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某》 第1章 纪录片 “001号，欢迎回家。” 门一关上，客厅的灯就自动亮了。 徐遗换好拖鞋，习惯性地先脱下西装搭在沙发上，走到小吧台倒了半杯水。 边喝水边打开手机，无框眼镜上倒映的时间是21：15，喝完水后随手一放，转身去卧室的浴室冲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快22点了，他直接走到厨房看看冰箱有什么吃的，结果一思考就是五分钟。 这阵子工作太忙，今天算是早下班了，简单易处理的食物基本吃完，还没来得及囤。 于是愉快的决定做杯咖啡再继续工作。 时针转到22点整，客厅的灯自动调成柔和模式，徐遗拿来电脑盘腿坐在客厅的毛毯上，小抿一口咖啡后迅速进入工作模式。 他觉得还差点什么，拿起遥控器对准电视机，音量已经是他习惯的响度了。 打开电视不是为了看，而是当成白噪音，所以总是一个频道听到底，有时还会用家里音响听点歌和轻缓的纯音乐。 但他只在家这样，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三年前的春天，在涑州省涑州市的一个偏僻小山包上，一座大墓的考古发掘正在进行。” “这是由多个盗洞引起的抢救性发掘。经涑州省文物局联合全国顶尖专家的考古队伍，长达三年的发掘和对周边环境的探测，墓坑的规模渐渐清晰……” 涑州市？徐遗瞟了眼电视，自己在这座城市呆了这么多年，竟没有听说过这轰动一时的考古新闻。 “墓坑占地近7000平方米，全靠人工小心翼翼的挖。它由一个主墓和十多个陪葬坑构成，规模如此之大，考古队员在现场难掩惊呼。” “经专家考证，这座墓葬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而涑州市曾是千年前南赵王朝的都城庐陵，因此，业内纷纷猜测这很可能是某位王侯的墓坑。” 一阵来电铃声引起徐遗的注意，陌生号码？ 但还是接通了，他离开毛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霓虹夜景。 “您好。” “您好，请问是徐先生吗？我是涑州大学……” “可随着发掘的深入，这是某位王侯的墓坑的说法改变了。” “考古队员率先清理了陪葬坑，出土文物约2000余件，大部分是些瓷器和书房用品，金银玉器占比较少。” “这就为确定墓主人身份增加了难度，彻底为这座墓坑披上迷云的是主墓坑的调查……棺椁旁还有个陪葬的小坑，里面放着一把木制躺椅……” 徐遗客气地笑了笑：“当然有时间，能够被母校邀请演讲，我很荣幸。” 刚才纪录片的旁白，他没有听见。 现在是2月份，涑州大学刚开学没多久，天气慢慢回暖。 大学城附近的路上随处可见陆续返校的学生，徐遗和他们一样，踏进了久违的校门。 而且，今天天气很好，他的心情也不错。 他和赵眄一起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两人特地没有开车进来，一身低调正式的西装混进学生堆里，难免引来许多目光。 以为他俩是某个院某个专业的年轻教授。 “怎么就先给你打电话呢。”赵眄日常不服。 徐遗指了指面前的优秀毕业生照片墙：“还有我的照片排在你前面。” “真是一表人才啊。”赵眄正站在自己帅照前欣赏，听见徐遗的话后噎回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你别太得意。” “大一的时候你就比不过我，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还没到三十年呢。” 徐遗看眼手表确定时间，拍了拍赵眄的肩旁，催道：“别看了，老师等我们呢。” 催人的是他，走得落于人后的也是他。 “许云程，你快点，时间快到了！” 他进教学楼大门前好似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回头找时，什么也没有。 关于考古方面的描写，是我根据多年看相关纪录片乱编的，没有任何专业性和原型，请勿细究呜呜呜呜呜呜 每章字数会卡一个合适的点来结束，所以字数不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纪录片 第2章 重逢 “我天呐，怎么全是人。” “你没看班级群吗，开学前辅导员发了今天有讲座的。” 许云程站在该教学楼最大的阶梯教室门口，教室里坐满了人，不知道还有没有空座位。 “这时间拿来写论文不好吗，你一个字没动不紧张？” 舍友郭朗边推他进去边说：“就半天时间，能憋出来几个字？” 许云程觉得此话有理，所以不再拒绝，往后找起了座位。 两人坐下后，郭朗又神神秘秘说道：“听说这次演讲的人是咱们学校的师兄，还是个大帅哥来着。本科保送，研究生又保送，专业课年年第一，奖学金拿到手软，他那个成就到现在都没什么人能超过。后来没毕业就和朋友创业，还真干出一番事业了。” 许云程听着，视线往讲台看去，心想这种传奇人物般的事迹，他倒能跟某个人对上。 但是大帅哥这三个字嘛，很难安在那个从头到脚只散发出安静文气的人身上。 许云程不再说话，低头翻起背包，耳边就听见郭朗的吐槽：“你不会要在这写这破论文吧，你啥心态啊？你信不信，上午写的，到下午再看你就得删干净。” 他点头同意：“我信啊，来之前我刚删掉一些。”迎上郭朗无语的表情，解释，“我五月有个比赛，再不写就来不及了。” 郭朗逐渐放弃：“得，你写吧你写吧。” “哇～” 没过几分钟，教室里响起一阵骚动，许云程看向门口，耳边又听到隔壁教室传来一声高过一声赞叹。 如此，他们这边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赵眄丝毫不觉得尴尬，张嘴就是调侃：“这年级第一的欢呼声啊，我是肖想很多年了。我保送的时候，他也保送，他是年年第一，我是万年老二。后来我觉得不行，我要创业，结果他也创业。郑重介绍一下，我是他老板。” 他说到这，学生们都放开了笑，给他送去自己最大的欢呼。 他以自我调侃的方式和脸上灿烂的笑容轻松地拉近彼此的距离，教室内的氛围彻底活跃起来。 