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 第1章 chapter1 是一个新的星期三。 阴雨连绵了整个夜晚，早上起来时空气中飘着潮湿泥土以及青草混合的味道，很淡，从窗缝溜进来，萦绕鼻尖。 他裹着毛毯从飘窗台上醒来，长发披散，有些迷迷瞪瞪看向玻璃外面，是树，绿油油的，含着露珠，发了新芽。 心里想，又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飘窗会着凉。 后知后觉的，他没预兆的打了个喷嚏，只有一个。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想他，还是有人骂他，不过他更相信真的不小心着凉了，因为嗓子在发紧。 床头的老闹钟早就响了一遍又一遍，坚持不懈，终于哑火了，似乎想就此光荣退休。 他愣了一下，然后对着那滩破铜烂铁片子大笑，这是目前他唯一能使在手的特殊金属制闹钟了，要是坏了他可就真的要天天上班迟到，毕竟其他材料肯定都受不住他这么造的。 对此，本人给出的理由如下： 第一，他有起床气，而且非常大。 第二，他睡觉一般不戴手套，异能会随情绪波动有些许外泄，溶解掉触碰到的东西。 第三，他恋旧，不喜欢换新，任何事情。 理由充分，结论成立，一会把闹钟带到局里让小孩儿们捣鼓去吧，毕竟也算是非常稀有的东西，见一回少一回。 想的很全面，他熟练的拢起头发，牙咬住手腕的皮筋，扎起来，草草捣鼓盘个低丸子，然后去冲个澡，洗漱，妹妹给他买的新沐浴露，茉莉清茶一样的味道，说是很配他。 妹妹是姑姑姑父的孩子，但姑姑姑父去的早，生前也忙，算他带大的，和亲妹妹没什么差别。 时间刚刚好，最近没什么事情，异端们都很安分，他也乐得清闲，现在才六点五十，穿衣服，出门，七点上地铁。 妹妹去上大学了，在学校住，家里只有他自己，这几年来也没有养成吃早饭的习惯，到异监局一楼大厅领杯咖啡已经称得上最大敬意。 前些天整个R国异监部开会，关于日后的异端管理制度法案吵的不可开交，许多还未退居一线的老辈都对九年前那场事故耿耿于怀，不肯退让。 九年前，异端能量监测检察会和R国特别部研究院联合提出了“代号B计划”，表面上是研究异能来源，让大家都能获得异能，进入新时代；实际却是在通过人类研究来人为制造顶级异端，并且让它的力量能够逆转一切异能影响，将人类世界恢复异化前阶段。这个计划看似前景风光无限，实际上的成功概率仅仅只有0.003%，只要能量超过预定值，或者实验体进化出高端智慧，计划都会彻底失败，并且对地球造成反噬，后果难以预计。 当初这个计划开始时，许多调查员和研究员纷纷表示抗议，可当时的计划领导组成员拿出了造假的数据分析，把成功概率提高了90%，强硬留下了大部分人。 这项原本光鲜的计划，直到内部人员叛逃放走0号实验体才被曝光，可当时被上级层层压下，到了恭州异监局这里只下B评级。 姑父死于这场惨案。 实验体已经拥有基本智慧，不想伤害他人，却被强硬的异体能量污染，被始作俑者芯片控制杀戮，它逃到深山中，自我伤害，却因为不能自杀的指令，忍到了最后一刻。 看见前往执行销毁指令的调查员后，彻底失去理智。 因为只是B评级，只有姑父和他的副队连凡去了，即使实验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发狂阶段也不容小觑。 两位A级异能者，在异端结界中苦战7h，异端能量爆发的最后时刻，姑父为了让副队活下去，蓝血条双双见底，以身自爆，与实验体同归于尽。 白光闪过，结界破碎，血肉飞溅。 最终结果是爆炸事故结案，B计划紧急暂停，各地异监局静默。 会议吵到最后也没什么意义了，九年过去了，人早换了一批，异端在他们眼里是没有人权的，即使有些已经获得了智慧，渗透进了人类社会，与人毫无差别。 异监检的人说这项法案通过后，他是比较危险的，为了保护他，会派一个人去当他的助理，他知道这是监视，他也不清楚对方会是怎样一个人。 可是局长的措辞被反驳了，他进过实验室的记录在资料上，在他身上，都留了烙印，消不掉的。 说真的他累了，他想，这只是人类的妄想吧，人怎么可能造神？顶多只能造出他这样的怪物吧，人不人鬼不鬼，却可以苟活至今。 局长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姑姑姑父告诉他，他是一个人；妹妹说，他是全天底下最好的，最温柔的人。 不过，每每想到这些家人，他总是觉得很开心的。 他还是有点怕冷，今天披了件薄外套，里面又是衬衫；地铁中人声鼎沸，拥挤推搡，活气很足。 不知怎的，让他想起年初回来过年的妹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让他想起姑姑的死亡证明，姑父的葬礼，还有曾经的那个副队连凡，也不在了。 他自己依旧是那副样子，定格在20岁，最美的年纪，或许只有心脏跳动，发梢垂肩，证明他还活着。 最后，他想到了自己，莫名想到，自己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也许现在还是有点早了，他还要再陪陪妹妹，怎么说也要看到她结婚吧。 他总觉摸异监检单为了个法案就堵他有点大材小用了，就顺藤摸瓜，查到了异监检正在研究一个新计划，具体是什么还不太清楚，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能任由这个计划做下去，后果会不堪设想。 惨案不能再降临在恭州，或者另外哪个孩子身上。 突兀的，地铁报站的甜美女声响起，拉回了他乱飘的思绪，接着是恭州某装修公司广告位——“好装修，来成漆，成漆装饰，您最贴心的装修伙伴。” 啊，今天那位神秘助理会来报道。 他想起来了，但是只有一瞬间，又从脑子里溜掉，一时半会大概是要忘了。 走出地铁口，映入眼帘是车水马龙的城市 这里是新滨站，恭州很出名的“办公区”。 异监局是特殊部门，一般都是藏在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或者是用一些小把戏遮起来。