳归烟打着瞌睡,毛笔在纸上留下一团团墨渍;南宫浦昭不知去向。
雨依旧下着,镇民们兴奋不已,盆子桶子都盛满了雨水,孩子们争相涌入街道,用手捧着去盛雨水。
“好久没下雨了!”年轻的妇人站在窗边,伸出手去触碰雨水。
“是啊,连下三天,三天呐!”年老的伯伯拄着拐棍,站在屋门前驻足观望。
“娘,雨水是甜的!”年少的孩子张着嘴去喝那落下的淅沥雨水,开心的在水湾里跳舞。
柳归烟支着头看着窗外景象,微微摇头。
愚民,她叹息一声,他们的愿望很好满足,吃饱喝足穿暖,仅此而已。
回顾之前,妇人要犬子功成名就,不也是为了温饱吗?愚民供奉金童玉女,不是为了长寿安康吗?
柳归烟眯了眯眼,昨日听闻那簪花的大娘所述,蒲薇家的孩子竟然肯老老实实读书了,于是连带着周边镇民纷纷向张先生讨要圣水,不过张先生出去云游,还未回来。所以那些镇民便日夜蹲守清河铺子,想第一个讨到圣水。
奇怪,柳归烟暗自琢磨,圣水里是不是化了符,导致孩子只听符主的命令?可是那蒲薇却并没有喝下圣水。
这个世界变化太大,柳归烟她老人家吃不消啊!
滴漏还在嘀嗒作响,柳归烟嘴里叼着笔杆子,发起呆来。
“喂,烟师妹——”
门外传来南宫狗的声音,柳归烟看了看一团乱的书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何事?”柳归烟打开屋门,南宫狗闪了进去,“烟师妹我跟你说,我这几天去看赤桑镇的祭祀大典了!”
柳归烟哦了一声,南宫狗急了起来:“你肯定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柳归烟看着面前的墨渍,摇头苦笑:“经书都抄不完,哪有心情去想什么祭典……”
南宫拿起绢本翻阅一通,伸手从柳归烟处接过笔杆子:“小小剑术入门绢本,能有多难抄?”
柳归烟面若菜瓜:“你行你上啊。”
南宫狗哼了一声:“迟师哥让你抄几遍?”
柳归烟如实回答:“五十遍。”
“你抄了几遍?”
柳归烟把那一卷厚厚的纸罗列在他面前,南宫浦昭:……
何着姑奶奶你是一遍都没抄啊?
南宫狗接过纸笔,开始誊写:“我跟你说,这个赤桑镇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柳归烟坐在一旁,点头道:“附议,我也这么觉得。”
南宫狗边抄边答:“祭典的位置在赤桑镇中央空地,一群孩子穿得花花绿绿的站在中间,手里举着各种泥娃娃石像,周围亲属端着水盆朝他们泼水,泥娃娃被水浸湿,泥水顺着手指手臂滑下,那群孩子便互相往脸上抹泥。不止如此,他们还在大声唱着那个金童玉女的歌谣……”
柳归烟摇头:“这有什么奇怪的,乡村总有各自不同的习俗,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孩子安康长寿。”
南宫狗神秘一笑:“那泥娃娃里有长生石,你怎么看?”
柳归烟微微挑眉:嗯???
南宫浦昭压低了声音:“我亲眼所见,泥娃娃里面是一块方形的长生石,跟孩子们戴的那个圆柱形长生石是同一个材质。”
柳归烟沉默了,南宫浦昭继续道:“以前我听说万傀宗有一秘法,可以操纵人。”
柳归烟呵了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脏东西。她当然知道万傀宗的手段,毕竟她与他们有过两世之缘。
“不是他们干的。”柳归烟斩钉截铁道,“万傀宗擅长以傀线为引,活傀则需要操纵者与其有血缘关系,而且极难炼制,这小小赤桑镇应该没有万傀宗的血脉,而且,这里的孩子都是活人。”
南宫狗瘪了瘪嘴,不服气道:“好吧好吧,那长生石你怎么看?”
柳归烟心下也疑虑起来,“我打算等我师哥找到那石头的来源,再告知判断。”
南宫狗面露不满,微微鼓起了两颊,纸笔不停地变换着位置:“我都告诉你这么重要的消息了,你竟然还瞒着我?不够义气!”
柳归烟被他逗笑了,一个男人,竟然还会如此撒娇?
柳归烟翻看着那本剑术入门:“不是我有意瞒你,而是现在情况未卜,不好判断。”
南宫静待下文,柳归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张乃龄快回来了,之后,真相就会出现了。”
南宫狗笔走龙蛇,写得飞快,柳归烟又补充了一句:“等我师哥发现那石头发源地之时,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们?”南宫狗下意识往上去瞧,“烟师妹,你说话有些瘆人啊!”
“是吗?”柳归烟摊了摊手,走出屋子。
张乃龄冒着雨按时回到了清河铺子,一进门便看到迟雪尽柳归烟以及南宫浦昭坐在那等他。迟雪尽面前放着一叠纸张,柳归烟袖口满是墨渍,而南宫浦昭则一直看着窗外。
阿烟的笔迹,怎么有些熟悉?迟雪尽抬头看他们,南宫浦昭正望着张乃龄,柳归烟用一脸微笑回应他。
“张先生回来啦!”南宫狗扯出一个狗腿子的笑容,急忙上前去扶他,张乃龄一瞧他的脸,急忙后退,顺带捋了捋袖口:“老夫回来了,道友,长生石老夫已经获得,现在就……”
“张先生——”
“张先生看看我——”
迟雪尽还未接过长生石,张乃龄便被一群妇人围困,长生石在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跌在地上,碎了一块。
迟雪尽:……
柳归烟:啊。
南宫狗:嗯?
柳归烟借势钻入人群,活用剑谱招式成功捞出长生石,身法迅捷,手段老练,迟雪尽便无话可说了。
他放下柳归烟誊抄的剑术入门,满意的点头,看起来阿烟确实是抄写了五十遍,并且已经可以化为己用了。
南宫浦昭:呵呵。
柳归烟握着残缺的长生石,哭唧唧看向迟雪尽:“哥哥,石头碎了,呜呜呜。”
迟雪尽的心都要化了,急安慰了她几句,南宫狗看在眼里,骂在心里。
好一个无污染无公害的碧螺春!真是茶香四溢,令人拍案叫绝!
迟雪尽见目的已经达成,便隔空朝张先生的方向行礼,带着柳归烟跟南宫浦昭上了楼。
柳归烟在楼梯口处往下张望了一番,张乃龄还在被众人围堵,一双双布满老茧的手伸向他,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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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祈求神明垂怜的可怜信徒。
柳归烟转身,呵呵一笑。殊不知,神明也是会骗人的,也是会杀人的呀。
夜晚,迟雪尽按照之前所探的张乃龄的路径前行,柳归烟坐在房内,忽然睁开了眼。
“出来。”柳归烟朝着窗户一喊,窗棂明显动了动,然后,凯子的脸便出现在窗前。
“烟姑娘感知觉很敏锐啊?哈哈。”
“你想来偷长生石?”柳归烟唇角勾起惑人的弧度,凯子见状往后退了退,一直退到窗户边:“你你你别乱来啊,不然我可喊人了!”
柳归烟往前走,步步紧逼:“叫啊,反正我不怕。”
凯子退无可退,只得投降:“得了吧姑娘,有事使唤我?”
柳归烟笑了:“帮我取个东西,取来了,长生石给你。”
凯子一听,当即乐了:“说吧,什么东西?”
“张乃龄身上的圣水。”柳归烟坐在桌前,给凯子倒了一杯茶。
凯子看着柳归烟,警惕的没有动弹。
“你为什么要圣水?”凯子问柳归烟,柳归烟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长生石?”
凯子露出一张坦荡的脸,理直气壮道:“为了换钱!”
柳归烟笑了,她不信。
凯子明明可以去偷别人的长生石,为什么专挑她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柳归烟笑着给他看了一眼装着长生石的布包:“长生石这等金贵物件,我一般贴身存放……”
言下之意:一,此长生石是真货。二,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敢偷。
“你——”凯子指着柳归烟,又指了指柳归烟,从窗外跨出去一只脚,拍腿大叫:“这这这,哎哟我的姑奶奶呀,我给你弄去。”
语毕,他翻出了屋子,柳归烟哈哈大笑,随即又收敛了笑意,迟雪尽此番凶险,她可不想沾边。不过,柳归烟回忆之前的场景,那银蓝色的光带到底是什么?
柳归烟带着疑问陷入沉睡,迟雪尽捏诀画符,即刻出现在张乃龄最终停留的地方。
在迟雪尽面前的,是一片树林,远远的会看到一座巍峨大山。
他站在树林深处,苍穹之下,弦月微缺,照亮了他面前的不能称得上是路的路,陷入沉思。
他的灵力,现在怎么又白天不好使,直到夜晚才能使出全力?
阿烟也是一样,那晚在河沟对岸,阿烟也是在月光的照耀下才能操控些微灵力,难道这次的任务,其实跟月光有关?
任务书所述的“伪”,又是什么意思?是指虚伪,还是伪装?
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词。迟雪尽思索着,迈步往树林深处而去。他倒要好好看看,这长生石的发源地,是否会有师尊留下的痕迹。
迟雪尽走在深林,步履轻快,青草沙沙作响,风儿吹过,嫩草纷纷弯腰低头,似乎在给他让路。
周围薄雾渐浓,迟雪尽打起警惕来,走着走着,前方隐隐传来说话声,他便隐去身形,伺机而动。
就在他即将接近那黑影之时,却听得一女子怒喝:“谁在那?”
一柄陌刀擦着迟雪尽耳畔而过,又再次回旋,回到女子手中。
迟雪尽内心惊叹:好刀法!只是不知这位内力雄厚的女子为谁,又为何在此。
9. 第九章
夜森森,树蒙蒙,冷月带起一阵寒风,吹过迟雪尽周身,地上的韧草逐渐结上了一层寒霜。
月色也逐渐冰冷起来,群星愈发明亮,以北斗七星为首,闪耀着异常的光,照亮了这一片树林。
那女子身量高挑,有着微微壮实的臂膀,右臂携着一柄银蓝陌刀。
“来者何人?”女子驻足未动,森寒之气却试探一般漫过草地,朝迟雪尽所在的方向袭来。
迟雪尽眼见藏身失败,只好显出本体,拱手致意:“姑娘好身法,迟某佩服不已。”
“迟某……”月光一点一点照出迟雪尽的脸,姑娘动作一顿,忽而咬牙切齿:“迟雪尽……”她低语一声,末了昂起头,眼冒寒光看着他,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魔主何在?”那姑娘低喝一声,提刀瞬身而来,迟雪尽横剑阻挡。
“魔株是什么?”迟雪尽跺脚一喝,地下水涌了出来,附着在他的佩剑若水之上,将若水生生壮大了一倍,在气势上与那柄陌刀勉强持平。
那姑娘冷哼一声,攻势愈发迅猛,打的迟雪尽连连后退,迟雪尽就算是为人和气,眼下也认出,这女子杀气汹汹,应该是来要他命的。
“姑娘为谁?为何平白无故就要取我性命?”迟雪尽转守为攻,若水化为七柄剑,围困住这姑娘。
姑娘却并没有危机感,反而伸出手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恶狠狠道:“吾乃玉瑶女帝,前任魔主手下得力将军。”
玉瑶女帝没有给迟雪尽反应时间,血液滴落草地,七柄若水瞬间化为冰柱,被玉瑶粉碎。
冰渣落地,韧草枯萎,迟雪尽喃喃道:“你的本命是寒冰。”
玉瑶持刀而来:“迟雪尽,我克你!”
陌刀即将割喉之际,迟雪尽脑海里闪过一个声音:“迟雪尽,我恨你!”
他犹疑一瞬,若水扎向草地,顺势下蹲身子,成功躲开了这一死局,玉瑶眼看击杀不能,陌刀向下,想要削去迟雪尽的脑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口令一出,土地瞬间翻涌鼓动起来,玉瑶见势不妙,陌刀插入泥地,借力弹起,想要避开这块区域。
可迟雪尽哪会给她机会?
在陌刀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泥土暴涨成一条土龙,将陌刀吞噬,又缠上玉瑶身体。
玉瑶女帝周身灵力爆发,却将泥土变成了冻土,一下子举步维艰。
“你……”玉瑶呵呵大笑:“我忘了,你是擅长化物术的。只是没想到……”
他竟然能把克他命格的元素也用起来。众所周知,土克水,而冰也克水。
迟雪尽弹弹衣摆,灵力散发全身,衣衫干净依旧,宛若谪仙。
“玉瑶姑娘,前任魔主是谁?现在魔界与仙界无冤无仇各自安好,你又为何与我为敌?”
“无冤无仇?各自安好?”玉瑶面目狰狞,冷笑着啐了一口:“你们仙界是安好,可是我们魔界失去主人,魔气肆意狂暴,魔不聊生,就是你广陵仙尊,生生把我们魔主杀死的!”
迟雪尽皱眉思索,张了张嘴,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什么时候杀了前任魔界之主?
迟雪尽幡然回神,越过玉瑶走向雁春山。
“广陵,你给我回来——”
任凭玉瑶再怎么大喊怒号,迟雪尽自岿然不动。
应该是误会吧?迟雪尽摸摸脑袋,抓紧赶路:眼下完成任务要紧,雁春山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态。
思及此处,迟雪尽加快了步伐,燃起一张符,往浓雾深处而去。
天色渐渐亮起,玉瑶将身体放松下来,寒冰化作凝露,一点一点渗入土龙,终于在太阳自天边升起之时将土龙土崩瓦解。
土龙炸开,泥水飞溅。玉瑶嫌弃的看了看自己斑驳的衣服,挥手运气魔气,将那块地皮炸出一个大坑。
可恶,要是自己也会净身术就好了。玉瑶咬牙切齿,掏出水镜回到魔域,下达了命令:“尽一切兵马,追杀广陵仙尊迟雪尽,让魔主魂灵安息。”
/
日上三竿,凯子灰溜溜来找柳归烟,而柳归烟此时还在悠闲的喝茶看话本。
“姑奶奶,”凯子愁眉不展,围着柳归烟打转:“那张乃龄防备心太强了,我一直下不了手!”
柳归烟转过身,不去看他。
“姑奶奶,”凯子绕了一圈,面对柳归烟:“你看,你需要圣水,我需要长生石。可是,圣水是我帮你偷的,长生石却不是你去取的。”
柳归烟哼了一声,用话本挡住了脸。凯子急了,抓着话本往下扯:“姑奶奶,只要你帮我牵制张乃龄,我保证,不,我发誓,肯定能弄到圣水!”
“说说看,怎么牵制?”柳归烟慢条斯理抬起眸子,看向凯子,凯子此时只觉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在盯着他。
凯子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道:“只要你跟在张乃龄身边,跟他说话,就像那时一样,我从他身边一过,诶,就成了!”
