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弃我如敝履?我认皇姑》 第十七章 老洛家不能再死人了! 厚重的太极殿门轰然洞开,两个盔甲染尘的御林军铁卫,几乎是拖着一个人影,粗暴地摔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大殿里回荡。 秦王洛骁猛地抬起头,束发的玉冠早已不见,灰白的头发散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脸上沾着干涸的泥污和几道细小的血痕。 他身上那件象征亲王尊荣的蟒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裹满了泥泞和草屑,狼狈得如同刚从阴沟里捞起。 “逆子!你还有何话说!” 龙椅上,靖武帝洛承天的声音如同九天寒冰,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雷霆震怒,砸得整个太极殿嗡嗡作响。 秦王洛骁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 他环顾四周—— 高踞龙座、满面杀机的父皇。 两侧丹墀下,那些或惊恐、或幸灾乐祸、或极力掩饰着什么的皇兄皇弟、衮衮诸公…… 最后,他那双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里,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 “哈哈哈……” 嘶哑、破碎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越来越大,越来越狂放,在空旷的大殿里撞出令人心悸的回音,如同夜枭啼血。 “父皇!”他猛地收住笑声,脖子上的青筋因嘶吼而根根暴起,直指龙椅,“您问我有什么话说?好!儿子问您!当年玄天门,您带着亲兵踏着先帝爷的血泊走进这太极殿时,您可曾想过……手足之情?!可曾想过……父子天伦?!” 轰! 如同一个无形的巨雷在所有人头顶炸开! 群臣脸色煞白,几个老臣更是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倒。 这是无人敢提的禁忌! 是深深掩埋在皇家威仪之下、最污秽血腥的疮疤! 靖武帝的脸瞬间由铁青转为骇人的紫红,他猛地一拍龙案,震得玉玺笔架叮当乱跳:“混账!住口!你……你竟敢……” “我为何不敢?!” 秦王洛骁像是彻底豁出去了,声音尖利地打断帝王,“您能做得,我洛骁为何做不得?!太子心胸狭窄,刻薄寡恩!魏王庸懦无能,只知蝇营狗苟!晋王耽于享乐,不堪大任!还有那个……” 他充血的眼珠子猛地扫向角落,带着刻骨的怨毒和难以置信的屈辱,“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汉王洛烬!一个只知道在赌坊妓馆厮混的废物!他们哪一个配坐这江山?哪一个能比我洛骁强?!” “你——!” 靖武帝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秦王,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不服!” 秦王再次嘶吼,声音因极度的不甘而扭曲,“南郊大营!我几万精锐铁骑!怎么会……怎么会栽在洛烬那区区五百杂兵手里?!那毒烟!那滚石!那陷坑!那无处不在的鬼鼓!环环相扣,狠毒刁钻!这绝不是洛烬那个废物能想出来的!绝不是!他背后有高人!定有高人助他!父皇!我不服!这输得不明不白!我不甘心啊——!” 秦王嘶吼着失败的原因,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靖武帝的心上。 他原本滔天的怒火被这过于具体、过于匪夷所思的战法描述硬生生压下去一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惊愕。 南郊之战……竟是这样赢的? 那个废物老四……真能指挥出这等邪门的战法?还是说…… 一丝疑虑,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帝王的心头。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第一次带着深深的审视,越过群臣,落向大殿角落里那个努力缩着身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柱子阴影里的汉王洛烬身上。 然而,秦王最后的“不甘心”三个字,如同滚油泼进了烈火! 靖武帝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大殿! 他指着癫狂咆哮的秦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了调,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最后的怒吼: “闭嘴!逆子!你只配在烂泥里打滚!看看你口中的‘废物’!洛烬!朕的老四!他只带了五百人!就打得你这自诩天纵奇才的‘天兵’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你还有脸不服?还有脸提什么高人?!废物!你才是彻头彻尾的废物!连洛烬脚底的泥都不如!来人!给朕把这大逆不道的畜生拖出去!砍了!立刻!马上!砍了——!” “砍了”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开!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 太子洛宸几乎是应声而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的颤音,“二弟……二弟他……他是一时糊涂!求父皇看在……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饶他一命吧!手足相残,乃人伦惨剧,儿臣……儿臣不忍啊!” 他深深叩首,肩膀微微耸动,仿佛真的在为兄弟的命运悲泣。 魏王洛曹吓得浑身肥肉乱颤,也跟着噗通跪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父……父皇!老……老大说得对!二……二哥罪该万死!可……可毕竟是骨肉至亲……求……求父皇法外开恩……留……留他一条贱命吧……” 他语无伦次,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金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亲王常服。 “父皇开恩!”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 “秦王殿下罪孽深重,然……然……” 求情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带着虚伪的惶恐。 一片混乱的求情声中,角落里的汉王洛烬,身体却猛地绷紧了! “父皇!不能杀!不能杀啊!” 她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虎毒尚且不食子!那是您的亲儿子!是老洛家的亲血脉!秦王他……他该死!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是父皇!杀了……杀了就真没了啊!” 她仰着头,眼睛死死盯着龙椅上暴怒的帝王,那里面的情绪复杂得惊人——有恐惧,有豁出去的决绝,更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痛楚: “老洛家的血……这些年流得还不够多吗?!自家人……自家人对着自家人捅刀子……还要捅到什么时候才算完?!父皇!不能再杀了!老洛家……真的不能再死人了啊——!”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荡。 满殿死寂! 所有虚伪的求情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子洛宸猛地抬起头,惊愕万分地看着那个跪在殿中、形如疯魔的废物四弟,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魏王更是吓得忘了发抖,张着嘴,活像只离水的鱼。 龙椅上,暴怒的靖武帝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跪在下面、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汉王洛烬。 那双总是浑浊、怯懦、躲闪的眼睛,此刻却像燃着两簇幽暗的火,里面翻涌着他从未在这个儿子身上见过的激烈情绪—— 那不是对权力的渴望,也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一种近乎悲怆的祈求? 第十八章 擢升为辅国监政王! “哈哈哈——!” 秦王洛骁突然爆出一阵癫狂大笑,震得整个太极殿嗡嗡响。 他脸上泥污混着血,头发散乱,蟒袍破烂,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挨个扫过替他求情的兄弟。 “省省吧!”他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在地上,指着装模作样的太子和吓得哆嗦的魏王,“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用不着你们求情!” 他猛地转向龙椅上气得浑身发抖的靖武帝,脖子梗得老直,“父皇!要杀就杀!我洛骁输了就是输了!认栽!” 这话简直是往滚油里泼水! 靖武帝“哐当”一声,把龙案上的玉玺都震得跳了起来,指着秦王的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逆子!逆子啊——!” 太子洛宸噗通又跪下了,膝行两步,声音带着哭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父皇息怒!二弟他……他是失心疯了!您别听他的胡话!” 魏王洛曹也吓得赶紧帮腔,声音抖得不成调:“是……是啊父皇!二哥他……他糊涂了!您……您消消气!” 他一个劲儿朝秦王努嘴。 角落里,汉王洛烬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趁着混乱往前挪了两步,一把拽住秦王那破破烂烂的袖子,压着嗓子,声音又急又哑:“二哥!你少说两句!认个错!求父皇开恩啊!” 秦王正被怒火和屈辱烧得理智全无,猛地被这废物四弟一拽袖子,就像被点着的炮仗! 他猛地甩开洛烬的手,力气大得差点把洛烬带个跟头,那眼神,恨不得生吃了洛烬:“滚开!你这废物!要不是你坏老子大事!老子现在早他妈……”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懂—— 他恨透了洛烬搅了他的局! “够了——!” 靖武帝的咆哮声几乎掀翻殿顶,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帝王威压让所有人瞬间噤声,连秦王都被吼得噎了一下。 靖武帝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秦王。 失望、暴怒,还有一种深沉的、被戳中痛处的疲惫。 秦王却像是豁出去了,被这眼神一激,反而扬起下巴,带着一种近乎恶毒的嘲讽,对着龙椅上的老父,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出来: “父皇!您气什么?您都这把年纪了,黄土埋脖子的人了!还舍不得那把椅子吗?行!您就抱着它!抱着它坐到死!坐到烂!千万别让出来!千万别给我们这些……您看不上的儿子!我们啊,不配!您就一个人坐穿它吧!哈哈哈哈哈……” “住口——!!!!” 靖武帝的怒吼声嘶力竭,带着一种破音的尖利! 他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站不稳,被旁边的老太监死死扶住。 整个太极殿死寂得可怕,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连呼吸都忘了。 秦王这话……太毒了!太诛心了! 这是把皇帝最后一点父子情分都踩进泥里,还碾了几脚! 太子和魏王吓得脸如金纸,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钻进金砖缝里。 汉王洛烬也彻底傻了,呆呆地看着状若疯魔的秦王,又看看龙椅上摇摇欲坠、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父皇。 他知道,秦王这次彻底完了。 靖武帝喘着粗气,扶着龙案,胸膛像破风箱一样起伏。 他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秦王洛骁……大逆不道……罪无可赦……即刻……革去亲王所有爵位、职衔……押入……天牢死囚室……等候……发落!给朕……拖下去!” “遵旨!” 几个如狼似虎的御前铁卫立刻上前,毫不留情地将还在冷笑的秦王洛骁架起,粗暴地拖了出去。 秦王没有挣扎,只是那怨毒的目光,最后扫过龙椅上的父亲,扫过装死的太子和魏王,最后狠狠钉在角落里的洛烬身上,才消失在殿门外。 沉重的殿门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身影。 大殿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靖武帝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跌坐回龙椅,疲惫地闭上眼,手指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下面跪着的人,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低沉: “汉王洛烬、晋王洛炆……” 洛烬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和莫名的悲凉里,反应慢了半拍。 晋王洛炆却是耳朵一竖,立刻响亮地应声:“儿臣在!” 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激动和期待—— 来了来了!封赏来了! “……临危不乱,洞察奸谋,率部平叛,功在社稷。” “晋王洛炆,加食邑三千户,赐黄金万两,明珠十斛,准其入兵部行走,参赞军务。” 洛炆心里乐开了花! 兵部行走!参赞军务! 这可是实打实的权力啊! 离他梦想的“兵马大元帅”又近了一步! 他立刻叩首,声音洪亮:“儿臣叩谢父皇隆恩!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汉王洛烬……” 靖武帝的目光落在洛烬身上,停顿了一下,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比看晋王时多了点别的东西,“……正式擢升为辅国监政王,加双亲王俸,赐丹书铁券。秦王谋逆一案,及其叛军俘虏安置、帝都防务重整、伤亡抚恤等一应善后事宜,由汉王……全权监国处置!” “辅国监政王”?! “全权监国处置”?! 这几个字砸下来,不仅洛烬懵了,连太子洛宸都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冒犯的强烈愤怒! 让洛烬这个废物……正式监国?!还处理这么大的事?!父皇疯了吗?! 洛烬自己也傻了,嘴巴张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想缩脖子,想说“父皇我不行”,可对上龙椅上那双疲惫却带着审视和……一丝奇异期待的眼睛,那句推辞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太子洛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最得体的恭谨笑容,上前一步,躬身道: “父皇圣明!