恭州分局算是比较特别的结合版，本体是在遥远的山区，在市区开了个外置门，可以直接从新滨进。 他本人对此是不太在意，不过许多同事倒好评连连，不知道还以为在内部论坛打五星15字 可以返现。大概意思是新滨发展很好，家里人不清楚工作的，坐地铁上班是在新滨下，总是莫名感觉很有自信，似乎连月薪都提了三倍。 他还打趣说如果真月薪翻三倍，他是队长再带上补贴，这么多年攒下来都够再养个小妹了。 这样很形象，当时大家在办公室里都笑的前仰后合，说木队长妹控这么严重，居然还想别有二心！ 有一个新从外省调过来的后勤小妹妹听到这话差点直不起腰来，她入职没多久就把木队长妹控的事迹听了个遍，这会更是，笑的扶着他不太稳定，结果差点抓到他心爱的头发。 事实上其实很少有人在意月薪，还是热爱居多，毕竟危险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他们这些调查员也以此为荣的。 新滨到处都是这公司和那公司，表面的纸醉金迷，公司对面或者后街就是咖啡馆和便利店，应有尽有了，总有后勤摸鱼出来带饭回去吃点，比如罗某森家的关东煮就是很受欢迎，听说那位总跑腿的后勤账号里都有五位数积分了。 嘛，其实也没有那么闲，不过是人少责任大吧。 “门”藏在一个画画的工作室里。 他从小楼后院绕进去，敲了四下窗玻璃，白门应声而开，踏步而进，背后是绿幕掩映，紫藤点缀，砰的一声，小院重归宁静。 “恭州市异端能量监测局欢迎您，早上好，木临沧队长。”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7：26，顺气了，没迟到。 …… “木队！”他刚从拐角转过来，迎面碰上了一位身穿浅蓝制服，齐刘海，披肩发的活泼女孩，眼睛明亮，胸口名牌上签着她的名字， 后勤B组唐琦。 唐琦手上拿着两个马克杯，一个是白色印着小兔，一个是纯黑，都安分盖着。木临沧认得，那黑的是靳局的咖啡杯，她应该是刚从茶水间出来，要坐电梯给靳局长送过去。 局里地上有三层，局长办公室和各组公务区会议室什么都在二、三楼，一楼是公共会客，食堂和审讯之类地方。通常来说，你在哪里看见后勤组的人都不奇怪，整个局都是他们的家，为了确保异监局正常的生活节奏，他们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存在。 另外地下四层，一层实验室，两层收容所，一层秘密区，只有高级权限才可以进入，封存着高危异端，也是后勤们都不曾踏足的地方。 回归正题，拐角的相遇。 “木队早呀！你要去接咖啡吗？哦对了！靳姐说要你来了记得去找她，她有事情要和你说！”她眨了眨眼睛，羡慕的看着他。 “木队你今天也好好看！” 木临沧乐得听，也笑，“别嘴贫，嘴甜的，你靳姐找我着急么？” 唐琦也笑，小虎牙都漏出来，“应该不着急吧，靳姐没说，她今天早上好像蛮忙诶！而且……” 她故作神秘的凑上前来，还特意小声了些，讲秘密似的，“而且哦，我听组长说今天会来新同事，好像超级帅，我感觉是这个事情哦！他是不是要进你们外勤组呀？” 木临沧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你说的有道理哦，不过我也不清楚。” “诶——怎么这样呀，木队！” 女孩也像只小兔子一样喜人，现在这样更是可爱，都快要急的跺脚了。 “哈哈哈，需要我帮你把咖啡带上去吗？我记得你还要去浇一下韩哥的花…” “啊啊啊！！我差点忘记了！木队拜托了！！” 唐琦惊的跳起，急急忙忙把黑咖啡杯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跑，眨眼就没了踪影。 木临沧把着咖啡，一手将垂下来的发丝掖到耳后，无奈笑笑，悠悠达达走去坐电梯。 他本来看着唐琦捧咖啡都不套个杯套，还担心她会烫着，结果这咖啡确实是不太热乎 嗯，是温凉的。 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直到电梯门开，他在一楼也没有见到其他人。 木临沧有些疑惑，抬头看了眼电梯显示屏，现在也不是开早会的时间……啊，忘了摁楼层，电梯要下到负一了。 他看着电梯门上的自己，那张十一年来再也未曾改变的脸。讲真的，事实上他长得很好看，似乎直接刊登在杂志封面也毫不违和。 眉心上方一颗菩萨痣，眼是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垂眸又似下垂，骨相和皮相很贴的那种好看，却有些莫名的，淡淡的悲悯和忧伤，映在铁面里，妖异艳丽。 他静静看着，仿佛在看另一个人，片刻后， 狭小的电梯间内，一声意味悠长的叹息， 那个拐角转过去就是茶水间，咖啡实在不应该这么凉的。 看来最近不会那么清闲了 …… 第2章 chapter2 电梯门缓缓打开，亮起一片猩红。 是位身材高挑的女人，身后红发高高扎起，脚蹬军靴，身着制服，眉眼锐利，气质出众。 名牌没有标职位，黑笔龙飞凤舞的签了三个大字，靳乐尚。 恭州异监局局长，木临沧的顶头上司，R国顶尖的S级异能者之一，黑色马克杯的主人。 她看见电梯里站着的木临沧，挑了下眉，似是有些疑惑，眼神扫到他手里的杯子，只是一瞬，又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 “又忘了摁楼层？” 木临沧尴尬笑笑，“嗯，这里太亮堂了。” 靳乐尚点点头，似是默认，撩了把头发，大步向前，前脚刚踏进电梯，身后就突然传来个怨幽幽的声音，“靳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往木临沧身边一闪，这才露出身后的憔悴身影，是爱好养花的韩哥。 韩勿，研究组头号扛把子，非经典高知人士，虽然三十已有八，耳朵仍是缀满华，配着银环，能闪瞎一众木临沧之类恐光生物。 据说还年轻时候真的因为耳饰太亮，远远站在阳光底下白白晃死了个B级**异端，后勤收尸时候亲眼看见异端脑袋上面顶了八个问号，大抵是死也想不通自己怎么死在阴影里的。 