柳归烟盯着他,把他盯出一身冷汗:“你就用偷钱包的手段偷圣水?是不是有点儿戏。外一被抓了,我可保不了你。”
凯子闻言有戏,挺着胸膛傲然而立:“怎么会呢,我的手段,就在姑奶奶你面前栽过,虽然赤桑镇人人信奉什么金童玉女,可是圣水一事,只要我装装可怜人,他们会放过我的。”
“希望如此。”柳归烟意味深长回了一句,又继续看话本,就在此时,南宫浦昭敲门而入,看见了他们二人,凯子与他四目相对。
“丐帮的人怎么来这了?”南宫狗看着凯子,幸灾乐祸道:“乞丐哥,你偷她东西被抓包了?”
凯子啐道:“呸呸呸,我跟姑奶奶是盟友好吗?是同一战线上的蚂蚱!”
柳归烟放下话本,视线划过南宫狗的臀部,淡淡道:“你皮痒痒了,需要松一松?”
南宫浦昭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臀,讪讪道:“不劳您费心费力,我是有情报要说。”
柳归烟给了他一个眼神,南宫狗站得笔直,开始诉说他得到的情报。
“张乃龄给蒲薇家的孩子圣水之后,那孩子安稳了一些日子,又开始调皮了,而后,张乃龄又给了蒲薇一瓶圣水,让她带着孩子去他家,一天一夜之后给她送回去,保管听话。”
“那蒲薇答应了?”
“答应了,而且昨晚就给他灌下去,送去张乃龄的家里了。”南宫狗翘起鼻子,得意的看向凯子。
凯子:……
都是做狗腿子的,这人到底是在跟我神气什么啊?
“张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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龄家?”柳归烟眯了眯眼,南宫狗继续道:“他家在山里。不是雁春山,而是黄屋山,在南边,一个小山包,张乃龄在那里挖了个洞,住在山洞里。”
柳归烟满意点点头,南宫狗继续道:“今日又有一些孩子接受张乃龄的点拨与圣水,我们要不要去跟一跟?”
凯子与南宫一起看向柳归烟,柳归烟后颈一阵恶寒:“看我干嘛?”
凯子:诶嘿嘿。
南宫狗:“你收了张乃龄的长生石,他说要找你开光,不如趁机去探探虚实?”
柳归烟:……
原来是打上了她的主意。
柳归烟微微一笑,笑得凯子心底哇凉:“长生石是要送人的,我怎么能去开光?倒是你——”
柳归烟看向南宫浦昭,后者面色微微一僵:“南宫啊,你也很年轻,适合去领圣水。”
南宫狗:嗯?!
南宫后退,南宫迟疑,南宫愕然:“这这这,我……”
柳归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侧脸:“别忘了,我们是大腿。”
南宫狗:……
这下真的变成狗腿子了。
柳归烟不等他反应,开始下达部署计划:“南宫去领圣水的队伍伺机而动,看看张乃龄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凯子去偷圣水,我去跟张乃龄搭话。”
三人分头行动赶赴中央空地,此时正值盛午,空地上搭了一个简易凉棚,凉棚一路延伸到供堂门前,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排着长长的队,手捧洁净的清水,祭祀金童玉女。
柳归烟直奔供堂,张乃龄正在念咒,一个个孩子将手里的清水撒在供桌上那两尊迷你石像上。
那两尊石像没有雕琢的痕迹,浑然天成,却又栩栩如生,与它们对视时间久了,会有一种负罪感,似乎想要俯首跪倒在它们面前忏悔。
柳归烟盯着那石像,一只黑猫倏然跳起,越过石像,跑到角落里,弓着背看向张乃龄。
柳归烟看着那黑猫,忽然有了一些好奇心。
这只黑猫竟然有两只尾巴。
眼下孩子们洒完了水,开始由张乃龄开光长生石。
柳归烟走向张乃龄,黑猫蹿到供台之后便没了动静。
只要它不妨碍她的计划,柳归烟不打算理睬它。
修行百年才换得多一条尾巴,对于猫类来说实属不易。这只黑猫应该有至少两百年的寿命了,而且是家猫开窍,不是猫妖修行。
空地上的人越来越多,逐渐聚成一个人堆,柳归烟拉着张乃龄诉说长生石忘记带了,能不能再给她一块。
她脸上露出歉意委屈的表情,吸引着张乃龄的注意力,趁着张乃龄跟柳归烟说话之际,南宫推了身旁的凯子一把,凯子拥向张乃龄,周围几个孩子被挤开哇哇大哭起来,凯子跟张乃龄道歉,急急忙忙离开此处。
南宫狗安抚着孩子们,给他们发蜜糖果儿吃,渐渐安抚住了孩子们。
柳归烟见凯子得手,便以师哥回来了为由离开了空地。
柳归烟回头,看见南宫还在被孩子围着,忽然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兄弟姐妹环绕四周,吵着要听故事。
柳归烟也是孩子中的一员,吵得最凶。
柳归烟抿了抿唇,神色黯淡下来,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10. 第十章
柳归烟回到清河铺子,径直上了二楼。
楼下客人稀稀拉拉坐在茶桌旁,柳归烟向下望了一眼,推开房门,一股寒气直冲门面,迟雪尽歪斜在榻上,手臂上满是冻疮与冰渣。
柳归烟看到那冰渣,忽得眼前一亮:“哥哥,你怎么了?”
这森然寒气,一定不会错。是玉瑶女帝,迟雪尽遇见她了?!
迟雪尽睁开眼,面带憔悴看着柳归烟,“无事,雁春山事态异常,受了点伤。”
柳归烟凑过去要摸那冰渣,迟雪尽小心的躲开了她的手:“阿烟别碰,小心受伤。”
柳归烟:“呜呜呜哥哥,我去把张先生请过来吧?他应该会治好你的!”
迟雪尽迟疑片刻,在柳归烟看来,应该是疼痛难忍到了极致,然后就同意了。毕竟玉瑶的寒气,鲜有人能硬抗下来,就连柳归烟也不行。
柳归烟去找张乃龄,迟雪尽卧在床榻,面色很是不好。
虽然跟着张乃龄去雁春山是为不齿,但是他是在树林遇到玉瑶女帝的,所以即使张乃龄发觉他的最终目的地,他也可以抵赖,告知张乃龄他是去找人,无意间遇到了那位魔域将军。
思及此处,迟雪尽的心安定下来,随即又提了起来。
雁春山的状况很不妙啊。迟雪尽的心狂跳不止,等柳归烟跟南宫浦昭回来,再跟他们细说一下吧。
柳归烟去找张乃龄顺路与凯子交换了圣水跟长生石,交易达成,凯子便提出要离开这里,柳归烟没有跟他客气,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柳归烟收好圣水,跟张乃龄诉说迟雪尽种种状况,二人便火急火燎奔赴清河铺子。
而此时,清河铺子二楼,柳归烟卧房外,人们已经慌乱到了极致。
迟雪尽右臂上的冰渣逐渐蔓延,将迟雪尽冻成了冰人,而且将地板冻结,一直延伸到门外。跑堂的本来是想进去问问需不需要什么吃食,看到那冰晶覆盖的地板,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杀人啦!”跑堂的惊慌失措,引得一群客人围观驻足。
待柳归烟回来,只听的他们在议论什么修者恩怨录,此人被仇人追杀至此,以及此人修炼走火入魔,一看就不是好人等等,顿时哑然失笑。
凡人就是喜欢嚼舌根,并以假乱真,以此彰显自己的学识与远见,获得地位名声,甚至单单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
张乃龄迈步走来:“诸位,此人乃大义英雄,为了保护赤桑镇才至如此,莫要嚼舌。”
诸人一听,脸色各有各的精彩,宛如打翻的调料瓶,酸苦辣咸一一呈现,随后便如鸟兽散去。
柳归烟朝张乃龄拱手,张乃龄点头,划破手指,以血燃起一张符,顿时点点黄色星火燃起,飞向屋内,围绕在迟雪尽身旁。
柳归烟看着这些星火,暗自寻思着,这张乃龄竟然是金命,如果道行够高,应该是可以破除普通的寒冰的,可是……
玉瑶的寒冰毕竟不是普通的寒冰,她修炼的地方,乃是妖族圣地凌水之旁的凌山山洞,是万年极寒之地,就连她的武器凌陌,也是自那里炼化而来的。
张乃龄额头隐隐冒汗,手上力道加大,寒冰竟隐隐消融一些,柳归烟暗自赞叹一个凡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不枉此生。
就在此时,迟雪尽周身溢出蒸汽,冰晶爆裂,炸碎了一旁的花瓶。
张乃龄不顾脚下极寒,奔了过去,一把扶住了迟雪尽。柳归烟张大了嘴,这张乃龄这么厉害吗?她怎么没发现他的灵力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迟雪尽面色惨白,柳归烟这下明了。原来是迟雪尽跟张乃龄合力,一外一内同时发力,金水相合化为火,这才击碎了这冰晶。
迟雪尽捂着胸口,大口缓着气,张乃龄递过去一杯水,迟雪尽一饮而尽。
“谢,张先生。”迟雪尽睁开眼,张乃龄摸着胡子:“道友客气了,张某只不过帮了一点小忙,主要是道友运气不错,有外物帮扶,所以破阵颇快。”
迟雪尽面色有一瞬的迟疑,随即立即回应道:“机缘罢了。”
张乃龄见迟雪尽一直看着柳归烟,便自觉退出屋去,给他们二人说话的空隙。
张乃龄刚走,迟雪尽便软了下去,柳归烟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哥哥现在感觉怎么样?”
迟雪尽虚弱而深情的望着她:“还好,但身子乏力。”
柳归烟没有当回事,把迟雪尽安置好后,南宫浦昭便回来了。
“师哥这是怎么了?”南宫狗看着柳归烟,柳归烟努嘴朝着迟雪尽,迟雪尽见人齐了,开始叙述昨夜情景。
关于玉瑶女帝,他只是简单带过,说是遇到了敌手。
而关于雁春山状况,他说的很是详细。
“雁春山四周拥有五层结界,分别属于不同的流派,没有钥匙,外人进不去,也硬闯不得。而密林西北,浓雾之处,有大大小小许多石像,分不清哪座是金童玉女,亦或者都是,原本那女子对我的攻击不算严重,可是我遇到一件怪事。”
迟雪尽停下来思考,柳归烟跟南宫看着他,他继续道:“一道黑影从我身边擦过,速度极快,然后我就回到了密林之中,从石像堆里消失了。”
“待我再次去寻那石像,却如鬼打墙一般始终无法前去。此后,我的伤口便开始严重起来,寒气蔓延四肢百骸,逐渐至此。”
南宫与柳归烟对视,“那黑影是不是想要救你?”南宫挠挠头,柳归烟摇头:“也可能是想要害你。”
迟雪尽垂下目光:“不知。”
南宫还要继续询问,柳归烟拿出圣水,跟迟雪尽道:“哥哥,眼下有两条路:一,直接北上去鸢阳宗,再去其他宗门,以尽快拿到钥匙,完成任务。二,解决赤桑镇疑云,帮扶百姓。”
南宫看着柳归烟,又转向迟雪尽,迟雪尽开口道:“不对,阿烟。”
柳归烟看着迟雪尽,迟雪尽继续道:“雁春山结界外围有金童玉女石像,那么赤桑镇一事跟雁春山脱不了干系。所以,我们必须解决赤桑镇疑云。”
柳归烟耸耸肩,南宫浦昭微微笑着,迟雪尽打坐凝息,二人下楼去吃饭。
“张先生,信女乃赤桑镇河沟附近的蒲薇,犬子实在难以管教,还请张先生赐信女圣水!”
柳归烟跟南宫浦昭看过去,那妇人以极其熟悉的姿态再度出现在他们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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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而张乃龄依旧如之前所言,给了她一瓶圣水,就连嘱托也一模一样。
南宫浦昭看着柳归烟:“……烟师妹,是我眼花了吗?”
柳归烟揉揉眼睛,不确定道:“……应该不是吧?”
二人依旧坐在之前的位置,回头去看张乃龄跟蒲薇。
黑猫越过茶桌,消失在窗外。
柳归烟回神,忽然发觉出什么,猛地看向南宫浦昭,后者还在看着蒲薇跟张乃龄说话,迟雪尽站在楼梯口,朝二人打眼色。柳归烟拉起南宫浦昭上楼,迟雪尽攥着那瓶圣水,告诉他们:“这就是普通的山泉水。”
“不可能!”柳归烟跟南宫浦昭齐齐发声,末了对视一眼。
南宫浦昭开口道:“前几天我跟阿烟师妹还亲眼所见,那张乃龄在河沟蒲薇家门前做法,银蓝色光带涌入屋内,孩子就立刻睡得香甜,醒来后便乖巧听话。”
柳归烟继续道:“刚刚蒲薇又来找张乃龄,说要圣水,但是看神情不像是之前认识,这圣水一定有问题!”
迟雪尽摇头:“圣水无误,而张先生道行虽深灵力却颇低,不可能操纵百姓。”
南宫浦昭:“如果是张乃龄在隐藏实力呢?”
众人默然,柳归烟忽然记起什么,看向他们:“走,找去过黄屋山张乃龄的山洞的孩子们问问,看看他们有没有印象。”
/
赤桑镇学堂,柳归烟与南宫浦昭站在窗外,朝里窥探。
孩子们朗朗书声悦耳清亮,南宫浦昭朝里望去,没有一个孩子看向他们,都在俯首读书。
“真是奇也怪哉,”南宫浦昭看着他们,低声说:“孩子都是爱玩的,这是天性,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古板,端端正正的读书习字呢?”
柳归烟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待到下学堂后,柳归烟拦住一个男孩,脆生生道:“小弟弟,我也想去上学。”
男孩微微一笑:“先去找张先生吧,张先生应该有办法让你入学。”
柳归烟:“张先生……那张先生会给我做法吗?他是怎么做法的?”
男孩思考了一下,“不要害怕,只是喝一杯水,再睡一觉而已。”
柳归烟蹦蹦跳跳地朝他挥手:“谢谢小弟弟,我这就去找张先生!”
一旁,南宫狗一脸嫌弃看着柳归烟,“一杯水加睡一觉,有这种好事?”
柳归烟拉着南宫往张乃龄家走去:“圣水应该有问题。”她笃定道。
南宫:“你是说,凯子骗了我们?”
柳归烟不确定,但是十分肯定道:“我不知道凯子是否偷换了圣水,但是这两份圣水,小瓶子里的跟杯子里的,一定不一样。”
走在赤桑镇镇门口休息的凯子拿出长生石仔细查看,忽然发现这长生石缺了一角,陷入沉思。
好你个阿烟,竟然用假货骗我!
凯子气急败坏,再度往赤桑镇走去。
日头渐西,暑气消弭些许,空气逐渐凛冽起来,人们关好门窗,竟然在窗纸上看到了蒸汽。
有经验的老者摸着胡须,点燃了柴炉,喃喃自语道:“赤桑镇,又要变天了啊。”
11. 第十一章
柳归烟正在屋内打坐凝息,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店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烟姑娘,天忽然冷了,要不要添一个火盆?”