而许云程独自埋头和论文对着干，近两个小时的讲座，他都要把删除键按烂了！ 再看全文字数：250，还是包括了标点符号的。 他划拉触摸屏找了个适合断句的地方。 现在字数来到251…… 讲座结束后，有一部分学生涌向讲台，带着一些问题继续和赵眄交流。 郭朗也跟着过去，企图想要到赵眄的联系方式，所以许云程就在外面走廊等着。 “那师兄，我们还有课，就先走了，再见。” “好，有缘再会。” 许云程右手边走过来一群人，他往窗户边让了让，眼睛无意识一瞥，看见了一位多年不见的人。 他愣在那里，对方也愣在原地。 “阿程。”对方先开口了。 “徐遗。”许云程想了想，改口，“徐老师。” 许云程在讲座开始之前匆匆瞄了一眼那面照片墙，还没看仔细就被郭朗拉进来。 现在见到，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徐遗慢慢靠近他，有些生硬地问：“你在这上学？” 许云程点头，也有些尴尬地回答：“嗯，大四了，刚好今年毕业。” 徐遗：“都过去这么久了。” 许云程：“是啊，是挺久了，得有五六年了吧。” 仅对视一眼，从前相处的记忆便纷纷浮现，但两个人的变化都太大，无法与记忆中的旧印象画上等号。因此都不去看对方，聊得很不自然。 既不算老友重逢，也不是有缘初见。 一问一答，短短几分钟，就把话说到头了。 “许云程，走了！”郭朗兴冲冲地出来，看见许云程旁边站着那位传奇般的师兄，停住了脚步。 许云程接话：“那我先走了，拜拜。” 徐遗：“嗯，拜拜。” “哟，认识啊？”赵眄一脸好心情地出来。 “嗯，认识。”徐遗看向许云程离去的方向，岔开话题，“格外受欢迎的感觉如何？” 赵眄嘴角上扬：“还算不错，我跟你说……” 徐遗没等他说完，先迈开腿。 “走那么快，要去哪？” “回公司。” “歇一天行不行？” “你是老板，随便你。” 夜晚，涑州大学里操场、食堂、宿舍楼下都是学生。 只有临近毕业的学生窝在寝室里或者图书馆，对着电脑和书籍文献怨气冲天。 “拜拜，拜拜……啧。” “你有完没完？”许云程受不了了，拿起耳机戴头上。 “正常第一次见面的人都是很客气的说再见啊、再会啊……拜拜，你是不是跟那个徐师兄认识很久了？” 许云程耳里都是音乐，没有听见郭朗的话，对方干脆摘下他的耳机，说：“请你喝一周的饮料。” 许云程把音乐关了。 “也不算是认识很久，升高三那年暑假，他是我家教，后来开学了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了。” 仔细一算，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却也曾朝夕相处过。 他也知道，这点时间分摊到没见的五年里，像极了天天满课下那一点点可以称之为没有的休息时间。 “一次都没有？” “没有啊，很奇怪吗？” “那今天你要到联系方式了没？” “你怎么这么八卦，你要是崇拜他，自己要去。” 徐遗的确是这位郭朗学业上奔赴的目标，可是这个目标太难触及了，非常人能达成。 久而久之，也就剩些并不牢靠的崇拜之情。不过，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换一个人崇拜了。 对郭朗那抱有憧憬的神情，许云程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奋斗在写到啥是啥的论文道路上。 可没写几个字，脑海又浮现出徐遗的模样来。 无框眼镜代替了银色边框，脱下日常衣服换上了合身西装，手腕上的表也换了，顺毛发型变成了偏分。 安静文气这四个字不再适合形容他。 帅，是蛮帅的。 突然，他摇摇头，自己在想啥呢。 还是抓紧写论文吧，一整天稀稀拉拉写到现在，删掉的字数都比现在的多。 寝室内同时响起短信的提示音，许云程打开手机，是之前投的简历回复，通知他下周一上午10点整进行面试。 郭朗的声音像是天塌了似的：“不是吧，现在几点了这家公司还在加班，去不得去不得。” 可是一到下周一，两个人整整齐齐的站在一栋商业写字楼下面。 这个社畜的日子能不能不过。 面试结果很快就出来，双双落选，又要开始投。 两个人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来，对着电脑发呆。 “要不咱试试赵师兄的公司？” 许云程立刻答道：“不要。”又为自己找补上，“专业不对口，试了也白试。” 郭朗叹气：“咱们这个专业你就等着被饿死吧，刚好他们公司未来发展的业务是我感兴趣的领域，这不就是天选岗位嘛。” “未来？你怎么知道？聊过？” “我不是加了赵师兄的联系方式嘛，偶尔聊聊就聊到了呗。” 许云程打心底里佩服，不愧是个自来熟。 “你不怕被人说走后门吗？” “什么走后门，哥们儿靠成绩和实力说话的。你不去啊？” 许云程还是摇头：“不去，我祝你成功。” “又见面了。”他们桌前走来一人。 郭朗顿时开心了：“赵师兄，你怎么在这？” 赵眄：“我来这边谈合作，你们在这做什么呢？” 郭朗才开心一会儿，又郁闷起来：“找工作呗。” 赵眄见两个小孩儿的面色都是苦哈哈的，看了看时间，邀请道：“那也要先填饱肚子在找，我带你们去吃饭，不过要先等一个人。” 郭朗欣然接受，而许云程刚想回绝，咖啡馆外“滴”的一声车鸣堵住了他的嘴。 赵眄带着他们出去，笑嘻嘻的：“我司机来了。” “哇塞，大老板就是牛，出门还有司……”郭朗拉着许云程小声感叹到一半就迅速给自己的嘴上了拉链。 这个司机是徐遗。 两个小孩儿对视一眼，乖乖地坐在后座不说话了。 吃饭的餐厅在另一个区，路程需要半个多小时，刚开动五分钟左右，郭朗就聊开了。 徐遗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一直很安静的许云程，后者一直面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车子路过省博物馆，许云程一直想进去逛逛，苦于抢不到门票，就算抢到了，也没有时间去。 他遗憾地坐直身体，视线往左前方偏移，徐遗正专心开车，稍微盯了会儿点点方向盘的手指后又收回来。 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今年一定要到省博去，去看那个单独展览的文物。 