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我主母位?重生嫡女掀江山》 第一卷 第6章 难不成要我将他供在祠堂日日跪拜 林依霜回到女席中。 刚落座,坐在一旁安静用膳的礼部侍郎夫人,突然抬眸对她温和一笑。 林依霜礼貌回应。 侍郎夫人凑近低声劝道:“妹妹,听姐姐一言,女子自古以夫为天,你这般折夫君颜面,日后如何在府中立足?听我一句劝,找公主求求情,撤了比武,回去好好服侍将军......" 林依霜原本端酒的动作稍微停滞,她看向侍郎夫人。 原主记忆中并无此人,为何要与她这般熟稔说话? 还如此以高姿态点评她人,真是可笑。 她忽而轻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夫人的''好心'',还是留给城外灾民吧。我乃将军正妻,府中为何无我立足之地,就算萧将军想要宠妾灭妻,也得过我这一关。再者,救公主是我的功劳,为何要让?''以夫为天''?难不成要我将他供在祠堂日日跪拜?" 侍郎夫人被噎得满脸通红:"你......你简直不知好歹!" "夫人既知''好歹'',我林依霜只知……”她看向侍郎夫人,目光凌厉:“属于我林依霜的荣耀,谁也夺不走!” 侍郎夫人万没有想到林依霜会这样顶撞她,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你可真是……” 最后落得一句不知好歹,沉默不语! 宫宴至高潮时,众人移至殿前比武台。 武将们换上行装,林依霜却收到安平公主送来的胡装:"听闻你匆忙进宫没带换洗衣裳,这是本宫让尚衣局赶制的,定叫你一鸣惊人!" 她刹那间明白小公主的好意。 这是要她即便武艺不佳,也得接着华服美衣挣些颜面! 胡装以黑色为主,领口袖口绣着金线缠枝纹,琉璃珠随动作轻晃,腰间一条乌金皮质软甲束出纤细腰肢。当她踩着皮靴走上比武台时,全场哗然—— 她身姿如青松立雪,墨发用银冠束起,眼神沉静如深潭,与记忆中那个低眉顺眼的将军夫人判若两人。 萧京垣不由看呆了。 瑞王把玩折扇的动作骤然停顿,桃花眼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那挺直的肩线、稳健的步态,竟与记忆中那道披荆斩棘的身影渐渐重合。 他坐直身子,朝侍卫莫玉抬了抬手。 莫玉俯身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瑞王指着林依霜的背影:“她像不像……” 瑞王还未说完,莫玉已低声回答:“不像。” 瑞王斜睨他一眼,“你知道本王要问什么?” 莫玉弓腰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主子可是想问她是否与那大祁林将军相似,但,那人早已经在寒奴之乱中殉国了,大祁还为她举办了国葬,您便念她成疾,也莫要错认当替身。” 鎏金折扇重重敲在莫玉头上。 瑞王却压不下心中翻滚的钝痛,目光仍不由自主地落在林依霜身上。 恍惚间,他又看到身着铠甲的女子勒马回眸,笑意爽朗:“小皇子莫怕,我定护你回大晋。” 那时她不过长他两岁,却像座山般替他挡住刀光剑影。 十年前,父皇病重,后宫混乱,母后为保他性命与大祁签订协议,由林将军护他周全。 他在林惊寒身边待了整整一年,这一年来,每逢危难,她总会出现…… 思绪回笼,瑞王饮下冷茶,苦涩的茶,刺激着他的理智,让他把这等荒唐念头压了下来! 她已死在大漠孤烟里,眼前人再像,也不是她。 折扇开合间,他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暗涌。 萧京垣怔愣片刻,到底心软,走到林依霜身侧:"不管你用何手段骗得公主信任,待会儿且躲在我身后。待我击败众人,自会与你''比试'',保你体面收场。但你须答应我,此后若无本将允许,不得踏出后院半步。" 林依霜垂眸轻笑,眼尾微扬的弧度竟比宫灯还要灼人: “夫君还是管好自己,想想稍后若是输给我这个后宅女子,要如何找回脸面。” 萧京垣气血上涌:"你简直冥顽不灵!好,本将今日便让你知道天高地厚!" "求之不得。"她淡声道,转身走向比武台。 女席中,众人窃窃私语。 "林依霜何时会武功了?往日瞧着可文文弱弱的。" 侍郎夫人冷笑:"不过是想博出位罢了。哗众取宠罢了。" "可此举对她有何好处?" 林依霜父亲有实权,直接受制于皇上,所以京中不少达官贵人还是家中办酒席还是愿意请林依霜来。 在她们印象中,林依霜每次前往都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偶尔说话细细弱弱,根本就不像那种会武的女子。 "好处?"侍郎夫人轻笑道:"自然是讨皇上皇后欢心。" 几人面露不屑,却听她又道:"我方才托了王公公,特意将她与程将军分在一组。" "程毕九?"有人惊呼,"他最厌女子抛头露面,这下有好戏看了。" 侍郎夫人:“该给她一点教训,让她好好涨涨记性。女子还是安守本分才是正道。” 第一场比试为百步穿杨。 林依霜对上乃是羽林将军程毕九。 他是程家收养的义子,高大威武的身躯,结实无比的胸肌,单单站在林依霜身边,就压迫感十足。 他一双黑眸看向林依霜,眼底的鄙夷与不屑显露出来。 许安易走到萧京垣身边:“你要不再去劝劝你家夫人,或者去请命让她回来吧,程毕九从来不知手下留情为何物,你夫人性子软,若是被欺负哭了,那该如何是好?” 萧京垣心下也有了几分着急,面上却不显,哼了哼:“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也该找点苦头吃!不然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怜香惜玉不成!” 许安易拍了拍萧京垣的肩膀对着他道:“京垣兄,我这是为你着想,怕当众丢人,好歹是你的人。” 萧京垣看着站在日光下挑选弓箭的林依霜,他脑海中出现微微刺痛,画面一闪而过。 简陋的木屋里,林依霜温柔地安抚着他,低声说着:“夫君不痛,妾身就在这里。” 这种疼痛很快就被他忽视过去,萧京垣本能拒绝回想。 场上,程毕九率先过去挑选弓箭,他随手取过最重的铁胎弓,弓弦拉满时,臂间肌肉隆起如铁石:"本将从不怜香惜玉!" 林依霜握住寻常角弓——原主身躯孱弱,唯有此弓可勉强使用。 程毕九见状,嗤笑一声。 林依霜不为所动。 一声锣鼓声,比试开始。 程毕九拉满弓,对准靶心,一声破空声呼啸而去,弓箭稳稳射进红心,因为是重弓,箭矢势如破竹,充满力量插入靶心中,箭靶应声分裂,碎裂四散,箭矢还稳稳插入在靶心中。 程毕九挑衅看了林依霜一眼,“还有两箭,想要求饶,尽快!” 林依霜微微抬眸,略带几分赏识看向程毕九:“好臂力!” 程毕九没有想到林依霜如此执迷不悟,冷哼一声,再次拉弓射箭。 奈何他的箭靶还未安置好,公公们就看到他拉弓,吓得转身就跑,连带着箭靶都被抬走。 程毕九丝毫不慌,箭出,稳稳落在林依霜的箭靶上,箭靶再次四分五裂,他提醒:“还有一箭。” 林依霜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程将军请。” 到此程毕九倒是有几分赏识她,至少没有被他吓哭,也没有临阵脱逃:“当看你这一份勇气,程某对你有几分赏识,不过,程某依旧不会手下留情!” 最后一箭,拉弓,一箭射出,还在搬箭靶的公公怎么也没有想到程毕九会突然拉弓射箭,再次惊慌逃跑。 就在箭靶倒地那一刻,箭矢稳稳插入靶心,箭靶毫无例外裂开四散。 林依霜忍不住喊了一声:“好!” 皇上也鼓起掌来,“程将军越发厉害了。当赏。” 所有人都不把林依霜当一回事,已经默认了是程毕九胜利。 萧京垣到底于心不忍,朝着皇上走去,跪下:“陛下,微臣愿意替夫人受罚……”罚字还未说出口来,只听到空中传来三声破空声。 萧京垣愤怒回眸,怒吼:“林依霜!你疯了吗?任性也得有个度,你竟敢在圣驾前……” 话硬生生止住了…… 萧京垣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瞳孔骤然,不知何时林依霜三箭齐发,远处的公公们还未更替新的箭靶,瞧着弓箭再次射出,又一次落荒而逃。 内心叫苦不已,怎么今日来了两个主子都不把他们的命当命啊。 箭靶被丢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上面却没有半根箭矢。 众人难免有些失望,暗暗嘲笑,果然是女子闹的把戏…… 皇上本来坐直的身体,缓缓靠了下来,眼底涌现几分怒意。 天子眼前却还如此放肆玩闹,真当朕不敢动她吗? 她这是仗着自己父亲的功绩,挑衅皇家威严不成? 萧京垣再次单膝跪下:“还请圣上息怒!” 第一卷 第7章 夫人跪下喊我一声相公 皇上看着那空荡荡的箭靶,龙颜顿时沉了下来! 就在他龙颜将怒之际,忽听人群中爆出一声喝彩声。 “好!” 萧京垣,循声望去,只见瑞王手持鎏金折扇,上下拍打掌心,刺目的阳光下晃得萧京垣眼睛隐隐作痛。 他胸中徒然腾起一股无名火! 这瑞王究竟意欲何为? 自己从未与他有过私怨,更无朝堂龃龉,为何他总要处处与其作对? “萧夫人,当真令本王刮目相看!”瑞王抚掌而笑。 他的笑声压下种种猜忌声。 恰在此时,程毕九猛地一拍大腿,声如洪钟:“好,好一个萧夫人!” 萧京垣双眉紧蹙,目光在两人之间穿梭:“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何故要给林依霜开脱?! 安平公主脆生生怒道:“你眼瞎不成?没有瞧见地上的箭矢吗?” 不过是三支偏离靶心的箭,有何稀奇…… 念及此乃公主所言,他还是附身望去…… 刹那间,他脸上浮现震惊的表现,他猛然抬头,看向林依霜的眼神充满质问。 林依霜射出去的三箭牢牢入碎靶中央,而程毕九箭失,此刻竟然斜斜倒在靶心外! “这!这绝无可能!你何来功夫?分明是弱不禁风的深闺妇人,你为何会有这般实力,是谁暗中协助你?” 林依霜长弓反手一收,闻言,眸光似寒霜,冷冷看着他:“夫君是怀疑我暗中做了手脚?可有证据?” 萧京垣被反问,顿时间哑口无言。 这期间,女席之中的气氛有了变化。 