柳归烟睁开眼,这才发觉天气异象,她感受着这熟悉的魔气,扬声回道:“不必了,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
店主端着火盆站在屋外,闻言面色愁云惨淡:“烟姑娘,外面似乎要下雪了,大晚上的,不安全呐。”
柳归烟笑笑,“谢谢老伯关心,我是跟张先生约好了的。”
店主闻言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柳归烟起身往迟雪尽屋内走去,而后看到了端着火盆的店主,他应该是在挨家挨户送火盆。
“仙长,需要火盆吗?”店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柳归烟赶忙上前:“老伯,我师哥出去了,今夜不用给我们留门,我们不回来。”
店主打量着柳归烟,最后又叹了一口气,转身下楼。柳归烟推开迟雪尽房门,房内干干净净,一无所有。
看起来广陵察觉到来者不善,为了保护清河铺子,独身离开了。
柳归烟微微扬起嘴角,玉瑶应该会帮她的吧?
思及此处,柳归烟兴冲冲奔了出去,而那只黑色叉尾猫就躺在对面胡同口,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迟雪尽在中央空地驻足,南宫浦昭好不容易从黄屋山收集了一些圣水残液,小心翼翼装在琉璃瓶内,直奔清河铺子。
凯子急匆匆往清河铺子赶去,就在中央空地处,四人相遇,面面相觑。
南宫浦昭:“师哥,这是真正的圣水!”
凯子:“烟姑娘,长生石有问题!”
迟雪尽:“你们为何在此?”
柳归烟:“凯子你的圣水有问题!”
四人同时出口,声音混杂在一起,分辨不清。
凯子要去扯柳归烟,南宫浦昭朝迟雪尽递圣水,迟雪尽要护着柳归烟,柳归烟去拿南宫手里的圣水。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就在他们四人拉扯之际,一股杀气自斜后方劈来,迟雪尽挡在柳归烟面前,一手推开南宫,一脚踹开凯子,双手结印,释放结界。
结界在那道攻势下凝结成冰盾,然后跌落在地,碎成了渣。
迟雪尽眉头一凛,低低道:“来了。”
南宫还在发懵,凯子捂着屁股咒骂,来者扫了一眼迟雪尽,忽然目光定格在某人身上。
迟雪尽下意识护住柳归烟,低声道:“阿烟当心。”
此情此景被玉瑶看在眼里,她怒气飙升,冷笑道:“阿烟?好名字,可惜。”
玉瑶提起陌刀冲向柳归烟,狠狠挤出几个字:“她不配!”
柳归烟看着玉瑶,无动于衷。
她现在没有魔气,只有用与以前相似的姿态来面对她,或许才可能被她认出来。
于是,柳归烟面无表情,缓缓开口:“玉瑶?”
玉瑶女帝动作一顿,与迟雪尽兵刃相接,迟雪尽脱口而出:“阿烟快走!”
柳归烟岿然不动,四周寒风渐起,吹起柳归烟的发丝衣袍,南宫下意识把圣水扔向玉瑶女帝,凯子在一旁冻得瑟瑟发抖。
玉瑶后撤一步,劈碎了琉璃瓶,圣水四溅,却没有被冰冻,稀稀拉拉的落在地上,并未浸润泥土而消失,反倒是聚集凝固在土地上,宛如凝露一般。
二人皆是一愣,同时脱口而出:“凌水?!”
南宫一脸茫然,凯子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柳归烟寻思着:凌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南宫抽出一张符,“师哥,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再把它收起来……”
玉瑶一脸怒容看向南宫浦昭:“找死!”
她本欲一刀劈碎了南宫浦昭,谁知迟雪尽提若水上前,打断了她的计划。南宫见此女子杀气甚重,急忙跟凯子一起遁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二人继续缠斗起来,柳归烟找了个最佳观赏地,静静地旁观。
她要玉瑶认出她,也要迟雪尽赢。
该怎么办呢?
仙体五感通达,凯子与南宫的对话随着风断断续续传入柳归烟耳里。
“凯子哥,凌水是啥?”
凯子一边观战一边回答:“凌水就是妖族圣物……”
柳归烟忽然记起来了。
妖族圣物凌水,此水产自极北之地凌山,此山常年严寒,终年不化,所产之水从未冻结,拥有封魂灭性之功效,可以奴役任何生物,保管其俯首听话。以前是它们用来管教难以服众的妖怪的。
柳归烟心头一跳,一个猜想划过心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圣水,瞳孔骤然缩小。
就在此时,一道拂尘带着浑厚内力加入战局,柳归烟恢复镇定,看向他们。
张乃龄来了。
不知道他是追着偷了真正的圣水的南宫而来,还是被玉瑶的寒气吸引而来,他来的时机恰好,迟雪尽身中两刀,伤口结出冰晶,逐渐有蔓延的趋势。
南宫见迟雪尽似乎已经不能再战斗,就迅速把他拖到角落去。
玉瑶原本想接下去杀了这个长得跟魔主一模一样的阿烟,却忽然转换了目标。
柳归烟也眯了眯眼。
这个张乃龄不对劲。
张乃龄运起灵气,手中拂尘化为一柄尖锐的锥形体,锥形体散发着淡淡金光,就像金子一般。
玉瑶微微皱起了眉,柳归烟则挑起了眉。
这个张乃龄果然是金命。
玉瑶的寒气,可以给金属性加成,也可以给其削减。
柳归烟暗暗思索:玉瑶一向独断,喜欢蛮干,接下来为了摧毁张乃龄的兵器,一定会释放大量魔气。
柳归烟退后一步,燃了一张符,淡淡暖光萦绕在她周身,保护了她木属性的本体。另一边迟雪尽处,南宫撑起结界,凯子给迟雪尽服下了一粒丹药。
不知道此药是什么,但是迟雪尽伤口上的冰晶肉眼可见的消融了。迟雪尽微微睁开眼,看见柳归烟无事,便开始调息疗伤。
南宫好奇的捅了捅凯子的手臂:“凯子哥,这神奇的丹药叫啥?”
凯子看着战况,心底直骂娘,他为什么要回来趟这淌浑水呢?一定是上天的旨意吧?
凯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祛除魔气的药丸,不值钱。”
玉瑶果然释放了大量魔气,金属性锥体变得十分脆,张乃龄看了一眼南宫,南宫恰好抬头,与他对视:……
于是,南宫狗不情不愿飞过去一张符,符纸燃烧,爆发出刺眼烈焰,玉瑶后撤不及,衣摆被烧穿了一个洞。
玉瑶有些讶异,这孩子竟然是火命,而且火性纯正,没有一丝杂质。
随即又有些恼怒,她要杀广陵,怎么一个个的都来阻止,还有那个阿烟……
她看向柳归烟,柳归烟依旧站在原地,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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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高深莫测。
她到底是谁?
柳归烟此刻有些心悸,灵力快要用完了,一开始为了吸引玉瑶的注意故意站在这,现在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办怎么办?她可不能死在这啊!
柳归烟微微笑着,内心崩溃不已。
玉瑶:……
可恶,为什么她在胸有成竹的笑?为什么她跟魔主那么像,就连做派也……
玉瑶忽然想起柳归烟翘着脚,窝在王座上看话本的样子:……
玉瑶现在感觉自己十分窝火,魔气肆虐而出,天地晦暗,风云搅动,空气凝滞。
张乃龄叹息一声,从腰际抽出一条锁链,飞向玉瑶。
玉瑶瞳孔一缩,原来是他。
她飞速后撤,以s形轨迹移动,再伴随x字进攻,本想将锁链打个死结,谁知却恰好中了张乃龄的计谋。
在玉瑶即将靠近张乃龄时,时空定格,玉瑶定在原地,只听张乃龄缓慢地说着:时间就是金子。
这竟然是言灵之术,四周空气里凭空出现道道金锁链,锁链迅速收紧,将玉瑶捆成了金黄的粽子,玉瑶跌在地上,满脸不忿。
“你到底是妖还是仙?!”
张乃龄摸了摸胡子,淡淡道:“张某只是一介凡人。”
“哼,凡人?”玉瑶冷哼一声,颇有要引战的意思,“凡人会拥有凌水和凌石?”
闻此一言,四人齐齐看向张乃龄。
凯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南宫一脸茫然,而柳归烟跟迟雪尽则一脸凝重。
张乃龄似乎并不以为这是什么大事,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起身朝迟雪尽走去。
“道友,伤可还好?”张乃龄慈祥的看着迟雪尽,迟雪尽眼下暂时无碍,便开口道:“张先生,凌水乃妖族圣物,凌石乃凌山矿藏,在下有一疑问,特来请教。请问——”
张乃龄哈哈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小友倒是心思玲珑,见识颇广。可是这赤桑镇的事情,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迟雪尽不依不饶:“……可是,雁春山怎么会有凌水与凌石?”
柳归烟盯着张乃龄,眸光暗沉下来:“占山为王,你是妖族的人?”
柳归烟不顾玉瑶打量试探的目光,自顾自道:“你身上有仙缘,应该道行不浅。停留赤桑镇行善积德,本是美谈,说不定哪天就能飞升了。可是你却用凌水凌石操控凡人,这等损毁阴德之事,到底有什么好处?”
张乃龄看着他们,摇头笑道:“张某让不服管教的孩子听他们家长的话,是为积善成德,何错之有?”
“现在整个赤桑镇的人几乎都喝了我的水,他们和和睦睦,何错之有?”
“我冒着生命危险弄来此水,帮他们好好生活,何错之有?”
“仙尊,凡人很难,要听话顺当的凡人更难。您积点德,放过我,我包管赤桑镇不会有命案窃贼,不会有纠纷战乱。这是赤桑镇的福分呐!”
“仙尊,即使我死了,他们也没救了,他们失去命令,只会变成行尸走肉。我上头有人,那位会继续指挥赤桑镇人们生活,赤桑镇不会有任何影响。贫道愿用一死,换赤桑镇人们安康。”
张乃龄说到此处,天色大亮,镇民纷纷起床耕作,一时间赤桑镇又活了过来。
一派生机盎然,生生不息。
张乃龄朝四人拱手:“麻烦仙长将这位魔族将军……”
12. 第十二章
“那你就去死吧!”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周围空气的再度沉闷,困扰玉瑶周身的锁链被冻碎成渣,寒芒带着细细的冰锥,出现在张乃龄后心,张乃龄察觉异常,运起周身本命灵力阻挡,冰锥依旧刺破金属性护体,张乃龄被扎了个对穿。
“……位将军押送至天道审判庭。”张乃龄说出这后半句话,嘴里涌出一大口鲜血,眼神涣散,歪斜到一旁。南宫浦昭眼疾手快燃起一张符将玉瑶转移到远一些的地方,但是因为他灵力不够,所以玉瑶仅仅后移了五步。
凯子用草药膏烀住张乃龄的伤口,可是血液依然在往外泊泊而出,迟雪尽面色难看起来。
玉瑶利用了地上的凌水,强化了自身力量,化开了张乃龄的本命护体。
他站起身,开了一张结界将中央空地与外界隔绝,跟玉瑶谈判:“这位玉瑶将军,我们可以死,但是赤桑镇百姓不行。”
玉瑶看着迟雪尽一副淡然模样,心头更加愤怒起来。
百姓百姓,魔主也是为天下苍生而死,你这个广陵也要为天下苍生而死,就连她自己也是——被百姓逼死的。
玉瑶面色狠戾,陌刀指向迟雪尽,又移向柳归烟:“最后问一次,魔主在哪?”
迟雪尽一脸茫然,“什么魔主?”
柳归烟淡然看着她,在玉瑶眼中,魔主柳归烟与这位女仙子的身影正在重合。
“你不知道?呵呵,哈哈哈哈哈——”玉瑶笑得张狂,眼神随即狠戾起来:“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柳归烟没想到玉瑶对她执念如此之深,她看了看天空落下的雨水,宛若是天道为张乃龄流下的眼泪。又看看南宫浦昭还未燃尽的那张纯正之火的符纸,再看看迟雪尽身上的伤口,不觉叹息一声。
看起来,该她出手了。
迟雪尽原本打算拼死一战,只是心里放不下阿烟。他起身欲走,却忽然定在了原地,只觉心口一痛。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脆生生的,稚嫩开口:“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四周桑树宛若听到召唤一般,似游龙朝他身后疯长过来,缠绕在那熟悉的身影的右臂上,天上降下一道雷霆,在迟雪尽缩小到瞳孔里,狠命劈向柳归烟。
“不——”迟雪尽动弹不得,只得大喊一声,他再度亲临了师尊被雷刑的场景,一滴眼泪悄然滑落,砸在地上。
凯子与南宫已经看呆了,柳归烟并未死亡,而是在右手臂多了一条柔软坚韧的雷属性软剑。
凯子回神,喃喃道:“天雷地火,枯木逢生。”好一招妙棋。
南宫也回过其中关窍来。烟师妹是利用了迟师哥的水命带来的雨水,他自己的火命带来的天雷,以及她自己的木命带来的软剑底子,共同暂时铸造了这柄绝世神器。
南宫带着星星眼看向柳归烟,烟师妹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要记录下来这宝贵的素材……
南宫狗默默打开识海录像功能,开始期待着她们的缠斗。
凯子也看呆了,但随即又一脸惋惜:雷属性与冰属性皆为复合属性,并无相生相克之说,只是烟姑娘这个武器是临时拼凑的,这位魔族将军的武器是本命的,恐怕……
凶多吉少啊。凯子把末尾的话咽了下去,迟雪尽自然也是知道的,为了帮助阿烟取胜,他只能想办法弄到更多的灵力。
此时,迟雪尽似乎透过阿烟,看到了另一个人。不知为何,他此刻十分相信阿烟,他觉得她会赢。
他的视线看向血泊里的张乃龄。
迟雪尽提着若水朝他走去。
南宫与凯子正在观看激战丝毫未理会迟雪尽。迟雪尽看了眼柳归烟的战况,决定遵循自己的意图来行事。
阿烟应该也是这么想的。迟雪尽看了看自己指尖的一点红,打开了天道审判庭的通道,带着张乃龄消失在原地。
柳归烟走向玉瑶,玉瑶竟然有了一丝心悸,恍若看到魔主在向她走来。
“玉瑶,”柳归烟的神情淡然,带着一点倦意,让玉瑶胆战心惊了一番。
她定了定神,紧紧握住陌刀,指节咯咯作响,“不许顶着她的脸,这样跟吾说话!”
玉瑶冲了过来,一刀劈向柳归烟额头,软剑回旋扭曲,挡下了这一击,电光火石,雷霆震怒,冰与雷相遇,迸发出激烈的火花,随即一触即分,二人对立,互相看着彼此。
玉瑶冷哼道:“你果然不是她。”
柳归烟:……
她还能怎么办?广陵不在,可是还有两个跟屁虫呢,她要是用以前的路子,难免会被认出,更重要的是,还有个录像的呢!好死不死不帮忙竟然还在帮倒忙,南宫狗歹啊——
柳归烟微微笑着,那种窥视感再度涌现,灵识外放至结界之外,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物。柳归烟纳闷:是她神经衰弱了?