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文物。 第3章 我是徐遗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赵眄：“四位，有预约。” 确定了桌位后，四人朝一个较安静的角落走去。 郭朗和许云程面对四方的桌子，不知道把自己屁股安哪儿。 赵眄就招呼：“吃饭呢，干嘛这么拘谨，随便坐。” 不知是怎么随便的，刚好徐遗和许云程坐成了面对面。 服务员走了过来：“您好，请问现在需要点餐吗？” 徐遗坐在外面，顺手接了过来推到许云程和郭朗面前：“你们点吧，看看想吃什么。” 郭朗连连摆手：“还是两个师兄点吧，我们不挑食，啥都吃的！” 许云程同意：“嗯。” 赵眄拿着手机对徐遗说：“你来，我接个电话。”说完就走出餐厅。 徐遗低头翻着菜单，修长的指节正在挑选：“有没有忌口？” 郭朗：“没有没有。” 徐遗抬眼，他在等。 郭朗眼力见十足，手肘碰了碰有些发呆的许云程。 许云程避开这道视线：“啊，我也没有。” “那我就点些比较大众口味的。”说是这么说，其实还是尽量避开许云程不爱吃的青菜。 上菜速度蛮快，赵眄一回来就看见满桌的全肉宴，另两盘青菜可忽略不计。 两个师兄动筷后，郭朗也乐呵呵地大口吃着，忙里偷闲说：“这家菜都好好吃啊。” 许云程直勾勾地盯着那两盘青菜十多分钟，才吃了几口，碟子都是干净的。 郭朗小声问他：“跑了一天了，午饭都没吃，你不饿啊？” 没吃午饭？徐遗眼里都是担心：“是不是不舒服？” 许云程赶紧解释：“不是，是太多菜了，一时不知道吃什么。”然后夹了几片菜叶子塞到嘴里。 爱吃青菜了？他以前不是最讨厌吃青菜吗？ 什么时候吃饭像这样局促过了？以前都是他招呼自己敞开吃饭的。 还是，自己在这让他放不开？ 徐遗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间。” 赵眄想问他刚才不是去过吗，但是嘴里扒满了饭，最终没问出来。 徐遗去得有些久，许云程根本没有心思吃饭，但也只敢用余光往洗手间的方向瞟。 “我去洗个手。”终是没忍住。 四人明明都在一个桌上，可是氛围却是天差地别。 赵眄看着身旁的空位，若有所思。 徐遗现在洗手间的门口，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手，在想要不要提前离开。 离他几步远的洗手池，水哗啦啦的流。 他看过去，听见许云程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 “哦。” 面对许云程突如其来的关怀，不管是不是关怀还是客套，他又不想走了。 两人前后脚回了饭桌。 赵眄找了个话题：“人家刚上大一的时候，咱俩好像还在学校吧，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话音刚落，徐遗看向赵眄，许云程看向郭朗。 赵眄理直气壮：咋了。 郭朗莫名其妙：看我干嘛。 许云程：“大一课多，教室寝室两点一线，师兄们不也挺忙的吗。” 其实是没联系方式，入学那会儿，他妈妈打算联系徐遗的，他给回绝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见不着。 “大一就这么努力。”赵眄又指了指徐遗，“你们还挺像。” 许云程要回，郭朗却抢了先：“他呀，除了有课的时候，其他时间不在学校，都在外面训练。” 赵眄：“训啥练？” 徐遗下意识开口：“骑射。” 赵眄看他：你又知道了。 郭朗攀上许云程的肩膀，满脸自豪：“对对，我这哥们儿现在可是省骑射队的，只比了几年，就横扫大大小小多个奖项，可厉害了。所以见不到也正常，现在大四了，他估计连班里的人都认不全。” 赵眄像是从中捕捉到什么，夸张地对徐遗“哦～”了一声。 可是他还记得你耶，徐遗。 有两个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徐遗已读乱回：“对了，周六我约了个公司老总见面，刚好那天我没空，你去见吧，地址晚上发你。” 赵眄反问：“咱们公司不是双休的吗？” 郭朗一听两眼放光，心情激动：双休啊，那更得去了，今晚就投简历。 许云程偷偷瞄了徐遗一眼，心想：他为什么要岔开话题呢？ 四个各怀心事道了分别，赵眄提出要送他俩回学校，许云程亮亮手机屏幕，已经叫好车了。 回寝室的一路上，郭朗越发觉得许云程不对，整个人无精打采闷闷的。 “你到底咋了，晚饭也没吃多少，这么好吃的菜食堂可是吃不到的。” “对啊，这么好吃的菜也堵不上你的嘴。” 郭朗再次为自己的嘴上了拉链。 徐遗回到家，第一次没脱西服，没喝水，更没继续工作。 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重重往后一靠，柔软舒适的感觉也没能扫去他心里那抹茫然。 面前这个许云程，疏离、陌生、难以接近…… 他似乎在有意避开自己，面对面坐着，搭上的话少之又少，对视，好像成了这世上最难做到的事。 也对，人家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如今身高蹿得比他还要高上一点，不再需要他低头。 皮肤黑了点，是因为常年练习骑射吗？ 双眼皮下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亮，跟星星似的。 那遇到难解的题，是自己解决，还是去找别人？ 毕竟，比他更优秀的人，还有很多。 徐遗越想心里越乱，强行将自己打入工作状态也没能缓解。 打开手机翻翻联系人，因学业和工作存了不知多少个号码，此刻却没一个想打通的。 再翻翻相册，空空如也，他不爱拍照和存图，此刻倒想添点什么了。 还不到23点，许云程竟出奇的早早爬床，郭朗以为他睡了，就把灯关掉。 立刻有光透出床帘外。 他流连于手机里各个app间已有一个多小时，开了关，关了开。 最后还是点开电话簿，见了两次面，还是不知道电话号码。 单独和他在洗手间门口的时候，明明是个绝佳机会的。 许云程干脆息屏不再想，可手还是握着手机不放。 闭上眼睛……闭上眼睛…… “咚……” 震动了。 