四弟此番立下大功,理当重用!儿臣也正有此意!秦王谋逆,其罪当诛!其所遗京畿重兵之职,关系帝都安危,不可一日无主!儿臣举荐,兵部侍郎徐彪,他为人忠勇,熟知军务;另,吏部主事陈庆,他精明干练,可协理城防营庶务。此二人皆是可用之才,定能……” 太子的话还没说完,角落里那个还跪着的“废物”汉王,像是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 他猛地抬起头,也不看太子,直接对着龙椅上的靖武帝,却异常清晰、干脆利落地打断: “父皇!儿臣举荐一人!可掌秦王旧部精锐骑兵营!” 所有人都是一愣。 洛烬咽了口唾沫,顶着太子瞬间变得冰冷刺骨的目光,硬着头皮,飞快地报出那个名字: “原北境边军斥候伍长——霍胜胥!年十七!擅骑射,精奇袭,有万军之中斩将夺旗之勇!儿臣担保,此子可用!绝对比某些……嗯……花架子顶用!” 他差点把“草包”俩字秃噜出来,赶紧刹住车。 十七岁?斥候伍长?万军之中斩将夺旗? 这名字和资历一出,大殿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 太子洛宸的脸色,彻底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龙椅上,靖武帝疲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听到霍胜胥这个名字时,极其细微地眯了一下。 他看了看梗着脖子、一副“我就推荐他了爱咋咋地”模样的汉王,又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眼中暗流汹涌的太子。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夺: “准。霍胜胥……暂代骁骑营统领之职。晋王、汉王所举荐人选,着吏部、兵部核议具奏。退朝。”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老太监连忙上前搀扶。 第十九章 靖武帝的心里话! “父皇——!” 太子洛宸的喊声被沉重的殿门无情截断。 他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合拢,隔绝了里外,也把他翻腾的怒火与不甘死死关在了冰冷的宫廊里。 砰! 拳头狠狠砸在光洁的金砖上,骨节破裂,血珠迅速在明黄的地面洇开一片刺眼的红。 可这痛楚,压不住他心口那团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绞痛的烈焰。 霍胜胥? 十七岁?边军斥候伍长? 老四竟敢推举这种货色接管骁骑营? 而他,堂堂太子,力荐的徐彪、陈庆,父皇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更可恨的是那个“准”字!轻飘飘一个字,就把秦王留下的京畿利刃,塞进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兵手里!塞进了老四的棋盘! 是打脸?还是警告? 洛宸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根根暴起。 他猛地一撩明黄蟒袍下摆,对着那扇仿佛隔绝了天地的殿门,直挺挺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金砖上,闷响一声。 他脊背绷得笔直,目光死死锁住门缝里透出的那丝微弱光亮,眼神里淬着毒,像是要把这扇门、连同门后那至高无上的意志一起洞穿。 他必须跪下去。 跪到父皇见他!跪到父皇收回那道荒谬的命令! 殿内烛火通明,浓郁的龙涎香也化不开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靖武帝洛承天深深陷在宽大的龙椅里,闭着眼,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仿佛要将朝堂的纷争和方才那场父子对峙的难堪都揉碎按进骨头里。 龙椅后方的阴影深处,一个裹着玄色劲装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悄无声息。 只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穿过阴影,紧紧盯着窗外庭院里那个跪得如同石雕、浑身凝固着愤怒与屈辱的明黄色身影。 “陛下,”黑衣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太子……还在外面跪着。” “奴才实在不明白。秦王倒了,京畿兵权这块肥肉,太子想拿,情理之中。您为何……偏要顺着汉王?上次让他暂理监国,已是破例。这次,竟让一个十七岁的无名小卒执掌骁骑营?这不明摆着打太子的脸,逼他……”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完。 靖武帝揉按额角的手停住了。 他缓缓睁开眼。 深陷的眼窝里,浓重的疲惫之下,是数十年帝王生涯淬炼出的、冰寒刺骨的锐利与了然。 他没看身后的黑衣人,目光投向虚空某处,嘴角却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打他的脸?”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他的脸面,值几两重?” 黑衣人呼吸一窒。 “你只看见朕顺着老四,”靖武帝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润的墨玉扳指,温润的触感丝毫没有软化他话语里的寒意,“怎么不问问,朕还没闭眼呢!他老大就把手伸得那么长!排除异己,安插心腹,徐家、陈家……六部都快成他东宫的自留地了!他当朕是瞎子?还是当朕已经死了?!” 最后一句陡然拔高,蕴藏的雷霆之怒震得烛火猛烈摇晃,殿内光影乱颤。 黑衣人身形在阴影中绷得死紧,头垂得更低。 靖武帝胸膛起伏几下,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声音重新沉冷下来,却浸透了刻骨的失望:“朕警告过他!不止一次!告诉他,为君者,要有容人之量!他听进去半句了吗?没有!全当了耳旁风!” “看看他干的好事!秦王洛骁!朕给他兵权,是让他拱卫京畿,不是让他造.反!他是怎么对秦王的?猜忌!提防!削权!恨不能把秦王手下的兵都换成他东宫的人!硬生生把一个还算能用的,逼反了!” “这次要不是老四那个不成器的,还有老六误打误撞,提前在南郊堵住了秦王……现在的帝都是什么光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洛宸担得起吗?!他这个太子,担得起万世唾骂吗?!” 殿内死寂,只剩下靖武帝沉重的呼吸和烛芯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 过了好一会儿,靖武帝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异样,带着一丝探究的玩味:“至于老四……废物?” 他嗤笑一声,缓缓摇头,目光变得幽深难测:“五百人!还是晋王卫戍营临时拼凑的杂兵!对上秦王几万精锐……他是怎么把秦王钉死在南郊那片烂泥地里的?毒烟?滚石?金汁?还有那搅得人心惶惶的鼓声?” 靖武帝眼中的疲惫被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取代,精光闪烁,如同终于窥见了猎物隐藏的踪迹:“还有今天在朝堂上,他替秦王求情……‘老洛家的血……不能再流了’……你听听!这是一个整天混迹赌坊妓馆的废物能说出来的话?那眼神……朕在他眼里从未见过!深不见底,冷得像冰!” 靖武帝猛地坐直身体,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瞬间弥漫开来:“朕给他监国之权,给他兵权,让他去收拾秦王留下的烂摊子,就是想看清楚!看看他洛烬,到底是真烂泥糊不上墙,还是……一直在装!” 指节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龙椅扶手,笃、笃、笃,每一声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压一压太子,让他收敛些,别只盯着龙椅,忘了储君的本分,这是一层。”靖武帝的目光,毫无温度地投向窗外庭院里跪着的明黄身影,“另一层……” 他微微侧首,视线扫过身后阴影里的黑衣人,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期待: “若老四真是在装……装了十几年,连朕都差点被他蒙过去……那他的心机、手段、这份隐忍……就太惊人了。惊人到让朕……都不得不重新掂量。” 窗外,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撕裂沉沉的夜幕,瞬间映亮了庭院中太子洛宸那张因屈辱和暴怒而彻底扭曲变形的脸。 轰隆——! 紧随其后的炸雷,裹挟着天地之威,狠狠砸在皇宫上空,仿佛也重重砸在靖武帝那句充满冰冷算计的话上,在空旷的寝殿内激起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回响: “朕倒要好好看看……朕这两个儿子……太子和汉王……到底哪一个,更配坐稳这把染血的椅子!” 第二十章 旧部重逢与美人姐姐! 汉王府的书房里,洛烬毫无形象地瘫在圈椅里,两条腿直接架在书案上,沾着泥点的靴子晃得人眼晕。 她暴躁地扯着身上那件水红色、绣着并蒂莲的轻软肚兜,勒得她龇牙咧嘴。 “嘶——!李忠!这玩意儿是不是又做小了?勒死老娘了!”她一边扯一边对着空气抱怨,“天天裹那破布条子,憋得胸都快炸了!这好不容易换回点舒服的,还紧!” 门外候着的李忠,眼观鼻鼻观心,毫无波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王爷,尺寸是照旧做的。” 洛烬气得翻了个白眼,一抬头,正好看见洛珩端着盘新烤的、撒了盐和野花椒粉的馍片推门进来。 她立刻把火气转移:“看看!看看你爹我过的什么日子!监国?辅国监政王?屁!连件舒坦肚兜都是奢望!这破日子,还没在赌坊里逍遥!” 洛珩眼皮都没抬,把馍片盘子“啪”地放在书案上,顺手把她碍事的脚丫子从自己的图纸上扫下去:“父王,您再嚎,今天的烧鸡腿就归李忠了。” 烧鸡! 洛烬瞬间蔫了,这两天全靠这玩意儿吊着她监国的精气神。 她悻悻地抓起一块馍片塞嘴里,恶狠狠地嚼着,含糊嘟囔:“小崽子,翅膀硬了,敢威胁你爹……嘶,不过今天这馍片烤得确实香,火候正好!” 洛珩没理她,自顾自看着桌上摊开的帝都防务图。 几日后,一封边关来的信送到他手上。 …… 帝都南门外,官道旁尘土飞扬。 洛珩一身利落的青布袍子,骑在马上,远远就看见几个风尘仆仆的身影牵着马等在酒肆旁。 为首两人,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刀疤,正是卫定疆。 另一个年纪很轻,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得像鹰隼,正是霍胜胥。 “卫大哥!胜胥!” 洛珩翻身下马,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 “洛兄弟!” 卫定疆大步迎上,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洛珩肩上,差点把他拍个趔趄,声音洪亮,“好小子!信里说得不清不楚,只说有泼天富贵等着兄弟们!老子还以为你小子在边关憋疯了说胡话呢!” 霍胜胥没说话,只是用力抱了抱洛珩,眼神亮得惊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兄弟们都在后面!”卫定疆侧身一指。 后面还有三四个同样精悍的汉子,都是洛珩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生死兄弟,个个激动地围上来。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悦耳、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插了进来:“泼天富贵?小洛洛,姐姐我可只信你这个人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从霍胜胥身后闪了出来。 嘶—— 饶是卫定疆这等见惯生死的老兵油子,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个极其惹火的女人! 一身利落的胡服剪裁得体,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衣襟微拢,腰肢纤细,流畅的线条向下延伸,在紧致的皮裤包裹下更显曲线玲珑。 她脸上带着明媚张扬的笑容,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正是小楠楠。 她比洛珩大三岁,当年洛珩从蛮子屠刀下救下的舞姬,后来成了他身边最神秘的侍女。 “楠姐!” 洛珩眼中也掠过一丝惊喜。 小楠楠咯咯笑着,像一阵带着甜香的风,直接扑了过来,毫不避讳地一把搂住洛珩的脖子,丰盈的胸脯紧紧压在他手臂上,红唇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小没良心的!一走这么久,连个口信都没!想死姐姐了!” 说着,还伸手在洛珩腰间的软肉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 洛珩身体微微一僵,耳根不易察觉地红了,无奈道:“楠姐,别闹,兄弟们看着呢。” “看就看呗!”小楠楠松开他,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地扫过一旁看傻了的卫定疆、霍胜胥等人,最后又落回洛珩身上,笑容狡黠,“姐姐我这么好看,还怕人看啊?小洛洛,你脸皮还是这么薄。” 卫定疆干咳两声,老脸微红,赶紧招呼众人:“都傻愣着干啥!走走走,先进去喝口酒,赶了这么久路,嗓子都冒烟了!” 他拉着还有点懵的霍胜胥和其他兄弟,赶紧往酒肆里钻,把空间留给那对叙旧的男女。 酒肆里,几碗烈酒下肚,气氛热烈起来。 洛珩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而坚毅的面孔,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卫大哥,胜胥,还有兄弟们,有件事,得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清晰地说道:“我现在,是汉王世子,洛珩。” 噗——! 霍胜胥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全喷在了对面卫定疆的衣襟上。 “啥玩意儿?!”卫定疆顾不得擦身上的酒渍,眼珠子瞪得像铜铃,差点把桌子拍碎,“汉...汉王世子?那个...那个传说中烂泥扶不上墙的汉王?他儿子?!洛兄弟,你...你没发烧吧?” 洛珩苦笑一下,将如何被寻回东宫,如何撕毁玉牒,如何认了汉王做父,又如何卷入秦王谋反、助汉王立下大功,最终汉王擢升辅国监政王,自己成为世子,以及他如何举荐卫、霍二人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酒肆里一片死寂。 卫定疆张着嘴,手里的酒碗都忘了放下。 霍胜胥更是死死盯着洛珩,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生死兄弟。 其他几个兄弟也全傻了眼。 “世子...爷?” 一个兄弟喃喃道,感觉舌头都打结了。 “妈的...这比老子当年带三十人冲五百蛮子包围圈还邪乎...”卫定疆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狠狠抹了把脸,眼神复杂地看着洛珩,随即又猛地爆发出豪迈的笑声,“哈哈哈!好!好小子!