她没有给玉瑶喘息的机会,一跃向前,打算给她点颜色看看。
玉瑶面色恢复一些,轻蔑看着柳归烟,仿若看着一小只初生牛犊。
玉瑶的身法更快,可是柳归烟的软剑干扰了她的视听,沙沙声不断在耳畔回荡,令她愈发烦躁起来。
这感觉像是有一条毒蛇隐藏草地里,缓慢爬行,准备随时悄然进攻,咬你一口。
呵呵,这感觉,倒是有点魔主的脾气了。玉瑶自嘲着咧了咧嘴,柳归烟趁她换息,软剑想要缠上她的颈项,玉瑶蹲身避开,陌刀横劈柳归烟下摆,柳归烟的记忆里出现了庞氏一族的剑谱,调动内息,瞬身而动,出现在玉瑶身后。
玉瑶有些诧异,这姑娘的身法,怎么如此诡异和熟悉?
柳归烟没有给玉瑶喘息的机会,软剑攀岩而上,将玉瑶包围,玉瑶忽然意识到,这位阿烟一直在布局。
软剑力量来自桑树,桑树绵延不绝,软剑生生不息。
这把剑的长度是无限的!
所以,刚刚的绕颈绞杀,不过是一个饵,为的就是让她自投罗网,进入桑树的包围圈!
玉瑶身上被迟雪尽弄出来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她呼吸一滞。
自己何时如此狼狈过?似乎是很久之前,在还没有遇到魔主之前。
可是,面前这个灵力低微的仙子,怎么也让自己如此狼狈不堪?
她身上一点魔气也无,怎么会是魔主?一定是恰巧长得相似吧?她绝对是迟雪尽找来惑她心神的人。
玉瑶眼见软剑如藤要将她收拢其中,她咬了咬牙:她玉瑶女帝,从无败绩!怎么可以被一个初出茅庐的仙子抓回去审判?
这个阿烟之所以能牵制住她,只是因为她之前与三人合战,体力消耗过大,精神力损失太多。不然,不然……
玉瑶冷哼一声,看得柳归烟心头一跳:不会吧?她这是要……
柳归烟立即丢下雷藤,燃符后撤,雷藤失去控制,渐渐慢下来,玉瑶周身寒气暴涨,南宫还在兴奋的录像,凯子见状不妙,拉起南宫就跑。
“呆子,别录了,这是个分身!她要自爆!”
南宫愣了一下,被凯子扛起来就跑,柳归烟点步轻移,也迅速跟上南宫他们。
果然,玉瑶本体还在魔域,这是个分身。
南宫回过神,扔了一张符,在玉瑶周围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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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纯火结界,想要阻拦一波攻势。
玉瑶眼下变成了一座冰雕,周身散发着微芒,结界外,赤桑镇镇民还在喂鸡割菜,一片祥和;结界内,三人经历生死搏斗,一片倦怠。
柳归烟抓住凯子的肩膀一跃而上,凯子的速度顿时慢了一点点,南宫狗大叫:“烟师妹你不要上来啊!”
凯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烟姑娘你应该可以自己走的吧。”
柳归烟大叫:“兄弟一生一起走,要死也要一起死!”
南宫狗面色扭曲:“不——”
凯子一脸复杂:“谁要跟小骗子一起走!”
柳归烟暗自在身后布阵施法,看起来迟雪尽已经审判完了张乃龄,现在她身上灵力充沛至极,应该够保护他们三人的。
在柳归烟没看到的地方,一位蒙面小将来到玉瑶身旁,雷藤又开始活跃起来,仿佛感受到了根系的养分,贪婪的围着玉瑶女帝打转。
“女帝大人,末将楚兆岳,前来收尾。”
玉瑶的声音自楚兆岳耳内响起:“多事。”
楚兆岳默然,将手里的乾坤瓶祭出,在玉瑶分身即将爆炸之际,将周围时空收进瓶内,柳归烟等人瞬间定格在原地。
楚兆岳:“女帝大人,分身爆炸毕竟对修为有损,还望三思。”
玉瑶切断了谈话。楚兆岳来到柳归烟面前,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将一枚带有魔域标记的箭镞挂在柳归烟脖子上,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他满意的笑着,在柳归烟周围画符,末了离去,消失在空间之中。
柳归烟继续动了,周围爆发出冰晶,凯子等人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啃泥。
柳归烟狼狈坐在地上,周围涌起灵力光斑,纷纷融入柳归烟体内,迟雪尽骤然出现,走向他们。
而在南宫与凯子眼里,周围只是起了一阵风,风吹起柳归烟的衣袍发丝,温温柔柔的,毫无攻击性。
南宫与凯子看见迟雪尽回来,骂骂咧咧起身。
“阿烟摆平了那什么玉瑶女帝!”
“你到哪去了,关键时刻掉链子!”
迟雪尽微笑不语,天道审判庭的事不能告诉他们。迟雪尽看向一身狼狈的阿烟,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
“张乃龄一事,你是功臣。”迟雪尽毕恭毕敬道。
柳归烟挑眉,看来天道是将功劳给了她,怪不得刚刚她觉得自己浑身灵力充沛。
迟雪尽继续道:“我跟他们沟通过了,任务还要继续,我们要去雁春山。”
他们,应该是指上天庭的那帮仙官们。柳归烟点头:“可是哥哥不是说,雁春山有五层结界,进不去吗?”
凯子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打算另寻他处,就不跟你们一起行动了。”
要是再有个什么皇帝魔主来找茬,他这条小命怕是不够。凯子心底默默吐槽着。
迟雪尽等人便跟凯子分道扬镳。坐在清河铺子的茶桌前,迟雪尽继续道:“任务说,我们要去五大门派找钥匙,才能打开结界,进入雁春山。”
柳归烟看向南宫浦昭,之前他十分不愿意进入雁春山,眼下是不是也该分道扬镳了?
柳归烟挑眉,南宫察觉到视线,回看柳归烟:“其实……我跟北部鸢阳宗有些关系,可以帮你们进去小住。”
迟雪尽眼前一亮。
“那就劳烦南宫师弟走一趟了。”
柳归烟听到鸢阳宗三个字后,陷入沉默。南宫浦昭还在跟迟雪尽聊路径怎么走最快,而柳归烟则记起了第一世那些不太好的事情。
鸢阳宗如今,又是谁在掌权呢?
13. 第十三章
“张乃龄控制了赤桑镇镇民,但是却又为了保护他们而死,这其中逻辑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南宫浦昭疑惑地看向迟雪尽。
“确实,据上头判断,张乃龄是在救世济民,但是其中因果,我们不清楚。”迟雪尽淡淡道。
“可惜张乃龄死了,不然内幕一定很劲爆。”南宫浦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柳归烟白了他一眼,起身回到了客房。
最先发现张乃龄不对劲的,是迟雪尽。
据迟雪尽所述,他的仙体跟张乃龄排斥。一开始迟雪尽以为,是他们命格相克所致,但是柳归烟一下子便有了推测,应该是他身上的魔核跟张乃龄相冲。
那么为什么会如此呢?
魔核是纯正的魔气晶核,应该是与纯粹之人相合,与杂乱之人相克。
迟雪尽原本是纯正之仙人,又似乎是因为命格特殊,与魔核相吸。
那么张乃龄呢?他拥有妖族圣物凌水凌石,应该是妖族一员,而本身又仙风道骨,即将飞升。
柳归烟猜测,张乃龄应该是世间少见的妖仙,即即将羽化飞升的妖类。
在张乃龄为迟雪尽疗伤之时,迟雪尽便出现了乏力之状,自此他便留了心思。
孩童身上的凌石凌水,应该是张乃龄在帮助那些无法化形的妖灵找一个躯壳。
妖灵纯粹善良,没有那么些复杂的心思。所以得到了躯壳,便听话行动,直至今日。
柳归烟识海里传来迟雪尽发过来的审判片段记录,其中诉说了张乃龄给她以及迟雪尽疗伤送长生石的原因。
他想让迟雪尽与她一起留下来,延续赤桑镇的妖灵的寿命,也帮着他自己守护赤桑镇。
至于那些妖灵的躯壳,当他们老去之时,只要再换一个躯壳,便可以继续生存,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长生呢?反正从外表看来,都是普通的凡人嘛。
这他妈就是个笑话!柳归烟愤愤不平。
不过好在最后,张乃龄灵体化为星星点点的魂力光斑,往雁春山去了。
迟雪尽之前悄悄联系黄昙,询问了关于玉瑶的事。黄昙的回答是:她是魔域著名的常胜将军,兢兢业业镇守魔域五百年。之后踪迹全无,不知去向。
迟雪尽疑惑丛生:五百年……这个时间点好熟悉,据说上一任魔主,也就是玉瑶要找到那个人,也是守护了魔域五百年……不过,那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只有玉瑶见过她。
迟雪尽回神,将心思回到赤桑镇上。他推测,雁春山应该有赤桑镇的灵脉,至于张乃龄所述上头有人,应该是还有妖怪在作祟,控制着这一切。
他们二人一齐想到了金童玉女。
它受了太多香火供奉,眼下应该也是一方大妖了。张乃龄自愿为它做事,不知是借了它的香火,还是仰慕它的实力。
总之,是个麻烦事。
柳归烟咋舌,躺倒在卧榻上,他们还要去五大门派找雁春山结界的钥匙,这一路上应该会遇到不少触景生情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感怀也太不公平了。
柳归烟气鼓鼓的鼓起两颊,广陵到底知不知道过去的记忆?
忽而有什么东西咯到了她,柳归烟伸手一摸,摸到一个冰冰凉的硬物,竟然是一枚魔域箭镞,而它正挂在她脖子上。
柳归烟:……
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到她脖子上的?!
柳归烟刚要扔掉,想了想又鬼使神差的放进了衣服里侧。
或许,以后会有用吧?
正思及此处,屋外响起了哭号声。一声比一声强烈震耳,南宫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烟师妹,情况有些不对劲儿!”
柳归烟烦闷地皱起眉,跳下床榻,打开窗户,探着头往外瞧。
张乃龄的尸体出现在棺材里,棺材正要合盖,一群群男女老少涕泪纵横,哭得撼天震地。
柳归烟看着外面的景象,南宫浦昭进门也来到窗边,柳归烟没有看他:“不就是下葬吗?有什么可看的?”
南宫浦昭脸色古怪起来:“不,不是这样的。”
柳归烟这才看向他,南宫继续道:“我原本也以为只是普通的丧事,可是那些孩子现在都疯疯癫癫的,大人们都呢喃着什么张先生是为了保护赤桑镇而死的。”
柳归烟皱眉:“孩子们现在已经是妖灵了,疯癫自然会有,让迟师哥去镇个灵就好了,至于大人们,张乃龄本就是为了保护……”
柳归烟的话卡在了喉间。
不对,不对啊!柳归烟瞪眼看着南宫,南宫这才露出你终于发现了的神情。
之前他们打架时开了结界,外界应该看不到内部的情况,他们只应该知道天气出了异常,不应该知道张乃龄的战况,而且……张乃龄的尸体不是化为光斑去往雁春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迟雪尽此时已经在镇灵了。
一群群孩子瞪着猩红的眼睛朝迟雪尽扑去,迟雪尽单手结印,甩出几张符,将妖灵们的戾气净化。
柳归烟与南宫匆匆下楼来到街巷,不对,一定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柳归烟大脑飞速运转,一定还漏掉了什么……
“喵——”
一声慵懒的猫叫自柳归烟身后传来,南宫已经去疏散拥挤的哭丧人群,柳归烟回头,与那黑猫对视。
之前那不认识张乃龄却戴着长生石的店小二,还有那明明讨到圣水却还要再来的蒲薇与其他人们,以及频繁出现的这只黑猫。
全都对上了。
柳归烟蹲在地上,眼眶微红。她摸出一块鱼饼,放在手心,示意它过来。
黑猫犹豫片刻,迈着优雅的猫步走来,嗅了嗅柳归烟的手心,用粉嫩的舌头开始吃鱼饼。
“原来是你啊。”柳归烟露出慈爱的目光,黑猫只顾吃鱼饼,细长的两条尾巴在空中一个劲儿的甩动,发出呼呼风声。柳归烟轻抚它的腰身,又挠了挠它的小脑袋。
“噬忆兽,上一辈子,辛苦你了。”
黑猫看看柳归烟,微微歪了歪头,继续用舌头把鱼饼残渣舔净,柳归烟抱起噬忆兽,往中央空地走去。
噬忆兽,乃是上古魔兽之一,原本是柳归烟手下的得力干将。擅长逆转时空,操纵记忆,经常帮柳归烟打扫战场。
上一辈子柳归烟遭天劫,噬忆兽替她挡了一道天雷,生生去了半条命,致使柳归烟没有魂飞魄散。
如今,他们再度相逢。
一个是仙女形态的阿烟,另一个是黑猫形态的噬忆兽。
这么多年,终究是有一人认出了它。噬忆兽寻到了自己的主人,亲昵的蹭着她的手臂。而这世间终于也有一个生灵,认出了曾经大名鼎鼎的魔域之主——柳归烟。
“时逆,将赤桑镇全部镇民关于张乃龄的记忆抹去。”
柳归烟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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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忆兽闻言尾巴一翘,双眼放出一阵魔气,迟雪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便看了过去,噬忆兽隐藏了柳归烟的身形,迟雪尽只看到了一个模糊女子的身影,而张乃龄的尸体慢慢变淡,消失在原地。
眨眼过后,镇民们互相看看,一脸疑惑。
“我怎么在这里?”
“这棺材是给谁准备的啊?”
“哎呦,不是河沟那边的张太爷嘛?他快走啦!”
“对对对,咱给他抬过去。”
……
一群人一哄而散,孩子们继续读书玩耍,赤桑镇又是和平的一天。
黑猫伸了个懒腰,在柳归烟怀里化作光斑,聚焦于她的腰际,变成了一块黑色木牌,木牌整体为黑猫头状,看起来倒是可可爱爱。
天空骤然一声闷雷,孩子们嬉闹着往家跑,大人们露出欣喜的表情,庄稼又有救了,今年的收成应该会多一成。
迟雪尽与南宫浦昭走到柳归烟身边,柳归烟手里攥着一个小布包,她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两颗细长条的糖果。
一红一白,俗称千岁糖。
吧嗒吧嗒,雨水落了下来,可是他们三人谁都没有躲开,也没有离开。
中央空地上仅余他们三人,柳归烟吃着千岁糖,蔗糖的甜味加上淡淡的果香,一吃一个不吱声。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顺着衣摆往下淌,千岁糖是甜丝丝的,雨水是毫无味道的。
就像是之前还在被张乃龄照顾着的镇民,现在却又失去了关于张乃龄的记忆。
“开始吧。”柳归烟吃完了千岁糖,舔了舔嘴角,南宫与迟雪尽会意,三人站在中央空地,以整个赤桑镇为中心,合力撑开了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结界,将赤桑镇隐藏了起来。
三人收拾行李,踏上了去往鸢阳宗的旅途。
身后隐约还有镇民们兴奋的声音:“真是久旱逢甘霖呐!咱赤桑镇多久没下过雨了?”
“不记得了,昨天下了雨,前天下了雨,今天也……”
“这是老天眷顾我赤桑镇啊!”