亮屏后，聊天软件右上角有个未读的数字“1”。 他晃了神，迟迟不点开，凌晨了，这个点谁会给他发消息？ 郭朗吗？ 对床传来郭朗的鼾声。 指尖轻轻一触，软件响应的速度怎么变快了？ 数字“1”落在新的朋友那栏。 点开。 我是徐遗。 第4章 约饭 许云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按下同意的，回神过来徐遗就发了第一条消息。 【徐遗：还没睡，是不是吵到你了？】 【许云程：刚刚查文献呢，正要睡了。】 这条回复才刚发出去，“对方正在输入……”停止了显示。 【许云程：我还不怎么困，你有什么事吗？】 【徐遗：我前段时间刷到一家新开的餐厅，老板是茶亭人，我记得你老家在茶亭，可以去试试，周六你有时间吗？】 【许云程：你周六不是没空吗。】 【徐遗：安排了下工作，又空出来了。】 徐遗捏着手机，还在等对方回复，心情有些忐忑。 他动动手指：实在抽不出时间的话，可以下次…… 【许云程：具体时间你定吧。】 徐遗把未打完的话尽数删除。 【徐遗：好，你先休息，明天我把时间地址发给你。】 【许云程：晚安。】 【徐遗：晚安。】 互道晚安后，徐遗心中打鼓的感觉才烟消云散，他微扬起嘴角一口喝尽还剩半杯的咖啡。 晚安是不可能晚安的，许云程在备注上就犯了愁。 徐遗，用名字备注是不二选择，但像是刚认识一样，很客气。 那不备注呢，连认识都沾不上边了。 最后，备注了徐老师。 备注完，许云程顺便点进徐遗的朋友圈，最新一条还是去年9月份发的，内容更是与生活无关。 他往下划拉，不出五分钟见底了，全是工作相关。 他发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徐遗。 第二天醒来，许云程先看了眼手机，6：48，离闹钟响的时间还远着呢。 有一条消息未读，6：09发来的，而且徐老师这三个字。 实在是太奇怪了。 只睡了四个小时左右的他一点都不困，再次翻看起和徐遗的聊天记录，仍觉有些不真实，尽管睡前看了好几遍。 怎么就突然加上了呢，还成功的约了饭。 屏幕弹出提示：电量剩余20%，是否开启省电模式。 许云程掀开被子铺好，下床迅速洗漱一番，换好衣服了闹钟才响。 7：30，郭朗也起来，没半秒又躺回去，泪如雨下：“我亲爱的小床床，永别了，臣这一退，就是一整天~” “我要去图书馆，不回来了，午饭你自己解决。” “不是吧，这么早，图书馆八点才开门诶。”郭朗拉开床帘向下看，许云程已经收拾好了背包要出门了。 一直到周五那天，郭朗每天早晨都能见到此情此景，他也被许云程带得一天比一天积极。 积极吃早饭。 许云程出神了一整天，郭朗以为是最近压力太大，便劝他：“你要不先休息几天吧，爬爬山散散心，一直紧绷着会出问题的。” “嗯。” 郭朗看他还是那个魂不守舍的样子，仰天长叹。三天前投给赵师兄公司的简历到现在也还没消息，自己也快要魂不守舍了。 【周六晚7：30，餐厅地址：今日见故。】 还附带具体定位和徐遗的手机号。 【徐遗：餐厅离学校有点远，要不要我来接你？】 【许云程：不用麻烦，我可以骑车过去。】 【徐遗：那路上注意安全，晚高峰车多，有事电话。】 【许云程：嗯，谢谢。】 许云程目不转睛盯着这些记录，他就没聊过这么客套的天。 时间来到周六，郭朗吃着早饭看许云程忙上忙下，又是洗头洗澡，又是纠结衣服，最后还是选了套全黑工装风的，搭了个帆布饺子包。 郭朗：“你要去玩啊？” 许云程：“嗯，爬山。” 这身穿搭，去爬山？？？ 手机、钥匙、充电宝，耳机…… 许云程做着最终检查，东西带齐后，在郭朗的疑惑下出了寝室。 他戴上耳机，播放常听的歌单循环着骑车冲出了校门。 面朝朝阳， 春天的风不冷， 轻轻吹起他的头发， 路过刚醒的小区， 闻着空气里弥漫的早餐香味， 偶尔遇见暖阳下慵懒的小猫， 他会笑着停留几分钟， 用手机拍下它们， 还在奔波忙碌的人们， 或者享受休闲时光的人们， 都一一擦肩而过， 都发现不了他的心事， …… 许云程到的太早了，距离10点还有半小时，不过他不担心用何种方式来打发时间。 这个地方，他还没来过，于是停好车开始四处逛起来。 种在远山上的团团白云、路边野蛮生长的小花、树叶打在白墙上的细碎光影、无意抓拍到小孩儿的开心笑容…… 皆以当下最美的模样在他眼里、手里留下难以抹去的时刻。 Everything(比耶)。 徐遗听到消息提示，打开了朋友圈，许云程发了九宫格照片。 定位显示今日见故附近。 他在电梯里一张一张翻看过去，都存了下来，只是想点赞的手伸了又缩。 车子一启动，缓缓驶出地下车库，一向不愿开快的他今天破例了。 你俩真的要不要这么小心翼翼，无形之中给对方上了多大的压力啊喂[狗头] 我为以前不写甜文的我道歉，孩子太年轻了，不懂甜文的魅力[可怜] 好青春、好青涩的暗恋心事[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约饭 第5章 Everything… 【郭朗：师兄，师兄，有情况！】 【赵眄：啥情况？】 【上周末徐师兄就问我要了他的联系方式，还问他有没有去吃过今日见故，没想到今天就去了！】 郭朗一时间滔滔不绝，赵眄看着满屏幕的字一挑眉，看起来这进展挺快嘛。 说好的没空呢，原来是约会去了…… 他在办公室怒火中烧。 “嘟……嘟……” 徐遗只瞄一眼车载来电提醒，伸手挂掉了。 接着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徐遗又是只瞄一眼。 【赵眄：？】 徐遗直接把手机翻了个面，懒得理会，今天可是周末。 【赵眄：？？】 限速的路段， 一个接一个， 倒数过慢的红绿灯， 碍事的电话与消息， 没有规律敲着方向盘的手指， 偶有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车辆， 担心很快变冷的两份早餐， 还没想好理由为什么这时候出发， 偶遇的话， 会不会相信， 他的心事不言而喻， …… 今日见故附近有个公园，况且今天天气适宜出游和野餐。停车场自是停满了各种车辆，徐遗绕了一大圈，才挤进一个堪堪能停的车位。 车门无法完全打开，徐遗用一只手拎住两份早餐，侧着身子小步挪出来。 “啪”地关上车门，发现手机忘拿，又得重复刚才的动作。 “啪”地关上车门，羊毛大衣的下摆又被车门扯住难舍难分。 