老子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管他娘的什么王不王世子不世子!你洛珩,永远是老子过命的兄弟!你举荐老子,老子这条命就卖给你了!刀山火海,皱一下眉头老子是你孙子!” “对!世子爷!我们跟定你了!” 其他兄弟也反应过来,激动地低吼。 霍胜胥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洛珩面前,端起自己那碗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重重顿在洛珩面前,眼神锐利如刀锋:“十七岁当统领?我接了!洛大哥,你看好吧!那支骁骑营,我霍胜胥一定给你练成一把捅穿东宫的尖刀!” 少年锐气,锋芒毕露。 洛珩心中激荡,端起酒碗,环视众人:“好!有兄弟们这句话,我洛珩,必不负诸位!以后,同富贵,共生死!干!” “干!” 几只粗陶碗重重碰在一起,酒水四溅,男人的誓言在简陋的酒肆里回荡。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 小楠楠不知何时坐到了洛珩身边,挨得极近,身上那股甜腻惑人的幽香一个劲儿往洛珩鼻子里钻。 她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洛珩和兄弟们喝酒吹牛,偶尔插几句妙语连珠的话,逗得满桌大笑。 她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极其自然地凑近洛珩,带着薄茧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廓。 她抬手,细心地替他擦拭额角因酒意和激动渗出的一层薄汗。 动作温柔又亲昵。 “瞧瞧,都出汗了。”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娇嗔,温热的呼吸拂过洛珩的颈侧,“多大的人了,还跟毛头小子似的。” 洛珩身体瞬间绷紧,那温软的触感和萦绕鼻尖的浓郁香气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紧贴着自己手臂的惊人弹性,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楠姐,我自己来……” 他有些不自在地想偏开头,耳根的红晕蔓延到了脖颈。 小楠楠却像没听见,反而用布巾轻轻按了按他发烫的耳垂,红唇勾起一抹狡黠又妩媚的弧度,凑得更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钩子的气声低语:“小洛洛,脸皮还是这么薄啊?姐姐帮你擦汗,你慌什么?还是说……几年不见,忘了姐姐的好了?” 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指尖在他耳垂上暧昧地轻轻一刮。 洛珩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头顶,差点把持不住。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燥热和悸动,故作镇定地低声道:“楠姐,别闹,兄弟们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呗,”小楠楠收回手,笑得花枝乱颤,饱满的胸脯随着笑声微微起伏,晃得人眼晕,“姐姐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指尖在洛珩结实的小臂上轻轻一点,留下一点酥麻的触感,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秋后算账的娇蛮,“你欠姐姐的账,咱们可得……慢、慢、算。” 第二十一章 霍胜胥动了! 就在这时,酒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被人“哐当”一脚狠狠踹开。 一股子浓烈的脂粉气和酒气混着冷风灌了进来,冲散了屋里的暖意。 一个穿着宝蓝锦缎长袍、油头粉面的年轻公子哥儿,一步三晃地闯了进来。 他左右各搂着一个浓妆艳抹、衣衫半透的女子,那俩女子被他勒得直皱眉头,却又不敢挣开。 “妈的!什么破地方!连个像样的雅间都没有!” 公子哥儿嘴里骂骂咧咧,一双被酒色浸淫得有些浑浊的眼睛,像饿狼一样在昏暗油腻的酒肆里扫来扫去。 突然,他目光死死钉在了洛珩身边的小楠楠身上。 小楠楠一身利落的胡服,紧束的腰身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那腰肢纤细得仿佛一掐就断,偏偏又韧劲十足,连着饱满的臀线,在粗糙的胡服下透着一股野性的性感。 蜜色的肌肤在油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与周围灰头土脸的汉子、油腻的桌椅形成强烈对比,像一块掉进泥里的美玉。 公子哥儿眼睛瞬间直了,口水差点淌下来。 他一把推开左右搂着的庸脂俗粉,踉跄着就朝洛珩这桌凑过来,眼神黏在小楠楠身上,嘴里啧啧有声: “哎哟喂!今儿真是走了大运了!这破地方,竟藏着这么个极品尤物!”他舔了舔嘴唇,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小楠楠身上逡巡,尤其在纤细的腰肢和饱满的胸脯上流连,“瞧瞧这腰,这身段……啧啧,还是个小蛮子?北凉来的吧?够味儿!够劲儿!”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喷出一股恶臭:“嘿嘿嘿,小美人儿!爷还没尝过蛮子的滋味呢!听说你们草原上的娘们儿,都跟野马似的,够烈!正好,让爷骑一骑,试试你这蛮子母马的成色!保管让你舒坦得忘了北凉老家在哪儿!” 说着,那只戴着硕大金戒指的咸猪手,就淫笑着朝小楠楠那盈盈一握的细腰狠狠抓了过去! “滚开!” 没等那爪子落下,一声冰冷如刀的断喝响起! 洛珩猛地站起,高大的身影瞬间挡在小楠楠身前,隔开了那只恶心的手。 他眼神沉静,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寒意,直直盯着那公子哥儿:“嘴巴放干净点!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公子哥儿的手抓了个空,还被洛珩的气势慑得一滞,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他上下打量洛珩,见他穿着普通的青布袍子,虽然气质不凡,但在这破酒肆里,能是什么人物? 他身后那几个汉子,看着倒是凶悍,但穿着更差,一股子边关穷酸兵的土腥味儿。 “嗬!哪来的狗东西,敢管你赵爷的闲事?”公子哥儿挺了挺肚子,一脸倨傲,唾沫星子横飞,“知道爷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我爹,是太子东宫少詹事赵元魁!正儿八经的从三品!是太子爷的心腹!东宫属官!懂吗?太子爷!储君!未来的天子!这京城里,谁敢不给我爹面子?谁敢不给我赵明德面子?” 他越说越得意,仿佛他爹已经是宰相了。 他指着洛珩的鼻子,趾高气扬:“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爷面前装大瓣蒜?识相的,赶紧把你身后那蛮子小美人儿乖乖送到爷怀里来!再把你这几个穷酸兄弟,给爷磕头认错!爷心情好了,兴许赏你们几两银子买棺材!不然……” 他狞笑一声,眼神阴狠:“信不信爷一句话,让你们这群边关来的臭丘八,全他娘的去护城河里喂王八?” “哦?”洛珩看着他唾沫横飞的样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无尽的嘲弄,“太子东宫少詹事?赵元魁?”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酒肆里的嘈杂,一字一顿,如同冰珠砸地:“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谁?” 赵明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嗤笑一声:“你?你他妈能是谁?穿得跟个跑堂的似的,在这破地方喝马尿,还能是天王老子不成?行啊,你说!你他妈是谁?说出来让爷乐呵乐呵!” 洛珩微微扬起下巴,眼神淡漠地看着他,清晰无比地吐出几个字: “汉王世子,洛珩。” “汉王世子?洛珩?” 赵明德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像被冻住的猪油。 他眨巴了两下小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爆发出一阵更加夸张、更加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哎哟我的娘哎!汉王世子?洛珩?哈哈哈……笑死爷了!真是笑死爷了!”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飚了出来,指着洛珩的手指抖得像抽风,“就你?就你这身打扮?在这破酒肆里跟一群臭丘八喝马尿?你是汉王世子?哈哈哈……你要是汉王世子,爷他妈就是玉皇大帝他亲爹!” 他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脸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讥诮:“谁不知道汉王洛烬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整天除了吃喝嫖赌屁都不会!他那刚认回来的便宜儿子,听说就是个在泥地里打滚、跟野狗抢食的野种!穿得人模狗样,就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还敢冒充世子爷?我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眼神恶毒:“别说你不是,就算你真是那个野种世子又怎么样?一个认了废物当爹的野种!在太子爷眼里,连条狗都不如!也敢在爷面前充大尾巴狼?给爷提鞋都不配!识相的,赶紧滚开!别耽误爷快活!” 赵明德骂得唾沫横飞,极尽侮辱之能事。 他没注意到,洛珩身后那桌的气氛,在他骂出“野种”两个字时,瞬间降到了冰点! 霍胜胥原本锐利的眼神,此刻已彻底化为两柄淬了剧毒的冰锥! 少年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他死死盯着赵明德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暴戾的杀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眼底疯狂凝聚! 卫定疆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怒狮。 小楠楠脸上那妩媚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霜,红唇紧抿。 就在赵明德骂得最起劲,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洛珩脸上,那只带着金戒指的手再次不知死活地越过洛珩,想再次去抓小楠楠的胳膊时—— 一道身影快如鬼魅! 霍胜胥动了! 第二十二章 我霍胜胥一人做事一人当! 酒肆里,时间像是被霍胜胥那快如闪电的一刀劈得凝固了。 “噗嗤!” 利刃切入骨肉的闷响,格外瘆人。 赵明德那颗还残留着惊愕和不可置信表情的脑袋,像个被一脚踢飞的蹴鞠,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最终撞在油腻的墙角,留下一条刺目的猩红轨迹。 无头的腔子晃了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浓烈的血腥味猛地炸开! “啊——!!杀人了!!!” 短暂的死寂后,尖叫声几乎掀翻了酒肆的破屋顶。 原本看热闹的、缩在角落的酒客,此刻如同被滚水浇了的蚂蚁,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往外疯逃。 桌椅被撞翻,碗碟摔得稀碎,一片狼藉。 眨眼间,酒肆里除了洛珩一行,只剩下瘫软在柜台后、面无人色的掌柜和小二。 卫定疆第一个反应过来,魁梧的身躯猛地窜到霍胜胥面前,一张黑脸气得煞白,眼珠子瞪得溜圆,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揪住霍胜胥的衣襟,几乎把他提离地面,声音都劈了叉: “霍胜胥!你他娘的疯了?!那是谁?!那是太子东宫少詹事的亲儿子!从三品大员的独苗!你…你你…你一刀就把他脑袋给摘了?!” 霍胜胥被卫定疆揪着,身体绷得像块石头,脸上溅了几点滚烫的血珠,眼神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少年人不管不顾的狠劲。 他梗着脖子,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卫大哥!我忍不了!这狗杂种当众辱骂世子是野种!字字句句都在往世子心窝子里捅刀子!他还敢用他那双脏手去碰楠姐!我霍胜胥的刀,专砍这种不长眼的畜生!死不足惜!” 他猛地挣开卫定疆的手,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扫过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最后落在洛珩脸上,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决绝: “世子!人是我杀的!刀是我动的!我霍胜胥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给您和王爷添麻烦!我这就去投案!要杀要剐,我认了!” 说着,他抬脚就要往门外冲。 “站住!” 洛珩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子,瞬间冻住了霍胜胥的脚步。 洛珩走到霍胜胥面前,眼神沉静得可怕,深处却翻涌着压抑的怒火。 他抬手,重重按在霍胜胥紧绷的肩头,那力道沉稳如山:“抵命?呵…” 卫定疆看着洛珩那异常镇定的眼神,心头那股灭顶的恐慌奇异地被压下去一丝。 他咬了咬牙,噗通一声单膝跪在洛珩面前,声音带着恳求:“世子!胜胥年轻气盛,他是为了护您和楠姑娘才……求您!一定要救救他!他…他才十七啊!不能就这么折在这王八蛋手里!” 洛珩伸手,一把将卫定疆从地上拽起来,语气不容置疑:“他是我兄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洛珩保他!”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酒肆,最后落在小楠楠身上。 她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还算镇定,对着洛珩微微点了点头。 “走!”洛珩不再废话,转身大步流星走出酒肆,“回王府!” …… 汉王府书房。 洛烬正四仰八叉地歪在太师椅里,一手抓着个油光锃亮的烧鸡腿啃得满嘴流油,另一只爪子还意犹未尽地伸向盘子里最后一只鸡腿,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美滋滋地盘算着: “嗯…下午赢了老六那铁公鸡三百两,晚上再去金钩坊翻个本…明天让李忠买十只…不!二十只烧鸡!管够!嘿嘿…” “王爷!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忠那平平板板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急促,猛地推开书房门。 洛烬吓得一哆嗦,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吧嗒”掉在地上,沾满了灰。 