礼部侍郎夫人捏着帕子的指尖泛白,本欲借程毕九之手折辱林依霜,万不曾想到,她居然会有如此箭术! 羞辱不曾,反倒是让她添了几分色彩。 随着瑞王抚掌夸奖声,以及萧京垣震惊的模样,每一个都打在她脸上。 此刻意气风发的女子,哪有过往半分低眉顺眼的模样? 邻座与她素有嫌隙的夫人掩唇轻笑:“许夫人,依我看萧夫人可不像你说的那般孱弱。” 侍郎夫人到底是见过不少场面的人,面对如此难堪,她轻笑一声,可以扬高声调:“也难怪将军这般失态,方才那瞬间谁瞧着真切了?想必是萧夫人一时侥幸……” “侥幸”二字落在众人耳中,倒是夺得几分认同。 这箭术虽说不像武艺那般难,可有如此准头的箭术,也非一日之功。 看来果然如同侍郎夫人说得那般,有几分幸运在里面。 可,侍郎夫人的话,还未说完,林依霜都没开口,一旁程毕九勃然大怒:“你这妇人懂个甚!什么侥幸?你当老子这二十石的硬弓是摆设?竟敢说萧夫人的箭术是侥幸?” 侍郎夫人吓得后退半步:"将军息怒,妾身是为您鸣不平啊......" "放你娘的狗屁!"程毕九怒目圆睁,"老子自己有眼,需得你多嘴?" 萧京垣跪在圣前,回眸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如此陌生。 抬眼望去,阳光下的林依霜浑身散发着夺目光彩,恍惚间,这是第一次认识她。 他很快就收敛心神,摒除这个杂,含笑对着程毕九道:“程将军息怒,侍郎夫人所言极是,或许真的是拙荆一时侥幸……” 程毕九虽然看不起女人习武,可输了就是输了,他更看不起输了还要寻借口之人。 而他们却逼着他当这样的人。 程毕九怎么能忍,当下就喝断了萧京垣的话:“你这夫君当真奇怪,自家夫人赢得比赛,反倒信了外人嚼舌根?难不成这侍郎夫人是你养在外面姘头……” “程将军慎言!”萧京垣与侍郎同时厉声呵止,前者袍袖下的手指已攥得发白。 皇上轻叩玉扳指打破僵局:“好了好了,既然程爱卿甘拜下风,这一局便算萧夫人胜了。” 程毕九对着林依霜抱拳:“萧夫人箭术,程某心服口服!” 林依霜站回远处。 待萧京垣向皇上告退,铁青着脸走到她面前时,声音已淬了冰:“我最后劝你一次,趁早认输。下一场马术夺旗,可没这么好的运气让你投机取巧。” 林依霜抬眸望他,唇角扬起的弧度似笑非笑:“你夫君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你的对手已在场上候着了。” 萧京垣狠狠剜了她一眼,袍袖翻飞间已阔步上场。 不过盏茶功夫,萧京垣便以雷霆之势折下首场比试,旋即拂袖退至场边。 日晷指针悄然爬过一格,第二场马术夺旗之试在三通鼓响中拉开帷幕。 作为皇上亲信的安公公一甩拂尘,面带微笑走上前来,宣读规矩。 林依霜视线落在高座龙椅上的皇上,见他兴趣不高,往年皆是如此比试,都是大晋官员,知根知底,谁胜谁负心中都有数。 望着那三丈高的旗杆上,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安公公略带女性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一炷香内,夺得红旗者胜,期间不得伤人,不得用超过一样的武器。 这不仅仅考验娴熟的骑术,更要辅以兵器,这分明是一场糅合骑射、轻功与兵器的综合较量。 林依霜估量着这具身体能做到最大的极限。 看来要用技巧取胜! 林依霜翻身跃上马匹,林依霜翻身跨上鞍鞯,指尖轻抚马鬃,目光快速扫过场地四周地势。 那旗杆高逾三丈,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要在飞驰的马背上施展轻功夺旗,不仅需娴熟骑术,更要辅以兵器借力——这分明是一场糅合了骑射、轻功与兵器运用的综合较量。 就在此时,八名宫人抬着黑漆兵器架行至场中,林依霜目光落在兵器架上的红枪上。 许安易摇着折扇行至萧京垣身侧,目光落在场中束紧腰带的林依霜身上,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京垣兄,依你看,萧夫人这回想赢可不容易吧?" 萧京垣负手立在观礼台上,锦袍被风掀起一角,衬得他唇角那么讥诮越发森冷:“马术夺旗?她哪里来的底气?” 他端起一旁太监端来酒水,萧京垣端起酒杯,浅尝一口:“左右两侧那位,一个御马场一等骑手,一个是边疆归来的驯马副将。哪怕她马术了得,可那三丈高柱上的红旗……” 他忽然上前半步,眼底腾起冷焰,声音刻意抬高:“难不成她还能靠示弱讨巧,或者指望旁人怜香惜玉不成?”话音未落,远处的林依霜握着缰绳的手骤然收紧,连带着枣红马都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身着黑衣将士闻言抚掌大笑:“若是夫人哭了,末将说不定也会怜香惜玉一番。” 藏蓝战袍的将领斜倚在马鞍上,故意拉长语调:“夫人要是能跪下喊我一声相公,这红旗便双手奉上!”哄笑声在演武场上空荡出刺耳的回响。 萧京垣死死盯着林依霜挺直的脊背,若不是她非要逞强上场,自己何至于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沦为笑柄? 就在气氛凝滞时,瑞王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方才路过,恰巧听到二位高论。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萧京垣身体僵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此人何时在背后? 心底涌上抵触,面上还要扬起一抹得体的笑:“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瑞王负手走上前去,鎏金折扇轻轻合上:“年年如此比马术,也无趣得很,今年难得贵夫人参与,何不,来点彩头?” 两位将士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没有想到这随口的调侃,竟会引出这般的好事。 若是这一场比赛能入贵人的慧眼,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黑衣将士回首,对着瑞王抱拳笑道:“承蒙殿下赏脸,末将二人自当全力奉陪。” 藏蓝将领也跟着附和。 两人根本就没有把林依霜放在眼底。 瑞王唇角勾起一抹轻笑,“那如此便说定了。” 他亲自向皇上禀明此事。 龙椅上的皇上闻言后,来了几分兴致:“看来皇弟是看好谁?往年皆是驯马副将赢得比赛,今年难道还会有所不同?” 瑞王回道:“微臣觉得,萧夫人胜算极大。” 皇上哈哈大笑,不以为然:“你就是这般,与常人不同,总是另辟蹊径。既然中秋宫宴,确实也该让人众人尽兴,朕就当这庄家,让他们玩个痛快!只是切记,点到为止,莫伤了和气。” 不消片刻,演武场便热闹起来。 众人围在赌桌旁,议论纷纷,手中的筹码不断变换主人。 安公公端着银盘穿梭其中,林依霜的盘子竟空空如也,在一众堆满金银的盘子里显得格外刺眼。 瑞王见状,低笑一声,随手解下腰间那柄寒光闪烁的匕首。 刀鞘上金丝缠绕,嵌着颗颗红宝,正是出自大晋锻造神手陈大师之手。“这匕首,押林姑娘能赢。”他将匕首轻轻放入盘中,顿时引来一片惊呼。 当银盘转至萧京垣面前时,他盯着马上身姿挺拔的林依霜,指尖微微发颤,心中正犹豫是否要下注支持。 却见许安易抢先一步,将一锭银子掷入林依霜盘中,挑眉笑道:“怎么说也得给京垣兄几分面子。” 这话如同一根刺,狠狠扎进萧京垣心里。 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哼一声:“不必!她既想逞强,就该好好受些教训!”说罢,一把抓起银子,重重拍在黑衣将士的盘子里。 此时,鼓声骤然响起,“啪”的一声令箭落地,骏马嘶鸣,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卷 第8章 这是遇上麻烦了 三声铜锣响起。 林依霜率先策马窜出,枣红马四蹄生风,带起碎石飞溅。 紧随其后,黑衣与蓝衣将士也扬鞭追来。林依霜长鞭甩出,“啪”地卷住立在道旁的长枪,红缨在风中飞舞。 她握枪在手,身姿如惊鸿般飒爽,蓝衣将士仅差半个马身,却在每个弯道都被她巧妙甩开。 三人几乎同时到达第一个障碍。 那是一道比马身还宽的深坑。 三人几林依霜眸光一凝,松缰夹腹,马儿如离弦之箭腾空跃起。 萧京垣下意识向前半步,指尖攥紧腰间玉带,视线死死锁在那抹疾驰的身影上。 她一跃而下,马儿稳稳落地,扬长而去,蓝衣将士紧接其后,黑衣将士差点掉落坑中,勉强才稳住,继续追赶。 五个障碍连过,林依霜的骑术引得安平公主跳脚欢呼:“母后快看!萧夫人好厉害!” 皇后浅笑着未语,若是安平公主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皇后眼底下的冷意。 安平公主更来劲,拽着皇后衣袖:“父皇都夸她啦!” 皇后轻拍女儿手背,意有所指:“当年萧京垣议亲时,倒没听说林大人把女儿教得这般厉害。想来林绪和倒是费了心思。” 这话明赞暗疑。 一个文官为何要将女儿培养成武才? 她这是暗自提醒皇上要提防林绪和用心。 多年夫妻,皇上怎么听不出来皇后的言外之意。 他不慎在意,“皇后多虑了,女子学些防身之术总归是好的。林爱卿与夫人常年不在京中,她一个弱女子,有这本事,也能自保。” 皇后闻言微愠,正欲再言,却转向瑞王:“马术再好,也得拔到红旗才算赢,对吧?” 瑞王摇扇轻笑:“皇后何不问昭毅将军?毕竟是他的夫人。” 瑞王嘴里的“昭毅将军”落在萧京垣的耳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萧京垣拱手面上恭敬,实际敷衍:“拙荆献丑了。” 当初国公府做出抛弃他的事情,也不见皇后替他说上一句。 转眼三人已至三丈高柱下。林依霜突然起身站在马鞍上,趁马掠过柱基时纵身跃起,单手抱柱,一手握枪。 萧京垣冷笑:“选长枪?真是急着出丑!” 众人也以为,林依霜定是为了长枪长度,方便够到高柱之上的红旗。 