一来二去，白白浪费了近十分钟的时间，再次确认时间，11：29。 手里早餐要成午餐了。 许云程还没有发新动态，他只能依据照片一一找去。 可找了半天仍旧没出这个公园。 照片几乎都是特写镜头，有效信息极少，找人的这两三个小时里，公园里外进进出出，他快要把草地上聚会的人认全了。 许云程还是没有发新动态。 倒是赵眄一直给他同步最近正在与一家公司友好商洽的具体事宜。 哪有老板给员工汇报工作的。 神经病。 许云程举着电量剩一半的手机调节镜头远近，到现在他已经拍了一百多张照片。 手机框好午后风景上下左右各扫一圈，无意中扫到一个人的背影。 觉得特别，停住了。 那人把脱下的大衣搭在长椅上，挺直的背像泄气一般靠在椅背上，抬头45度角仰望天空。 独自一人吃着简单的东西，与周边热闹欢快、三五成群的朋友聚会、家庭野餐格格不入。 可怜兮兮的。 拍下来。 热乎的三明治和咖啡凉了不知多久，徐遗吃不出它们最佳的味道。 许云程，你也太难找了。 7：00：23 【许云程：我已经到了。】 7：00：25 【徐遗：我出来接你。】 餐厅内走出来一位半高领黑色打底叠穿衬衫，再套一件羊毛大衣，色系统一又显成熟清冷。 许云程愣住，好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徐遗见他突然发愣的表情后忍不住笑了一下，视线上下一扫，还没见过他穿工装风的模样，个儿高，很酷，却掩盖不住未出校门的学生气。 头戴式耳机斜斜的挂在脖子上，头发微乱，眼神清澈。 徐遗忽然想起回母校演讲那天，赵眄在一旁感叹匆匆岁月已逝去的话。 真是青春啊。 徐遗站定抬手提醒，温柔笑道：“耳机要掉了。” 许云程把耳机摘下挂在背包带子上：“让你久等了。” 徐遗：“没有，我也是刚到，况且没到约定时间，不算等。进去吧，外面风大。” 许云程跟在徐遗身后，摸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那张背影，再偷偷比对徐遗的背影。 嚯，真是他。 好近在咫尺的狗血错过。 落座后，徐遗递菜单给他：“你点吧，我因为工作来这吃了几次，味道都不差。” 许云程刚看第一道招牌菜，心里就涌上无数怀念，儿时在老家爷爷奶奶常给他做这道菜。 还有别的，只要他想吃，爸妈总能立刻出门采购食材给他做。 有段时间饭桌上只有家乡菜。 是徐遗来做家教的时候。 三菜一汤，许云程虽然肚子饿，但是点得很保守。 徐遗微微惊讶：“够了？” 许云程眨巴眼睛：“啊。” 徐遗记得以前许云程一顿能吃两到三碗饭，普通饭碗用起来不得劲，就换不锈钢盆，各样菜盛一点拌着吃。 着实让他震惊一小下。 气氛忽然就沉默了，许云程四处瞟瞟，赶紧喝几口水掩饰下尴尬。 心下腹诽：我以前这么能吃吗？ 徐遗：“那先这些吧，不够再说。”说完，又强调，“一定要说。” 许云程：“够了够了，我午饭吃得很撑还没消化完，来这之前又啃了小零食，还不是很饿的。” 徐遗听完，面上虽平静，心里又笑了，还没消化完怎么又吃得下零食呢？ 菜上齐之后，两人边吃边聊。 徐遗：“我还不知道你的手机号，方便给一个吗？” 许云程一听，把刚塞进嘴里没嚼几下的肉吞了下去，放下筷子说：“我发给你。” 徐遗收到后既没立刻备注也没存到电话簿里，而是直接打过去。 “嗯，通了。”许云程举起打通的手机给他看。 徐遗捏手机的手紧了一下，老师这两个字，有些刺眼。 难道自己还要给他备注学生？ 徐遗笑道：“我既不是教书的，你我也不算师生，为什么要备注这个？” 这话刚好戳在许云程心坎上了，老师这个称呼，师生这种关系，他觉得万分别扭。 可是现在自己与他，不可能吃过两次饭就成朋友了，顶多是不熟的同校师兄弟。 还是差了很多届的那种。 “那我……还是叫你师兄吧。” 师兄弟？也不好。 徐遗：“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 像朋友一样。 许云程低头凝视联系人的编辑界面，片刻后抬头对上徐遗的双眼，让他产生不容拒绝的错觉。 心湖刮了风，起了波澜。 徐遗，许云程动动手指。 阿程，徐遗也动动手指。 徐遗还在看他，许云程摸了摸脸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徐遗摇头感叹一句：“我发现你变化挺大的。” “你变化也挺大的，讲座那天我差点不敢认。” “听郭朗说，你一直在比赛，叔叔阿姨肯支持你了？” 一聊到比赛，再有美食相佐，许云程的心情逐渐放松。 “高考一结束他们就不管我了，我自己一个人跑到北方练了三个月，大学开学之前拿到进省队名额。大一大二陆陆续续参加比赛，拿奖拿奖学金，他们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对于职业运动员来说，谈不上支持。所以我还没告诉他们我要参加五月份的比赛。” “我爸想我毕业了之后考公考编进单位，我妈希望我继续往下读，研究生也好出国也好。后来他们达成共识，读完研究生就去考公，一点余地也不给我留。”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想继续比赛，我还没参加过国家级的赛事呢，今年是个很好的机会。”许云程的语气有些惋惜，他停顿了一会儿，问徐遗，“你应该没这种烦恼吧？” 徐遗爽快答道：“有啊，他们与叔叔阿姨一样，要么考试要么留校，对我创业这条路并不赞同，明里暗里试探我好几次，但是我不同意。” 许云程生了好奇心：“那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就是一次寻常的、平等的沟通，坚定的表达自己的选择。你也可以试试，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许云程点头，他也尝试过找个机会，与爸妈进行一场郑重的、正式的交流。 他已经成年，即将步入社会，可以试着去为自己负责。 可是一见到他们担忧的表情，他又把话咽回去了。 周岁时抓阄，他手脚并用直奔一个小弓箭去，死死抓住不放。 这张照片现在还放在他床头。 到了初中，爸妈就带他去马场，都没意料到他会这么喜欢。 “你接下来岂不是没有多少空余的时间？” “是啊。”