她心疼得“哎哟”一声,还没等发火,就看到洛珩带着一群人呼啦啦涌了进来,个个脸色凝重,尤其是那个眼生的少年,一身杀气,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点。 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洛烬的心脏。 “又…又怎么了?”洛烬的声音都变了调,屁股下意识地往椅子深处缩了缩,“小崽子!你…你这出去一趟,又给本王捡什么宝贝回来了?” 洛珩言简意赅,声音冷硬:“父王,霍胜胥,就是儿臣举荐的骁骑营统领。” 他侧身,露出身后一脸倔强的霍胜胥。 “他刚在南门外酒肆,把太子东宫少詹事赵元魁的独子赵明德,”洛珩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砍了。” “砍…砍了?!”洛烬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又腿一软,噗通跌坐回去,那张刚因烧鸡而红润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砍…砍了?头…头掉了?” 霍胜胥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带着少年人的硬气,却也有一丝认命的决然:“王爷!人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姓赵的辱骂世子,言辞不堪入耳,还欲对楠姑娘行不轨!我忍无可忍,拔刀杀之!霍胜胥不后悔!要杀要剐,我认了!绝不连累王爷和世子!” 他豁然转身,对着眼圈发红的卫定疆重重抱拳:“卫大哥!兄弟对不住!以后…世子就拜托你多照应了!”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 洛珩再次喝止,声音比刚才更沉。 洛烬此刻才像是从巨大的惊吓和荒谬中找回一丝神智,她指着霍胜胥,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残叶: “小崽子!你…你给本王捡回来的是个什么煞星啊?!啊?!昨天刚封的辅国监政王!监国大印还没捂热乎呢!今天!就今天!你的人就把太子心腹属官的独生子给剁了?!你…你这是嫌你爹我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她猛地捶了一下椅子扶手,痛心疾首:“太子!太子那边正愁找不到把柄弄死我呢!昨天朝堂上父皇硬塞给我监国大权,他那眼神…那眼神恨不得生吞了我!这下好了!瞌睡送枕头!人赃并获!还是他娘的当众杀人!杀的还是他东宫属官的亲儿子!这是把天捅了个窟窿啊!他…他这次要不把我这辅国监政王的皮扒下来,再把你我这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我洛烬两个字倒过来写!”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让洛烬几乎语无伦次,她感觉刚吃到肚子里的烧鸡都在翻江倒海。 就在一片绝望和混乱中,一直沉默的洛珩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油,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慌什么?天还没塌。” 洛珩这八个字像冰水,滋啦一下浇在洛烬脑门冒出的白烟上。 她噎住,瞪圆了眼:“不…不慌?小崽子!脑袋都他妈滚到墙角了!血淌了一地!太子的人这会儿怕是已经提着刀在路上了!你告诉我怎么不慌?拿什么不慌?拿你那碗糊糊去堵太子的嘴吗?!” 洛珩没理会她的炸毛,眼神沉静得吓人,只盯着她问:“父王,秦王谋逆一案,牵涉的官员抄家、罚没的赃银、还有兵部、工部为平叛临时支用的款项,这些账目,现在是不是都在您手里?归您这个全权监国处置的辅国监政王管?” 洛烬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点头:“是…是在本王这儿啊。那堆烂账看得老子头都大了!怎么?”她狐疑地眯起眼,“你小子又憋什么坏水?别告诉我你想在这堆烂账里做文章?太子那边可正愁找不到由头咬死我们呢!” “由头?”洛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笑容毫无温度,看得洛烬后脖颈发凉,“死人不会开口。活人的嘴,可以撬开。太子想借赵明德的死人头,还有霍胜胥这把杀人的刀,往我们脖子上架,那我们就先把他递过来的另一把刀——这堆烂账,给他掰折了!” 第二十三章 汉王的手笔!五百万两的亏空! 洛烬听得云里雾里,但“掰折太子的刀”这话她爱听,立刻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按捺不住的好奇: “掰折?怎么掰?快说!你小子是不是又有什么邪门歪道的鬼点子了?” 洛珩目光锐利如刀,语速飞快:“太子不是傻子。他吃了昨天朝堂上的亏,这次必定双管齐下!一面用赵明德的死,咬死霍胜胥滥杀无辜,攻击您识人不明、纵容部下行凶,动摇您刚得的监国大权!另一面,必定会死死揪住秦王谋逆案的后续处置,尤其是——账目!”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户部尚书陈文礼,可是太子的钱袋子,算账的老狐狸!他一定会在您负责的这堆烂账里做手脚,找出亏空贪墨的证据!到时候,杀人案加上贪墨案,两顶大帽子扣下来,您这辅国监政王的位置,连同儿臣这颗脑袋,还有霍胜胥的命,全得完蛋!” 洛烬倒抽一口凉气,脸又白了:“他…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洛珩冷笑,“所以,当务之急,不是等太子发难,而是我们先发制人!把这堆烂账,尤其是涉及钱粮出入的账目明细,先理清楚!理得明明白白,让他陈文礼想下蛆都找不到缝!账目干净了,他这一条腿就瘸了!只剩赵明德那条腿,我们还能周旋!” “理…理账?”洛烬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混合着心虚、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眼神开始左右飘忽,“那…那账目…本王…本王不是正在看嘛…慢慢看…不急…不急哈…” 洛珩太了解她这副德性了,眼神陡然一厉,上前一步,逼视着她:“父王!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您还想糊弄?!账本呢?秦王谋逆案相关的所有账目,尤其是涉及大额钱粮支取的账目明细,立刻拿给我看!” “看…看什么看!”洛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带着色厉内荏的尖锐,“本王是监国!账目…账目本王心里有数!用不着你个小崽子指手画…画脚!” “心里有数?”洛珩的声音冷得像冰,“好,那您告诉我,截止昨日,户部划拨用于抚恤阵亡将士家属、安置俘虏、修缮帝都破损城防的专项银子,总数是多少?支出了多少?结余多少?现在存放在哪个库房?由谁具体掌管?账实是否相符?” 一连串具体到毫厘的问题,像一把把精准的小锤子,砸得洛烬头晕眼花,哑口无言。 她张着嘴,额头开始冒汗,眼神躲闪得更厉害了。 “父!王!”洛珩逼近一步,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账本!现在!拿出来!否则,等太子的人拿着他们精心准备的亏空账目找上门,我们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洛烬被他逼得退无可退,看着儿子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碎了。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一跺脚,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愤: “行行行!给你!给你看!看吧看吧!看完别吓死你个小兔崽子!” 她骂骂咧咧地转身,走到书房角落一个巨大的、落满灰尘的紫檀木立柜前。 那柜子看着就笨重无比。 洛烬磨磨蹭蹭,极其不情愿地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插进锁孔,拧了半天才打开。 柜门一开,一股陈年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卷宗、簿册,杂乱无章。 洛烬在里面扒拉了半天,嘴里嘟嘟囔囔,最后才从最底层,吃力地拖出一个比砖头还厚、封面油腻腻甚至沾着几点可疑油渍的硬皮大账本,仿佛那东西有千斤重。 “喏!看吧!都在这里头了!秦王案所有支用开销的账目明细!看死你!” 她把账本往洛珩怀里一塞,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眼神飘向屋顶,不敢看洛珩的眼睛。 洛珩皱着眉,嫌弃地抹掉封面上的油渍,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沉甸甸的账本。 李忠立刻机灵地端来一盏更亮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洛珩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划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 他看得极快,眉头却越皱越紧,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最后黑得像锅底。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和洛烬越来越粗重的、带着心虚的呼吸声。 终于,洛珩翻页的手指猛地顿住!停在一页汇总的结余项上。 他盯着那个数字,看了足足三息,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死死钉在洛烬那张强装镇定却难掩慌乱的脸上,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五百万两?!白银?!结余栏是空的?!还他妈倒欠户部五百万两?!父王!你监国监的什么国?!监到国库亏空五百万两?!你还敢说你没贪?!!” “放屁!谁贪了!”洛烬被骂得跳脚,脸涨得通红,又急又气又羞,“老子…老子是那种人吗?!” “那银子呢?!”洛珩啪地一声把账本拍在旁边的书案上,巨大的声响吓得洛烬一哆嗦,“五百万两!不是三文钱!飞了?!被耗子啃了?!说!银子去哪了?!” 洛烬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看着儿子那双燃烧着怒火、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的眼睛,巨大的压力让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眼神闪烁,嘴唇哆嗦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憋了半天,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细若蚊蝇、带着无尽羞耻的声音: “…输…输光了…” “什么?!” 洛珩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陡然拔高。 “输光了!都输光了!”洛烬猛地抬起头,破罐子破摔地喊出来,“秦王造.反前那阵子…老子…老子心里烦!压力大!就…就去金钩坊玩了几把…想着…想着小赌怡情…谁知道…谁知道那骰子跟灌了水银似的!手气背到家了!越输越想翻本…越翻本输得越多…最后…最后就…” 她说不下去了,颓然地瘫回椅子里,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抖动,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那模样,哪还有半点王爷的威风,活脱脱一个输光了全部家当、走投无路的赌徒。 “金钩坊?” 洛珩捕捉到这个关键的名字,眼神锐利如刀,“帝都最大的销金窟?谁开的?” 李忠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平板无波,却字字清晰:“回世子爷,金钩坊明面上的东家是商人钱贵,但实际掌控者,是南郡韩家。韩家在帝都的产业,多由其旁支子弟韩林出面打理。而韩家本宗家主韩嵩,现任南郡太守,其嫡长女,是太子妃徐明姝的闺中密友,嫁入了太子母族徐家。韩嵩本人,早年曾与陛下…有过同窗之谊。” “南郡韩家?太子妃的密友?徐家的姻亲?还和陛下有旧?”洛珩咀嚼着这几个名字,眼中的寒芒越来越盛,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冰冷、极其危险的弧度,“好…好得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猛地转头,看向还捂着脸沉浸在巨大羞耻和恐惧中的洛烬,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 “父王,您知道这五百万两亏空意味着什么吗?” 洛烬从指缝里露出一只惊恐的眼睛。 洛珩俯下身,凑近她,一字一句,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宣判: “这意味着,一旦陛下知晓,您这身好不容易穿上的亲王蟒袍,会被当场扒下来!您这身细皮嫩肉,会被活生生地剥下来!挂在午门外的旗杆上,风干示众!让全帝都的人都看看,我们大靖朝的辅国监政王,是怎么把国库输给太子妃的娘家走狗的!” “剥…剥皮?!”洛烬吓得魂飞魄散,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又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剥皮! 风干示众! 那画面光想想就让她肝胆俱裂! 第二十四章 伪造圣旨?假传圣谕? 洛珩垂眸,看着地上这滩抖得不成样子的爹,眼底毫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 他没直接回答,声音沉静得可怕:“父王,儿臣问您,陛下是否常与那南郡太守韩嵩有书信往来?” 洛烬愣了一下,不明白这时候问这个干嘛,但求生本能让她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有!有有有!那韩嵩老狐狸,仗着早年跟陛下同过窗,三天两头就递折子、写家信!陛下也爱跟他唠嗑几句!韩嵩对陛下的字,熟得…熟得怕是化成灰都认得!” “很好。”洛珩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令人心底发寒的弧度,“那父王您…模仿陛下的御笔字迹,是不是能以假乱真?连韩嵩也分辨不出?” “那是自然!”洛烬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随即像是被自己的话烫着了,脸上那点刚冒头的得意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声音都劈了叉,“你…你你你!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伪造圣旨?!假传圣谕?!我的老天爷!你嫌咱爷俩死得不够快是不是?!嫌午门旗杆上挂的皮囊不够多是吧?!” 她指着洛珩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整个人几乎要炸毛。 洛珩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李忠。” 一直如同泥塑木雕般侍立在阴影里的李忠,无声地动了。 他迅速从书房角落取来一卷明黄、质地细腻坚韧的贡品丝绢,一方端砚,一支紫毫御笔,还有一盒暗香浮动的御制朱砂墨。 动作麻利地将这些物件在书案上铺开、摆正。 那明黄的颜色刺得洛烬眼睛生疼,仿佛看到了催命符。 