超闪亮韩哥拖着疲惫身子，把自己甩进了电梯角落里，“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壮年人士…老天，我讨厌物态异端！” 靳乐尚接过咖啡后抱臂站在木临沧旁边扒拉手机，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 “老韩，就一个B级异端，它能力确实是恶心了点，但是人家小孩你也不能抑制天性啊！” “我特么…它完全是在耍我吧，我可是大半夜跑过来的！” 木临沧尴尬的站在两人中间，默默插嘴，“hello？有人告诉我一下发生什么了吗？” 韩勿狠瞪了眼靳局，后者沉迷小铁盒子因特奈特，兴致冲冲刷异监局论坛八卦，完全是无暇顾及其他。 …… 于是最后出电梯时，只有韩哥痛苦的世界达成了。 木临沧憋笑，还有一本正经的问“那个收容区撑死了只有拟态**啊，游乐园是让谁逗了的？” 韩勿翻白眼，“谁知道，咱们探测不了这群小崽子的精神空间，根本不知道谁睡醒去串门了。” 游乐园就是那个出问题的B级物态异端，听韩哥说是它突然在三更半夜里阈值曲线异常波动，虽然没有突破收容舱趋势，但是能看出它正处于十分惊恐的状态。 物态异端没有**，只有个无法探测的精神空间，那就算的上它们的脑子了，有一定意识但是并不多，一般都是跟随本能活动的。 目前异监局的技术手段只能勘测到它们的精神阈值，有些类似人类心电图的东西，另外是精神类异能者可以与其进行一定的交流，或者勘测到更多数据。 判断出它是因为其他异端去精神空间串门，顺带恶趣味的给小孩子讲了个鬼故事而被吓到阈值不稳，也是精神类异能者的功劳。韩勿就是那个半夜被拉过来安抚小孩的倒霉催，因为实在太晚了，正值班的靳局也恶趣味了一把，直接叫了他这个组长过来，没折磨他的值班组员。 失眠患者韩哥才刚刚入睡，就被电话夺命连环call了过来。 游乐园的估算意识年龄只有6岁左右，异端能力是构筑梦境，而韩哥恰巧最讨厌做梦，所以才这么憔悴，他可真是被折磨惨了。 小孩异能乱飞给拖了好几个梦，听说甚至去和异端相了个亲，靳局在现实世界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笑的直到他醒出来都没停。 那确实是很不厚道了。 木临沧也笑的不行，还是强撑着打圆场说笑，如果是让自己跟异端相个亲，他肯定也会这么憔悴的。 韩哥不领情，直翻白眼，于是高需求发绳消费三人组就地解散。 话又说回来，游乐园也是实惨，小孩睡半夜房门让人推了，还来者不善的给自己讲床下有人，啊不，有异端，不吓到才怪。 电梯到了二楼，靳局乐呵呵的带着木临沧和咖啡进办公室，韩勿游魂似的飘回自己办公室紧急护肤补觉，拯救地狱级黑眼圈。 虽然完全是多此一举，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他天天失眠，整宿整宿睡不着，护肤什么早就扯到九天云外了。 “总有粗心的小家伙，我最讨厌凉的东西，天啊，亲爱的你看见刚刚老韩那垮着个批脸的表情了吗？那简直是我今年见过最好笑的笑话！” 靳乐尚远不像皮囊那样高冷美艳，本人完全是张嘴崩人设的类型。 木临沧还记得实习时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这位靓丽的局长大人开口第一句问的是他头发在哪里染的，这个颜色好显白，以及他扎小辫好可爱，好年轻哇之类，居然刚毕业就来打工了天啊！ 差点没把当时有点社恐的自己吓死，他后来倒也享受这种被姐罩的感觉了。 她现在也是这样有意思，而且是一边嘴上打趣手上比划，一边把咖啡倒进绿植盆，动作流畅之出神入化。 木临沧瞥了眼那盆肉眼可见长势不太喜人的绿萝，心里淡淡为它点蜡。 靳乐尚长腿一跨，把自己整个人甩在了舒服的办公椅里，还优雅的转了个圈，双手相叉，拄在桌上，故作高深挡住了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直勾勾瞧他。 她懒洋洋的，“来吧，亲爱的，告诉我你发现了点什么？” 木临沧从兜里掏出老闹钟的尸体，嗯，一堆破铜烂铁，安稳放在桌上。 靳乐尚没说话，嘴角微勾瞥了一眼，默许了，又好像夸奖小孩似的那种感觉。 这种特殊金属在防他异能的同时也拥有一定干扰窃听器和监视器等设备信号的副作用，十分实用，就是又少又难找。 别问他这一个怎么来的，问就是能者多劳多得。 木临沧没坐下，单手插兜，站在桌前直叹气，“我们恭州局最年轻的活宝，要给她最崇拜的局长姐姐下毒药…” 如果忽略掉是这两个人说话，也许这时候办公室里真是非常严肃的气氛。 “哎，你还年轻，别总叹气！” “……我干了十年了，靳大姐姐。” 靳乐尚冲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又笑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宛若一挂明月，好看极了。 神秘兮兮，她手在纸箱里翻找着，从三大摞纸里抽出几张文件，又把文件翻了翻， 办公桌后的人摁着文件瞧了半晌，大声笑起来， “相信我，你绝对猜不到她下了什么。” 木临沧早已对靳乐尚这种乐天派不嫌事大作风习以为常，只是... 他心里突然莫名泛起一些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你喝了？” 不会的…… “你瞎说什么，是不是忘了你乐乐姐是谁呀，这点小伎俩，对吧？” 过了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那天办公室里明明是一片祥和，窗外小鸟啾啾叫着，雨过天晴，可当阳光从百叶窗缝隙中投下的那些小片小片丁达尔，蹭过她的侧脸时，木临沧看见了那些细小的皱纹，在眼周，在额角，在眉间。 她早就不年轻了。 也许是九年前，也许是七年前，也许就在昨天。 可是，我们还会有多少个明天？ 他忽然突兀的想起来这句话。 