许云程想到这，只剩一口长长的气可叹，举起两只手比划，“我现在是一手抓实习，一手抓论文，一手抓比赛，一手抓考试。” 徐遗轻轻应了一声，盯着碗里的菜不吃了。 没有时间，是不是意味着不能常见面，自己的找寻会变成一种打扰。 许云程对骤然冷下来的气氛很郁闷，一起回忆完从前就聊近况，发现近况很快聊完，共同话题也跟着消失了。 他和自己就只有从前可聊吗？ 还说要像朋友一样。 “拜拜，下次再找时间聚。” 邻桌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许云程见盘子里所剩无几的菜，说：“我……我吃好了，要不走吧？” “好。” 徐遗还是走在前面，在前台买了单。 春天的温差仍是大的，风从领口灌进去的时候，许云程缩了缩脖子。 徐遗注意到，想把大衣递过去，可下一秒许云程说的话让他僵住。 “你把账单发给我吧，不能让你一个人破费。” “AA？” “对啊。” 徐遗暗自吸了口气，面上仍挂着温和的笑容，拒绝的话已在嘴边，沉默几秒后还是妥协：“送你回学校再发。” “不用麻烦，我有车。”许云程快步走到徐遗面前停下来，指了指停在一边的自行车，“我骑车来的。” 一辆平把的公路车。 徐遗看了眼手表，又观察了周遭情况，拒绝了：“时间不早，天又冷，而且这边又是在开发的新区，路灯少不说，晚上车辆还都是货车，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走。” “明天我会叫人把车送回去，走吧。” 徐遗没等许云程说话，率先迈开腿。 他要把人带去公园停车场，放任对方在这里等的话，连人带车会一起飞走的。 一前一后走了一小段路，许云程的脚步明显放慢，徐遗回头一望，对方又掏出手机对着天拍拍拍。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许云程赶上来，解释：“这里城市灯光少，夜景挺不错的，月亮都看得很清楚，蛮适合饭后消食。” 饭后消食，不就是散步的意思。 徐遗也扭头左看看又看看，许云程则是观察他的表情。 似乎高兴了那么一点。 徐遗的记忆力还不错，在偌大的停车场里很快就找到车位。 可是前方不远处刚停下一辆车，有两个男人从车里出来紧紧牵着手，仅过了半分钟，一个把另一个抵在树上亲吻。 迫不及待、沉浸、热烈地亲吻…… 徐遗和许云程不约而同地选择绕路。 不相顾、也无言，逐渐打乱的步调，渐行渐远的影子。 不太远的一条路，走得漫长而煎熬。 让人心痒…… “没路了。” 原来这个公园也没全部建设完。 如果原路返回的话，那对亲吻的恋人就是浇不灭的火，没有桥的河。 过不去。 许云程撑跨上一个高度至腰部，用砖石砌成的矮墙，他想伸出手拉徐遗一把的，但是徐遗没给这个机会。 在徐遗站好之前，他快速把手揣进兜里，握成了拳。 回校途中，徐遗开得飞快，终于赶在宿舍门禁前的五分钟停在离宿舍楼最近的一个门。 车门关上，徐遗摇下车窗。 互道了一句“晚安”。 视线里奔跑的身影越来越远，徐遗才舍得往家中开去。 只是他不知道，车一走，许云程就停下来回头。 门禁时间已经过了。 徐遗回到家，仍按照往常的习惯休息片刻，但洗澡前往放着音响的柜子前走去。 按下磁带机的开关，没选歌就去了浴室。等出来时，歌已经放到了他最爱听的那一首。 You are my everything My everything …… and everything …… 你们两个！死嘴，快说呀！ 我急急急急急急急急 文章最后的歌是黑裙子的EVERYTHING,非常好听。 如果介意提到三次元事物的话，我先说声抱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Everything…… 第6章 17岁 许云程一进寝室，安静的氛围让他轻轻关上门，郭朗的床铺没有一点声音。 应该是睡了，还给他留灯。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郭朗的脑袋突然伸出床帘，展现他那唱什么什么跑调的音乐细胞。 他想了一下，改了词：“十七岁那年的夏季，我们……！” 郭朗的鬼探头把许云程吓得灵魂出窍，好不容易觉得舍友做人有些良心了，结果还是那个死样子。 他最终忍无可忍，随手抄起一本厚的书往郭朗那贱嗖嗖的脸砸过去。 “哇靠，你谋杀舍友啊！” “快死吧你。” 郭朗又从床帘中的小缝露出一只眼睛，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爬山爬这么迟啊？” 许云程敷衍：“夜爬。” “和谁去的？” 许云程收拾东西的手停下来，进行一个深呼吸后转身送给郭朗一个灿烂的假笑：“你论文定稿啦？” “……” 郭朗的脸瞬间垮掉，眼睛失去高光，往后一仰栽倒在柔软的枕头里。 先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许云程洗漱完关了灯，往椅子上一坐干瞪着手机看，他还不困，也不玩，任由时间流去。 一条消息弹出来。 【徐遗：这是账单，很晚了早点睡，晚安。】 他转了钱过去，同样说了晚安。 只有这句话吗？ Everything2.0（比耶） 仍然是九张图片，挑来挑去，把徐遗背影那张放在了中间，还在犹豫发不发。 会不会太明显了。 他又删掉几张风景图，换成了带人的，这样就不会显得刻意了，问起来就说随手拍的，根本不知道是他。 本来就是随手拍的。 点击“发表”。 心又莫名紧张起来，这个点他会不会睡了？他好友应该有很多吧？到了白天这条会不会被刷下去？或者他不看朋友圈？ 许云程两眼一闭“哐当”丢掉手机，三步做一步躲进被窝闷头睡了。 “卧槽咋了？”郭朗被声音吓醒，连问几声，没人应他，倒头睡过的。 一张张图片照例存下来再划过去，划到第五张徐遗愣了，他放大图片回忆。 这是我？当时他在？也不一定，万一有人跟他穿一样的衣服呢？说不定就是随手拍拍的，到他这想得却多。 最后一张图他看了很久，大概是回停车场的路上拍的。 两棵高大的枯树顶部，各朝对方长出一枝来，中间挂着同一颗月亮。 图片反复欣赏完，没有新的消息，没有进一步的关系。 唯有赵眄那十多条的未读还没有回复。 接着无视。 徐遗习惯睡不着觉就闭着眼睛回想以前。 他们刚见面的时候，许云程17岁的时候。 17岁。 