她腿一软,又想往下瘫,却被洛珩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父王,慌什么?” 洛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穿透恐惧的镇定,“儿臣有那么蠢?会让您写那掉脑袋的东西?” 他拿起那支沉甸甸的紫毫笔,塞进洛烬因恐惧而冰凉僵硬的手里,顺势将她按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 洛烬握着笔,感觉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手抖得根本控制不住,笔尖的紫毫在明黄绢面上划出几道凌乱可笑的墨痕。 她哭丧着脸,声音发颤:“那…那你让本王写…写什么?” 洛珩俯身,一手撑在书案上,一手稳稳按住洛烬那只剧烈颤抖的手腕。 他的气息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送入洛烬耳中: “就写——借款壹仟万两。” 轰! 洛烬脑子里像被丢进了一颗炸雷! “多…多少?!”她猛地扭头,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难以置信地看着洛珩,“一…一千万两?!小崽子!你疯了吧?!你这是想借钱?你这是想直接抢了韩家的祖坟啊!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狮子大开口是不是?!”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让她几乎要跳起来,却被洛珩铁钳般的手死死按在椅子上。 “父王,”洛珩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冷静,“您想想,韩家开金钩坊,日进斗金,五百万两不过是他们几个月的流水。何况,他们背后是太子妃,是太子!为了太子的大业,区区一千万两,韩家掏不掏?韩嵩敢不敢不掏?” “可…可这是假的啊!”洛烬声音带着哭腔,“拿着陛下的字迹去骗钱?韩嵩老狐狸能看不出来?他要是转头捅到陛下那儿…” “他看不出来!”洛珩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他对陛下的字再熟,那也是‘像’,不是‘是’! 只要形神足够相似,在巨大的利益和陛下的威压面前,他不敢不信!更不敢去赌!” 他凑得更近,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而且,父王,这一千万两,不是白拿。它,就是您输掉的那五百万两窟窿,加上…我们翻本的本钱!更是插进韩家、插进太子心窝的一把刀!韩家出了这笔血,就得从别处找补…比如,太子府?到时候,太子的钱袋子,还能那么干净吗?账目上的破绽,不就自己露出来了?赵明德那条人命案,我们才有筹码去谈!” 洛烬呆住了。 她看着洛珩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听着他条分缕析、将弥天大祸转化为致命武器的谋划,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却又夹杂着一丝…疯狂的心动? 翻本…堵窟窿…还能反咬太子一口? 这诱惑太大了! 大得足以让她暂时压下对剥皮的恐惧。 她握着笔的手,依旧抖得厉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目光死死盯着案上那方刺目的明黄绢布,仿佛那是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又像是通往生路的独木桥。 “父王,”洛珩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槌,重重敲下,“写,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不写…”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等着被剥皮吧!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洛烬粗重、混乱的喘息声。 洛烬凝神屏息,手腕悬空,笔走龙蛇。 顷刻间,一行行遒劲有力、锋芒内敛却又带着帝王雍容气度的字迹,流畅地出现在明黄绢帛上。 那字迹,赫然与靖武帝洛承天平日批阅奏章的手书一般无二! 洛珩看着,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 这便宜爹,本事都点在歪门邪道上了。 字迹墨迹渐干。 洛烬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虚脱般地瘫在椅子里:“写…写完了…你看行吗?” 洛珩拿起那张还散发着墨香和朱砂气息的借条,仔细端详片刻,满意地点点头:“足以乱真。韩嵩老狐狸也绝对看不出破绽。” 洛烬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挣扎着要站起来:“那…那本王这就亲自去南郡会馆找韩嵩那老小子!拿着这个,让他把一千万两乖乖吐出来!不!让他把本王输的那五百万两也补上!让他出点血!” “你?”洛珩斜睨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省省吧。就你?一个刚输掉五百万两国库银子的烂赌鬼?人品早就烂大街了!你去?只会坏事!” 洛烬被噎得脸一红:“我…我怎么了?我可是监国辅政王!” “正因为你是监国辅政王,还是个众所周知的赌徒,你去了,韩嵩反而会起疑。”洛珩冷冷道,“赌徒什么事都敢干,伪造圣旨、敲诈勒索更是不在话下。他只会认为这是你输急了眼,设下的又一个拙劣骗局,不仅不会给钱,转头就会把这东西捅到陛下和太子那里,正好坐实你贪墨亏空、胆大包天的罪名!到时候,你剥皮,我掉脑袋,霍胜胥也得陪葬,大家整整齐齐挂在旗杆上。” 洛珩的话像一盆冰水,把洛烬刚升起的希望小火苗彻底浇灭。 她张了张嘴,无力反驳,颓然道:“那…那谁去?总不能…让李忠去吧?他更不像啊!” 洛珩将那张借条小心地折叠好,收进一个不起眼的锦囊里,揣入怀中,语气平淡道:“我去。” “你?!”洛烬惊愕地看着他,“你…你行吗?那韩嵩可是个老狐狸!” 洛珩整理了一下衣袍,眼神沉静:“对付老狐狸,有时候生面孔反而更好。父王,您就在府里,该吃吃,该喝喝,稳住。记住,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您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不再看洛烬,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书房。 洛烬看着儿子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还在微微发颤的手,喃喃道:“这…这小崽子…胆子比老子还肥啊…” 第二十五章 银票到手!韩嵩老头乐麻了! 翌日,南郡会馆。 这里是南郡韩家在帝都的核心产业,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洛珩递上拜帖,自称汉王世子洛珩。 通报进去不久,一个穿着员外常服、面容清癯、眼神精明的老者便亲自迎了出来,正是韩家家主韩嵩。 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拱手道:“哎呀呀,不知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世子快请里面奉茶!” 洛珩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丝疏离的客气:“韩家主客气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 韩嵩端着茶盏,轻轻吹拂着茶沫,眼神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最近搅动帝都风云的年轻世子。 他脸上笑容依旧,“不知世子今日屈尊降贵,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洛珩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放下茶盏,开门见山:“指教不敢当。今日冒昧前来,是受一人所托,带一样东西给韩家主。”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那个锦囊,却没有立刻递过去。 韩嵩眼中精光一闪,笑容淡了些:“哦?不知是何人所托?又是何物?” 洛珩直视着韩嵩的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陛下。” 韩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都恍若未觉。 “陛…陛下?世子此言…当真?” “韩家主一看便知。” 洛珩不再多言,将锦囊轻轻推了过去。 韩嵩手指有些发颤地接过锦囊,迅速解开,抽出里面折叠好的明黄绢帛。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只一眼扫过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那熟悉的字迹,那亲昵的嵩兄称呼,那不容置疑的承天手书落款…还有那刺眼的一千万两! 轰! 韩嵩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周围侍立的丫鬟仆役厉声喝道:“退下!全都退下!十步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仆役们被他从未有过的严厉吓得一哆嗦,慌忙躬身退了出去,关紧了厅门。 厅内只剩下两人。 韩嵩攥着那张借条,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强压着心头的惊涛骇浪,凑近洛珩,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惊疑:“世子…这…陛下…陛下富有四海,怎…怎么会突然…向老朽…借钱?还是如此…如此巨额?” 洛珩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皇祖父交代的差事,做孙儿的,只敢遵命行事,不敢多问一句缘由。韩家主若是有疑问,或许…等日后陛下召见时,亲自问问?”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着韩嵩。 这轻飘飘的一句“亲自问问”,却像一柄重锤砸在韩嵩心上! 亲自问皇帝为什么借钱? 他韩嵩有几个脑袋? 这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要多问! 韩嵩浑身一激灵,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皇帝借钱,无论出于何种不可言说的原因,都绝对是天大的隐秘!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脸上的惊疑迅速被巨大的惶恐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取代。 皇帝向他私人借钱!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意味着巨大的信任和…未来难以估量的回报! 虽然这钱借得肉疼,但若能换来圣眷… 就在韩嵩心念电转,权衡利弊之际,洛珩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他心上:“韩家主,陛下能开这个口,是您的荣幸。陛下能亲笔写下这个字据,更是看得起您韩家。”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份荣幸和看得起,韩家主心里明白就好。可千万别一时张狂,四处炫耀,让陛下失了面子,那可就…恩宠变灾祸了。” 洛珩的话如同醍醐灌顶! 韩嵩瞬间冷汗淋漓! 是啊!皇帝借钱,这传出去是天大的丑闻! 皇帝的脸面往哪搁? 如果让人知道是他韩嵩借的,他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成为皇帝急于抹去的污点! 到时候,别说人情,恐怕第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他韩家! “明白!老朽明白!”韩嵩连连点头,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世子放心!此事天知地知,陛下知,世子知,老朽知!绝不会有第五个人知晓!” 他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又像是捧着个无价之宝,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张借条。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将那张明黄绢帛凑到旁边燃烧的烛火上! 呼啦! 火苗瞬间吞噬了昂贵的贡品丝绢,上面那足以乱真的帝王手书在跳跃的火光中迅速化为灰烬! 韩嵩尤嫌不够,用脚狠狠碾着地上那一点残存的灰烬,直到彻底化为齑粉,与地上的尘土再无分别。 他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 看着韩嵩这一系列干净利落的毁尸灭迹动作,洛珩心中最后一丝紧绷的弦也松开了。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韩家主是明白人。如此,本世子也好回去向皇祖父复命了。陛下那边,想必还在等着这笔周转之用。” “是是是!不敢耽搁陛下大事!” 韩嵩立刻应声,脸上堆满了劫后余生的恭敬笑容。 他立刻扬声对外喊道:“来人!速去账房!取一千万两通宝钱庄的龙头银票来!要快!” 等待的片刻,韩嵩亲自给洛珩续上热茶,态度殷勤备至,言语间充满了对陛下信任的感激涕零。 洛珩只是淡淡应付着。 很快,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被管家小心地捧了上来。 韩嵩亲自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厚厚一叠面额巨大的银票,散发着浓郁的油墨香气。 他双手奉上,脸上肌肉抽搐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世子,一千万两龙头银票,请您过目。烦请…烦请转呈陛下。” 洛珩接过匣子,入手沉重。 他看都没看,直接盖上匣盖,递给身后的护卫。 他对着韩嵩微微颔首:“韩家主办事爽利,告辞。” “世子慢走!老朽恭送世子!” 韩嵩躬身相送,态度谦卑到了极点。 直到洛珩的身影消失在会馆大门外,韩嵩才直起身,脸上的谦卑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狂喜! 他搓着手,在空无一人的厅堂里来回踱步,眼中精光四射。 “一千万两…一千万两啊!” 他心疼得嘴角直抽抽,但一想到那张被自己亲手烧掉的借条,想到那上面皇帝亲昵的称呼和手书,巨大的喜悦又冲淡了肉疼。 “值!太值了!” 韩嵩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陛下这是把我韩嵩当成心腹中的心腹了!这等隐秘之事都交托于我!虽然没了字据,但这份人情,陛下心里肯定记得!这可是泼天的恩宠!日后…日后太子登基?哼,那又如何?有了陛下这份人情,我韩家就是两朝元老!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徐家?陈家?都得靠边站!” 他越想越美,仿佛已经看到韩家在他的深谋远虑下权倾朝野的景象。 至于那一千万两?那不过是通往通天大道的敲门砖罢了! 