长枪有一丈之长,若要利用长枪之长,也得爬到两丈处。 真是蠢笨的决定。 长枪笨重,着实对她攀爬不利。 黑衣将士一马当先,很快就超过林依霜,蓝衣将领紧跟其后,两人相争,难免拳脚相向,有来有往。 皇上看到这一幕对着瑞王道:“皇弟你太过高看萧夫人,她确实箭术、马术不错,奈何这拳脚轻功还是差了些许。不过,能够到这一步,也是难的!” 皇上都这样讲了,下面的人对于林依霜的态度也在悄然有了变化。 瑞王面色轻松,轻轻摇着折扇,一双桃花眼含笑看着皇上:“皇兄莫急,这还没有到最后呢。” 瑞王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爆发一阵惊呼声。 只见本在一丈半高的林依霜,突然松手,直直往下坠落,看得在场不少人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林依霜!!你疯了吗!!”这一声是萧京垣怒吼出来,声音微颤,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惧。 眼看萧京垣要冲出去,许安易立抓住他:“萧将军,切勿冲动,皇上还在看着呢。” 萧京垣转身正欲打算给许安易一掌,眼角余光看到,林依霜手中笨重的长枪掷地。 银枪头刺入地面,枪身如弯弓般弹起,她借势腾空,瞬间跃起两人上方,达到两丈之高,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带着强烈的刺痛,肌肉撕扯拉伤了。 林依霜面不改色,举起长枪挑起红旗。 就在红旗将落入手的刹那,一枚暗器破空而来,将旗打飞。 林依霜足勾柱身,俯身疾探,指尖堪堪抓住旗角,同时目光如电射向暗器来源…… 暗处的暗卫慌忙缩身。 这一顿操作,让在场人都看呆了,久久无法回神。 第一反应过来是瑞王,他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不亏有几分相似林惊寒女子! 瑞王用折扇点了点一旁报幕公公:“该宣布了。” 报幕公公忙回神,高喊:“萧夫人胜!” 一声出,下方不少人都在低头交头接耳。 林依霜将落地时,蓝衣将领伸出手来,想要帮忙:“夫人,需要帮忙吗?” 萧京垣甩开许安易的手,冲了过去,扶住林依霜带着她下来,“多谢好意,本将军夫人,自有本将照料!” 皇上笑道:“果然是林爱卿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 林依霜单膝跪地叩谢,却听得女眷席中有人感叹:“想不到萧夫人竟有这般武艺。” 侍郎夫人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妒意。 她来之前收了许苏苏的礼,请她在宫宴上多加刁难林依霜几分。 可万不曾想到,也因这次刁难,把难堪回击到自己身上。 侍郎夫人心底没有记恨许苏苏,却把林依霜记恨上了。 暮色渐沉,后续几场马术比试早已失去悬念,正如她之间看着书中所写,大晋宫宴助兴从不论胜负。 待皇上起身宣布用膳,众人纷纷入殿。 萧京垣拉住林依霜:“除了你,谁把比试当真?何苦自讨苦吃?” 她反问:“你怎知我是自讨苦吃?有些事别轻易定论,吃了这么多亏还不明白?”说罢率先入殿。 萧京垣垂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又紧,许安易走到他身边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许安易朝前走去,看着前方林依霜的背影。 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哪怕他看不上许苏苏那个庶女,可,他也不允许区区七品官的女儿站在他许家头上。 若都为妾室,他倒是无话可说。 奈何林依霜为妻,还当着那么多人面给许苏苏难堪,也就是给他永顺侯府难堪。 许安易眼底的冷意消失了,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 此事不急,他还不信,玩不过区区一名后宅女子吗? 出风头好,越是出风头,等日后找到机会羞辱就越发有成就感。 众人再次回殿,落席。 酒过三巡。 安平公主醉醺醺举杯:“萧夫人,干杯!” 林依霜双手举杯,起身与安平公主对饮。 安平公主喝完酒后,摇摇晃晃指着萧京垣:“你还敢说不是她救了本宫?”旋即她指了席下的所有人:“还有你们,还敢议论萧夫人侥幸?嗯?” 等手指指到瑞王时,她傻傻一笑:“皇叔,没说过。” 安平公主发泄完后,她一转身,就跪在皇上身边,头靠着皇上的膝盖:“父皇,萧夫人是儿臣的救命恩人,您一定要好好的赏赐她,赏她!要不然儿臣可能就回不来了!” 皇上看着自家胡闹的安平公主,语气里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好好好,朕准了!还不赶紧起来,再过两个月就及笄的人。还如此这般任性。” 安平公主打了一个酒嗝,头上的金钗流苏轻轻晃动,显得无比的可爱。 萧京垣闻言突然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沉声道:“萧某多谢公主恩宠,皇上恩赐。拙荆能够护得公主周全,是她三生之幸。旗岂敢奢求赏赐。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林依霜本来清冷的眼眸随着萧京垣这自作主张的讨好越发冰冷。 她这般拼命换来的转机,却被他这般轻飘飘地抹除了。 林依霜上前,站在萧京垣身边,福身道:“臣妇确实深受荣宠,若蒙公主不弃,圣上恩准,臣妇愿长伴公主身侧,为保公主安全。” 安平公主闻言红了眼眶,略带几分的哭音道:“你,你要当本宫的侍卫吗?” 少女的泪珠子滑落,显得无比可人,"父皇您看呀!她不要金银,只要陪着儿臣呢!" "傻丫头,快起来吧。"皇上转向阶下的林依霜,龙纹袍袖一挥,"既如此,便留在颐芳殿当值吧。" 林依霜抢在萧京垣开口前深深叩首,发间银簪在烛火下闪过冷光。 待她直起身时,恰好撞上萧京垣淬了冰的目光。 宫宴在一炷香后散场了。 萧京垣广袖一挥,转身就走,背影带着几分怒气! 林依霜淡淡一扫,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宫门前。 马车离开了,早晨她骑着马儿也被拉走了。 萧京垣分明要给她一个教训,既然她这般有本事,那边不要用萧府的马与马车。 林依霜按了按眉心,被萧京垣这般幼稚的行为气笑了。 看来,他这三年傻子还未好透。 他怎么会觉得把她丢下,是给她最好的惩罚? “萧夫人,这是遇上麻烦了?” 第一卷 第9章 将军,夫人怕是没听见…… 是夜色如墨,宫墙下的石板路泛着冷光。 林依霜望着萧京垣远去的马车扬起的尘埃,勾唇一笑,带着几分不屑的桀骜:“麻烦?” 她侧眸看向问话的瑞王,“王爷也觉得这种小事对我来说是个麻烦?” 瑞王并未立刻回答,鎏金折扇轻轻一合,指着他马车前六匹踏雪乌雅:“萧夫人挑一匹,如何?” 他语气随意,仿佛在谈论天气。 “条件?” 瑞王眉眼微挑,嘴角噙着一抹笑:“本王见不得小人虚张声势。” 他顿了顿,目光追着萧京垣马车消失的方向,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指腹轻轻摩挲着扇柄下所刻的“寒”字。 多年前,瑞王刚从大祁回来,萧京垣还是国公府的嫡子。 年少气盛的萧京垣曾不慎弄坏瑞王手中的折扇。 那时,瑞王还只是一个毫无势力的弱小皇子,在大祁一年,虽是承受庇护,实际上处境并不好。 大祁皇上时不时召他入宫,戏耍羞辱。 只有林惊寒会为他出头。 当年他离开大祁时,迟迟不肯走,林惊寒为了讨他欢心,特地寻得这一把折扇给他,还在扇柄处刻下自己的名字作为承诺。 可这般重要的“承诺”却被萧京垣弄坏了。 瑞王还记得,那时候萧京垣不以为意地赔礼道歉,还有嫌弃折扇低廉的眼光。 他向来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林依霜没有完全读懂瑞王话语中的含义。 她默认以为瑞王是看透了萧京垣本质上的差劲,颔首:“确实。” 若是她能够仔细查看,其实可以看到那扇柄下的刻字。 奈何林依霜无心观察瑞王,也对折扇毫无研究,她甚至把自己当年送给瑞王折扇一事,完全抛到脑后。 非要她细细回想,她只会想起,当年大祁边境,那小皇子死活不肯离开她身边,着实让人头痛。 林依霜在六匹踏雪乌雅面前转了两圈,挑选了其中最为健硕的骏马。 “多谢瑞王相赠。” 她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瑞王轻轻打开扇子,看着英姿飒爽的背影,渐渐与记忆中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他面上一直挂着浅淡的微笑,脑海中理智与情感不断拉扯着。 不是她,眼前的女子,虽然很多行为都与她相似,可惜不是她。 天底下任何人都不可能代替她。 瑞王上了马车,手指轻轻抚摸着扇柄上的“寒”字,恍惚之间,他隐隐看到一名年幼的皇子,拿着折扇,桃花眼里带着满满的期待。 “将来,我能带着这把折扇,来寻你吗?”他细声询问,问完后,脸颊浮上浅淡的绯红。 少女露出错愕的表情,旋即,摸了摸他的头:“可以。” 年幼的皇子带着激动与期盼的心,回到大晋。 可当他想要拿着这把折扇,带着自己求来的圣旨前往大祁时,得到的却是她战死沙场的消息。 那一场外交,也彻底让大晋与大祁决裂了。 这几年的关系十分恶劣,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林依霜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一辆马车拦路,她拉紧缰绳,迫使马匹停下。 她警惕地看着前方那辆马车。 马车里伸出手掀开车帷,侍郎夫人的身影从马车内探了出来。 林依霜微微眯起眼睛,就在侍郎夫人下了马车后,林依霜也翻身下马。 