走出赤桑镇后,南宫浦昭深吸了一口气,“金童玉女到底是什么来头?雁春山又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迟雪尽,迟雪尽默然回应。南宫狗自觉无趣,便跟柳归烟搭起话来。
“烟师妹,我猜这金童玉女应该是借着雁春掌门的灵脉占山为王,应该是个大妖。”
柳归烟:“嗯。”
南宫狗:“烟师妹,你们这个任务有时间限制吗?这可是个大工程啊!没个几年办不完的。”
柳归烟:“嗯。”
南宫狗还要继续喳喳,忽然发不出声音,他惊惧看向迟雪尽,后者正在施法念咒。
南宫狗:“呜呜,呜呜呜——”
迟雪尽:“聒噪,禁言。”
他怎么可以跟我的阿烟如此亲密?该罚!迟雪尽目不斜视,内心翻涌起不良的情绪,他难道没发现我家阿烟不想理他吗?真是难缠,哼!
柳归烟终于清净下来,顺手翻了翻广陵给她的通讯。
天帝说,任务略有更改,需要他们在完成天道任务的同时,去寻找失去消息的仙人们的踪迹。
柳归烟翻了翻任务书,那个伪字依旧存在,而且毫无改动。
只是最最最在下方多了一行黑色小楷,整整齐齐写了一句话。
本次任务,时间不限。
14. 第十四章
路边的朴树枝繁叶茂,坠着灯笼似的红果子,一面面绯红凤凰大旗飘在其间,如不仔细辨别,从远处看很容易认为是树木着了火。
南宫浦昭指着最大的一面旗,自豪的跟迟雪尽和柳归烟介绍:“这里就是鸢阳宗地界,这绯红火凤,乃是某位不知名祖先立下的家徽,到了鸢阳宗地界,你们就可以提我。”
柳归烟看着那火凤家徽,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挑起了半边眉毛:“提你……?”
迟雪尽面色如常,接着问:“可以横着走?”
南宫浦昭神色闪了闪,看向柳归烟:“提我,可以尽快到达鸢阳宗宗门。”
柳归烟顿时兴趣全无:“……哦。”
迟雪尽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坦大道,转向南宫:“贵宗门在何处?”
南宫狗指着远处一座巍峨大山,正色道:“走过去,再上山,最后半山腰有一块广袤的平坦之地,就是鸢阳宗。”
柳归烟懒得听他废话,提脚打算踹南宫,后者下意识往后一跳躲开,柳归烟质问道:“瞬移符还要多久才能用?”
他们已经走了二十三天了,柳归烟不想继续走下去了。
她看向迟雪尽,迟雪尽也看向南宫浦昭。
南宫狗:……
迟师哥你倒是用符啊!!!
迟雪尽面色坦然,把他的目光照单全收:“南宫师弟,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吧?”
南宫狗顿时原地凋谢。
是的,在他们那场打斗之中,迟雪尽明确告知他,自己的灵力不稳定。
所以,除了调用天地灵气之外,这位迟师哥轻易不会出手,可是天地自有规矩,不可随意调动,否则恐遭天谴。
而瞬移符需要消耗自身灵力,加之南宫狗修为低,燃符受限;迟师哥修为高,但是灵力不稳,需要用在关键时刻;至于烟师妹……
南宫狗暗自摸了摸鼻尖:他不清楚烟师妹的路数。
烟师妹灵力低修为低,却善于化用天地力量,威力惊人。或许她是修术法的好苗子?还是天资卓越,目前只是一颗璞玉?
南宫浦昭挠挠头,对柳归烟露出讨好的表情:“大概还要七日左右吧。”
以后烟师妹说不定是个大腿呢?先抱着再说。
柳归烟闷闷不乐,柳归烟想耍脾气。
柳归烟四处张望,忽然看到一个人。
说实话,他们走到鸢阳宗地界这一路,就没遇着几个人。
柳归烟朝他喊了一声,那人便看了过来。
南宫疑惑,南宫瞪眼,南宫欲逃。幸而迟雪尽眼疾手快,抓住了打算溜走的南宫浦昭。
而那人显然是有修为的,虽然拄着拐杖,须发皆白,却行动迅速,一双铜铃眼死死盯着迟雪尽手里的人。
“老伯……”柳归烟刚打了个招呼,这位老者便来到了他们面前。
准确来说,是南宫浦昭的面前。
“耶……”南宫狗扯出一抹笑容,伸出去的手立刻被拐棍打落,然后这位老者便一刻不停的敲击着南宫狗的头。
“还敢叫我爷爷?!闯了这么大的祸,一走了之!走就走吧,怎么还回来了?!气死老夫了!!!”
南宫把迟雪尽推到老者面前,委屈巴巴道:“爷爷,我找着金大腿了!”
老者更加愤怒起来,拐棍朝着他腰际便挥了下去:“你就是找着金主,找着孙子都没用!!!”
柳归烟与迟雪尽对视一眼,南宫狗显然有什么内幕瞒着他们了。
老者气鼓鼓打完了南宫浦昭,连推带搡把他们往鸢阳宗地界之外赶去。
“走走走,别再回来了。”
迟雪尽与南宫被老者推了出去,柳归烟夹在二者之间,进退两难。就在柳归烟忍无可忍之际,几个修者从天而降,制止了老者的动作。
来人身着绛红色对襟刺绣单衣,下装裤脚收紧,异常干练活跃,柳归烟看到那刺绣绣的像是鸟儿,便大胆猜测它们是鸢阳宗的门人。
老者朝他们行礼,而这些修者没有理会老者,反而死死盯着南宫浦昭。
其中一人上前攥住南宫的手臂,沉声道:“南宫师侄,跟我走吧。”
南宫狗被大力扯的踉跄一步,伸手抓住了迟雪尽的袖子,两眼泪汪汪,楚楚又可怜:“迟师哥……”
迟雪尽:……
柳归烟:呸,演技真烂!
那人一听,便转头看向迟雪尽,微微皱眉,之后与一旁人耳语几句,迟雪尽跟柳归烟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的是:“他俩似乎跟南宫师侄是一伙的,都带回去,好好审审。”
柳归烟怒视南宫狗,后者朝她吐舌头,一副要拉着他们下水的意思。迟雪尽淡然把柳归烟往身边拉了拉,站得仙风道骨,一派正气:“贵宗门可是鸢阳宗?”
这一下倒是唬住了身后的两人,二人一齐看向那位紧紧抓着南宫浦昭手臂的修者。
那位修者朝迟雪尽行礼:“正是。在下鸢阳溟狐,想请诸位去鸢阳宗小叙。”
柳归烟撇撇嘴,死死瞪着南宫浦昭:“什么小叙,这分明是非法拘禁!”
鸢阳溟狐端的一派大义凛然,朝柳归烟行礼:“姑娘,虽不知你们来自何门何派,但是既然来到了鸢阳宗地界,那么鸢阳宗的规矩就是法。”
“你——”
迟雪尽拉过柳归烟,鸢阳溟狐继续道:“鸢阳宗向来开明大度,如果那件事确确实实跟你们无关,那么你们就可以平平安安的离开鸢阳宗。”
鸢阳溟狐生的秀气高挑,声音带着点柔媚,但是却长了一张中性的不施粉黛的脸,身体也如男人一般结实平整。
柳归烟在脑内盘算良久,总算是明白了南宫狗嘴里的可以快速抵达鸢阳宗的办法是什么,她见迟雪尽打算跟他们走,只得开口道:“溟狐姐姐,我们可以瞬移过去吗?”
毕竟鸢阳宗有点远啊!
鸢阳溟狐身边的修者脸色顿时五彩斑斓,各有各的精彩,南宫浦昭则一脸坏笑看着柳归烟。柳归烟心头一跳:坏了,这是个男子?!
鸢阳溟狐上下打量了柳归烟三巡,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咬了咬下唇,转身冷冷道:“瞬移符不够,走回去吧。”
周围修者顿时蔫头耷脑,柳归烟暗暗咬牙:报复,妥妥的报复!这不男不女的人,连自己的手下都要报复!
几人脚步飞速移动,竟然半日便到了中心的村镇,柳归烟累的大汗淋漓,看到前边一个冷饮摊子,便直接躺倒在地耍赖起来。
“不行了,各位哥哥们,阿烟要死了,阿烟要喝水——”
迟雪尽看向鸢阳溟狐,后者微微点头,迟雪尽拉着柳归烟在一众修者的监视下走向冷饮摊。
在冷饮摊旁边土地上,还蹲着一位乞丐。他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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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白干裂,嘶嘶出气,神色倦怠。迟雪尽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这些修者,开口道:“道友,一起?”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拒绝。柳归烟嗤笑一声:“那溟狐哥哥这么厉害,他让你们往西,你们就不敢往东?”
其中一人努努嘴,跟柳归烟贫起来:“什么溟狐哥哥~恶心死了。她就是个男人婆!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男人婆!”
语毕,这人心虚的用余光瞄了一眼鸢阳溟狐,然后转过身神态高傲道:“小妹妹,惹到她,你算是踢到铁板了!”
柳归烟端着冷饮,陷入沉默。
鸢阳溟狐果然是女孩子嘛!
那几人以为讨到了口头上的胜利,目光便沾沾自喜的四处打量。迟雪尽端着两份冷饮,递给了那乞丐一份。
几人见迟雪尽还有心思给乞丐喝的,便走过去一脚踹翻了乞丐手里的冷饮。冷饮撒了乞丐一身,而乞丐依旧木木的,神色没有改变。
迟雪尽要弯腰拾起那残存的冷饮盒子,其中一人把佩剑架在了他脖子上:“不许动,你要干什……”
迟雪尽没有理他,继续弯腰,佩剑割破了他的颈项,一道细细的血迹沿着剑锋边沿滑下,滴入土地,落下一点鲜红。
那人一愣,手微微抖了一下,心道:这人就不怕死吗?怎么明着往剑上撞?
迟雪尽将那碗递给乞丐,声音依旧平和:“大伯,我看您渴极了,喝了吧,天太热了,不然会死的。”
乞丐接过碗,那人还要再次踹翻冷饮,柳归烟蠢蠢欲动,她要杀了这个无情的修者!
只是她还未出手,另一边鸢阳溟狐听到动静,带着南宫浦昭往这边走来,柳归烟悻悻收手。
乞丐快速喝完冷饮,站起来手舞足蹈:“谢谢大爷,谢谢大爷赏赐!哎,那边是鸢阳少爷吧?你们犯事了!诶嘿嘿,一碗凉水,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柳归烟与迟雪尽脚下凸现一个光圈,那几名修者还在看向鸢阳溟狐,而再回头时,乞丐与柳归烟迟雪尽三人皆消失在原地。
柳归烟临走前听到鸢阳溟狐狠戾的声音:“拦住他们——”
可惜,晚了一步。
在柳归烟他们走后,鸢阳溟狐神色怪异起来。
“你们怎么看的人,竟然让丐帮的人把他们拐跑了?”
几人纷纷跪地,哀声不绝。
“谁知道那是丐帮的人啊?”
“他明明都快死了,哪知道还有灵力带他们走啊?”
“冷饮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不我去查查……”
“够了!”鸢阳溟狐神色不定,冷饮摊主缩在一旁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自己的一碗冷饮竟然让三个活生生的人原地消失了。
鸢阳溟狐看着手边被禁锢的南宫浦昭,“先把他送回去,派人留心那两个人的踪迹,丐帮没那么大本事把人送出鸢阳宗地盘之外。等找到了,再‘请’回来审审。”
柳归烟与迟雪尽落地,一旁跟着他们一起出现的乞丐站直了身子,竟也有一丝高深莫测的味道。
二人拱手道谢,乞丐只是弹了弹漏洞的单衣,沙哑的声音传递出一丝笃定:“今日你我有缘。你救了我,我也救你。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柳归烟难得遇见志同道合之人,刚要开口探寻因果之道,却听见迟雪尽焦急的声音:“此为何处?我们有急事要去鸢阳宗。”
15. 第十五章
乞丐自称顺子,不顾迟雪尽的抗议,硬是将他二人拉入一家恢宏大气的面馆——的后门。
柳归烟在听到他的名字时眉头就不受控制的一跳,这个名字的起法怎么这么熟悉……可是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待她回神,他们已经来到了面馆后堂。
这里堆积着杂物板凳,顺子径直往前走,越过看起来还算新鲜的食材,掀开了尽头的帘子。
帘子后是黑漆漆的门框。迟雪尽看向那处,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拉起柳归烟便跨了进去。
如他二人所料,这是一个结界,将后堂与内部分割开来。
只从外部看,这里平平无奇。但是跨入其中,便探得一方天地。
嘈杂的人声伴着吸溜吸溜的吃面声,以及一股汗臭味跟大蒜味迎着柳归烟门面而来。柳归烟下意识掩了掩鼻,只听有一人高声叫嚷:“劳驾,一碗面——”
而在那暴露于众人面前的大锅之后,那位穿着汗衫站着捞面的汉子冲他喊道:“这是您欠下的第一百八十一碗面,有钱了记得结账。”
那要面的人点头接过面碗,露出一口缺牙的嘴嚷嚷道:“好嘞,下辈子一定结算哈。”
柳归烟嘴角不住抽搐,表情逐渐失去了控制,顺子端着盘子走过来,还不忘朝那汉子介绍:“白龙,这两位是新来的,我看他们人性不错,就从鸢阳宗那帮作威作福的畜牲手里把他们救下来了。吸溜——”顺子舒服的咽下面条,继续道:“可能要在这待几天。”
顺子将筷子递给迟雪尽跟柳归烟,还不忘递上一瓣大蒜。
“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吃面先喝汤,味道嘎嘎香。”
柳归烟拒绝了那瓣大蒜,这种散发着浓郁气息的叫作大蒜的小白块,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样子。
迟雪尽好奇的接过这两样东西,学着顺子的样子,吸溜了一口汤,咬了一口蒜再加一口面,竟然流下了两行深邃的泪水。
只见他一边点头一边快速嗦面,柳归烟惊呆了。
大蒜这玩意儿这么好吃吗?怎么连广陵都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柳归烟犹豫片刻,伸手打算去摸大蒜,被迟雪尽即刻制止。迟雪尽擦了擦眼泪,张嘴说了一个字:“辣。”
一股浓郁的可怕气味直冲柳归烟面门,跟她刚刚进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柳归烟:……
还好她没有对大蒜下手。
顺子见他二人似是不习惯大蒜的样子,以为他们来自某落后国度,遂露出同情的神色,并往迟雪尽面前递了一碟油炸花生米。
“受不了就吃点这个,白龙刚炸的。”顺子说完便埋头吃面,柳归烟与迟雪尽面面相觑。
“阿烟……”广陵刚张开嘴,柳归烟一筷子油炸花生米直接丢入他嘴里。
“吃完再说话!”柳归烟实在是难以忍受这异常的气味,愤愤丢下筷子,抱臂环视四周。
周围的人们都穿着简单的汗衫,袖口磨破了边,露出线头,那个叫白龙的汉子穿得还算得体,可是也不金贵。相比迟雪尽与柳归烟,他们就是底层平民的打扮。
迟雪尽低着头,细细咀嚼花生米,识海内原本因大蒜的威力,还在嚎叫喷火的白衣仙人,此刻双手捧颊感动的要哭了——不知道是辣的后劲还是因被阿烟投喂而开心。
柳归烟没有动筷子,她板着脸看向顺子,顺子还在嗦面,吃的满脸油花。柳归烟敲了敲桌面,咳了一声。
“顺子,我有三个问题。”
“讲。”顺子含混不清道。
“第一,鸢阳宗现在到底是什么人在掌权,你说他们是畜牲,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南宫一族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鸢阳宗门人要抓南宫浦昭?”