第二十六章 刚把窟窿堵上,惊天大祸就来了! 汉王府书房里,洛烬捏着那厚厚一沓银票,手指头都在哆嗦,眼睛瞪得溜圆,活像饿了三天的乞丐突然捧上了烤全羊。 “一…一千万两?真…真拿回来了?!”她声音都劈了叉,扑过去就要抢,“快!快给本王!本王的棺材本!本王的烧鸡!本王的赌本!哈哈哈!发达了!” 洛珩手腕一翻,轻巧地避开她饿虎扑食的爪子,银票稳稳收进袖袋,眼皮都没抬:“父王,五百万两填窟窿,剩下五百万两,留着备用。” 洛烬抓了个空,眼巴巴盯着洛珩的袖子,口水都快下来了:“对对对!填窟窿!填窟窿要紧!小崽子!你真是神了!连韩嵩那老狐狸都能忽悠瘸了?快说说!你怎么让他把借条烧了的?那老东西精得跟猴儿似的!” 洛珩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平淡道:“没什么,就是提醒他,陛下的面子比金子贵。这借条要是传出去半个字,让天下人知道陛下找他私人借钱……” 他顿了顿,吹了吹茶沫,“陛下脸上挂不住,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他韩嵩,外加整个韩家。他烧得比谁都快。” 洛烬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拿捏得死死的!哈哈哈!本王就说嘛!跟着你小子混,准没错!” 她乐得在椅子上直扭,那身半旧的亲王袍子差点被她扭开线,“这下好了!窟窿堵上了!太子那帮人想查账?查个屁!让他们闻味儿都闻不着!” 她搓着手,眼睛放光,已经开始畅想:“嘿嘿,等风头过了,剩下那五百万两…咱们爷俩好好合计合计,翻它个十倍八倍的…” 话没说完,洛珩冷飕飕的目光就钉了过来。 “父王,”洛珩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砸在洛烬发热的脑门上,“您是不是忘了,您这五百万两的窟窿是怎么捅出来的?” 洛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洛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赌?您还想去赌?金钩坊是谁的地盘?南郡韩家!韩家背后是谁?太子妃!徐明姝!您真以为您手气背是天意?就没想过,那骰子里的水银,是冲着您这个刚上任的监国辅政王来的?” 洛烬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不能吧?本王…本王就是运气差了点…” “运气差?”洛珩嗤笑一声,“一个成大事的人,弱点被人捏在手里,还指望运气?您这运气,就是太子给您量身定做的催命符!这次是五百万两窟窿,下次呢?您是不是想把整个王府都输给徐明姝当胭脂钱?” 他声音陡然转厉:“戒赌!从今日起,金钩坊三个字,提都不能提!再让儿臣发现您踏进赌场一步……” 洛珩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寒意让洛烬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剥皮挂在旗杆上风干的惨状。 “戒!戒戒戒!”洛烬立刻指天发誓,一脸悲壮,“本王发誓!从今往后,再碰骰子牌九,就让本王…就让本王这辈子再也吃不上烧鸡!” 这誓发得情真意切,痛彻心扉。 洛珩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就在这时—— “圣旨到——!汉王洛烬、世子洛珩,即刻入宫觐见——!” 尖细高亢的太监嗓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猛地刺破汉王府短暂的轻松气氛,狠狠扎了进来! 洛烬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唰地惨白,腿肚子直转筋:“来…来了!这么快?!太子那王八蛋动作也太快了!” 李忠无声地出现在门口,面瘫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凝重:“王爷,世子,传旨的是陛下跟前的大总管,王公公。东宫詹事赵元魁…也在宫门外候着,眼睛肿得像桃子。” 赵元魁!苦主找上门了! 洛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完了完了!剥皮!肯定是剥皮!小崽子!你爹我这次真要挂在旗杆上了!呜呜呜…我的烧鸡啊…” “慌什么!”洛珩一把揪住她的后脖领子,硬生生把她从桌子边拽开,眼神冷得像淬火的寒铁,“记住儿臣的话!账目窟窿已平!韩嵩的借条已烧!霍胜胥动手事出有因!您现在是辅国监政王!挺直腰杆!该慌的是太子!” 他语速飞快,字字砸进洛烬混乱的脑子里:“进宫之后,无论太子说什么,您就记住三点:第一,赵明德当众辱骂宗室世子,言辞污秽不堪!第二,他对楠姑娘意图不轨,众目睽睽!第三,霍胜胥身为军将,护主心切,情有可原!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明白吗?!” 洛珩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洛烬被他看得心头发紧,混乱的脑子竟奇异地被按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了挺那裹得死紧的胸脯,声音还有点发颤:“明…明白了!骂我儿子是野种!还想调戏我儿媳妇…呃…楠姑娘!霍小子砍得好!砍得妙!老子…本王占理!” “走!”洛珩不再废话,拽着还在努力给自己打气的洛烬,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 通往太极殿的宫道,今日显得格外漫长压抑。 汉王府的马车刚在宫门口停稳,一个穿着紫色四品官袍、双眼红肿如桃、满脸悲愤怨毒的中年官员就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马车前,挡住去路,声音凄厉如鬼嚎: “汉王!洛珩!你们还我儿命来——!” 正是太子东宫少詹事,赵元魁!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一脸悲愤的东宫属官,眼神不善地盯着掀开车帘的洛珩和洛烬。 洛烬刚给自己鼓起来的那点气,被这阵仗吓得瞬间泄了一半,脖子又习惯性地想往回缩。 洛珩却已利落地跳下马车,看也没看地上哭嚎的赵元魁,目光直接投向站在宫门阴影下、面无表情的大太监王德海。 “王公公,陛下召见,耽搁不得。”洛珩声音平静,对着王德海微微拱手。 王德海眼皮抬了抬,尖细的嗓音没什么起伏:“陛下口谕,宣汉王、世子即刻觐见。闲杂人等,退避。” 他目光扫过地上撒泼打滚的赵元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赵元魁被王德海那一眼看得一哆嗦,哭声噎住,但怨毒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洛珩背上。 洛珩不再理会,转身伸手,几乎是半扶半拽地把腿软的洛烬从马车上拖了下来。 “父王,走。” 洛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洛烬看着儿子沉静的侧脸,一咬牙,努力挺直腰板,拖着发软的腿,跟着洛珩,在赵元魁那淬毒般的目光和东宫属官无声的逼视下,一步步走进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宫门。 刚踏入森严的太极殿,一股无形的冰冷压力便扑面而来。 靖武帝端坐龙椅,面色沉凝如水,看不出喜怒。 太子洛宸垂手侍立在下首左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恭谨沉痛的模样。 洛烬一进来,就感觉太子的目光像毒蛇信子一样扫了过来,带着刻骨的寒意。 她小腿肚又是一哆嗦,差点当场跪下。 “孙儿参见皇祖父!” 两人依礼拜倒。 “平身。” 靖武帝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洛烬刚颤巍巍地爬起来,还没站稳,太子洛宸就猛地踏前一步,对着龙椅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沉痛和义愤: “父皇!儿臣有本奏!恳请父皇为忠良之后,主持公道,严惩凶徒!” 来了! 洛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靖武帝眼皮微抬:“讲。” 太子直起身,猛地指向站在洛烬身后半步的洛珩,眼神凌厉如刀锋,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大殿: “汉王世子洛珩!恃宠而骄,纵容部属,当街行凶!其麾下武夫霍胜胥,于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悍然斩杀太子东宫少詹事赵元魁之独子赵明德!手段残忍,令人发指!此等暴行,骇人听闻,动摇国本!” 他顿了顿,痛心疾首地看向脸色煞白的洛烬,语气转为沉痛与斥责: “四弟!你身为监国辅政王,肩负社稷重担,本应约束子弟,为百官表率!可你非但不严加管束,反因一己之私,举荐此等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霍胜胥,执掌京畿骁骑营重兵!识人不明,用人失察,其责难逃!更兼教子无方,纵子行凶!四弟,你扪心自问,如何对得起父皇信任?如何对得起这身亲王蟒袍?如何对得起……那枉死的忠良之后?!” 太子字字诛心,句句如刀,将“纵子行凶”、“识人不明”、“用人失察”三顶大帽子狠狠扣在洛烬头上,更将霍胜胥的杀人案直接与洛珩的举荐、洛烬的监国责任捆绑在一起!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洛烬肩上。 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太子那义正辞严的控诉像无数根针扎进她脑子里,让她只想立刻瘫倒在地,大喊“我错了饶命”。 “父…父皇…儿臣…儿臣…”洛烬嘴唇哆嗦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洛珩教的那三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正要乘胜追击—— “太子殿下!”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清晰地打断了大殿内几乎凝固的压抑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出声的洛珩身上。 只见他上前一步,与洛烬并肩而立,对着龙椅上的靖武帝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皇祖父容禀。太子殿下所言,避重就轻,颠倒黑白,孙儿不敢苟同。” 太子脸色一沉:“洛珩!事实俱在,人证物证皆在宫门外!你还敢狡辩?!” 洛珩抬起头,目光迎上太子阴鸷的眼神,声音清晰沉稳,字字铿锵: “敢问太子殿下,赵明德当街辱骂宗室世子为野种,字字句句不堪入耳,此等辱及天家血脉、悖逆祖宗之言,该当何罪?!” 他根本不给太子反驳的机会,语速加快,气势如虹: “再问太子殿下,赵明德众目睽睽之下,对随行于孙儿身侧的女眷动手动脚,言语轻薄,意图行不轨之事,此等调戏良家、目无法纪之举,又该当何罪?!” 洛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凌厉的锋芒,直刺太子: “霍胜胥,乃边军悍卒,血性男儿!见主辱而怒,见弱女受欺而挺身!此乃军人之本分!义士之肝胆!敢问太子殿下,若您的属官子弟,当街辱骂您为野种,调戏您的太子妃,您麾下的东宫六率,是拔刀护主?还是束手旁观?!” 这最后一句反问,如同惊雷炸响! 太子被问得脸色铁青,一时语塞! 大殿内一片死寂! 第二十七章 北凉铁骑压城,洛珩献退敌策! 太子洛宸脸色一沉,正要厉声驳斥——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猛地撕裂了太极殿压抑的空气! 一个浑身浴血、头盔歪斜、几乎是从殿门口滚爬进来的传令兵,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大殿中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陛…陛下!北…北门急报!北凉大将拓跋雄…率八千铁骑,已…已兵临城下!李…李老将军…刚…刚被那拓跋雄…一刀…斩于马下了哇!脑袋…脑袋挂他们旗杆上了!” 轰! 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瞬间把朝堂上关于赵明德人命的争执炸得粉碎! “什么?!李将军也…也折了?!” “天爷!这都第三个了!王将军、赵将军、现在连李老将军都…” “八千铁骑?!北凉人怎么敢?!怎么就到了帝都眼皮子底下?!” “完了…完了!帝都要破了吗?!” “拓跋雄…那个杀神!连斩我三员大将!这…这可如何是好!” 文官们面无人色,腿肚子转筋,有的甚至瘫软下去。 武将们也是人人.色变,额头冷汗涔涔,眼神躲闪,刚才还义愤填膺要严惩凶徒的劲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恐慌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透了整个太极殿。 龙椅上的靖武帝洛承天,鬓角的白发似乎更刺眼了。 他猛地攥紧了龙椅扶手,指节捏得发白,脸色铁青得吓人。 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失望和惊怒交织,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寒芒,缓缓扫过下面这群瞬间变成鹌鹑的臣子。 “废物!一群饭桶!” 靖武帝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震得殿宇嗡嗡作响,“朕养兵百万!养你们这群高官厚禄!就是让人家八千孤军,堵在家门口,连斩朕三员大将?!现在呢?连个敢出城放个屁的人都没有了?!说话!谁?!谁去给朕把拓跋雄那狗贼的脑袋拧下来?!!” 皇帝的怒火如同实质的威压,让本就死寂的大殿更是落针可闻。刚才还嗡嗡议论的群臣,此刻全都死死闭上了嘴,恨不得把头埋进金砖缝里。 被点到的几个将领,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连个“臣”字都吐不利索。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那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像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光: “皇祖父,孙儿有办法退敌。” 唰! 所有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到洛珩身上。 这一次,眼神复杂无比,有惊愕,有怀疑,有看疯子般的嘲讽,也有一丝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渺茫希望。 太子洛宸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讥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呵!本王当是谁?汉王世子?军国大事,生死存亡!也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娃能妄言的?怎么?靠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搅和了几回浑水,就真以为自己是诸葛再世了?退敌?就凭你上下嘴皮子一碰?” 洛珩无视太子淬毒般的目光,对着龙椅方向再次拱手,声音沉稳依旧:“回皇祖父,北凉铁骑虽勇,但孤军深入我腹地,利在速战!其八千人的胆气,全系于拓跋雄一人!