街边路灯微弱的光把两人的面容照得并不是很清晰。 两人缓缓靠近,夜风将两人的衣袍吹起,林依霜面带微笑看着侍郎夫人:“夫人在等我?” 侍郎夫人即许氏,站在林依霜面前,不得不说,她礼仪姿态学得极好,站姿格外端正优雅。 她双手规矩地放在腹前,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极为完美,像一个被塑造得极为完美的瓷娃娃。 “今日冒昧在此等候萧夫人,是有些话,作为女子,我不得不提醒夫人。夫人今日在宫宴上出尽风头,可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林依霜往前半步,两人衣袍几乎相触:“夫人既懂‘木秀于林’,可曾听过‘墙倒众人推’?夫人这般为永顺侯府着想,可他们可有想过你?” 许氏轻轻一笑,并不承认自己受永顺侯府指使,“我夫君乃是礼部侍郎,我一直受我夫君影响,也不忍心见一名女子独自堕落。我希望夫人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若是我不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呢?”林依霜反问道,她也想知道,许氏特地在此等候她究竟是为何? 有何目的? 许氏嘴角的笑容收敛几分:“那……我得提醒夫人,万事多加小心。”说完她转身上了马车,朝着礼部侍郎府邸而去。 林依霜有些不明白许氏这一番操作背后的意义—— 这是警告还是警示? 许氏这几年在京中口碑一向不错,但也有人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许氏自己营造的假象而已。 林依霜走过去拉了拉缰绳,不管如何,任何人都无法阻挡她上升的脚步! 同一时间,京城外二十里的“悦来客栈”内。 烛火将林绪和与权怜翠的身影映在斑驳的墙壁上。 十五岁的林依楣斜倚在床榻,双颊烧得通红,呼吸间带着滚烫的气息,鬓角的碎发已被冷汗浸湿。 权怜翠攥着浸了冷水的帕子,反复擦拭着女儿发烫的额角:“这高烧怎么迟迟不退?” 话落,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行囊上。 里面放着他们用重金求来的“凝神丸”,是特地为林依霜求来的——她自小亏空底子,导致身体常年虚弱,容易生病。 林绪和提醒道:“怜翠……” “我知道!”权怜翠猛地回头,眼圈泛红,“可依楣都烧迷糊了!这小地方连个像样的大夫都请不到,再拖下去……” 林依楣忽然抓住母亲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蚋:“娘,别用……给姐姐留着……” 权怜翠心疼得指尖发颤,点了点女儿的鼻尖:“你这傻孩子,都病成这样还念着你姐姐。她呀,平日里对谁都冷着脸,哪像你这般贴心。” 林依楣却挣扎着想要坐起,目光落在药盒上:“不是的……姐姐只是想跟爹娘在一起……是依楣占了太多宠爱……” 她忽然抓住权怜翠的手,眼神亮得惊人:“娘还记得吗?十岁那年我从树上摔断腿,姐姐在空院子里等了十天……秋风把她的斗篷都吹透了,可爹却让下人往后别放她进府门……” 权怜翠闻言一怔,猛地抽回手:“小孩子家懂什么!我们是怕她体弱染了风寒,留在京中请大夫调理才是正经事!” 林依楣还想再说,却被权怜翠按回锦被中:“快闭眼歇着,明日若退烧了,娘就带你回京。” 少女这才乖乖点头,睫毛上却凝了泪珠。 她永远记得那日推开门时,长廊上的林依霜瘦得像片落叶,仰头望着天际归雁,鬓边一根白发在秋阳下刺得她眼疼。 权怜翠拉着林绪和走到屏风后,声音压得极低:“这孩子魔怔了,病成这样还惦记着她姐姐!” 林绪和揉着妻子的背,望着屏风缝隙里女儿烧得通红的脸颊,低声道:“依楣向来身子骨结实,许是路上着了凉,不妨事。” “不妨事?”权怜翠甩开他的手,指向床榻,“再不退烧就要伤了根本!那药我们能弄到第一颗,就能弄到第二颗!依霜的身子一直如此,依楣可是……” 她忽然顿住,见林绪和皱眉,又放缓了语气,“我不是不疼依霜,只是依楣这次更凶险。你瞧她刚才说的那些话,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林绪和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罢了,若明日辰时还未退烧,便……” 权怜翠立刻接口:“那就这么定了!这次回京后,定要好好陪着依楣,补偿她这些年跟着我们奔波的苦。”她顿了顿,又望向药盒,“依霜那孩子懂事,会明白的。” 屏风后,林依楣悄悄睁开眼,泪水无声滑进鬓边。 她知道母亲口中的“懂事”意味着什么。 就像十岁那年,她的腿伤成了姐姐被禁足府门的理由;就像此刻,她的高烧足以让那颗本该属于姐姐的救命药,轻易易主。 这是父母给她的偏爱,若是只有她一人,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受着,但,她还有一个姐姐啊…… 林依霜回到萧府时,夜色更浓了。 萧京垣从书房走出来,走到长廊,看到林依霜踏步而来。 身体微动,下意识想朝林依霜走去。 很快他反应过来,停下脚步,但并未直接离开,而是稍作停顿,整个人站在长廊上,让进来的林依霜能看得一清二楚。 奈何林依霜根本没有朝他走来的意思。 萧京垣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明日你父亲回京,你不要妄想我会陪着你回林府!” 林依霜的脚步未作半分停留。 小厮小武缩着脖子跟到萧京垣身侧,看着主母消失在垂花门拐角的背影:“将军,夫人怕是没听见……” “住口!”萧京垣猛地转身,“她岂会听不见?不过是仗着今日在皇上面前出了风头,便敢给本将军甩脸色!她方才是如何回来的?” 小武去打听,很快回来,吞吞吐吐道:“是……瑞王的踏雪乌雅。” 萧京垣猛地一脚踹在长廊的柱子上! 第一卷 第10章 不过是要夫君立个字据 寅时三刻,清辉院晨雾还未散尽,林依霜打出最后一拳,缓缓收势。 汗水从鬓角滑落。 雨儿递上帕子,院外传来脚步声。 许苏苏掐着时辰款步而入,身后还跟着面色阴沉的萧京垣。 林依霜站在廊下喝着水,目光轻轻扫过萧京垣的面容。 萧京垣其实也有些难堪,他心中也是隐隐有着期待来清辉院,又不想来。 看着许苏苏日日被林依霜折腾,他到底于心不忍。 他站在林依霜面前,见她面色潮红,额头布满细汗,白皙的肌肤在晨光下闪着光芒。 萧京垣心口处像是被猫爪轻轻挠着。 “你倒是会端着正妻的架子,对妾室要求如此严苛,也不见你对我这个夫君,有几分敬重?”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里,“林依霜,你近日越发放肆了!我同你说话你可听见了?” 雨儿浸湿帕子给林依霜擦拭,林依霜擦拭脸与手,“话有道理,妾身自然听,若是无礼,还请恕妾身无法遵循。” 萧京垣视线不受控制看向林依霜的雪白的颈部与面容。 许苏苏轻轻扯了扯萧京垣的衣袖,一双眼眸湿漉漉地望向萧京垣。 “日后不必为难苏苏了!” 一家之主发话了。 清辉院的仆人陆陆续续端上早膳。 雨儿将筷子放在青瓷碟上,递给许苏苏。 “林依霜,本将军的话,你到底听见去几分了?!” 林依霜坐在桌子前,这才抬眸萧京垣:“一分未进。” “你!”萧京垣在林依霜对面落座:“你我夫妻二人至于闹得如此难看吗?若是被外人知晓,只会给萧家抹黑,你可知道?” 林依霜扫了一眼许苏苏。 许苏苏再次求救看向萧京垣。 萧京垣拉着许苏苏的手:“坐下一同用膳。” 许苏苏刚要落座,林依霜一脚就把椅子踹开了:“夫君,话可说完了吗?有些事情,妾身不想反复强调。萧家夫人一日是妾身,妾身一日不许后院规矩混乱。至于妾身与夫君……” 林依霜勾唇一笑:“方才夫君说的话,在外人听来,便做实夫君宠妾灭妻的行为。” 萧京垣松开许苏苏的手,一双好看的眉毛紧紧皱着:“这府邸上下皆是你管理,你难道不会控制好下人言行。” “与我毫无利益之事,我为何要控制?” 萧京垣拍案站起:“林依霜,你别给脸不要脸!今日我好声好气与你商量,也不想与你关系闹得太过僵硬,万没有想到,你会如此不识抬举!” 话落,见林依霜沉默不语。 萧京垣心下莫名一慌,想到她如今的地位,到底放软了口吻:“好了,我只想要后宅和睦。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对待苏苏,苏苏日后也会待你如亲姐姐般嗯。” "夫君这话说得可真是蹊跷。许姨娘进府以来,我曾苛待她饮食,也未短了她的用度。既然提到府中开销,恰好妾身这里有些账目需要与夫君对上一对。" 话落,雨儿已将账簿呈到萧京垣面前。 “妾身连日核账,夫君请。” 萧京垣蹙眉,结果账簿,粗略翻了几页,看了上面的数目,猛地拍在桌面上。 桌上的白粥因为震动从青玉碗中溅出:“不过是府中添置物品,你竟要算得锱铢必较?莫不是成心让我在仆役面前失了体统!" 林依霜声线清泠如冰:“针头线脑?将军怕是瞧漏,去岁,夫君才恢复神智,妾身刚当家,你刻意刁难妾身,府中冬衣采买,夫君执意要江南贡缎,每匹二十两的开销本应公中支取,却从我的嫁妆里挪了银子。" 她抬眸时,眸光似淬了冰,”莫非将军觉得,萧家的体面,需用林氏的嫁妆来撑?" 萧京垣气血上涌:“我沙场立功所得的赏赐呢?宫中赐的金银绸缎去了何处?" "将军是说,从国公府讨回的那笔赏赐?" 林依霜垂眸拨弄茶盏,”早送去药王谷了。“她抬眼迎上他的怒视,”将军以为,当年那场痴症,真能靠喝露水痊愈?" “你竟敢擅自处置......"他拍案而起,袖风扫落了碟中桂花糕。 "夫君!“林依霜厉声打断萧京垣的话,她目光凌厉看向他:”莫非将军以为,药王谷的诊疗费,该由我林氏嫁妆兜底?" 萧京垣喉头滚动。 他确实如此打算。 萧京垣心底有些虚,语气没了方才的气焰:"既已用了便用了,待我下次立功,百倍还你!" "立功还钱?"林依霜勾唇一笑,指尖叩击账本封面,桌案发出沉闷回响,"眼下秋凉将至,府中三十三口人的秋衣尚未裁制。将军可知戍边谚语?''纸上画饼难充饥,空口许诺不如银。''" 