唐琦在咖啡里下的大概会是某种违禁药，因为要不易察觉，但是少量也可以对靳乐尚造成一定影响，又不至于可能会排异反应致死，药效副作用必须要能从根本去腐蚀掉一个人…… 细思极恐，这种药，只能是那个。 “F6-S4号，可以令使用者短时间内异能强度大幅度提升，突破评级上限，副作用是异能储值容易外泄，阈值曲线波动不稳，直接使用生命力上限转化增幅。” “以制剂或药粉形态出现居多，早期常与肾上腺素混合配备在廉价的异能者用短效兴奋剂中，对身体负荷极大。” “最重要的是，它来自那个实验室，你明明知道…唐琦是怎么整来的？！” 木临沧几乎是上半身撑在桌子上问的，声音里是难以察觉的颤抖。 只是，那朵红玫瑰在兀自绽放，似是舞台回旋，似是火焰燃烧，被办公桌隔绝在丁达尔中，蒸腾起云烟，几乎不像是刚刚还扯谎打趣的人，还是笑着的，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紧张，甚至也许有些释然的意味了。 “抱歉，在刚刚，我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我好像有点把你低估了，大概是好久没有参与你成长过程的缘故？” 她说的倒很轻松。 “不过，我很开心你这么聪明，也许能请你帮我个小忙？” 木临沧几乎是惊诧的看着她，他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他甚至看着那笑容，有些不住发怵，“不超过5g……我可以搞定。” “给我点时间。” 靳乐尚莞尔，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她向面前的后辈推出那份文件“你可以的，所以这也可以是我的小小赠礼，临沧。” “那个新助理，他很有意思，相信我，你绝对会喜欢他的。” 办公室的门吱吱呀呀搭了锁， 木临沧走了，神色又恢复了淡淡如常，留下了一个背影，让靳乐尚瞧了好久，树叶簌簌，这里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仔细在记忆里描摹着这个自己见证了成长的孩子，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淡漠冷血几乎非人的男孩，不再是那个初涉世事的学生，也不是在队长葬礼上恍惚的人。 那些时间剪影好像都被河流滚滚裹挟着走掉，她知道自己不年轻了，可是她是靳乐尚啊。 靳乐尚是恭州异端能量监测局的局长，靳乐尚不会轻易低头。 说真的，他们总归是不约而同，没有多么高大上的理由，单纯只是为了让在乎的人能更加安稳的活着，让死去的人不再留恋而已。 很简单的道理，可是谁都知道这有多难的。 第3章 chapter3 花儿向阳，人往心之所向，很平常的话。 木临沧捏着那几张薄如蝉翼的文件先回了趟自己的办公室，心里像有蚂蚁啮咬般瘙痒，总归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靳乐尚很早就是恭州异监的局长了，她是恭州本地人，看着这座城，从小到大，现在大概是要看到去世。 她总是说这城太老了，经不住折腾，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又总是说这城太年轻，让好多事情密密麻麻织成一张大网盖住，又说不出哪里有病灶； 这城算不上好，当年是所有人避之不及，没有人愿意来，所以她作为当时恭州异监局唯一的s级，出乎意料又理所应当成了R国异监部最年轻的局长，然后干了这么多年。 可能是命运造化弄人，也可能是她生命力顽强，那么多人都走了，她还是留在这。 恭州是个小城，什么都没有，连所谓的圣地新滨也只是大家渴望出去而拼出来的血路。 但靳乐尚很强，愣是带着同样心怀热血的一帮年轻人，把恭州分局干到了R国异监部排行前面；但她又太弱，没能保住同伴们活生生的性命。 她的愧疚成了那张网，盖在每一个牺牲调查员的墓碑上，总想要为他们遮遮刺眼的恶意的太阳。 “唐琦是个好孩子，她当初可是第一批恭大的特招生，我不相信这背后没有人搞鬼，这是钓鱼，我会让那个人，或是异端，知道这里是恭州，要救她回来，再不济，也要让她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告诉她，这里永远是她的家。” 靳乐尚说那样的话，几乎算是潜意识里把自己的结局放在了很凄惨的路上，可是有一句话叫说什么来什么，逃不掉的。 恍惚间他的余光又突然瞟到桌上的纸，那份文件上没印别的，只用清秀的字体签了名字——燕屿，用以昭示文件内容的主人。 这是一份特殊保密档案。 哎，他感叹，被人尊称一句木队，在这个职位，就要挑起相应的担子啊。 这个人既然有特殊保密档案，也就是说他可能参与过未公开的秘密计划，更可能就是自己正在盯着的那个，不能大意。 说起来，他一直觉得看他人档案是很令人好奇的事情，似乎像窥探一个人的一生，能够激起人的劣根性，即便是光明正大的看，也足够令人不禁意淫起他的性格，三观，甚至以至于各种情感上的经历，这些都是个人独属配料表的内容，才能组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平时说说倒还好，现在嘛，特殊情况，他真得如此研究下这档案，看看此人是否可交也。 …… 他一只手扣着衬衫领口扣子，一边翻开了第一页。 标准的蓝底证件照，在右上角，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有些过分的学生气，头发色很正的黑，满头翘着不听话的卷，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这打扮和网上那些氛围感网红有点异曲同工，但是他长得很乖，又不是那种小狗，就是好看的小学霸。 照着出生日期算一下年龄，似乎还是个大学生，只比他当初入职时大了一点。 木临沧有点不由感叹，异监检这和雇佣童工什么区别，还外派出来了，总不能真是给自己送助理吧。 不过……异能评级约A ，但是名称是不明？？ 