17岁…… 阿程啊，今天是假期第一天，别光顾着玩，爸爸妈妈给你找了个家教，大概十点会到，在家等着不许溜出门哦～ 许云程睡醒第一件事是走进厨房看看爸妈给他备了什么早餐，看见这张纸条后，想回去睡过的。 什么嘛，找家教怎么不跟他商量。 现在是早上9:46分，还有14分钟，要不赶紧刷牙洗脸溜出去，就说没看见。 他跑进卫生间的那刻，门铃响了。 这么快？ 许云程趴在猫眼上观察一会儿，先看到一副银框眼镜，再是顺毛头发，背着一个黑色书包，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 他打开门，还是先问一句：“你找谁？” 徐遗和善地笑笑，自我介绍道：“你叫许云程吧，我是徐遗，你爸妈找的家教，幸会。”说完向许云程伸出右手。 许云程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张着没有搓干净眼屎的眼睛和徐遗握手：“您好，请进。” 许云程快速收拾齐整，进了书房，随便拿起一本课本放到徐遗面前。 “说吧，有什么要考的要问的？” “没有。” 怎么跟一般补课的流程不一样？许云程再次确认：“没有？” 徐遗仍是这个答案。 许云程双臂交叉，好奇：“那你来干嘛？” “学习。” “来我家学习？！” 难道你没家吗？ 不过这句话很不礼貌，许云程强行把它卡在嗓子眼里。 徐遗笑着解释：“我和你爸妈聊过，大概了解你们学校的进度，分析你高一入学至今的所有成绩。你成绩没有短板，每一科都很稳定，但是过于稳定了。你应该是缺一个学习状态，有了这个状态提高个几十分，进涑州大学不是问题。” “他们要我考涑州大学？也太看得起自己儿子了吧。” “你可以的。” “这句话是他们说的，还是你说的？” “我说的。” 许云程心里半信不信，这真不是骗子吗？他是本人都没这个自信。 他试探问道：“你成绩很好吗？” 徐遗：“还行吧。” “什么学校？” “涑州大学。” “高考多少分？” “保送的。” “行，行……”许云程放下手臂，身体一点一点挪开，天才的世界他不懂。 徐遗把手放在课本上推给许云程，坦诚说：“我就是来看住你的，美其名曰‘家教’。不过你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 看守时间为每天早上九点半开始，除了午饭晚饭的休息时间，一直延续到晚上十点。 整整一个暑假啊！他都要待在家里学得昏天暗地，没有任何娱乐生活，比平常上课都累。 刚开始几天的时候，爸妈总爱在晚饭时夸一嘴徐遗，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饭桌上忽然就不讨论学习，改讨论时事新闻、国际动态等等。 他也有些佩服起徐遗，无论自己刷题还是背书的时候发出的任何怪叫和碎碎念，途中停下来观察，发现对方一直沉浸在学习状态当中，不受任何影响。 不学习就会被电击吗？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徐遗也停下来观察他，发现他减少了走神的次数，眼神专注，做题的正确率显著提高。 直到一个月后，许云程待在椅子上闷闷不乐，和他说话也爱答不理，背不进去书，写不出来题。 心思已经飞到窗外去了。 “看不进去的话就别勉强了，休息休息。”徐遗夺过他手里的书扔到一边。 “唉……”许云程拿起桌上的冰镇可乐来了个豪饮，再叹口气。 徐遗逗他：“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呢？” 许云程故意叹得大声一些，说：“唉声叹气又不是你们大人的专属。” 徐遗笑了，视线挪到书架上的一块奖牌，涑州省骑射比赛少年组的冠军。 “想骑马了？”徐遗问。 许云程双眼一亮，随即暗下去，失落感满满：“是啊，我爸妈又不让我去。” “谁让你光明正大的去了，偷偷去呗。” 许云程双眼又一亮，随即又暗下去，背对徐遗说：“你是他们找来监视我的，你是个间谍。” 徐遗将他期待又失落的眼神留在心里，居然有些不忍心让这么明亮雀跃的眼睛难过。 “我带你去，这样总该信我吧？” “真的！”许云程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没欢呼几秒问题又来，“他们发现该怎么办？”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会知道。” 许云程抿着压不住的嘴角，朝徐遗的肩膀送了一拳：“够义气，请你喝可乐！” “几瓶？” “多少都可以！” 两人说走就走，用最快的速度冲进电梯，到地下车库后许云程跑到自行车前。 犯愁了，他就一辆车，两个人咋骑？ “骑车太慢，我们开车。”徐遗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腕快步走到自己的车前。 上车后，许云程转着自己的手表，刚才徐遗就隔着这块表拉的手腕。 他用余光瞥向徐遗，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安静文气的人还会来这么一下。 哦吼。 这个目的地不是他常去的骑射场地，像是私人的跑马场。 他问道：“这里是？” 徐遗：“是我一个舍友他哥哥的，我们偶尔会过来玩一下。这里没有时限，你想骑多久骑多久，关键是……” 许云程默契接道：“免费？” 徐遗笑着点头：“对。” 许云程移开视线。 嗯……笑起来也蛮好看，有时候他觉得那副银框眼镜太碍事了。 —— “徐遗，我这题不会，你帮我看看。”许云程用笔敲着试卷最后一题，久久不见人回应。 他转身一看，徐遗趴在桌上睡着了，电击设备没电了？ 午后阳光又烈又刺眼，直直的照在徐遗身上，虽说书房有空调，但是晒久了中暑怎么办？ 许云程放轻动作，屏住呼吸，脱掉鞋子，一小步一小步走过去，捏上窗帘的边缘慢慢拉动，遮住了所有阳光。 他又低下头凑近一点，徐遗额头光溜溜的，皮肤又白又好。 眉毛不浓不淡，好像还修理过。 鼻梁高挺，侧边有被镜托压过的痕迹，淡淡的。 就是这双眼睛看不清楚，被反光的镜片挡住了。 许云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上两条镜腿，只敢扯动一下试试看，如果拿不下来，他就放弃。 