萧京垣怒指她鼻尖,目眦欲裂:“你......你到底要作何!" 许苏苏见状扑至他身侧,水袖拂过打翻的醋碟:”姐姐何苦逼夫君至此!他沙场征战九死一生,不过暂用些银两......" 林依霜斜睨她染了醋渍的罗裙:“秋衣之外,尚有过冬的湖绵、腊月的银丝炭、下人们的年节赏钱……" 许苏苏咬碎银牙,锦帕几乎被攥烂:”我出!" 不就是一些银子,她嫁妆还算富足,也不需要在这里看她嘴脸。 “苏苏既然有这一份心能够替我分担,你就把当家权放给苏苏。”萧京垣趁着这个机会压压林依霜的气焰。 一个当家主母没了掌家权,他倒是要看看,她该如何是好。 萧京垣还以为会看到林依霜慌乱的表情,又或者犹豫不决。 哪知,她抿唇一笑:“如此甚好。妹妹既然有心替夫君分忧,我自然愿意放权。” 可林依霜乐意,许苏苏心底却不乐意了。 按照林依霜这样说,萧府就是一个填不满的大窟窿。 如今萧京垣毫无作为又与国公府断了联系,手上无任何私产与田地。 许苏苏脸上的胭脂都快绷裂了。 萧京垣却握住她发颤的手,满眼疼惜:“苏苏,有我呢。" 林依霜转眸看向他,拿出管家钥匙放在桌子上:”妹妹既愿分担开支,倒是难得。只是夫君与我之间的账目,总不能一笔勾销吧?" "不过是些银钱小事......" "银钱小事?“林依霜起身,轻轻摇头,”自你三年前染病,林氏陪嫁前后贴补两千三百两。如今我的妆奁空了大半,夫君是想坐实‘靠妻财养''的名声?" 红润的指尖轻轻翻开《大晋律法》,点了点上面一行字:“夫若无财,不得以妻财私用”。 萧京垣这才发现,她妆台旁竟真放着一本用蓝布包边的律法书。 "好...好个林依霜!你到底想怎样?" 她忽然展眉轻笑,从妆奁深处取出一张洒金笺,放在萧京垣面前:"不过是要夫君立个字据。" 萧京垣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 他盯着林依霜推过来的洒金笺,眸中怒火几乎要将纸页点燃! "好!本将军如你所愿!" 狼毫笔在砚台里重重一蘸,他签下名字的力道之大,几乎要戳穿纸背,指腹按上手印时,朱砂染出刺目的红。"满意了?" 林依霜将欠条纳入袖中:“多谢夫君体谅。妾身也愿夫君能够早日建功,也好让妾身收回本钱。" 萧京垣夺过桌面上的钥匙交给许苏苏:“从今日起,这府中庶务不用你管了!" "许姨娘肯分忧,我求之不得。“林依霜语气陡然转冷,”只是按律,妾室掌家需向正妻晨昏报备,许姨娘可别忘了。" 他怒哼一声,拂袖而去,连桌案上未动的粥都被带地晃了晃。 林依霜端起白瓷碗,许苏苏颤巍巍地为她布上一筷水晶肘子。 她看着对方强装温顺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今日竟比往日多进了一碗粥。 林依霜用完善后便出门了。 许苏苏亲自送林依霜到门口。 望着林依霜那道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姐放心,虽说现在萧府确实只剩下一个空盒子,但老奴相信,将军日后一定会建功立业,光大门楣!” 作为许苏苏奶娘,苏嬷嬷很是清楚许苏苏需要什么安慰。 许苏苏眯起眼睛,“昨夜林绪和差人递了信,说要晚两日回京。那小贱人怕是又要像往常一样,在林府门口候着了.” 她理了理蹙金绣的袖边,转身往内院走:"谁让她今早算计京垣呢?京垣不愿与她说,活该让她在娘家门前空等。" 此时,林依霜带着皇宫侍卫令牌策马直奔皇宫。 途中经过林府。 林府侧门就开在大门旁边,在守了林府多年的老管家缓慢走出来。 瞥见那道疾驰的身影,眉头紧皱。 身后的王嬷嬷跨出门槛,看见林依霜的黑马踏碎晨霜而来,语气透着不耐:"大小姐怎么又不听劝?夫人早吩咐了,再在府门前晃荡,若被御史参老爷''弃养嫡女'',岂不是误了官途?" 老管家望着那抹身影,喉间泛起声叹息:"她自小就没在这府里住过多久。幼时养在权府,如今......" 他没再说下去,只看着门环上那道浅浅的指痕,那是去年冬夜,她冒雪来敲门时留下的。 王嬷嬷白了他一眼,打断老管家的话:“行了行了,就你心软!” 她拍了拍袖口的灰,望着林依霜奔驰而来的身影,"待会儿我去赶她离开就是!" 第一卷 第11章 内帷不宁,德行有亏 两句话的时间,马蹄声就近在耳边。 老管家不忍看接下来的场面,转身进府,吩咐下人对林府进行大扫除。 老爷夫人这几日就该回来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在门前骤然减速。 老嬷嬷暗自摇头,大小姐真的不听劝,于是高声说道: “大小姐,老奴劝您还是尽快回……”开始话还未说完,那马匹从她面前绝尘离去。 扬起的尘土呛得她连连咳嗽,眼睁睁看着林依霜的背影消失在街尾。 老管家听到老嬷嬷的咳嗽声。 还以为林依霜气到老嬷嬷了。 不愿二人起冲突的老管家急忙走了出来。 “是否大小姐又与你争吵起来?”老管家满脸无奈,“不管如何,她好歹是大小姐,你稍微对她尊敬一点?” 老管家说这话时,对林依霜也没有多少尊重。 只是有着少许的同情。 左顾右盼,问询:“小姐如今藏在何处?我与她说说。” 老嬷嬷被尘土呛得泪眼模糊,用力扯了一下老管家的袖子。 另一只手朝着宫墙方向乱指:"在那边!往皇宫去了!" 老管家误会了,还以为林依霜藏在那里,走过去两步,扬声道:"大小姐,昨夜老爷传话今日不回府,您先歇着吧。" "不是那边!"老嬷嬷追上去,"她去皇宫了!往年死乞白赖要进门,今年倒好,装模作样给谁看?" 老管家望着皇宫方向的街道看去,路上人来人往,就是不见大小姐的影子。 他长叹一声。 林依霜按了按腰间的侍卫令牌,径直踏入宫门。 此时安平公主尚未分府,仍居于后宫颐芳殿。 她才跨进殿门,便听见寝宫内传来瓷器轻磕的声响。安 平公主的怒斥声带着鼻音炸开:"拿走!本宫不喝这苦药!" 一道少年声线不疾不徐地响起:"公主昨夜连饮十盏葡萄酿,此刻脾胃被凉酒所伤,这碗醒酒茶是太医院特意调配的。" 林依霜疾步上前见礼,公主立刻像找到了靠山,躲到她身后直拽衣袖:"萧夫人快把这坏人赶走!他定是在药里下了毒!" 那少年闻声转眸,丹凤眼生得狭长,黑瞳里瞧不见半分情绪。 他身着月白太医袍,领口绣着银线云纹,瞧着不过十六七岁,手指纤长白净。 林依霜却留意到他拇指与食指根处的薄茧——那是常年捏拿细针才会磨出的痕迹。 少年腰间的象牙令牌晃了晃,正面刻着"刑冶"二字,背面阴刻"太医"标识。 见公主躲在林依霜身后不肯出来,刑冶垂眸掩去眼底的烦躁,这才开口回应林依霜的疑问:"此药配了姜汁压酒性,公主嫌味道辛辣。" 他忽然抬头,直视林依霜眼底的警惕:“若萧夫人不信,可亲自试药。” 安平公主急的跺脚:“他明知本宫最怕苦味!萧夫人你闻闻看,这药分明掺了黄连!”少女的鼻尖通红,昨夜醉酒的娇憨未褪。 她忽然开口,“葡萄性凉,与酒同饮易伤脾胃,太医院加黄连是为了清热,这蜜炙甘草能中和苦寒,公主喝了,反倒比单喝醒酒汤更养人。” 安平公主眨眨眼,从她身后探出脑袋:“真的?那本宫勉为其难喝一点吧。” 刑冶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收紧,丹凤眼尾飞快掠过一丝锐芒。 他磨破了嘴皮子劝公主喝药,换来的却是撒娇耍赖;这女人不过说了几句药材性味,公主就乖乖把药喝了。 刑冶看向林依霜:“没有想到萧夫人也懂得医术。”隐隐还有几分敌意在其中,还略带几分酸意。 林依霜坦然迎上他的审视:"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 原主身体不好,从小到大药石不断,多少认识一些药材。 而她从小跟随父亲南征北伐,有时候军医不在身边,她都是靠着自行找药草解救,自然而然也懂得一些。 只不过相比较真正大夫,她这些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安平公主喝完药就嚷嚷着要水,林依霜抢在刑冶之前,将温水递到公主手中。 紧接着又摸出油纸包,把冬瓜糖塞进公主嘴里:"珍馐阁新出的蜜渍冬瓜,去去苦味。" "还是萧夫人最懂我!"公主含着糖块,眼睛弯成月牙,"以后你就留在本宫身边当差,看谁敢欺负你!" 她抱着林依霜的手臂晃了晃,完全没注意到刑冶攥得发白的指节。 "公主既已服药,下官告退。"刑冶躬身行礼时,目光沉沉扫过林依霜腰间的侍卫令牌。 安平公主对着他背影做着鬼脸,“讨厌鬼!” 林依霜明显能够感受到少年脚步减缓一下,又继续恢复正常步伐离开。 "好耳力!"果然大晋藏龙卧虎。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管教嬷嬷的提醒:"公主殿下,上书房的晨课该开始了。" 安平公主顿时垮了肩膀,活像被霜打蔫的海棠:"不去行不行嘛......" 嬷嬷的声音带着无奈,"圣上特意嘱咐,今日要查您的《礼记》批注呢。" 公主咬着绣帕直晃林依霜的手臂:"萧夫人可要护着本宫!" "殿下放心。"林依霜替她系正玉带"属下的剑,只会为公主而拔。" 宫女们七手八脚替公主换上绯红宫装,金步摇在发间簌簌作响。 林依霜护着提不起劲的安平公主,穿过游廊,晨光将宫墙的影子拉得斜长。 安平公主忽然停下脚步拽着她的袖子。 指着不远处踱步明黄色的衣角:“那是本宫的四皇兄。” 慧嫔所生,慧嫔父亲乃是刑部尚书,安平公主压低声音说道:“与本宫不对付,你待会要给本宫盯紧他!” "属下明白。" 林依霜话音未落,四皇子已转过身来。 他负手而立,视线朝着这边看了过来,显然是可以等候。 墨玉腰带在晨雾中泛着冷光,显然是刻意等候。 安平公主攥着林依霜的袖角不放,指尖几乎要嵌进锦缎里,警惕地盯着四皇子。 这个四皇子平日没有少给她下绊子。 "四皇兄。"她草草福了福身,发间的珍珠步摇簌簌乱晃。 林依霜跟着行礼:"四殿下。" 四皇子的目光掠过她,落在安平公主脸上,挑眉笑道:"妹妹今日倒来得早,昨夜的冰镇葡萄酿,竟没把你灌迷糊?" 公主嘟起嘴:"四皇兄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听说你府里的雪雁、月蝉又打起来了,待会儿父皇问起,看你如何解释。" 雪雁和月蝉乃是四皇子府邸的妾室。 