这下他要呼一句我天啊了。 注释里标了这个A 是阈值评定，也就是蓝条量，由于异能不明，所以还混合了其他方面给出这个评级，大概他真实实力能达到和自己相同的S ，不过不清楚为什么异能不明，究竟是要保密还是用不了。 这样说，这个人简直不是人了，阈值蓝条量高，精神阈值上限也高，大概是能免疫大部分精神类异能的程度，几乎人类异能常见的精神debuff都对他没用。 简直让实验室出来的木临沧看了都要夸一夸的水平，异监检到底怎么舍得让他出来的…… 突然，扣领子的手愣住了，门也被人敲响了。 “您好，请问木队长在吗？” 他没说话，瞅了一眼紧闭的门，迅速把燕屿的档案收进专门保险箱。 “请进吧，我在。” 刚刚还在照片上的人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 木临沧不得不承认一下，这张脸在现实里给自己带来的冲击性不亚于韩哥在梦里和异端相亲。 本人比照片还好看，顶了一头卷毛，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配上这身休闲学生的打扮，简直乖的过分，如果忽略掉这目测一米八加比自己高了四分之一个头的身高，简直超级可爱啊… 我天啊，他到底在想什么，可爱怎么能用来形容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 “木队长您好，我是异监检调过来的燕屿，海燕的燕，岛屿的屿。” 声音很好听，不是过分的低沉或尖细，就是很适中的好听，十分悦耳。 劲还没过，面前的清纯男大又递上了一份入职申请表，甜甜笑起来，“这是我的资料，请您过目。” 卧槽…木临沧招了，真的，他终于靳乐尚说的有意思那个笑容里面都包含什么了。 木临沧扶额，幸亏他早和靳乐尚混出来了半个乐天派作风，啥事过一会就都能压下去，不然现在这种多事缠身的紧急时刻，他居然还被美色迷惑，多少得愧疚死。 不过，异监检到底怎么舍得把这等吉祥物放出来的啊，心肠也太硬了吧。 他正正神色，强装镇定，接过资料压在小臂，翻腕看了眼表，皱眉，“提前到了四十分钟？” 面前的长条小卷毛不好意思挠挠头，又笑了，“会长说恭州分居离市区比较远，要我早一点，结果我刚坐上地铁准备去转车，嗯…接到了靳局的电话。” 他从兜里翻出来了一个门禁卡，有点害羞的说，“靳局告诉了我外置门的地址，我得到了这个。” 木临沧认出来那是对外用的外置门的门禁卡，这个门和他上班走的工作室门不一样，这个外置门在罗某森里，罗某森的店员都是线人，所以很方便给外来人士用，有的时候一些调查员加班也会走这个门，因为地铁不是24h。 没想到一个小门禁卡给小大学生整这么开心，他不禁感叹靳局简直神人啊。 不过他前上司，也就是异端能量监测检察会会长来视察但没走外置门的原因，纯属是靳乐尚故意的而已。 木临沧也对他微笑，“报道第一天就拿到门禁卡了，看来靳局很器重你哦。” 燕屿好像很惊讶，又有点受宠若惊，连耳朵尖都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嗯…靳局人很好，这是我的荣幸，队长...? ?” 被萌到了，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摸一下燕屿的卷毛，不过并没有实施，木临沧撩了一下挡视线的头发，没说别的，开始看他的资料。 刚刚已经在另一份里看过的个人信息没什么问题，异能依旧是不明，评级变成了S，估摸是靳乐尚那份没更新，其他的，他是恭州大学的高材生，原专业是生物方面，主要研究方向是基因相关，又翻了一页，他在校时间没多久就被特招进了异监检，从事样本检测员工作，就是打杂。 天杀的，S级打杂。 木临沧有点疑惑，异监检究竟是想做什么，选个S级过来监视自己，他都不知道该说是两个人门当户对有缘分，还是异监检真的担心他。 他不禁问道，“燕屿，你是自愿申请来的吗？” 话一出口，他突然感觉自己真是昏头，问了句废话，当然是被选过来的了… “不是被选过来的，我是自愿申请调职到恭州的，队长。” “？” 燕屿回答的很认真，几乎不像假的，“队长，我真的是自愿的，我从入职之后就总能听见您的事迹，您可是R国二十大S 异能者中最厉害的！23岁就当上了外勤组队长，八年来每次联合围剿行动都有您的身影，我真的一直很喜欢您，也想要成为您那样厉害的人！！” “我是S级，最适合配合您，终于可以见到您本人了TT” 他又突然十分激动，连脸颊都染上红晕，俨然一副小迷弟犯花痴的模样，眼睛在黑框后闪着亮晶晶的光，补了一句轰雷，“您本人真的好好看，比论坛里的传闻和模糊照片都还要漂亮...” 木临沧哑然，嘴角抽了又抽，眉头欲别又止，连痣都尴尬的跳上来跳下去，他知道自己现在表情一定很精彩，但是最后憋出来只有一句， “...谢谢，不过我分明最垫底的那个，你听到盗版传闻了，但论坛里的模糊照片是？” 燕屿大惊失色，掏出手机翻论坛给他看，屏幕上的帖子标题是 “R国顶尖20S 中的大美人！！恭州外勤组A队长木临沧超绝侧颜～[图片][图片]” 图片上是他前些天参加异监部总会茶歇时偷拍的迷糊照片，还有一张是他在吸烟室抽烟的侧颜。 帖子数据很好，评论甚至999 ，他划拉了一下，看见大部分人都在说什么 “好1的美人ww！”“实力这么强劲居然长得还这么好看？”“男人三十一枝花，我们小木顶呱呱！” 最后这个评论ip居然就在恭州，靠，是同事，卧槽。 “啊？？” 燕屿看他没反应，又翻了个帖子，这次标题是“R国顶尖异能者的各项指标大比拼！你最pick哪一位？”下面是一个投票大表格，有容貌，身高，性格，实力，等等。 这个数据比上一个帖子还要火，参与人数已经飚到六、七千了，要知道，R国异监部人相当缺乏，不止坐办公室的，可以说只要是登记在异监部吃公家饭的，将巴也只有五位数多一点。 R国二十大S 异能者都是万里挑一，除了犯罪潜逃的两个，其他都在异监部打工，要么正式职工要么长期顾问，木临沧第一次感觉实力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是S 几乎业内人尽皆知，其余十几人也是这样，但是他实在没想到...