此人一死,军心必溃!群龙无首,八千铁骑便是待宰羔羊!” 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露不屑的武将,斩钉截铁:“故,退敌之策,唯有一途——派一员真正的猛将,率精锐敢死之士,突入敌阵,直取中军,斩下拓跋雄首级!此獠一死,北凉军自乱,帝都之危立解!” “斩拓跋雄?”太子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夸张的嘲讽,“你说得轻巧!当是砍瓜切菜吗?王将军、赵将军、李老将军!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威名赫赫的宿将?!结果呢?全成了那拓跋雄刀下亡魂!连人家衣角都没摸着!你洛珩空口白牙就要斩了他?派谁去?难不成是你这金尊玉贵的世子爷,要亲自拎着菜刀上阵,演一出‘娃娃斩凶神’的戏码给满朝文武看?!” 太子的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 “哈哈哈!世子爷莫不是茶馆听书听魔怔了?”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那是戏文里唱的!” “派谁?派那个刚杀了赵明德的霍胜胥?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去斩北凉第一猛将?滑天下之大稽!” “就是!给拓跋雄塞牙缝都不够!白白送死,徒增笑柄!” “胡闹!简直是拿国运开玩笑!汉王府的人,除了会些邪门歪道和下作手段,还能指望什么?” “竖子误国!竖子误国啊!” 哄笑声、斥责声、怒骂声如同潮水般涌向洛珩。 一道道目光,鄙夷的、嘲弄的、愤怒的、看戏的,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笼罩。 角落里的汉王洛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拳头捏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下意识想缩脖子躲到柱子后面,又硬生生挺直了腰,狠狠瞪向那些哄笑的大臣,嘴巴张了几次,都被更大的声浪压了回去,急得额头青筋直跳。 龙椅上的靖武帝,目光却死死锁在洛珩身上。 少年腰背挺直,在那片刺耳的嘲讽和恶意的目光中,身形纹丝不动。 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羞赧,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唯眼底深处,跳动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笃定。 这眼神,让靖武帝心头猛地一跳。 “都给朕住口!!” 靖武帝猛地一拍御案,雷霆般的怒喝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惊恐地聚焦到龙椅上。 靖武帝的眼神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狠狠刺入洛珩眼底:“洛珩!你方才所言,派精兵斩杀拓跋雄,解帝都之危!此策,朕准了!” 轰!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的惊骇! 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父皇!万万不可啊!”太子脸色剧变,失声惊叫,“此策太过凶险!无异于以卵击石!那霍胜胥不过是个……” 靖武帝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转向大殿角落那片阴影,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声音如同战鼓般轰然擂响: “霍胜胥何在?!” 铿! 一声冰冷刺耳的铁甲摩擦声骤然响起!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应声踏前一步。 沉重的战靴踏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回响。 少年一身玄色轻甲,甲叶上凝结着暗红发黑、已经冻硬的血痂,走动间发出细微的冰壳碎裂声。 脸上溅着星星点点的血污,额角一道新鲜的口子正缓缓渗出血丝。 然而,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穿过满殿的鄙夷,直直投向龙椅上的帝王! 正是霍胜胥! 他迎着满朝文武,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方向,单膝重重跪地! 甲胄撞击金砖,发出一声铿锵脆响! “臣,霍胜胥!”少年清朗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绝,清清楚楚地响彻在死寂的太极殿中,“领旨!必斩拓跋雄狗头,献于陛下阶前!” 第二十八章 老洛家的戏台子,越来越热闹了! “好!有种!” 靖武帝猛地一拍御案,眼中爆出精光,须发似乎都在激荡,“霍胜胥!朕给你三千敢死锐士!两个时辰!朕要看到拓跋雄的狗头!否则…” 他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 霍胜胥重重一抱拳,甲叶铿锵,霍然起身,转身大步流星朝殿外走去,带起一股血腥与铁锈混合的冷风。 那决绝的背影,没有半分犹豫。 “父皇!不可啊!” 太子洛宸急得几乎跳脚,指着霍胜胥的背影,“此去必是送死!折损军心不说,更是让那拓跋雄再添我大靖一将亡魂!徒增笑柄!汉王府举荐此等狂悖凶徒,其心可诛!”他怨毒的目光狠狠剜向洛烬和洛珩。 洛烬被剜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又想缩脖子,却被洛珩在袖底轻轻一拽。 洛珩迎上太子淬毒的目光,平静开口:“太子殿下,胜负未分,何必急着唱衰?霍胜胥若斩不得拓跋雄,自有军法处置。此刻强敌压城,殿下身为储君,不思退敌良策,却只盯着我汉王府一个少年统领口诛笔伐,是何道理?难道殿下的东宫属官,比这帝都百万生灵、比社稷安危还重要?” “你!” 太子被噎得脸色铁青,一时语塞。 “够了!” 靖武帝一声怒喝打断,眼神如刀扫过太子和洛珩,“都给朕闭嘴!霍胜胥未归之前,谁再敢妄议扰乱军心,休怪朕不讲情面!”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重若千钧。 殿外隐约传来北凉军震天的号角和挑衅的狂笑,像钝刀子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文官们两股战战,武将们脸色铁青,太子眼神阴鸷,手指在袖中捏得死紧。 洛烬坐立不安,冷汗浸湿了里衣。 唯有洛珩,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沉静得像一潭深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 “报——!!!” 一声变了调的嘶吼如同惊雷,猛地炸开殿门! 一个浑身浴血、头盔不知丢在何处的传令兵连滚带爬扑进大殿,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尖锐扭曲:“陛…陛下!霍…霍统领他…他…” “他怎么了?!”靖武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他斩了拓跋雄!一刀!就一刀啊陛下!”传令兵几乎是哭喊出来,“霍统领带着三千弟兄,像…像刀子捅豆腐一样,直接…直接撕开了北凉人的中军!那拓跋雄…那拓跋雄刚劈翻咱们一个弟兄,还没笑出声…霍统领就到了!就喊了一声‘大靖霍胜胥,特来取尔狗头!’…刀光…刀光一闪…那…那蛮子的脑袋就飞起来了!” 轰! 整个太极殿炸开了锅! 死寂被瞬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倒抽冷气声! “什么?!一刀?!” “斩了?真斩了?!” “我的天爷!那可是拓跋雄!北凉第一猛将啊!” “三千人…冲八千铁骑的中军…还斩了主将?!” 靖武帝身体晃了晃,一把扶住龙椅扶手才站稳,脸上血色褪尽又瞬间涌上狂喜的红潮,嘴唇哆嗦着:“人…人头呢?!霍胜胥人呢?!”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 咚!咚!咚! 沉重、坚定、带着铁血杀伐之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踏在殿外的金砖上,如同擂在每个人心口的战鼓! 殿门处光线一暗。 一个身影逆着光,大步踏入。 正是霍胜胥! 他身上的玄甲几乎被暗红的血浆糊满,凝结成块,额角那道伤口又崩裂开,鲜血混着汗水污迹蜿蜒流下,更添几分狰狞。 他左手紧握着一柄仍在滴血的腰刀,右手…赫然提着一个须发戟张、怒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惊愕与狰狞的硕大人头!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冲得一些文官当场干呕起来。 霍胜胥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龙椅上的帝王,又冷冷掠过脸色煞白如鬼的太子洛宸,最后落在那个传令兵身上。 “禀陛下!” 霍胜胥的声音因力竭而沙哑,却带着一股斩金截铁的穿透力,他右手一扬—— 噗通! 那颗属于北凉第一猛将拓跋雄的狰狞头颅,带着粘稠的血迹和尘土,重重地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板上,滚了几滚,停在大殿中央,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地“瞪”着满朝文武! “北凉八千铁骑,主将伏诛,军心溃散!除顽抗被斩者,余众——” 霍胜胥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殿宇,“已尽数弃械,跪地请降!帝都之围,解了!”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上,又猛地转向那个满身浴血、如同从修罗场中爬出的少年将军,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撼!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靖武帝猛地推开搀扶的老太监,几步冲下丹墀,因激动而身形都有些踉跄。 他冲到那颗人头前,死死盯着,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随即猛地抬头看向霍胜胥,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霍胜胥!好小子!朕果然没看错人!勇冠三军!国之干城!”靖武帝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此乃擎天保驾之功!朕要重赏!重重地赏!” 他目光灼灼,扫过满殿尚在巨大震撼中回不过神来的群臣,洪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朕旨意!霍胜胥阵斩敌酋,力挽狂澜,功在社稷!着即擢升为——” “父皇且慢!” 太子洛宸尖锐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破这狂喜的气氛! 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疯狂的嫉妒和怨毒,指着霍胜胥嘶声道:“霍胜胥当街行凶,残杀朝廷命官之子赵明德!其罪滔天!血债未偿!此等目无法纪、凶残成性之徒,岂能因一时战功便加官进爵?若如此,置朝廷法度于何地?置忠良之心于何地?!儿臣恳请父皇,即刻将凶徒霍胜胥拿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否则,国法何在?天理何存?!” 太子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殿内刚刚燃起的火热瞬间冷却下来。 一些大臣回过神来,目光闪烁,窃窃私语。 赵元魁更是噗通跪倒,嚎啕大哭:“陛下!陛下为老臣做主啊!老臣那苦命的孩儿…死得冤枉啊!” 靖武帝脸上的狂喜瞬间凝滞,眉头紧紧锁起。 霍胜胥的功劳确实惊天动地,但赵明德的血案也摆在眼前,众目睽睽。 他凌厉的目光扫向洛珩。 洛珩上前一步,对着靖武帝躬身,声音清晰而沉稳:“皇祖父明鉴!霍胜胥此战之功,救的是帝都百万生灵,保的是大靖江山社稷!功莫大焉!若因一时激愤护主之过便抹杀其泼天功劳,甚至处以极刑,岂非令边关将士寒心?令忠勇之士齿冷?日后强敌再临,谁还敢为大靖效死力?!” 洛珩的话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不少武将下意识地微微点头。 靖武帝目光在洛珩沉静的脸、霍胜胥浴血的身躯、太子怨毒的眼神和赵元魁哭嚎的身影之间来回逡巡。 帝王心术在急速权衡。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霍胜胥护主心切,情有可原。阵斩敌酋,解帝都危局,功在千秋!功过相抵,其擅杀赵明德之罪,免死!” “父皇!”太子失声惊呼。 “陛下!”赵元魁如丧考妣。 “然!”靖武帝声音陡然转厉,目光如电射向霍胜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俸三年,杖责八十!以儆效尤!待伤愈后,即刻行刑!” 他顿了顿,看向洛珩,“至于你举荐之功…暂且记下。” “孙儿谢皇祖父隆恩!”洛珩躬身。 “至于擢升…”靖武帝的目光重新落回霍胜胥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霍胜胥听封!” 霍胜胥再次单膝跪地。 “擢升霍胜胥为虎威将军!实领京畿骁骑营统领!加封三等忠勇伯!赐黄金千两,明珠十斛!待伤愈杖责之后,即刻赴任!” 虎威将军! 实领骁骑营统领! 三等伯爵! 这一连串的封赏,如同惊雷再次炸响! 虽然免去了死罪和杖责的处罚显得严厉,但这官职爵位的擢升,简直是破格再破格! 尤其是虎威将军的封号,分量极重! “末将霍胜胥,谢主隆恩!必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霍胜胥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太子洛宸站在一旁,脸色由青转紫,再由紫转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死死盯着霍胜胥和洛珩,眼中的怨毒和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喷薄而出! 又是汉王府! 又是洛珩! 这野种和他手下的凶徒,一次次坏他好事,一次次踩着他们东宫的肩膀往上爬! 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 靖武帝将太子的怨毒尽收眼底,却并未理会。 他挥挥手,示意霍胜胥退下治伤,又疲惫地让众臣散去。 空荡下来的太极殿,只剩下帝王沉重的呼吸声。 “王德海。” 靖武帝靠在龙椅上,闭着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老奴在。” 阴影里的老太监无声上前。 “去查。”靖武帝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是帝王独有的冰冷审视,“给朕仔仔细细地查清楚。秦王谋反案里,那个在背后给老四出主意的‘高人’…是不是洛珩?还有今日这霍胜胥,卫定疆…这些边关来的悍将,是不是都是他洛珩在边关时收拢的旧部?” 王德海心头一凛,躬身应道:“是,老奴明白。” 