四皇子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眼底飞快掠过阴鸷,转瞬又化作玩味:"妹妹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比起我府中琐事,你更该操心《礼记》功课。前日太傅布置的''曲礼篇'',可曾背熟?莫不是想用''被大祁狼卫惊吓''做借口?" 他忽然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妹妹可曾想过,大祁狼卫为何专挑你下手?到底是真的是大祁狼卫,还是宫里...究竟是谁想让你死呢?" 安平公主猛地后退半步,小脸瞬间没了血色,攥着林依霜的手不住发抖。 林依霜上前半步,将安平公主护在身后,声线冷冽如冰:"三殿下,大祁狼卫一事自有刑部与锦衣卫彻查,四皇子如此揣测可有什么证据?宫中殿下皆是贵人,经不起您这般猜测,四皇子要铭记一句话——须知内帷不宁,亦是德行有亏。” 这是说他后宅不宁,是他德行有亏? 四皇子闻言先一怔,旋即仰头发出大笑声,笑声不及眼,眼底的冰冷越发浓烈:"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本殿?" 话落,他掌风已至。 这一掌挟着十成内力! 林依霜瞳孔骤缩,旋即揽过公主腰肢往旁急闪,反手接了他这一掌。 "嘭"的一声闷响,林依霜连退三步,喉间腥甜翻涌,嘴角溢出血丝。 安平公主吓得捂住嘴,四皇子却狞笑一声,手腕翻转便要再攻。 “住手!”一道带着威严的怒斥声在不远处的回廊后响起。 安平公主一听这声音,眼眶霎时通红,踉跄着扑到来人怀中:"父皇!四皇兄欺负儿臣!" 皇上单手揽住女儿,目光如冰刃射向四皇子:"内帷不宁,德行有亏!这话说得好!你府中姬妾争风吃醋闹到御前的事,还要朕再提?" 四皇子背脊骤僵,怨毒地剜了林依霜一眼,噗通跪倒在地:"儿臣知错!请父皇降罪!此后必严管后院,绝不再犯!" 安平公主从父皇怀里退开半步,双手叉腰:"父皇,儿臣可记得,上次皇兄也是这般说的,上上次还写了认罪书呢!"她仰起小脸,睫毛上凝着泪珠,"如今皇家脸面都快被皇兄丢尽了,日后儿臣嫁不出去,全是他的错!" 四皇子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叩出闷响:"儿臣对天起誓!若后院再生事端,甘愿受宗人府三十大板!" 第一卷 第12章 我是为她着想 去往上书房的御花园旁,镜渊池上的荷花正开得泼泼洒洒。 一阵穿堂风掠过,将满池荷香揉成了几缕,弥漫在回廊上众人鼻息之间。 可这般的清香,并未缓解整个紧张的气氛。 林依霜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 四皇子久久没有得到皇上的回答。 他立刻把目光放向安平公主身上,她年纪小,心肠软,生气发火总是哄两句就开心了。 四皇子忽然堆起笑脸,声音甜得发腻:"妹妹莫动气,兄长给你赔不是。回头就差人送岭南进贡的血燕膏来,再把府里那对波斯琉璃盏也给你搬去。" 安平公主偷瞄皇上脸色,见龙颜稍缓,这才哼了声:"算你识相。兄妹本该和睦,再敢像方才那样吓唬我,我就让父皇狠狠惩罚你!" 皇上走到林依霜面前,目光扫过她微颤的肩线,颔首道:"护主有功,去内务府领赏。" "谢陛下隆恩。"林依霜抱拳行礼,袖中渗出的血迹已在锦缎透出些许暗痕。 皇上离去,安平公主小跑着跟上。 四皇子也亦步亦趋跟在御驾旁,临走时却用口型朝林依霜吐出两个字:"贱人"。 她刚要抬步,身后忽然飘来冷香。 瑞王斜倚在镜渊池石旁,鎏金折扇敲着掌心:"如此在皇上面前挣表现,把四皇子得罪透了了?值吗?” 林依霜拂开袖间褶皱,朝书房方向行去:"四皇子行事虽张扬,却也算表里如一。" "表里如一?"瑞王低笑出声,缓缓打开折扇,轻轻摇着,"你倒不如说他是没脑子的莽夫。" "殿下言重了。"她驻足回望,"他只是不擅藏拙罢了。" 瑞王收了折扇,墨发间玉簪微晃:"藏拙?他那一掌,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旁门左道。" 他逼近半步,雪松冷香袭来,"萧夫人倒是厉害,居然能够接他一掌。皇兄给的赏赐,记得要好一点,不然你这伤,不好医治。" 林依霜指尖微顿,恰在此时安平公主从上书房回头跑来。 关切在她面前左右查看:“萧夫人脸色这么差!定是四皇兄那掌伤着了,快传刑冶来!" "不劳公主挂心。"她按住公主手腕,余光瞥见御驾旁闪过的玄色衣角,"不过是些皮外伤。" 待林依霜踏入上书房,安平公主仍在念叨着传太医。 皇上在上书房待了片刻便离去了。 踏出上书房时,皇上忽然驻足镜渊池边,望着水中晃动的身影道:"萧京垣那位夫人,倒是块璞玉。" 安公公垂首应声,拂尘轻扫过青砖上的苔痕:"想来林大人花了心思教导。“ 皇上听见安公公提起林绪和,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林爱卿确实是朕的好臣子。替朕做了不少事情。听说他在路上耽搁了?” 安公公垂首低声道:"昨夜林府来人说,是他家小女儿突发急病,路上耽误了行程。" 皇上握着腰间玉带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收紧,望着镜渊池中游动的锦鲤沉默片刻,才缓声道:"去太医院挑个经验老到的院判过去看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说朝中事务要紧,若病情稳定,即刻回京。" 安公公躬身领命退下,心里却暗自嘀咕:林大人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为了小女儿的病耽误大事?如今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岂能因家事误了圣命? 经四皇子那档子事,今日上书房的气氛格外肃穆。 太傅讲课时,安平公主听得格外认真,连往日里最头疼的《周礼》都能对答如流。 待课业结束,公主小心翼翼地将太傅给的课题卷轴收好,又把案头的砚台、毛笔一一归置整齐,这才提着裙角轻快地走出上书房。 颐芳殿内。 刑冶被安平公主差人请来。 他解开林依霜腕间的锦帕,指尖搭上脉搏时,丹凤眼倏地眯起:"肺腑震荡,内息逆行......萧夫人这脉息,竟带着胎里带来的弱症?" 林依霜往软榻上靠了靠,颔首道:"自小汤药不断,早习惯了。" "习惯?"刑冶松开手,袖中银针在烛火下闪过冷光,"能用这副病体接下四皇子的黑煞手,萧夫人这是嫌命长?"他语气有些刻薄,尤其安平公主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这让刑冶心中的醋意翻滚。 “可有救?你倒是说正事啊?她这个病体,能不能医治?”安平公主三连问。 "药按时服,"刑冶将一张药方压在砚台下,"三日后若还咳血,便来太医院找我。" 草草告退,行至寝宫门口,刑冶还是没有忍住停下脚步,回眸对着安平公主道:“公主若是真心关心萧夫人,还是早日放她出宫休息。” 安平公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这个理!萧夫人快回府歇着,别累坏了身子。" 林依霜也不推辞,福身告退。 去了内务府领了赏赐后,朝着宫外走去。 这几日她已经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已然在圣心深处刻下印记。 但仅凭"萧夫人"的身份,终究是外臣家眷,难入内廷核心。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安平公主从"玩伴"到"倚仗"的转变。 走到宫道转角,她忽然驻足回望。 颐芳殿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她总有一日,会慢慢站在这皇宫的朝堂之上。 手握大晋兵马,杀入大祁,要了那狗皇帝的性命! 就在林依霜为自己的前程出谋划策时,在京城二十里外“悦来客栈”中。 辰时一到,权怜翠就迫不及待把“凝神丸”喂入林依楣的口中。 药在口腔便化开了。 浓郁的药香味弥漫整个厢房内。 林依楣在半梦半醒间死死攥着权怜翠的袖口,呓语破碎如絮:"姐姐......姐姐对不起....." 权怜翠用帕子拭去女儿额角冷汗,心急如焚,吃了药,怎么还如此滚烫呢? 床榻内侧,林依霜单薄的剪影还在梦境里徘徊。 权怜翠心疼不已摸着林依楣的头发:“你自己都这般了,还不忘你姐姐。如今你姐姐在京中享福,而你却跟在我们身边奔波。是娘亲害苦你了。” 日头渐渐升起,又缓缓降落。 从皇宫出发的院判,经过半日的快马加鞭,赶到“悦来客栈”敲响了林绪和房门。 拉开房门,林绪和看着眼前的太监与院判。 他先是一愣,很快就整理出个大概来。 太监笑着说道:“林大人,陛下听闻令爱贵体违和,特遣太医院院判前来诊治。皇上还在等您呢。" 林绪和心中一凛,这才明白皇上的深意,这话责怪他分不清主次,不该因为这点小事耽误形成。 内室里,权怜翠着急询问院判。"我女儿到底怎样?可" 院判望着床上脸色回暖的少女道:"林小姐并无大碍。" 林依楣忽然嘤咛一声睁开眼,方才的“凝神丸”起了药效。 已经把她的病都给治好了。 "娘......"她撑着坐起:“娘,什么时候了?娘,你是不是把药给我吃了?” 若不然她的病怎么会好这么快? 权怜翠连忙否认:“并未,你昏迷时候也念着你姐,娘没有喂。” 林依楣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自己父母对话是梦。 “姐姐身体弱,稍不注意便病痛加深,这“凝神丸”对她有极大的益处。” 权怜翠怜惜看着她:“你不能老是这样顾着你姐姐,听娘的话,把身体养好。” “可是……”姐姐还在京城等着我们呢。 权怜翠隐隐有些动怒:"没有什么可是!你到底听不听娘的话?就不能让娘省点心吗?你都连续发高烧三日了,再不退烧真要烧坏脑子的!