还有这种玩法。 木临沧一边感叹，“我自己上论坛怎么从来没有刷到过...”一边心里默念那两个帖子的楼主ip，都是隋安，恭州的隔壁省会，看来他们养老院的名声只真不假，居然这么闲，开会还偷拍，下次一定偷偷给他们下泻药。 燕屿这边更是，真像小狗一样，半个身子都探到他面前了，满脸都是对上班的渴望，不，应该是上班看他的渴望，这清纯男大...真是有着令他咋舌的年轻人体力和，激情。 “队长，我真的很荣幸给您当助理...我们加个练习方式吧！这是我的手机号码~quq” 直到手机振动了一下，弹窗出来好友添加显示，木临沧才回过神，靠，色令智昏，咋就水灵灵把个人微信给他加了。 第4章 chapter4 这个说起来，木临沧有两个微信，工作用和生活用，即使此人其实并不是爱把工作生活分得很开那种。 不过他个人认为如果共用号很容易出现什么问题，比如说早起迷瞪消息发错地方，比如说因为有领导和不熟的人在发朋友圈分组也很麻烦。 这次实在，草率了，他本来是要给燕屿工作微信就好的，但是想想哎，反正是助理，好像生活微信也没什么不好的嘛，大不了到时候都加上也不是不可以... 话说连靳乐尚这个堂堂局长都没有助理，他带着这么个燕屿是不是不太好？ 木临沧脑子里一团乱麻，自顾自胡思乱想了一阵，最后得出结论，算了，反正他不是自愿的。 放弃治疗了，他抬头看着面前小狗亮晶晶的眼睛，和一头乱翘的卷毛，觉得色令智昏也挺好的。 办公室里放这么一个，咋都养眼啊。 他起身向燕屿伸出手，“欢迎你加入恭州异监局外勤A队，我是木临沧，欢迎光临的临，” 燕屿终于看见这位漂亮队长的全身了，棕灰色半长发低低绾起，身高腿长，比例很好，很简单的腕表，连那简单的浅蓝衬衫配长裤制服在他身上都格外好看，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握住了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 而面前的美人说话戛然而止，居然是俏皮的朝他眨了下眼睛，眼尾上挑，嘴角勾起，抓着两人相握的手，朝他又近了一步，淡茉莉香瞬间笼了过来，他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沧海桑田的沧，好巧啊，我也有海。” 一触即分。 燕屿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乱了阵脚，手有些僵硬的缩回去，掌心是残留的冰凉。 他体温好像很低...是因为带了手套吗，还是常年不见光的原因？这个办公室确实连窗帘都死死拉着，透不进来一点阳光，灯也有些昏暗。 “平时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联系我，最基本的安全条例和异监检是差不多的，你应该已经见过靳局了，我马上带你去后勤人事那边走调职流程。” 他是真的好温柔。 木临沧看着面前耳朵尖通红的大学生，总感觉有点好笑，他向门口走了几步，回头看见燕屿还在原地惴惴不安，便招呼他， “小燕儿，走了，哥带你去认人。” 这声小燕儿念的是姓氏音一声，舌尖抵齿，又飘出尾音，颇有些溺爱的意味，在燕屿耳朵里过了几遍，又是别有了一番感觉。 木临沧走在前面，燕屿在他斜后方一点点跟着，差的不多，两个人速度也基本一致。木临沧的办公室就在楼梯旁边，去后勤人事部的办公室，也就一层楼，索性两条腿爬上去了。 楼梯间里是声控节能灯，亮灯时间很短，他们刚推开铁门，灯了一瞬，结果前脚刚踏进去，又陷入一片黑暗。 于是木临沧狠狠给水泥地来了一脚。 “咱楼里也不让抽烟，有的时候大家就来楼梯间偷几口，或者去我们外勤的会议室聚众抽。” 燕屿有些疑惑发问，“为什么要来我们会议室抽？” 被提问的人似乎没觉得问题有什么奇怪，理所当然的说，“因为我不管啊，我自己也抽。” 燕屿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淡茉莉香，其实到现在两人一前一后，他也只闻到了淡淡的茉莉香，并没有烟草味。 木临沧好像知道他心里正想什么似的，“我身上没有烟味，是不？” “嗯呢，哥，你看上去也不像抽烟的人...” 他喃喃回了一句，又突然惊觉称哥有点越界，后面就哑了声，心里正纠结着怎么暖场，就前面飘来一声轻笑，好像很满意他这个称呼似的， “傻的呀，我烟瘾大着呢，十六七就开始抽，现在都要被尼古丁腌入味了，是新换的沐浴露太香了，第一次用，我没想到。” “哥，新沐浴露也很好闻的。” “嗯哼，我知道，提起烟就有点忍不住，一会办好出来你陪我抽一根。”他估摸着走完流程再抽根烟，时间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让唐琦把大学生捎走转转就行。 楼梯上隐隐传来人声，他们就差几个台阶了。 “人事的徐姐人挺好的，你别看着她冷脸就害怕哦，进去了先叫人。” 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木临沧看着他，有点不自觉的想多关照关照，大概是燕屿太小了吧，脸还那么乖的原因。 但是看起来当事人很乐意这样，一直在乖乖点头认真听着，推门进去前还要看自己一眼，好像这样就能获得莫大勇气似的，明明是两个人都要进。 进门以后，燕屿果真先叫了声徐姐好。 全恭州局唯一的HR徐姐，徐文霞，果然很好相处。她是外勤退居二线坐清闲的老调查员了，总有一种经典港风国泰民安的味道，连办公室里放的歌都是珍贵的老碟片， 以前在走街串巷小贩那里码在一大片板子上好几层的版本，怀旧音质。 徐姐非常满意小燕儿的礼貌，看着他这副学生气乖乖样也喜欢的不行，赶忙招呼他来坐下，桌上有个小瓷盘，很浅，里面盛了好多大白兔奶糖，徐姐就往他那边推，俨然是把他当小孩了。 “小木也坐！想吃点什么自己拿呀，我先忙一下你的这个小朋友！” 她从文件柜里拿了表就急匆匆看电脑去了，毕竟一些审批流程还是都要走网上，也没管木临沧怎么样，他当年评队长的时候，这个小老太太还给他写了一份举荐报告，人是真的很好。 