靖武帝的目光投向殿外,仿佛穿透重重宫墙,看到了那座破败的汉王府,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呵…一个在边关野狗堆里刨食的‘野种’,摇身一变成了搅动风云的世子?一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废物’王爷,突然就‘朽木开花’监国辅政了?还捡了个这么厉害的儿子…装疯卖傻?扮猪吃虎?老洛家的戏台子…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他摩挲着冰冷的扳指,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兴味悄然升起。 第二十九章 前朝余孽?陛下又要坑孙子? 阴影里,那个裹着玄色劲装、几乎和柱子融为一体的黑衣人,声音压得低低的:“陛下,霍胜胥这小子,是块好铁。洛珩...嗯,这汉王世子,眼毒,手也够狠。用他来磨砺,确实比太子那边养尊处优的强。” 靖武帝“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是好铁,就得往死里锤。光砍个北凉蛮子算什么?这帝都城下,有的是看不见的刀子,比拓跋雄那把更毒。”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带着点让人心头发毛的阴冷:“玄天门...那档子破事儿,过去快二十年了吧?朕以为早埋进土里烂透了。可最近下面递上来的密报...哼,那帮子‘遗孤’,骨头还挺硬,没死绝,也没消停!像地底下的耗子,悄没声儿地挖洞呢!在民间拉帮结派,蛊惑人心,这声势...啧啧,再不管管,哪天给朕来个揭竿而起,威胁不比北凉小!” 黑衣人眼神一凛,像刀子出鞘:“玄天门余孽?那就该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当年...流得血还不够多吗?陛下让世子去查这事儿,是步好棋。一来,这事儿脏,见不得光,正好试试这‘野路子’出来的小子,手段够不够黑,心肠够不够硬。二来嘛...” 他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残酷的笑意,“查出来了,功劳是他的,也是陛下圣明烛照。查不出来,或是查岔了捅了篓子...那也是他洛珩年轻气盛,办事不力,跟陛下您,跟朝廷,可没半点关系。正好...也看看他背后,除了那些边关的杀胚,还有没有藏着别的‘高人’。” 靖武帝嘴角扯了扯,那笑没半点温度:“是这个理儿。朕这孙儿,本事看着不小,胆子更肥。连韩嵩那老狐狸都敢坑...那就让他去碰碰这更硬的茬子!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王德海!” “老奴在!” 一直跟影子似的大太监王德海立刻从更深的阴影里闪出来。 “去汉王府传旨,让洛珩即刻进宫。就说...朕有件要紧的差事,非他不可。” 汉王府后院,气氛跟太极殿那是天壤之别。 小楠楠穿着一身火红的纱裙,那料子薄得,该透的不该透的,都若隐若现。 纤细的腰肢扭得跟水蛇似的,赤着脚踩在铺了厚毯子的地上,脚腕上系着几个亮闪闪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叮当当作响。 “小洛洛~”她声音又甜又糯,眼波流转,带着钩子,“姐姐这支‘胡旋舞’,可是专门为你练的,好看不?” 说话间,一个急速的旋转,纱裙飞扬,露出底下光洁紧致的大腿根,饱满的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几乎要从那低低的领口里跳出来。 洛珩坐在矮榻上,手里捏着个茶杯,眼神有点发直。 饶是他定力惊人,被这么个妖精似的尤物近距离撩拨,鼻尖全是她身上那股子甜腻惑人的幽香,耳根子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把目光从那惊心动魄的曲线上拔开,盯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梗:“楠姐...别闹了。” “谁闹啦?”小楠楠咯咯笑着,又一个旋身,故意挨着他坐下,丰盈的弹性毫不避讳地压在他手臂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廓,带着点撒娇的委屈,“人家辛辛苦苦练舞给你看,你连句好听的都不说?是不是嫌弃姐姐人老珠黄,比不上你们帝都那些娇滴滴的闺秀了?” 洛珩被她挤得半边身子都僵了,那柔软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上来。 他下意识想挪开点,小楠楠却像没骨头似的又贴紧了些,指尖还故意在他结实的小臂上画圈圈。 “没...楠姐风姿不减当年...” 洛珩难得有点磕巴,感觉这比应付朝堂上那些老狐狸还累。 “哼,敷衍!”小楠楠撅起红唇,眼波一转,带着狡黠,“那...姐姐跳得这么好,有没有奖励呀?” 她凑得更近,红唇几乎要贴上洛珩的耳垂,“比如...亲姐姐一下?” 说着,还故意嘟起嘴。 洛珩:“!!!” 他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 这妖精! 就在洛珩被撩拨得浑身不自在,准备把这磨人的妖精拎开时—— 角落里,刚啃完一只烧鸡腿的汉王洛烬,正毫无形象地剔着牙,看着儿子被调戏的窘样,撇撇嘴,小声嘟囔:“啧啧,小崽子艳福不浅...这蛮子妞,腰是腰,腚是腚,比金钩坊的头牌带劲多了...就是太野,怕他这小身板降不住...” 她猥琐地嘿嘿笑了两声。 “圣旨到——!汉王世子洛珩,即刻入宫觐见——!” 王德海那尖利高亢、不带一丝人气的嗓音,像盆冰水,哗啦一下浇灭了后院这点旖旎暧昧的小火苗。 小楠楠动作一僵,脸上的妩媚瞬间收了个干净,眼神警惕地看向院门方向。 洛珩也迅速敛了心神,眼底那点被勾起的波澜瞬间沉静下去,恢复成一潭深水。 他放下茶杯,整了整衣袍,站起身。 书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汉王洛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头发都没梳利索,脸上还带着午睡压出来的红印子,身上胡乱套着那件半旧的亲王袍子,扣子都系错位了。 她一眼看到院子里站着的王德海,还有正从后院走出来的洛珩,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圣...圣旨?”洛烬的声音抖得不成调,一把抓住洛珩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小崽子!又...又出啥事了?是不是...是不是赵明德那事儿没完?太子咬着不放?还是...还是那五百万两窟窿...露馅了?!陛下...陛下要扒我的皮了?!” 她越想越怕,嘴唇哆嗦着,眼神惊恐地四处乱瞟,仿佛已经看到御前侍卫提着刀冲进来。 洛珩被她抓得生疼,皱了皱眉,反手稳住她乱颤的身子:“父王,冷静点。若是问罪,来的就不是传旨太监,而是羽林卫了。大概是皇祖父有事吩咐。” “有事吩咐?”洛烬哭丧着脸,完全不信,“他能有啥好事吩咐咱们?上回让霍胜胥去砍拓跋雄,那是拿命去赌!这回...这回指不定又是什么掉脑袋的勾当!小崽子,你说...陛下是不是看咱们不顺眼,变着法儿地想弄死咱们爷俩啊?刚堵上一个窟窿,刚捡回一条命...这安稳日子还没过两天烧鸡呢!这老头子...心也太黑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急得在原地直跺脚,嘴里念念叨叨:“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早知道昨天那二十只烧鸡就该一顿全吃了!亏大发了!小崽子,要不...要不你装病?就说...就说你被楠姑娘榨干了?起不来床?” 她病急乱投医,眼神瞟向旁边已经恢复一脸正经、但眼角眉梢还带着点风情的小楠楠。 小楠楠:“......” 洛珩额角青筋跳了跳,甩开洛烬的爪子:“父王慎言!王公公还在呢。” 他转向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王德海,微微躬身,“有劳公公,洛珩这就随公公入宫。” 王德海这才抬起眼皮,依旧是那副死人脸:“世子爷,请吧。陛下...等着呢。” 他特意在“等着呢”三个字上,微微加重了一丝语气。 洛珩心头微凛。 等着呢?看来不是什么小事。 第三十章 玄龙令!先斩后奏! “孙儿洛珩,参见皇祖父。” 洛珩在御书房中央行礼,声音平稳。 靖武帝没在太极殿召见,选在这更私密的地方,事儿肯定不小。 靖武帝靠在宽大的龙椅上,没叫起,也没提霍胜胥的功劳,更没提赵明德的案子。 他手里把玩着一块墨玉镇纸,眼皮都没抬,直接扔出个炸雷: “玄天门那帮子遗孤,最近闹得朕头疼。” 洛珩心头猛地一跳! 玄天门遗孤! 他差点把这茬忘了! 前世这个前朝余孽组织,就在七天后策划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刺杀,目标正是眼前这位皇祖父! 要不是靖武帝命大,加上禁军反应快,当时就悬了。 没想到,这老头子自己先提出来了。 “一群阴沟里的老鼠,杀不完,剿不尽。”靖武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真实的烦躁,“在民间煽风点火,拉帮结派,蛊惑人心。再不管管,哪天给朕来个揭竿而起,比北凉人堵门还糟心!” 洛珩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脑子飞快转动。 立功的机会,送上门了! 而且,是救驾之功! “孙儿听闻,此等余孽,犹如跗骨之蛆,确实棘手。”洛珩谨慎地回应。 “棘手?”靖武帝终于抬眼,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洛珩的脸,“朕看你小子胆子挺肥,手段也够邪性。对付这些见不得光的耗子,不正合你路子?” 这话听着像夸,更像试探。 洛珩心里门清,老头子肯定查过秦王谋反案里谁在背后出主意了。 “皇祖父谬赞。孙儿只是尽己所能,为皇祖父分忧。”洛珩依旧滴水不漏。 “分忧?”靖武帝哼了一声,随手从龙案上拿起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着复杂龙纹的黑色令牌,“啪”地一声丢到洛珩脚边。 令牌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认识这个吗?”靖武帝问。 洛珩目光落在那令牌上,心头一震! 玄龙令! 调动直属于皇帝的秘密力量影龙卫的令牌! 权力极大,专司侦缉、刑狱、刺探,甚至...先斩后奏! 这玩意儿,前世他只在传说里听过,没想到现在就砸在自己面前了。 “孙儿...略有耳闻。”洛珩如实回答。 “略有耳闻?现在它归你了。帝都影龙卫北镇抚司的人马,凭此令,皆听你调遣。给朕查!把这群玄天门的耗子,给朕从地底下挖出来!连根拔起!” 北镇抚司!洛珩瞬间捕捉到关键信息。 影龙卫分南北两个镇抚司,北镇抚司主抓帝都及京畿重地的秘谍刑案,权力最重。 但前世模糊的记忆里,这个北镇抚司的头头,好像一直跟魏王洛曹走得很近? 而魏王最近...明显在向东宫太子靠拢。 靖武帝这老狐狸,不可能不知道! 他把北镇抚司的令牌交给自己这个明显和太子不对付的汉王世子...这是要借自己的手,敲打甚至清理魏王在北镇抚司的势力?一石二鸟! “皇祖父,孙儿听闻...北镇抚司似乎由魏王叔...”洛珩试探着开口。 “哼!”靖武帝一声冷哼打断了他,眼神陡然变得冰冷,“朕给你的令!你管它之前归谁调派?朕现在要的是结果!要的是玄天门那帮耗子的脑袋!听明白了吗?” 压力扑面而来。 洛珩立刻躬身:“孙儿明白!谨遵皇祖父旨意!” “拿着。”靖武帝指了指地上的令牌,“此令在手,影龙卫北镇抚司所属,见令如见朕。凡阻碍查案者,无论品级,可先拿下!若遇持械顽抗,危及查案,可...先斩后奏!” 最后四个字,带着森然的杀意。 先斩后奏!甚至免死特权! 洛珩心中狂喜,这权力比他预想的还大! 简直是尚方宝剑! 他正愁手里缺乏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能在帝都阴影里活动的力量。 影龙卫,虽然现在可能被魏王渗透,但只要令牌在手,就是名正言顺! 他前世对这个组织的一些运作方式和隐秘据点还有些记忆,正好能用上! “谢皇祖父信任!” 洛珩郑重地拾起那块沉甸甸的玄龙令,入手冰凉,却仿佛带着滚烫的力量。 靖武帝看着他收起令牌,脸上那点冷厉又慢慢化开,变成一种难以捉摸的审视:“洛珩,朕把这副担子交给你了。玄天门扎根多年,隐藏极深,朝堂几次搜捕,抓到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连根毛都没摸到。你...真有信心给朕把这颗毒瘤剜了?” 洛珩抬起头,迎着靖武帝探究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眼神锐利而笃定:“皇祖父放心!孙儿必竭尽全力,不负皇祖父所托!定将玄天门余孽,连根拔起,献于皇祖父阶前!” 他信心十足,不仅因为令牌,更因为那七天后即将发生的刺杀!那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靖武帝挥挥手,显得有些疲惫,“去吧。抓紧办差。” “孙儿告退。”洛珩躬身行礼,握着那枚玄龙令,转身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令牌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权力,真正的权力,终于握在手中了! 玄天门?魏王?太子?来吧! 洛珩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御书房的屏风后,无声无息地转出那个玄衣劲装的黑衣人,如同融化的影子重新凝聚。 “陛下,您这步棋...是不是走得太险了?”黑衣人声音低沉,带着不赞同,“玄天门那帮人,滑溜得跟泥鳅似的,二十年了,根子扎得有多深,谁也摸不清。朝堂几次三番清剿,抓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卒子,连个像样的头目都没揪出来过。洛珩世子是有些邪门歪道的本事,可对付这种潜伏几十年的老鬼...怕是不够看。” 靖武帝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笃、笃、笃。 “不够看?”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眼睛都没睁,“朕看未必。这小子,邪性得很。” 黑衣人皱眉:“可玄天门不同。他们藏在暗处,行事诡秘,手段狠辣,最擅长蛊惑人心。洛珩世子再能,毕竟年轻,根基浅薄。北镇抚司现在又是个什么局面?魏王殿下和东宫那边...水浑着呢。他拿着令牌进去,是令箭还是催命符,都难说。万一打草惊蛇,或者捅出什么篓子...” “捅篓子?”靖武帝嗤笑一声,终于睁开眼,眼底精光闪烁,“朕还怕他不捅娄子?他要是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地去查,那才让朕失望!朕要的就是他这股子不管不顾的邪劲儿!这潭死水,就得用他这种搅屎棍来搅和搅和!”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至于捅娄子...放心,朕给他的令牌,就是让他捅娄子的!只要他能把玄天门搅出来,捅多大的娄子,朕都给他兜着!正好,也看看他背后,除了那些边关的杀胚,还有没有藏着别的高人。也看看...朕这北镇抚司,还有朕那几个好儿子,到底烂到什么地步了!” 黑衣人默然片刻,知道皇帝心意已决:“那...陛下觉得,世子真能成事?” “朕赌他能!而且,会办得比朕想象的还要漂亮!这小子,是块当刀的好料子,够硬,够邪!对付玄天门这种藏在阴沟里的鬼祟,就得用他这种路子!” 黑衣人看着皇帝眼中那熟悉的光芒,知道劝不动了,只能躬身:“既如此,属下拭目以待。只愿...世子这把刀,别先伤了自己人。” “伤了自己人?”靖武帝靠回椅背,重新闭上眼,声音带着帝王的漠然,“那只能怪他们自己...站错了地方,或者...太碍事了。” 本回答由 ai 生成,内容仅供参考,请仔细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