你姐姐在京城好好的,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一旁随侍的公公见状连忙打圆场,脸上堆起褶子:"二小姐宽心,如今萧夫人已入了安平公主的眼,正在颐芳殿当差呢。" 这话如石子投入冰湖,林绪和的眉头瞬间蹙成川字,权怜翠嘴角的笑容也僵成一抹硬弧。 唯有病床上的林依楣眼睛一亮,烧得通红的脸颊竟透出几分神采:"此话当真?" 公公虽察觉气氛有异,却只当是病中女子思亲心切,继续笑道:"自然是真的!前日中秋宫宴上,萧夫人的箭术马术可叫人开了眼!皇上还特意提起林大人呢,说您即便远在任上,对子女的栽培也丝毫未曾懈怠。" 林绪和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多年与朝堂老狐狸周旋的城府让他迅速敛去惊色:"依霜能得圣上青眼,是她的福分。只是为父多年疏于照料,心中实在有愧。好在有皇上庇佑,她总算在京城有了立足之地。" 说罢竟朝着皇宫方向深深一揖,"皇恩浩荡啊!" 随从见状立刻会意,笑着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锦缎荷包。 公公熟稔地揣入袖中。 这是宫里心照不宣的规矩。 次日,林依楣病彻底好了,那活蹦乱跳的模样,仿佛从未生过一场大病,她高兴与权怜翠道:“姐姐一定会在京城等我们。娘,您到时候千万别跟姐姐生气,好不好?” “好。好。我也不愿她老是在空荡荡林府等着我们。我是为她着想。” 第一卷 第13章 夫君,可清醒了? 萧府,林依霜回府时。 踏入门槛,天际轰鸣一声,瓢泼大雨瞬间倾灌而下。 她抖落披风上的水珠,行至拱门处时忽然顿住…… 不远处的九曲水榭边,六角亭落下的雨,形成一道通天的幕布。 萧京垣坐在亭子里,端着酒杯饮酒。 他仰头饮尽残酒,雨水将他衬得愈发孤冷,仿佛天地将他阻隔在外。 她只瞥一眼,便朝清辉院走去。 “站住!” 萧京垣足尖点地掠至她面前,指尖扣住她下巴:“四皇子的事,你准备如何收场?” “夫君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是点小摩擦。”林依霜拍开他的手,披风在雨中拖出湿痕。 萧京垣勃然大怒:“四皇子母族乃是刑部尚书,母亲是慧嫔!” “嗯?略有耳闻。” 林依霜的风轻云淡,更点燃了萧京垣的怒火。 “林依霜,你做事能不能用点脑子!你可知如今萧府的处境?” 雨儿听到声音赶了出来,林依霜将湿透的披风递给她。 雨儿接过披风,略带担忧地看着林依霜。 “夫君是说你自己的处境吧。” 萧京垣一窒,按住林依霜的肩膀:“你如今是我的妻子,萧府的处境亦是你的处境!” 林依霜推开他的手。 萧京垣跟在林依霜身后,怒道:“你就不能安分守己些?就不能像苏苏一样乖巧待在后宅吗?你可知今日永顺侯逼我……” “逼你在妾身与许姨娘之间定主母之位?如今这局面,夫君想抬许姨娘为平妻恐怕不易,那便只有一条路休妻。” 林依霜每个字都说得清晰,直说得他脸色微白,酒意醒了几分。 “你既已知晓,为何还要如此闹腾!” 待他说完,林依霜已撑着伞踏出长廊,进入清辉院大门。 萧京垣望着大雨,犹豫片刻,还是冲了过去,很快被大雨淋湿。 雨中,萧京垣拉住林依霜的手。 “林依霜,你眼底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林依霜未松开他的手,反而拉着他进入清辉院,分析道:“其实夫君不必在意永顺侯的话,他根本无法给你任何帮助。” 林依霜并非心疼萧京垣,只是不想他时常在自己面前发疯。 萧京垣看着林依霜拉着他的手,心底的怒火稍平息了些。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有个女人也曾如此坚定又温柔地拉着他往前走。 很快萧京垣像是受了刺激,硬生生将这段记忆压下。 他心底的恐慌与迷茫化作怒火:“你当真要逼我休了你不成?” 怒吼声伴着雷声,在空荡的萧府回荡。 林依霜清冷地看着他:“夫君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等你找到理由休了我,再来威胁我!雨儿,送客!” 雨儿站在萧京垣面前,冷冷道:“将军,请。” 萧京垣看都未看雨儿,视线始终紧锁着林依霜。 不知为何,脑海中总有个声音告诉他: 他所认识的林依霜,并非眼前这般。 他还记得,自己恢复神智后一月,林依霜出现在他面前。 那时的她不是哭,就是哀怨,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令他无比厌烦。 记忆回溯到五年前,那是他与林依霜成亲的画面…… 如今林依霜拥有的这些荣耀,都是他给予的。 他的目光落在林依霜凹凸有致的身材上,喉结滚动,方才喝下的酒意再次涌来。 他将雨儿推了出去,反手关上房门。 林依霜听到声响,看着萧京垣炙热的目光。 这种目光,她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她身为女子能上战场,面临的挑战远比男子多。 林依霜并未恐惧,只是冷静地看着他走近。 萧京垣与她面对面站着,近在咫尺。 他缓缓勾起林依霜的下巴,放肆的目光打量着她的红唇,眼底情欲几乎要奔涌而出。 “我知道如何保住你的主母之位。”他手指轻摩着她泛白的唇瓣,声音沙哑,“这于你也有好处,不是吗?” 就在他闭眼低头欲吻她的刹那 “啪!” 左脸颊传来剧烈的灼痛。 这一巴掌让萧京垣彻底清醒。 林依霜反手又甩了他右脸一巴掌。 萧京垣目眦欲裂:“你疯了吗!” 林依霜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指尖仍残留着扇耳光的震颤。 她看着萧京垣因震惊而扭曲的脸,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带着冰碴:“夫君,可清醒了?” 萧京垣捂着滚烫的脸颊,口腔内泛起腥甜,突然一把掀翻身旁的圆桌。 杯盏碎裂声让门外的雨儿揪心,不停推门想进来。 林依霜未动。 萧京垣也未动,只是眼底翻涌的怒意,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踉跄着逼近两步,酒气混杂着暴戾喷在她脸上,猛地拽住林依霜的手腕:“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林依霜嘴角勾起冷笑:“夫君何来的自信,竟断言妾身所愿不过如此?” 萧京垣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带着酒后的沙哑与被冒犯的愠怒,在雨声中格外刺耳:“林依霜,何必欲擒故纵?凡事皆有度,过了只会伤及自身。我承认,你近日的手段,比往日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更能引起我注意。” 他突然抬手想碰她的鬓角,却被林依霜侧身避开。 萧京垣的手僵在半空,语气带着施舍般的轻慢:“我会给你保障,给你一个孩子。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再插手四皇子之事,也别再与苏苏置气。如何?” 林依霜猛地抽回手,听闻此言,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似听了什么荒诞笑话。 她扬手便要再扇萧京垣耳光:“夫君若还未醒酒,妾身不介意再帮你醒醒神。” 手腕在半空被他狠狠攥住。 萧京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俊脸阴沉如窗外的暴雨:“好,好个林依霜!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说罢他猛然转身,袍角扫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刺耳声响。 行至院门口,萧京垣忽然顿住,背对着她沉声道:“你以为林绪和真把你当回事?比起你妹妹,你不过是林家的弃子罢了。” 若换作原主,此刻定已红了眼眶,或是低声辩驳、自我安慰。 可如今的林依霜只是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口褶皱,清冷眸光掠过他僵直的背影:“你怎知不是我先弃了他们?” 她的语气平淡漠然,仿佛在谈论无关的陌路之人。 林绪和看似风光,实则如何? 他的官阶仍是七品小官。 皇上用他,却也时刻准备抛弃他。 放眼整个京官圈,林绪和可有半个盟友? 萧京垣走出清辉院,暴雨已化作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负手站在长廊下,身旁的小武低声问:“将军可要去碧色院?” 萧京垣看向他:“你还记得七年前林府门前的事吗?” 小武颔首:“奴才记得,那时夫人得知林大人回京,早早便在林府门前等候。” 萧京垣也记得,正因当时对林依霜动了恻隐之心,上前问候几句,竟被她缠上,还求来圣旨逼婚。 如今想来,那一幕恐怕是林依霜精心设计的。 她哪比得上苏苏半分。 “林依霜,今日我给了你机会,是你不珍惜,往后莫要后悔!” 翌日晌午。 一辆马车碾过石板路,缓缓驶向京城城门。 车厢内,林依楣依偎在权怜翠怀中,指尖轻摩着锦盒上的花纹,语气满是期待:“娘亲,若姐姐知道您为她求来这颗‘凝神丸’,定会欢喜不已。待我们入京,便去萧府接她回来,好吗?” 权怜翠爱怜地为女儿拢了拢鬓发,伸手拿起锦盒收好她不想让林依楣发现,盒子里是空的。 “傻丫头,你姐姐如今是将军夫人,岂能说回就回?传扬开去,会说我们林家的女儿不懂规矩。等你父亲处理好京中事务,我们再去接她回府,可好?” 林依楣隐隐失望,想起五年前的场景: 那时姐姐跪在林府门前许久,只为求得父亲同意她嫁给萧京垣。 如今姐姐得偿所愿,想必正与姐夫举案齐眉。 这般也好,姐姐也算有了归宿。 权怜翠轻拍着女儿后背,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 其实林依霜在萧府过得并不好。