“第三,你跟凯子是什么关系,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柳归烟在这一片邋遢的汉子中忽然意识到,她之前对于顺子这名字的熟悉感来自哪里——那个在赤桑镇偷她的包,还骗她长生石的凯子!
而顺子似乎是被面条呛着了,狠命的垂着胸口,迟雪尽恢复原样,放下筷子,递给顺子一杯水,又在他胸口点了几个穴位,顺子灌下水,这才又活了过来。
“烟姑娘,你的问题我得换一个顺序回答,不要着急。”顺子看向白龙,白龙擦擦手,坐在了顺子身边。
“这第一个问题的后半句,你们有目共睹。而这第二个问题的后半句,我们不清楚,可是由着这第二,便引出了第一。”
柳归烟懒得听他废话,开口截断道:“什么第二第一啰里吧嗦,只要能说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顺子点头,继续道:“鸢阳一族占领极北之地已经将近千年,期间威望世代累积,真正的变故出在五百年前那位家主身上。”
“家主名叫鸢阳畑,他死后被鸢阳一族建立祠堂,鸢阳宗正式开始血亲制度。”
“以鸢阳一族为首,剿灭其他小门小派或者吞并他们,这里面的南宫一族便是如此。南宫一族是自愿投奔鸢阳一族的,所以待遇优厚,而这一代的南宫浦昭是鸢阳宗内宗门人的佼佼者,是仅次于大弟子鸢阳非非与二弟子鸢阳溟狐的存在。”
“只是不知是鸢阳宗忌惮南宫的实力,还是南宫就是不争气。鸢阳非非与鸢阳溟狐整日处理内务巡视领地,而南宫浦昭则整日躲在藏书阁内抄书。”
“而且,鸢阳非非修术法,鸢阳溟狐修暗器,只有南宫修了符箓。”
“你们也知道啊,术法可以随着灵力修炼而逐渐变强,暗器也可以随身携带。眼下修者一代不如一代,而天地灵气事关民生社稷,不可过度采取,那南宫仅靠鸢阳宗这极北之地中,可随意调用的微薄天地灵气,怎么可能打的过那两位?”
柳归烟暗自吐槽:那南宫狗可精着呢,不过是想要混水摸鱼,避人耳目罢了。至于鸢阳畑……
柳归烟面容有一丝苦涩,他可不是个善茬呢。
柳归烟思绪飘飞,顺子继续道:“南宫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整个鸢阳宗通缉,然后南宫一族被一一审讯,之后便被监视起来。”
“鸢阳一族的审讯技术十分高超,主要归功于鸢阳非非的术法。他的摄魂术天下闻名,没有他套不出来的消息。”
摄魂术……柳归烟面容再度僵硬,鸢阳一族真的是作了个大死啊,竟然把她身上的东西也给炼化了。真是……
顺子继续道:“后来鸢阳宗换了新宗主鸢阳熙乐,他下令要追杀南宫浦昭,而鸢阳一族在这之前便以实力为尊,整个极北之地也好斗善武,越靠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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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山的摊位或者人,实力就越强。”
柳归烟眨眨眼,“所以,南宫浦昭杀了前宗主?而顺子你作为乞丐,能在靠近火判山的集市上讨生活,是因为实力强?”
顺子接收到柳归烟好奇的视线,挺了挺胸膛,柳归烟紧接着浇了他一头冷水:“那你为何会被鸢阳溟狐的下人打?”
顺子听到这面色一萎,闷闷不乐道:“咱在鸢阳宗地盘,跟正主干架,这不是霉摧的嘛?”
柳归烟点头附和:“还算知礼数。”
顺子把脸一拉:“……你还想不想听了?”
柳归烟顿时坐正:“听,您继续。”
顺子继续道:“至于凯哥嘛,那是我同门出的师哥,我们隶属于杂派,这里是杂派在鸢阳宗地界的根据地,白龙便是这里的负责人。”
顺子说到这,看向白龙,白龙微微点头,开口道:“你们在赤桑镇与凯子有缘,在这极北之地又与顺子有缘,不若加入我们杂派?”
柳归烟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脆生生地问:“杂派……就是丐帮吗?我听他们都这么叫。”
迟雪尽摸了摸柳归烟的头:“阿烟,不得无礼。”
迟雪尽朝白龙与顺子拱手:“感谢二位的情报与盛情款待,迟某与师妹还有要事,恐无法入贵派,十分抱歉。”
“无妨,”白龙似乎早已料到此事,他起身再次回到大锅前:“等你们想好了可以再考虑,我们杂派在各地都有据点,随时欢迎你们加入。”
顺子接话道:“在咱的地盘,有啥事就吱一声,保管话到事除。”
柳归烟与迟雪尽沉默的吃面,四周嘈杂声就没有停过。
“南宫一族出事,好像是那南宫浦昭杀了什么人。”
“是杀了前宗主吗?”
“不是吧,他一个符修,能杀什么人?”
“哎呦,摄魂术,招鬼术,哪个不能杀人?”
“反了反了,那是鸢阳非非的招数,南宫浦昭他不会。”
“那……要是用符水下毒……”
“修者哪有那么蠢,喝水前不会验一验吗?鸢阳宗那么有钱,不会连银筷都没有吧?”
“也是,哈哈哈哈哈。”
这些憨厚的人们哈哈大笑起来,柳归烟环视一周,这些人的幸福感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不是假的。
柳归烟回顾之前的种种,忽然意识到什么。
这些杂派的人,看似热情好客,却自然而然的把迟雪尽跟她自己的心俘获,让人自愿相信他们,加入他们,帮他们做事。
跟他们在一起时,丝毫没有架子,丝毫没有压力。
加上与凯子的相遇也是,柳归烟会不自觉的相信他。
杂派凝聚心力的技术真是强到可怕,这难道还有什么秘诀可以修炼吗?
或许是这一张张无害的宽厚的脸,或许是他们骨子里的豪爽大气,又或者是他们吃亏是福的心态。
正因为如此,他们的队伍才日益庞大,暗线遍布全国各地。
令人咋舌,这就是愚者处世经!这就是大智若愚的最佳表现!
柳归烟看着这些衣衫老旧的人们,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忽然心底也暖了起来。
就像那年初遇他时的天光一样温暖。
16. 第十六章
柳归烟抬起头,撞上迟雪尽的目光。
后者淡淡笑着,宛如当年模样。柳归烟不禁在内心苦笑。
广陵啊广陵,你这张脸,终究有一天会再次引来祸端。
如果照着以前,柳归烟恨不得杀了他剐了他,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又重活了一次,柳归烟觉得,装作自己是他的雁春师尊,与他虚与委蛇,在广陵面前装个乖乖仙女。等弄到他身上的魔核,就离开他,将魔核送回魔域,然后自由自在地游历四方。
活着不易,这样就挺好。
只是……
柳归烟有些纳闷。
这一世的广陵,有些跟之前不一样。
以前他待人客客气气,从不耍小脾气,也不会有目的的偷盗别人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耍小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柳归烟开始头疼,她可不想给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收拾后续问题,她自己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呢。
顺子的声音传进柳归烟耳里,打断了她的思绪:“……你们目前先在这里待几天,关于南宫浦昭的消息,我会找人打探一下……”
“为什么?”柳归烟咬着筷子,筷子尖直指顺子,被顺子用手拨开:“烟姑娘,筷子不能这么用……你们现在正在被鸢阳宗通缉,在南宫浦昭的判决令下来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判决令是什么?”柳归烟主打一个不懂就问,指着广陵那张浆糊嘴可问不出什么东西。
顺子微微有些讶异:“你们真的不是极北的人啊?判决令就是火判山的仪式。鸢阳宗所在的山脉名叫火判山,山顶有一熔岩火山,内部有一岩洞。犯错的人会被送进去,如果有罪,他将会被岩浆吞噬。如果无罪,他将完好无事。”
“而判决令,就是鸢阳宗宗主以及长老们的集体判决,外加一股神秘的力量参与其中。”
“神秘的力量?”柳归烟眯了眯眼,顺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具体事项,只是听说鸢阳宗有一守护灵,守护了鸢阳宗近五百年,致使鸢阳宗日益壮大,未遭凋零之灾。”
迟雪尽若有所思,正要开口,前门传来一阵爆炸声,伴随着一个响亮的女声,穿透尘土飞了过来。
待尘埃落定,柳归烟看向来者,她已经在跟白龙对峙上了。
那女子看起来才不过二八光景,力气却极大,只见她一脚踩在一个杂派小卒的头上,手里拎着一个鼻青脸肿的汉子,举得高高的,还转了几个圈,把他丢给白龙,白龙顺势一接,轻轻搭了搭脉,发现只是被揍晕了,便放下了他。
“姑娘何事?”白龙依旧淡淡的,丝毫不慌。他手里拎着锅勺,面汤正缓缓往下流,流进了大锅里,那姑娘使劲嗅了嗅鼻尖,面露喜色。
“面多少钱一碗?”姑娘豪气的叉着腰,毫不客气的指着大锅:“来一碗呗。”
白龙面色如常:“一两纹银随便吃。”
“哈?!”姑娘额角暴起青筋,一脚踹翻脚下的人:“黑店!妥妥的黑店!你怎么不去抢鹿迟国的银库呐!”
白龙微微摇摇头,叹息道:“姑娘伤了我的人,怎么好意思坐在我店里吃面?”
姑娘丝毫不觉得脸红,也不觉得尴尬,依旧豪气冲天的指着白龙,命令道:“鸢阳宗地界强者为尊,我要是赢了,你可得给我面吃。”
杂派的人在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砸场子的来了!”
“白龙,上啊!”
“白老板威武!”
“芜湖——”
白龙环视一周,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白龙淡淡道:“你要挑谁?”
那姑娘环视一周,指了指迟雪尽:“就他衣着华贵,应该是个头头吧?姑娘我就不挑姑娘了,挑个爷们随便打打。”
迟雪尽正要起身,白龙却拦住了他。
“姑娘,不可。”白龙恭恭敬敬回答。
“为何?”姑娘挑眉。
白龙放下锅勺,站在桌椅之间的空隙上:“因为我才是领头人。”
姑娘似乎被噎了一下,但是立刻恢复了高傲的神气,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他是头头呢……这样啊,也行,你要是输了,就陪我走一趟,打个人。”
白龙微微笑着:“可以。若是姑娘输了,就把情报留下。”
“情报?”姑娘似乎又噎了一下,“只要情报?”
白龙点头,姑娘挠头:“外一是假情报呢?”
白龙微微笑着:“那么算白某倒霉。”
那姑娘露出两颗虎牙:“老板这么爽快,我也不好骗人。我若输了,情报奉上。这可是个难得的情报哦!”
白龙站得笔挺,摆出架势,一脸安然:“愿闻其详。”
“那也要你赢了再说。”
姑娘虎爪抓向白龙面门,白龙以棍阻隔,将她甩了出去。她几次三番要近白龙的身,却三番两次被白龙拉开距离。
迟雪尽看着一脸淡然的白龙,附在柳归烟耳畔道:“那姑娘要吃亏的。”
柳归烟当然知道,那姑娘一看便是善于近身战,而白龙的棍子很长,直接拉开了距离,看起来他们要打很久了。直到一方体力不支,才会分出胜负。
柳归烟打了个哈欠,那姑娘看着身强体壮,白龙也丝毫不逊色,或许这是一场持久战呐。
顺子递给柳归烟一杯水,柳归烟小口啜着,迟雪尽一直在关注战场。忽而耳畔生风,柳归烟往后一倒身子,一张板凳呼啸而来,砸翻了桌子上的空面碗,擦着桌子飞了过去。
柳归烟的手还擎着杯子,心里略有不满:……
怎么现在这情况是凡人打架,神仙遭殃呗?
整个面馆内乱成了一锅粥,那姑娘状态愈发精神,反而是白龙似乎有些倦怠。
姑娘一跃而上,打算擒住白龙,而白龙却一动未动,姑娘咧嘴一笑:“白老板,你这算是投降了?”
眼看姑娘手臂便要环绕住白龙脖颈,柳归烟又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战斗终于要结束了。
然而迟雪尽却轻轻地笑了。柳归烟睁开眼皮:嗯???
她看向战场,八个白龙持棍交叉锁定,将那姑娘架在半空,姑娘一脸茫然,而身前的白龙的脸皮却在一点一点往下掉。
白龙逐渐露出内里,竟然是一座泥像。
姑娘瞪大了眼睛,忽然回味出什么,顿时歇菜。
这白老板竟然是一直在用分身跟她打,还打了这么久,可见内力之深厚。
姑娘连声讨饶道:“得得得,白老板,我南宫阳阳愿赌服输。”
柳归烟一开始懒得听八卦,可是在听到她的名字时,手指不觉收紧了一些。
南宫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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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归烟看向她,而她大咧咧地跨腿坐在凳子上。
“其实呢,我今儿个来,原本是想让你们救救我哥……”
“你哥是……”柳归烟眉毛几不可查地抽了抽。
“南宫傻狗呗!”南宫阳阳摊了摊手,柳归烟:“……果然是他吧?”
南宫阳阳一脸嫌弃道:“我哥他打翻了鸢阳宗宗祠祠堂里的牌位,被鸢阳宗追杀了。”
迟雪尽挑眉不语,柳归烟插话道:“不是说南宫浦昭是杀人潜逃吗?”
南宫阳阳这才看向柳归烟,末了哦了一声,音调拖的老长道:“你就是跟我哥一起被通缉的倒霉蛋儿?”
柳归烟额角再度跳动,她压下脾气,示意南宫妹子说正事。
南宫阳阳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说是他杀的也不错,因为上一任宗主在得知我哥弄翻了牌位之后便一病不起,驾鹤西去了。”
柳归烟:额……
南宫狗的运气怎么这么背!
南宫阳阳继续道:“我怀疑,这是有人作势,要拉我哥做替罪羊。毕竟鸢阳宗强者为尊,说不定前宗主是被别的什么人杀的呢,不过,这人绝对不是我哥,我哥可没实力这么干……”
迟雪尽开口:“打翻的牌位有什么异常?”
南宫阳阳摇头:“这些事也是我从长辈那里听来的,毕竟我们南宫一族无召不得进入宗族境内,只有我哥可以去。不过我听到一些关于鸢阳宗的八卦……”
白龙打断了她的话语:“鸢阳宗八卦早已传得漫天过海,你得挑有用的回答。”
南宫阳阳瘪瘪嘴,切了一声:“好吧好吧,知道你们杂派消息灵通,我就爆一个劲爆的吧!”
周围人们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就想听听关于鸢阳宗的极品八卦。南宫阳阳满意的巡视一圈,再次开口:“鸢阳宗新宗主是个庶出,原本不可能成为宗主,可是恰好上一任宗主死掉了,而恰好我哥打翻了牌位,所以……”
柳归烟受不了如此磨磨唧唧的说话方式,想着这姑娘看起来豪爽,怎么说话如此遮遮掩掩?