木临沧也不可能真坐那里让他们一老一少忙活，自然是站旁边帮帮忙，他当初做实习生的时候可是每个组都站过饮水机，一些基本流程他都清楚，也能帮帮徐姐，昨天刚下过雨，徐姐有风湿，不能让她太累到了。 “你是叫燕屿哦，长得很正喔，木队长应该和你介绍过我啦，平时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呀，唠嗑摸鱼也行的啦！” 木临沧在旁边轻咳，“摸鱼不行，外勤忙着呢。” 徐姐鄙夷“咦”了一声，抬头瞪他，“你更黑心着呢，还要当上人家临时监护人的啦，上班多累的呀~” 她拉着长音，又向认真填表的燕屿作嫌弃状，“小燕哦，你可千万不能被这种人压榨坏了身子！他要是欺负你呀可要和你徐姐说，我帮你向靳局举报他考勤的喔。” 然后一边打开了电脑，登审批的内部管理网站。 木临沧站在燕屿旁边的桌角，对燕屿抬头的满眼求知欲无奈摊了个手，对他笑， “我哪有那么坏呀？” 燕屿没说话，就对他也笑，他笑起来很甜，尖尖的小虎牙很清晰，就是现在一手抄着水笔，一手抱着表格，有点莫名冒傻气。 晃得木临沧眯眼睛，愣是忍住了摸人家脑袋的想法，对他嫌烦似的拜拜手，示意让他赶紧填表，别看自己了。 燕屿自然乖乖听话，埋头写字去。 木临沧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掐着点，一会韩勿肯定能醒过来去看组员，早上唐琦也已经给他浇完花，即便没浇完自己也会支开她，研究组组长办公室就不会有人碍事了。 韩勿因为太忙，不一定总有时候看临时实验申请，所以备了一些他签好的申请表，就放在办公室里，他需要从里面整一张，才能骗过研究组的管理员，在实验室里给靳乐尚搞点药。 他问过了，靳乐尚是五天前第一次下药时抿了一小口，根据她的反应程度，也就0.3g，完全在自己能处理的范围内，就是抑制剂配方有点见不得人，看来他还得要一间偏点的实验室。 木临沧想着事，扶在燕屿椅子背上的手指节无意识打着拍，好像还有节奏，他敲一下，椅子就轻微的震一点，一下一下，好像在给燕屿的心上打鼓点，让他心烦意乱。 他就强忍着继续写字，好一会才发现没有拍子了，侧上方投下来一片阴影，抬头就对上了木临沧探究的目光。 燕屿突然发现，他的眼睛长得很巧，平时明明是微微上挑，笑起来又眯成一条小弧线，莫名有点像狐狸，配上额间那颗痣，又有点别的意思；嘴唇也是，明明是薄唇，但唇珠饱满，而且下唇好像比上唇更厚一点，看上去... 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这么近，啊... 木临沧对他把自己脸上扫了一圈的露骨目光似乎熟视无睹，单单是看表，那清秀但舒展的字体确实很抓眼。 “唔，你这个异能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他这边刚问完，那边埋头努力打字的徐姐就立刻接上了， “呀，小燕这个异能我刚刚问过那边了喔！” 燕屿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刚要张口，徐姐又接上了后半句， “那边说是他的异能觉醒的晚，目前具体表现形态不稳，是特殊情况，不过评级是百分百保真哦，货真价实的S级，真厉害呀！” 他只好又收敛起来，手扯着卫衣衣摆，不好意思的羞涩低头。 徐姐从电脑前起来，对他笑，调侃道，“要我说哇，还得是你这个评级配得上小木咯~” “谢谢徐姐QwQ，能和木队一起共事是我一直的梦想！” 表面还是乖乖的，只是他心里在想，难道之前木临沧也有别的助理吗？ 但是他来之前没听说过啊。 木临沧本来没想接话茬，倒是被动接收到了徐文霞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只好无奈恳求，“徐姐...别逗小孩了啊。” “哼哼，谁逗你小孩了，不闹了不闹了，我要给小燕办个名牌权限的，对啦，你那个门禁卡还要不要补办一下哦？” “太麻烦了呀，不要不要。” 然后再次收获燕屿冒问号表情×1，木临沧扶额，只好对他解释道，“我异能特殊，拿卡会很麻烦，所以都是认证我本人的。” “这小子才厉害呢，当初他一来，整个局里安保设备和信息识别系统都刷新了一遍！”徐姐接话。 “哎，小燕，给你的名牌，在这里空白地方签上自己名字就可以了哦。”徐姐工作。 “徐姐...你喜欢他可以，我带他多来你这坐坐，但是别想着翘我墙角啊！”木临沧反击。 “咦——！咱局里就你一个算头苗，结果还是个开不了花的，不让人看呀，居然还说上我哩，出去出去！！”徐姐气急败坏，把木临沧赶了出去，然后把燕屿写好名字的名牌塞到他手里，又给他拿了一把大白兔奶糖，慈祥的对他说拜拜。 燕屿谢谢她的奶糖，也和她说徐姐拜拜，徐姐很开心，表示还是年轻人体贴，有些大了就不好玩了，知道顶嘴了。 燕屿开门就看见木临沧靠在门边墙上敲手机，听见他出来，才懒洋洋的抬起头，对面窗户映进的阳光被他踩了小片在脚下， “走，说好陪我去抽一根的。” 燕屿：侧颜现在也好好看... 第5章 chapter5 实际上，当两人站在同一画面里时就能看出来一些端倪，比如燕屿确实是只有脸看上去很乖，本人性子似乎也软，总让人忽略，他比木临沧还要高了一小截。 木临沧本人不用说，只有外表永远20，虽然骨骼没有被停滞，但他成年以后的确也没怎么长过个了，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的180就这样将伴随他终身。 自诩180三十一的青壮年靠在墙上看燕屿出来的时候，那么长一条，实在是，心里感叹了百十八遍的“年轻真好。” 他前段时间是在戒烟来着，因为身子骨本来就没多硬朗，烟草焦油耗了这么多年，确实也容易受不住，都说人过三十要养生，他一想起来早起打喷嚏这事就觉得人家说的真没问题。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楼梯间，愣是搞出来个诡异的构图。 