一月前,她曾来信请求与萧京垣和离。 当时林绪和看完信,提笔写了封怒斥她的任性,拒绝了和离请求。 只怕这封信,也在前些日子送到了林依霜手中…… 当马车抵达林府时,林依楣跳下马车,王嬷嬷笑着迎了上前,“二小姐,一路奔波辛苦了。” 说话态度跟林依霜相差太多了。 林依楣笑着看着王嬷嬷:“王嬷嬷许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 王嬷嬷连连点头,脸上还露出些许感动:“一切安好,多谢二小姐记挂。” 老管家看到这一幕摇头,之前林依霜也问过这个问题,王嬷嬷可没有这般好的回答,甚至觉得林依霜多管闲事。 此事,老管家觉得还得跟林绪和提一提。 避免彻底寒了大小姐的心。 林绪和并未跟着下马车,他还要尽快进宫跟皇上禀报他这次出去公务。 第一卷 第14章 听你这般说,确实是好事 林绪和提交腰牌,经过搜查,踏入宫门。 他前脚刚消失在太和门下,后脚消息便在京中权贵圈炸开。 南江盐引贪腐案查了整整三个月,没人知道这个七品巡按御史究竟攥着什么证据。 林府门房的铜环就没有停止过叩响。 老管家拨开闩门时,门外站着三个捧着描金礼盒的家丁。为首的管事堆着笑将名帖递上:"烦请通传林大人,这是吏部李侍郎给大人接风的薄礼。" 话音未落,西侧又传来马车碾过石板路的声响,竟是鸿胪寺卿的管家亲自押着两箱新茶候在巷口。 老管家熟练地拒绝了。 在林绪和还没有明确表态前,任何人的礼物都不能收。 送礼的人一波波来,一波波走,林依楣在最靠近门房的房间里翘首以盼。 一直没有等到她想要等的人来。 虽然权怜翠告诉她,林依霜身为将军夫人,不会那么容易出府。 可林依楣知道,自己姐姐无论多难,都会第一时间回来看他们。 她等得有些着急,把王嬷嬷唤来:"嬷嬷,这些日子可有姐姐消息?" 王嬷嬷垂首,面上浮起为难之色:"要不老奴去萧府递个信?" 她眼角的褶皱里藏着几分讨好。 林依楣刚要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 若是贸然派人去请,姐姐会不会觉得她在炫耀阖家团圆?毕竟在她记忆里,姐姐既敏感又要强,万一误会了她的好意...... 想到这儿,她攥紧了帕子,轻声道:"罢了,再等等吧。"声音里带着些许失落,却又藏着小心翼翼的顾虑。 与此同时,皇宫内,飞檐下龙纹雕花被阳光照得闪耀金光。 林绪和跪在微凉的白玉砖上,恭敬呈上奏折:"启禀陛下,南江盐政贪腐案已水落石出。" 龙案后皇上垂眸打开奏折。 御书房内一阵沉默。 听着纸张翻动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仿佛敲击在每个人心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林绪和头顶上传来皇上暴怒的声音:"荒唐!" 朱批御笔狠狠砸在龙案上。 "这些蛀虫掏空的何止是国库?是朕的江山根基!" 林绪和低着头,并未开口。 皇上气得差点要将这些贪污受贿的官员一一斩杀,好在最后的理智把他拉了回来。 他整个人跌坐在龙椅上。 安公公忙上前给皇上按摩太阳穴。 "此事,先压着,朕倒要看看,这京城里还有多少官员牵涉其中。林爱卿平身。" 林绪和起身,上了年纪的他,如此跪着膝盖微微有些胀痛。 林绪和又从怀里呈上一份名单。 皇上翻开第一页,视线就死死落在名单的最顶端。那是皇后外祖母的姓氏。 前年,皇上微服私访时,还曾带着皇后回去拜访过这位老人家。 没想到,这老人家会如此胆大包天! 继续往下,皇上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曾在南江烟雨里的温婉面容…… 几年前他特意将她指婚给南江盐运使,每年赏下的绸缎香料,原以为是护她周全,却不想养出了噬主的毒蛇。 "啪!"密折被重重拍在案上。 林绪和垂首盯着砖缝。 "林卿家办事得力。"皇帝忽然换上和煦声调,在场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强压怒气,"回京后便好生歇着,此案朕自有分寸。" 见林绪和叩首欲退,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听闻令媛前些日子救下安平公主,宫宴上更是技惊四座。" 说到此处,明黄色龙袍扫过满地奏折,"虎父无犬女,林卿家该好好栽培啊。" 林绪和心里充满疑惑,第一反应便是林依楣,可又觉得不对。 余光悄然扫过皇上,不着痕迹地落向一旁的安公公。 老太监半掩在拂尘后的手微动,竖起一根大拇指,示意皇上此番夸赞并非虚言。 "令媛的箭术、马术皆是一等一的好,林卿家平日里没少费心栽培吧?"皇帝含笑说道。 这是想要借着林依霜缓和气氛。 林绪和心头猛地一跳,掌心瞬间沁出薄汗。 他分明从未为女儿请过骑射师傅,更不知她何时习得这些本领,此刻只能强装镇定,挤出一抹笑:"臣惶恐。犬女不过侥幸得了陛下青眼,实乃林家之幸。" 皇上又夸了几句,便让林绪和离开了。 踏出宫门时,夕阳西下。 林绪和揣着不安的情绪上了马车。 林依霜在他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 那病弱的林依霜什么时候变得擅武? 她背地里做了何事? 更令他不安的是,她竟从未在只言片语中透露分毫。 她一个养在京中的贵女,还是不要舞刀弄枪,林家有依楣习武便够了。 林绪和回到林府,匆忙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老管家紧跟其后。 他边走边询问:"大小姐可在夫人院里?" 在林绪和潜意识中,这时候林依霜早就该来了,还会亦步亦趋跟在权怜翠身边殷勤敬孝。 老管家面上一僵,干咳两声,这才开口:"回老爷,老奴这几日都没有见到大小姐。" 他强调了"这几日"。 奈何林绪和一如既往地忽视林依霜的所有事情。 "还没来?"踏入屋内的林绪和停下脚步,旋即也不再追问:"让人备水。" 等林绪和沐浴更衣后,老管家端来茶水。 林绪和接过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眼底露出些许怒意:"今年的茶怎么这般苦涩?" 茶梗在白玉杯里浮沉,泛着一股陈茶才有的霉味,"依霜换的新茶呢?" 老管家面色发白:"老爷,大小姐今年...今年没吩咐换茶。" "荒唐!"林绪和拍案而起,茶盏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声响,"哪年我们回京,不是她亲自盯着换了全府的新茶?" 他盯着老管家躲闪的眼神:"老奴不知。" 总不能说大小姐在生气,今年上半年还来过几次,最近一次却没见到。 林绪和挥了挥手,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花太多心思。 "待她来了,让她去偏院等我。"他原想说"书房",可一想到书房内有诸多机密公文,就改了口。 就在他打发走老管家后,进入书房,全身心投入案件中。 这次南江盐政贪腐案后,皇上会派下差使,进行另外一项案件调查。 他要先了解一下大体情况。 刚展开卷宗,林依楣推开书房门就走了进来:"爹,你那''凝神丸''放哪儿了?娘说在你这儿收着呢。" 整理公文的手顿住了,林绪和望着女儿清澈的眼睛:"你拿药作何用?这是要给你姐的药。" 林依楣颔首:"我知道,我就是想要来拿,亲自给她送过去。快给我嘛。" "急什么?"林绪和嘴角牵出一抹复杂的笑,"你姐姐待会儿就来。等她到了,这功劳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林依楣看了看书案前的公文:"爹,南江的事不是办完了吗?怎么还在忙呀?" 林绪和没有丝毫避讳:"还有其他案子呢,别对外说,知道吗?" 林依楣:"知道了。爹,药呢?" "好了,别在这里吵我,药的事情不着急,出去。" 林依楣这才磨磨蹭蹭地不甘不愿地走了。 没药,她拿什么借口去找姐姐啊。 林依楣在林府苦恼的事情,一点都没有传达到萧府的林依霜耳中。 就在众人都以为林依霜会回林府时,她正在萧府里养伤。 雨儿端着药碗问道:"夫人,您真的不回去看看吗?老爷和夫人回来了,二小姐也念您呢。" 林依霜翻着手边的书,把药喝了下去:"不去。" 原主记忆中,这对父母很是偏心,所有的感情都偏向林依楣,而她的存在仿佛就是一个累赘。 说实在的,原主原先打从心底里并非那么强烈想要嫁给萧京垣。 她确实对萧京垣有好感,可也没有到非嫁不可的地步,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父母是爱她的,才做出那些傻事。 用尽一切手段,逼着林绪和服软,应允她的要求。 原主用这样的"服软",来说服自己,她在父母的心目中是有地位的。 实际上林绪和并未真正服软,而是林依楣见原主如此折磨自己,于心不忍,绝食抗议。 区区两顿,就把林绪和心疼坏了,硬着头皮去求了圣旨。 而原主的死,萧京垣有错,但林绪和与权怜翠也有责任。 林绪和骂原主的信,林依霜还放在柜子里。 这一封信直接浇灭了原主所有的求生欲。 既然原主都要放弃的人,林依霜何必去维持这种关系呢。 雨儿看着林依霜如此平静的样子,终究忍不住道:"夫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林依霜手上动作不停,喝尽最后一口药,苦涩的药味都没有让她有半点变化,还笑着反问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雨儿连忙说道:"自然是好事了。夫人,奴婢大胆说一句。" 林依霜对忠心于她的人,向来很宽容:"你可以大胆说两句。" 雨儿噗嗤笑了:"夫人这样变化明眼可见自然是好的,往年您每次因为老爷和老夫人的态度伤心,今年,您终于不用伤心了。" 林依霜起身,"听你这般说,确实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