于是她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柳归烟接话道:“所以,你哥联合现宗主,杀了前宗主,然后被当了挡箭牌!”
周围安静良久,只听南宫阳阳大吼一声:“啊???太狗血了吧?你是怎么想的——”
柳归烟撩了撩头发,睨着她:“不是吗?”
“你,你——”南宫阳阳语塞,“你好歹是跟我哥一起被通缉的人,怎么能这么想我哥呢?”
柳归烟出了一口恶气,心底舒坦了不少,迟雪尽噗嗤笑了,周围人倒吸冷气,南宫阳阳急忙朝周围摆手:“不不不,这位姑娘说的不对哈不对——”
柳归烟挑眉,看向迟雪尽:“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南宫阳阳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们知道火判决断吗?”
柳归烟点头,她继续道:“过几天就是审判我哥的日子了,而且刚好赶上鸢阳宗百年大祭,我们南宫一族可以进鸢阳宗宗祠祭拜,我原本想找你们丐帮帮忙,趁机救出我哥……”
南宫阳阳的声音越来越小,而迟雪尽的眼睛却亮了,柳归烟心道不妙。
还未等柳归烟阻止他,迟雪尽就已经说话了。
“南宫姑娘有办法进入鸢阳宗?”
17. 第十七章
闷热的内室空气稀薄,时不时传来用手扇风的呼呼声,南宫阳阳闻此一言,眼睛亮了。
“这位道友要去鸢阳宗做什么?”
迟雪尽十分平静地回答:“救南宫,找钥匙。”
柳归烟反驳道:“应该是找钥匙,再救南宫浦昭好吧。”
南宫阳阳闻言面色一喜,凑到柳归烟面前神秘兮兮道:“我哥没告诉你们,他就是鸢阳宗接受任务书之后,派到西部的钥匙吗?”
迟雪尽与柳归烟对视,前者讶异后者震惊,柳归烟清清嗓子,仰头看着南宫阳阳:“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不会是骗人的吧?你是不是故意骗我们去救南宫狗?”
南宫阳阳哧的一声笑了起来:“鸢阳宗他们怕惹事,就把唯一的外姓门徒推了出去。你们应该是在雁春山附近遇到的我哥,其他宗门我不知道,不过鸢阳宗遇上这种事,总会把麻烦往外推。钥匙必须是宗门亲传弟子的灵力晶核,所以他们便选了我哥。”
“那你哥完全可以在鸢阳宗等我们去……”柳归烟忽然记起什么,后半句话生生吞了下去。
对啊,南宫狗犯事了,不能回鸢阳宗。所以他才主动去了雁春山附近的赤桑镇,冒着被追杀的风险,等候他们。
迟雪尽见气氛低迷,便继续问道:“南宫姑娘,你有什么办法帮我们去鸢阳宗?”
柳归烟也看向她,南宫阳阳闻此一言先是开心,随后又担心起来:“鸢阳宗每隔百年就要举办祭祀活动,各方鸢阳宗门下势力都会到场,你们可以假扮我们南宫一族外族的人混进去。而此次祭祀,因为有我哥哥这个‘罪人’的存在,搞不好要进行火判的。”
白龙在一旁静静听着,跟顺子时不时交流眼神,看得柳归烟眼睛疼,柳归烟扭过顺子的耳朵,低声威胁道:“你有更好的法子?”
顺子摇头摇的像拨浪鼓,向迟雪尽求救:“道长,我只是个乞丐,除了跑得快,一无是处。”
迟雪尽笑了,笑得柳归烟心底打颤:“阿烟,松手吧,他不知。”
柳归烟不自觉松手,顺子立刻蹿到人群里,远离了这位暗藏杀机的“母老虎”。
南宫阳阳见事情已经达成,便高高兴兴起身,末了还对他二人道:“你们跟我走。”
“去哪?”柳归烟眨眨眼,跟在迟雪尽身后出门。南宫阳阳回道:“回我们南宫一族的根据地啊,现在族长出去游历,还没有回来。到时候你们就跟其他族人说,你们是我们南宫一族的外族人员,我帮你们打通关系。”
柳归烟无语望天:怎么不知不觉又多了好多麻烦事……但既已介入了南宫浦昭的因果无法逃脱,那就索性帮到底吧。
/
三日后,迟雪尽与柳归烟在南宫阳阳的精心打扮下,跟随南宫一族的车队进入鸢阳宗所在的火判山。
柳归烟透过车帘往外瞧,一辆辆马车缓慢前行,像是拥堵的蜗牛,她不禁打量起那些马车及其上面的标志。
司徒,东方,西门……
柳归烟回想起南宫阳阳之前告诉他们的各大氏族目前情况。
“目前呢,只有五大世家还算有点实力。排名第一的是鸢阳宗,第二的就是我们南宫一族啦!第三是东方一族,比东方一族略微弱一点的是西门一族,最后便是司徒一族了。”
柳归烟默默记下这些马车,其他家族都只来了两辆车,只有南宫一族来了三辆车。
柳归烟看向迟雪尽,迟雪尽心有所领会,告诉柳归烟:“我们是南宫外族,单独一辆车。”
柳归烟:“以前外族也来赴宴吗?”
迟雪尽:“不知。”
柳归烟:……
别一上山就被发现了就好。
正思及此处,马车停下了,柳归烟端正坐好,迟雪尽目视前方,车外传出南宫阳阳的声音:“……前面不让上车了?好的,我去告诉他们哈。”
紧接着是一溜小跑的脚步声,随后车帘被掀开,南宫阳阳笑看着柳归烟他们。
“烟师妹,迟师哥,我们接下来要步行上山了。”
柳归烟戴着兜帽,丝绦垂下刚好挡住眼睛,这丝绦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而不能从外面看到里面。
她一下车就获得了一众目光,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声。
“这位道友之前没见过啊,感觉比东方卿卿还要美。”
“不知她丝绦之下的眼睛,是否比得过东方家主的含情目。”
“我觉得,东方家两代人都不如这位道友。”
柳归烟微微挺起胸膛,心底嗤笑一声,莫名心情不爽。
含情目?呵呵,魔主的阎罗面,要不要让你们见识一下?
迟雪尽跟在她身后下车。他戴了一张半脸面具,遮盖住了下半张脸,露出一双淡漠的瞳,周围呼吸一滞,紧接着再次响起窃语声。
“这道长更帅啊——”
“他们是一对眷侣,还是师徒啊?”
“说不定是师兄妹呢。”
迟雪尽看向柳归烟,眉眼微微一弯,众人尖叫起来:“一定是道侣吧!一定是这样,不是的话我就表演倒立吃屎!”
柳归烟:……
呵呵。
二人跟在南宫阳阳身后,步入火判山入席。
席间零零散散坐着各家的修者,柳归烟四处打量,看到最靠近主坐位置的是一对女子,高位者面容如皎皎明月,温润柔和,肤色莹白,一双含情目漾着水波,想必这位就是东方家主,东方月白。
据南宫阳阳所述,这位东方家主自从前家主被鸢阳一族打败后,便一心修道,不理外界纷扰,甚至为了安宁的生活,还把家族秘籍一并交给了鸢阳一族,而鸢阳一族也按照约定没有去打扰她们清修。
坐在她身后的一位女子,傲雪凌霜,一脸寒气,但是眉目清秀,带着寒芒,气势逼人,让人心生向往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这位恐怕便是东方卿卿了。
据南宫阳阳所述,东方卿卿尊崇师道,不理世事,一心潜修,有小玉女的称号。
而此时柳归烟盯着她们看了好久,东方卿卿察觉视线,便看向柳归烟,这一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情感,看得柳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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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怔,赶忙移开视线。待东方卿卿的视线回转,柳归烟才敢继续打量其他人。
这位东方卿卿,有点意思。
而坐在东方一族对面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长者,眼睛很小,眼皮下垂,只露出一点瞳仁,还闪着精明的目光。
柳归烟:……
这人恐怕就是西门吹樱了吧。
西门吹樱,是这一代的西门家主,商业范围很广,几乎遍布整个极北之地,是一个典型的趋炎附势的小人,同时也是在知道东方一族把秘籍交给鸢阳一族后,也主动交出秘籍的一个家主。
要说世间人眼光偏见,东方一族因为美貌与女子身份,为了平安交出秘籍就被世人说是忠君。而西门一族交出秘籍,就被说是谄媚讨好。
只是晚了一步,时机不对;只是性格不同,世故不同,就要被区别对待?
不过,是非对错,其中因果,又有谁说的清呢?
还不是西门一族奸诈惯了,给世人留了嚼舌的素材吗?
柳归烟视线后移,看到了那只顾着喝酒的光膀汉子。
他应该就是西门吹樱的养子,西门门徒了。看他一身腱子肉,就知道也是个跟南宫阳阳一样的近身战人员。因为他在看到南宫阳阳之后,与她隔空对了对拳头,似乎在说:南宫小妹,改日切磋啊。
柳归烟:……
她视线看向身旁,那位坐在轮椅上一直擦拭自己的佩剑,一脸消瘦,面容阴郁的男子,应该就是司徒家主,司徒见三了。
司徒见三,曾经一身傲骨,因拒绝加入鸢阳宗,被上一任家主废去双腿,生生给打服了。
一代英豪剑修,就此陨落。
而他身后的俊朗男子,一直皱眉看向火判山顶,应该就是司徒明朗。
司徒明朗的手紧紧攥着佩剑,指节都在微微打颤。
柳归烟勾起唇角,看向迟雪尽。
这场宴会,我们说不定会找到盟友呢。
鸢阳家主姗姗来迟,据南宫阳阳说,这一代家主鸢阳熙乐是前家主鸢阳羲和的庶出弟弟,原本如果鸢阳羲和没有死,或者有后代的话,鸢阳熙乐不可能上位。他的宗主地位,是天时地利俱全的结果。
而又因为鸢阳熙乐前期韬光养晦,按兵不动;后期暴露实力,十分强悍。鸢阳宗一向以强者为尊,所以怨声载道也只存续了一个月,之后便都“俯首称臣”了。
鸢阳熙乐举起酒杯,露出歉意的表情,朗声道:“诸位盟友,恕本宗主怠慢,实在是有事耽搁了。来来来,本宗主先自罚一杯。”
西门吹樱第一个举起酒杯:“大哥说的是什么话,我等受鸢阳宗庇护,等这一时半刻也无妨,因为我等心甘情愿嘛,哈哈哈哈哈。”
东方月白也意思意思抬了抬酒杯,司徒见三没动,就在他们喝酒之际,一道白光闪现,出现在南宫一族的席前。
众人眉头一皱,看向南宫一族席间。待白光散去,一位松风意气的中年人站在他们之间。
“抱歉,鸢阳大哥,”中年人微微笑着,行了一礼:“南宫来迟了。”
18. 第十八章
自称南宫的中年人向鸢阳熙乐问候完,转身坐在了南宫一族席位之首。
柳归烟瞧了他一眼,普普通通的修者,普普通通的样貌,她视线正要回转,这位南宫家主却不巧朝她看了过来。
柳归烟立刻采取战术性微笑予以回应,南宫家主一愣,随即扭头看向南宫阳阳:“这姑娘是新来的?”
南宫阳阳立刻点头:“啊对对对,家主大人,她刚来的,来认个路。”
“鸢阳宗内宗弟子选拔在即,浦昭下落不明,不要轻举妄动。”
南宫阳阳疯狂点头,内心狂跳不止:家主这是发觉到他们的目的了?!
柳归烟听得清清楚楚,便朝南宫家主微微点头,后者又是一愣,柳归烟只听他跟南宫浦昭的爷爷南宫链说道:“这丫头知礼数,可否送去鸢阳宗?”
南宫阳阳显然听不到他们的交谈,此刻正心虚的直瞅柳归烟,柳归烟微微摇头,示意她淡定。
这南宫阳阳可能是个猪队友啊。柳归烟不禁如此认为。
不过也好,被送进鸢阳宗,就有机会救南宫狗了。柳归烟随即心情又好了起来。
宴席进行时,诸人觥筹交错,柳归烟只是象征意义地抿了一口酒,此酒辛辣刺喉,不够润滑,后劲泛苦,喝的柳归烟连连摇头,迟雪尽也只喝了一杯,可是再观其他人,似乎并不觉得此酒不适饮,反而一杯接一杯,谈笑风生间,颇有北地豪饮风情。
特别是南宫阳阳,身边已经倒了五个酒瓶,手里还拎着一瓶,柳归烟压低声音提醒她:“阳阳姑娘,别喝了,想想你是来干嘛的。”
南宫阳阳顿时来了精神,腾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酒瓶砸的震天响,吸引了一众或探寻或窃笑的目光。
众人放下酒杯,柳归烟只听见南宫家主叹息摇头道:“这丫头又该耍酒疯了。”
柳归烟:她该不会要硬碰硬吧?等等,又???
在柳归烟焦急与担忧与疑虑的目光下,南宫阳阳摇摇晃晃往中心场走去,待到地方后,只听她爆喝出声:“西门门徒,来战啊!”
柳归烟:额……
她一口老血差点呛死自己,只好转向西门门徒,希望他会理智一点。
谁知这一看竟不得了,西门门徒身边倒了八个酒瓶,柳归烟心说:完了,酒蒙子对酒蒙子,没完没了!这南宫阳阳果真不靠谱!
西门门徒饮尽杯中酒,站起身抱拳致意:“南宫姑娘莫要胡闹。”
柳归烟:吼吼吼太好了,这是个讲理的。
西门门徒看向鸢阳熙乐,抱拳行礼:“宗主,可以开始比试了吗?”
柳归烟:嗯???
敢情这是条听话的狗。
鸢阳熙乐举杯笑着:“年轻人有活力就是好啊,来来来,喝酒观战。”
西门吹樱不忘拍马屁道:“鸢阳宗主也很年轻呢。”
鸢阳熙乐笑得张扬:“西门宗主倒是老了些许。”
西门吹樱摸了摸带有褶子的脸,谄媚地笑着:“西门这不是日夜操劳境内生意,没有勤加修炼嘛。”
鸢阳熙乐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二位年轻人,意有所指道:“修炼可是大事,莫要耽搁。”
西门吹樱敬了鸢阳熙乐一杯酒,回答道:“西门一族只要经好商,为极北之地的钱操劳即可,打架这种事,不是有鸢阳宗主照顾嘛。”
鸢阳熙乐闻言眉梢眼角带着愉悦,柳归烟暗骂道:好个西门舔狗,既向鸢阳熙乐示了衷心,又告知他自己没有野心,如果他是真心投靠鸢阳一族,那么我们就麻烦了。
柳归烟移开视线:要想办法动动西门吹樱的钱袋子,让他倒戈,与鸢阳宗为敌……
视线移向司徒一族,司徒见三低着头喝闷酒,而司徒明朗似乎跃跃欲试。柳归烟眯了眯眼:他们跟鸢阳宗有仇,司徒明朗又少年意气,不若拉他们一起……
一阵叫好声传来,南宫阳阳将西门门徒按倒在地,同时还不忘贬低他的人格:“渣男,喝酒喝得多了不起啊?有本事说话啊!”
已经晕厥的西门门徒:……
席间某人捏紧了杯子,默默移开了视线。
南宫阳阳视线横扫全场,站得傲然:“还有谁来战?”