燕屿捏着名牌在门口放风，木临沧在角上站着摸烟，说是放风和摸烟，摸烟的是真想抽，放风的就不太认真了，哪有放风一直盯着人家的？ 木临沧边摸烟，还要美名据个人所说是为了让新成员增添归属感的勾搭他几句，“那个名牌和门禁卡都要收好，要不然上不了班的，虽然不上班很好，但是会扣满勤绩效，唉，一定别忘了呀。” “好的木哥，我知道啦~” 燕屿说着好听，甜的都要掉牙了，眼睛上是一点没松懈，把木临沧从头到脚的仔细看着，好像要活剥生吞了的眼神。 没站稳有一会，他就看见木临沧打了个哆嗦，大概是楼道里背阴，吹点小风太凉了的原因吧，反正不是他看的。 本人也这样想，只不过额外还要再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办公室抽久了，好长时间不来楼梯间，都忘了这冷，早知道出来多披件外套，这要是为了抽烟明天感冒实在有点得不偿失，而且还有靳乐尚的秘方抑制剂，老天啊，自己可千万别生病。 “你过来有几天了吧，感觉恭州怎么样？” “三天前就来了！感觉没太大变化啦，下完雨还是这么潮，骨头缝都要痛了。” 木临沧终于翻到东西了，黑手套包裹的修长手指捏着个烟盒抬起头看他。 声控灯忽闪忽闪，光线严重不足。 他本来就很白，这样的光又使裸露在外的那点皮肤显得更加苍白，甚至有点泛青，很失真，能让人瞳孔涣散，不敢相信是活人的程度。让燕屿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非正式的，或者说是他的单方面偷窥，半夜，暴雨，废墟里，单独拿出哪个元素都很梦魇了，像是某种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鬼怪，但这是木临沧啊， 所以大概算是艳鬼了吧... 艳鬼对他一笑，就好像把他拉进了什么深不见底的漩涡，那些水流呛得他嗓子发哑，让他迫不及待的想尝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艳鬼说自己不小心忘了他在恭州上过大学，还打趣问他怎么想的去那么远地方上班了。 木临沧指的是异监检，异监检在R国首都，大环境趋向简直卷的不行，恭州大学自然是很好，可燕屿毕竟是只身他乡， “导师说去首都发展环境好呀，本来还要考研，结果我运气比较好哦，少走好多弯路，直接进异监检啦，现在回来还能和木哥你一起工作，我感觉我真的好顺了！” 这回答很有好学生风范的，木临沧听了就笑，晃着盒子，捏出一根烟来问他可不可以抽这个， “新买的，泰山荷花，说了要抽一根的，试试？” “我还不太会抽烟...哥，借一下打火机好嘛？” 木临沧伸手递过去了一个小打火机，镀银的很精巧，机身纹路勾勒出一只欲飞翠鸟，侧面还有一溜文字，但是燕屿没摸出来具体是什么，还没等他找到哪里是开关，又是轻笑把他拉回来了。 “把烟含上，过来点。” 两个人离得很近，甚至能看见木临沧额边散落的发丝，和睫毛，随着呼吸微颤。一点橘红跃于眼前，黑手套小心为他拢着火，昏暗的楼梯间里，只有他手心那抹亮，又是茉莉香，香烟幽幽燃起，缠绕在他们身边，仿佛虚空中无法看见的细线软丝，挑拨着燕屿心中所想，有关他的一切。 “咬一下爆珠，尝尝，怎么样？” 木临沧收了打火机，微微抬起头看他的眼睛，乌黑的眸子里只盛了面前人儿的影。 随着燕屿尝试吸入第一口，初学者的略略不适冲散了人影，给黑幕蒙上了一层水雾，好像是看不清道不明的铜镜，模模糊糊。 前调是淡茉莉的香气，中调是烟草，到了后调又涩出来些茶叶的味道。 第一口烟在他肺里转了一圈，又缓缓成了团烟雾吐出来，融进昏暗的灯光中。 “好甜，”燕屿拿着烟对他笑。 木临沧也捏了一只，咬到唇上，捂风点火，橘红扩展开来，烟嘴被爆珠濡湿了些，清茉莉弥漫在口腔里，有一些从嘴角溜了出来，和身上的沐浴露味混到一起，给他增添了些烟草与茶的涩味， “哥，你还是茉莉味的，没变过。” “喜欢？” “喜欢。” 燕屿是很认真的看着他，而这人两指夹烟，单手踹兜，很没正形的靠在墙上，也略微撩起眼皮看他。 手上的烟只剩下了小截白和绿色的尾，他递到嘴边，最后一口，向燕屿的方向缓缓吐出，烟雾们交织在一起，成了只密密的大网，同时盖住两人，香烟燃至春尾，落地成灰，消失在一片空虚。 “我也喜欢啊。” 这是燕屿第一次抽烟，完整的一根，和木临沧一起，他摁灭烟头，丢在地上的烟灰缸里，楼道里那香味依旧是经久不散，令人沉醉的尼古丁拥着清茉莉。 “我一会有事要忙，叫了人来带你去量尺码挑制服，还有熟悉一下局里。我办公室里的门是一个小休息间，你要是回来早可以去歇会，等我回来再说其他事。对了，别嫌我没收拾就好，我前天刚值完夜。” 木临沧边嘱咐他，边把手套摘了下来，抖落一下烟灰，暴露在亮处的手也和其他地方一样苍白，常年不见太阳的原因，这点光打在他皮肤上，瞬间让白上缀了点粉红。 “谢谢哥！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同事...” “她叫唐琦，你来了她就不是最小的了，叫姐吧？应该没问题，剩余的她会自我介绍的。” 话说回来，也是赶巧，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旁边的铁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还是熟悉的齐刘海女孩，唐琦来了。 “木队！这位是...？”她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有些犹豫， “咳咳，新同事。” 恍然大悟。 “哦哦你就是那个长得很帅的高材生新同事！你好我是唐琦，很高兴认识你！！” 唐琦非常认真的向他伸出一只手来，摆足了前辈的架势要和他正式认识。 不过讲真的，他并不应该擅长和这么有活气的人接触，所以他社恐犯了， 有些颤颤巍巍的虚握了一下那只手， “唐琦姐好，我是燕屿…”气势渐弱。 唐琦看向木临沧， 木临沧看天花板， “年轻人就是同频呀…哈哈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