鸢阳熙乐呵呵笑着:“年轻人就是好啊,是不是?”
身后某人默默递上酒壶,给他满上。
“我来——”
南宫阳阳正高兴着呢,忽然来了个砸场子的,心情瞬间暴怒,待看清来者,忽然面露不屑。
“司徒小孩,近身战你可打不过我。”
司徒明朗没有理会这个酒蒙子,而是看向主席间的某人。
鸢阳熙乐手里的酒杯停在嘴边:……
他身后两位鸢阳宗亲传弟子,一位就是那个之前遇到的鸢阳溟狐,另一位身高比她略高,面目冷峻如雪地红梅,眉间坠着一点朱砂痣,唇线硬朗,微微抿起,似乎略带愤怒,此刻恰如那冬日初升的遥远的地平线。
“司徒明朗,休得无礼!”那人一下子合上折扇,用扇子指着他:“宗主之能,岂是你这小小附庸可比的?”
司徒明朗面色铁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握剑的手指节发白,微微颤抖。柳归烟朝他看去,这司徒二人倒是真的很像。
那朱砂痣还要理论,鸢阳熙乐忽然抬手制止了他,“鸢阳非非,不得无礼。”
他转向司徒明朗,微微一笑:“既然司徒家的亲传弟子要来讨教,本宗主自然奉陪。剑来——”
南方顺着太阳的方向,立即飞来一束火红,如果在普通人看来,就像是天边流火,是太阳的火焰疾驰而来。
那束火红在鸢阳熙乐周身转了三圈,然后稳稳落在他手里。
鸢阳熙乐横举佩剑,有些得意的介绍道:“这是我的佩剑火羽,今天机会难得,就让各位弟兄们开开眼。”
司徒明朗似乎是觉得这是个证明自己实力,为宗门扬眉吐气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毅然一脚踏入中央空地,与鸢阳熙乐对峙。
司徒明朗朝鸢阳熙乐一剑刺去,鸢阳熙乐轻松躲避,二人剑锋相触,发出刺耳轰鸣。
三招之后,司徒明朗与鸢阳熙乐进入状态。
司徒明朗幻化出三柄剑,分三个方向,直直朝鸢阳熙乐而去,颇有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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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他而后快的意味。
鸢阳熙乐运起灵力,火羽周身暴涨,火焰肆虐,将袭来的金剑悉数溶解,火焰吞噬了周围,将他二人包围其中。
大概十招之后,鸢阳熙乐击败司徒明朗,司徒明朗右臂微微挂彩。
火羽舔舐了司徒明朗的鲜血,虽然只有一滴两滴,却散发出五彩般的光华。鸢阳熙乐不动声色将火羽入鞘,用右手压制住它,司徒明朗并未察觉异常,只是满脸不甘与怨愤。
鸢阳熙乐走上前递给司徒明朗一条帕子:“包扎一下吧。”
司徒明朗接过帕子,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见他低低道:“谢鸢阳宗主赐教。”
鸢阳熙乐哈哈一笑:“江山代有才人出,诸位后辈皆是英才啊!”
司徒明朗灰溜溜回到席间,又是一番喝酒议事,便到了傍晚。
据鸢阳溟狐所述,鸢阳宗为诸位盟友准备了客房,可供休息。
更为贴心的是,每个家族占一套院落,隔音效果很好,不必担心泄露谈话内容。
西门吹樱:“哈哈哈,鸢阳大哥太贴心啦!不过我们能有什么话怕鸢阳大哥听呢?”
司徒二人:……
东方二人:……
南宫几人:……
柳迟二人:……
看起来这鸢阳熙乐是有准备的,此番救南宫狗恐怕困难重重。
柳归烟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珠一转:既然隔音好,是不是就是说明,拉帮结派更加方便了?
她看向司徒二人,司徒明朗用帕子捂着手臂低头不语,司徒见三盯着膝上的佩剑,还在不停地擦拭着。柳归烟跃跃欲试,她要先把司徒二人拉过来!
纵观刚刚司徒明朗的路数,他是个极佳的剑道人才,只是似乎刚刚出徒,与佩剑相性不佳,看起来也年幼很多,是经验不足所致。
此番对上经验丰富的鸢阳熙乐,司徒明朗这只修剑谱毫无实战经验的雏鸟,必败无疑。
众人酒足饭饱,便各自回房。柳归烟特地留意了各家族所在的院落。
司徒一族在南宫一族的对面,隔着一条架着小木桥的人工湖与两排黄杨树;东方一族在南宫一族旁边,隔着一道长廊与一座茅房;西门一族距离最远,在南宫一族斜对角,需要通过东方一族的长廊,再经过人工湖的石质墩桥才能到达。
至于鸢阳一族,则居住在火判山顶,不在半山腰。不过鸢阳溟狐与鸢阳非非受命,带着鸢阳宗门人在半山腰巡逻视察,二人交替休息。
鸢阳溟狐在东方一族偏房休息,与东方一族主卧隔着一块小空地;鸢阳非非在南宫一族偏房休息,也与南宫一族主卧隔着一个小院。
柳归烟算计好时间,她打算等鸢阳溟狐巡视之时去东方一族游说外加听墙角,等鸢阳非非休息之时避开鸢阳溟狐去司徒家跟西门家探探口风。
至于迟雪尽,他必须留下,以备应付南宫族长以及随时可能会来拜访的其他宗门的人,如果有人找阿烟,迟雪尽就可以说她已经睡下了。
柳归烟与迟雪尽商量过口风,确保口径一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19. 第十九章
“哐——”
“你个渣男去死吧——”
柳归烟窝在墙角,一动不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柳归烟一出门就遇上状况了?
/
之前柳归烟见天色已晚,与迟雪尽打好照面便匆匆出门,刚走到院落长廊中心,忽得传来一声爆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似乎是南宫阳阳的声音,柳归烟不觉好奇起来,紧接着她便蹲在南宫阳阳屋檐下,只听哐的一声,似是有重物砸在墙上,紧接着一声闷哼,那人与柳归烟隔墙相倚。
随即柳归烟意识到不对劲,这不是南宫阳阳的房间。而是……
那人开口,令柳归烟猝不及防:“阳阳,都是误会……”
果然是鸢阳非非。柳归烟瞪圆了眼,南宫阳阳跟鸢阳非非他俩……嗯???
南宫阳阳似是一脚踩在鸢阳非非身上:“你是不是盯上了东方卿卿?”
鸢阳非非挣扎了一下,又被南宫阳阳踩了回去:“她能看上你?”
鸢阳非非沉默了,南宫阳阳见此更加愤怒:“你个脚踏两只船的渣男——”
屋内响起了耳光声,清脆响亮,听得柳归烟脸颊一麻。
“我哥情况怎么样了?”南宫阳阳步步紧逼,柳归烟只听得鸢阳非非的倒气声:“他还好吧……嘶姑奶奶饶命,他真的还好……”
“好在哪?”南宫阳阳继续逼问。
“他……明天就解脱了。”鸢阳非非如实回答。
“放屁!我哥会怕火判?”南宫阳阳走到窗边,身影照在窗户纸上。
“鸢阳非非,我警告你。”她又转回原处,继续道:“保下我哥,此事既往不咎。保不下……”
南宫阳阳轻笑一声:“我让你在整个极北之地身败名裂!”
柳归烟只听了一半,知趣退出,赶紧往司徒二人处赶去。她边走边寻思:南宫阳阳跟鸢阳非非有奸情?!
还未等她反应,前方传来脚步声,柳归烟顺势躲在檐廊一角,借着黄杨遮掩,悄悄往外看。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瞎了眼睛。那两个不知礼数的东西,竟然在花坛内解手!!!
柳归烟气愤不已,反手催动灵力,滋长黄杨生长,黄杨抽枝发芽,给他们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黑暗里看不清楚,他二人便以为是对方扇的,顿时互掐起来。
还未等柳归烟出了这口恶气,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怎么回事?”
二人回头,柳归烟内心叫遭,竟然是鸢阳溟狐!
鸢阳溟狐走上前,二人立刻站好,她随手摸了摸黄杨枝杈,朝着柳归烟藏匿处大喝:“谁在那?”
柳归烟:完了完了完了,要被抓包了怎么办?
柳归烟一动不动,可是不代表鸢阳溟狐也按兵不动。见林间没有动静,鸢阳溟狐给了他二人一个手势,三人包抄行进,打算瓮中捉鳖。
可柳归烟不想当鳖,在鸢阳溟狐等人来到柳归烟所在的地方时,却什么也没看到。
“奇怪,”鸢阳溟狐狐疑着,正要抬头,一只黑猫从高处落下,刚好砸中鸢阳溟狐的脸。
鸢阳溟狐叫了一声,顺势抬手一抓,却抓了个空,黑猫一跃而去,逐渐远离他们。鸢阳溟狐似乎感觉到异常的能量波动,赶快带人去追,待人走后,柳归烟自黄杨树间跳下。
幸好,这里有树杈,还有噬忆兽。柳归烟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默默保佑噬忆兽无事。而下一刻,噬忆兽便出现在她腰间。
柳归烟恍然大悟,噬忆兽现在没有实体!它只是以黑猫形态为媒介在行动,没有灵力修为的人根本看不到它!
柳归烟打算前往司徒的院落,但是噬忆兽却指出了相反的方向。柳归烟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噬忆兽的决定。
她原路折返,跃上墙头,翻进了东方一族所在的院落。
顺着噬忆兽的指引,柳归烟站在偏房一角,屋内有动静,柳归烟往里看去,鸢阳溟狐似乎在看一副画。
画上执念颇深,已经肉眼可见的聚集成堆,可惜除了柳归烟,其他人都看不到。忽得听闻一声哨响,柳归烟警觉藏身,鸢阳溟狐自门口出现,她看了看天色,带上屋门离去。
柳归烟目送她远去,跃跃欲试翻进屋内,打开了画册。
经过仔细翻阅,柳归烟心底有了疑问:这画上的怎么都是一个人?
这个人还不是鸢阳溟狐,是其他的女子。
难道……鸢阳溟狐喜欢女子?柳归烟又仔细看了看那女子,模样确实标致:画的一角落着“月明”二字,确实符合这位女子的姣好容貌。这画中女子打一眼看去,就像是柔媚婵娟一般,雾雾蒙蒙,令人神往,似乎想要更进一步去触碰她。
柳归烟伸出手,还未碰到画中人,屋外再次传来响动,柳归烟心虚的合上画册,立即撤退。却看到进来的是东方卿卿。
柳归烟忽然停住了步伐:……要不,再等等?
只见东方卿卿视线停留在那画册之上,微微摇着头:“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她吗?”
柳归烟这下确定无疑:鸢阳溟狐确实跟这个女子是一对!
东方卿卿见鸢阳溟狐还没有回来,便兀自坐下等候,不消一刻,她回来了。
柳归烟蹲的腿有些麻,刚换了个姿势,就听到东方卿卿开口:“火判仪式有些麻烦。”
鸢阳溟狐没有说话,东方卿卿继续道:“我查到的是,火判仪式乃鸢阳宗最初的宗主所设,是祈求鸢阳宗万代安康之说,但是其他的我查不到。关于火判仪式的启动方式,以及如何蒙蔽火判的眼睛,我查不到。”
鸢阳溟狐叹息一声:“辛苦姐姐了,如果她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安心的。至于南宫浦昭,听说鸢阳非非在帮他想办法,似乎还找了你。”
东方卿卿点头道:“确实,可是我帮不上什么忙。”
对话继续进行,柳归烟越听越不对劲,好像似乎……南宫狗命不该绝?!
柳归烟悄悄退出,按计划往西门那边走去。南宫一族,东方一族以及鸢阳一族,看起来好像关系很好是怎么回事?
柳归烟愈发难以理解,她理了理思绪:鸢阳溟狐的爱人跟东方卿卿是故交,而南宫阳阳的爱人是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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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非非?!
眼下,鸢阳非非与鸢阳溟狐关系存疑,还需要再探探情况。
因为柳归烟现在已经从东方一族处出来,再返回南宫一族经过木桥去司徒一族有些绕路,柳归烟便决定先去西门一族看看。
柳归烟刚翻进西门吹樱屋檐下,西门一族的院落大门被推开,鸢阳非非走了进来,径直走向西门吹樱的房间。
西门吹樱此刻正点着油灯算账,听到动静抬头看,发现是鸢阳非非,便又低头继续工作。
“西门宗主可真敬业,已经这么晚了,竟然还在工作。”鸢阳非非阴阳怪气道。
“还不是手下没人,产业又很庞大,哎——”西门吹樱无奈抱怨着。
“听闻你跟东方卿卿最近走得很近?”西门吹樱转移了话题,鸢阳非非听到东方卿卿这四个字后明显一顿,只听西门吹樱继续道:“听闻东方卿卿跟鸢阳月明关系不错,后日火判,怕是要有两位佳人伤心憔悴了。”
鸢阳非非开口道:“岂止是两位,要是那南宫浦昭真的被判刑了,我家那位会把我撕碎了喂狗。”
西门吹樱继续道:“南宫阳阳?那可是个好姑娘,哎,鸢阳老弟,你的脸怎么了?”
柳归烟不住窃笑,鸢阳非非摸了摸脸,一副懊恼语气:“别提了,都是误会,误会。”
西门吹樱自觉转移了话题:“后日火判,恐生变故。”
鸢阳非非叹息一声:“可不,一看便知。”
西门吹樱眯起了眼,眼底一抹精光划过:“你猜,她们会不会合谋闹事?”
鸢阳非非翻了个白眼:“西门前辈这是在套我的话?那么非非不知。”
“哈哈哈哈哈,”西门吹樱笑得前仰后合:“老夫已经归顺鸢阳宗这么些年,好久没看到乐子了。特别是年轻人的乐子。”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倒是希望年轻人有些闯劲,鸢阳宗守旧几百年,该换换风水了。”
鸢阳非非一愣:“没想到前辈竟然是这种人。”
西门吹樱把算盘敲得噼啪响:“活得太安逸了,总得有些波折吧。鸢阳月明的事,其实怨我。如果我看好我家那孩子,也不至于他俩都……”
柳归烟眼见时辰过大半,只得匆匆离去,她还要去司徒所在的院落,鸢阳月明难道不是鸢阳溟狐的爱人?她跟西门家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鸢阳非非跟鸢阳溟狐的关系……
柳归烟来到司徒一族窗下,还未蹲稳,只听窗户大开,一个年轻的声音自窗口飘出:“师尊,今夜月好圆啊。”
柳归烟抬头去望,心底疑问丛生:“哪有月亮?她怎么没看到?”
就在柳归烟思索之际,一杯凉茶从高处泼下,浇了柳归烟一身,柳归烟当即瑟缩了一下,勉强没有出声。
屋内静了静,一个浑厚的声音开口:“屋外的小老鼠,别躲了,出来吧。满院子乱蹿,可获得了什么情报?”
柳归烟按兵不动,忽然头顶剑光一闪,她在地上打了个滚,抬起头便看到司徒见三的影子出现在窗前,而司徒明朗就站在他身旁。
“南宫一族的外族小姑娘,要进来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