可就是这一扯，徐遗醒了。 许云程不知道自己凑得有多近，他只看见徐遗颤动的眼球里，自己的脸很清晰，很清晰。 秒针转动的声音异常清楚，一下、两下、十下、二十下…… 谁都不懂这时候要移开视线。 都不懂这时候的自己，不该红着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17岁 第7章 梦境 小区楼下疯玩的小屁孩们大叫一声，许云程回神，把本不怎么松的镜腿往徐遗的方向推了推。 镜托戳到了徐遗眼角，但是不觉得疼。 许云程整个人像是碰到了火，慌张失措地弹开一米远。 “我……我就是有题想叫你帮我看看，没别的意思。” “你，你别误会啊……” 徐遗低头不语，眉头紧锁，许云程不敢看他，认为他是不是生气了。 一张试卷一路抖到徐遗面前，徐遗才意识到自己要给一个回应。 徐遗摘下眼镜“哐当”丢在桌上，伸手接住试卷，却不完全接下，而是站起来往许云程方向走去。 试卷就待在两只手里，安静挤在他俩中间。 许云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喉咙卡壳似的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本能地往后退，直到他退无可退坐在书桌上，徐遗才停。 心里狂叫唤：快看题啊，看我做什么！ 徐遗双唇紧闭，他好像不打算解释，学起许云程凑近他那样，同样在对方的眼里找到了自己。 “呼吸。” 许云程真吸了一口气，没等他呼出来，徐遗就俯身触碰他的嘴。 脑袋“嘭”的炸开，他浑身僵住，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这回他看清徐遗闭起的双眼了。 手一松，试卷掉在地上，双手环上徐遗的脖子。 他动了动唇，只感觉很软，想尝得久一点。 这样才算是接吻。 迫不及待的、沉浸的、热烈的…… “呼吸。” 这是徐遗松开许云程说的第一句话。 亲得太久了，久到不清楚秒针走了多少下，晕晕乎乎的。 许云程深呼吸，猛地睁眼，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盯着天花板。 他摸上嘴唇，干燥、起皮。 他……他怎么又做这种梦。 于是蒙起头，接吻的画面挥之不去。 被子里好热。 他清晰地看见，梦里徐遗还是22岁的模样，而自己则是今年的年纪。 即将22岁。 寝室阳台有水声，许云程喊道：“郭朗，几点了？” “八点多了。” 许云程在被窝里摸来摸去，才记起手机在桌上。 他跨步下床奔向手机，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郭朗看他呆呆站在那里，神情恍惚，还摸着嘴唇。 “你怎么了？牙掉了？” “不是，就是舌头有点麻。” 郭朗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跟人舌吻了？” 许云程微热的脸更烫了，无语得嘴角一抽：“你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 “我上午要去赵师兄公司面试，你中午吃什么，我给你打包。” “不用了，我随便去食堂吃点。” 充上电后第一件事就是点开朋友圈，一连串的点赞评论都不见徐遗的头像。 郭朗：拍照技术见长嘛，换新相机了？ 他回复：刚做了换手手术。 新相机？ 徐遗隐隐有些印象，好像在许云程的动态里刷到过一款相机。 他凭着记忆翻到那条动态，确定品牌后直接买下动态里的那一款。 买完才开始思考怎么送出去。 和他吃饭都要AA，平白无故送礼物肯定不会收。 徐遗离开办公室找赵眄取经，这人鬼点子多，他几乎是冲进赵眄办公室的。 “你一般在什么情况下送人礼物？” 赵眄停下签文件的手：“你火急火燎就是问这个，你智商去哪了？当然是对方生日，比如我哥三十大寿的时候。” 赵眄一思考，问：“你要送我哥礼物啊，还没到他四十大寿呢。” 鬼点子多，但都不在点上。 “除了生日呢，没别的？” “那就是值得庆祝的纪念日，比如我哥和我嫂子的结婚纪念日。” “送什么最合适？” “这问题你不应该来问我，得问对方，无非就是一些需要的、用得到或是喜欢的东西。” “你一般会送什么？” “我的银行卡号。” “……我为什么要来问你这些问题。” 赵眄呲个牙傻乐：“他们什么都不缺，我比较缺。” “谢了。” 赵眄冲已经关好的门喊：“要是成了请我吃饭啊！” 【赵眄：有情况！】 【郭朗：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 “我们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陆续提取主椁室的文物，整个墓葬直到去年才基本完成出土文物的提取和保护工作……” 纪录片中正说话的人是涑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也是本次考古发掘的领队王自新。 “只是墓主人的身份还难以确定，由于棺椁底部有地下水渗透进去，棺木已经和这些浸了水的泥土，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挤压，所以清理难度特别大。” “棺椁上面的部分啊又保存得较好，侧边有些小裂缝，一开始我们通过这些小裂缝观察里面的情况，这一看不得了了……” 徐遗耸拉着肩膀，拇指摩梭着送给许云程的新相机，一周过去了，想出各种理由都一一否定。 他要一个适当的时机开口，在这个时机下要有合适的场地能让他们待久一点，而且这个时机和场地许云程都要感兴趣。 本意是让许云程放松身心，所以不能太累。 但，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许云程的近况如何，对方已经一周没发新动态了。 此刻徐遗的世界里愁云密布，见不到人，更没有送礼物的机会。 距许云程生日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说提前送太刻意和随便了。 “……经现场专家和领导指示，我们最终决定现场进行开棺。” “因为我们看缝隙的一个同事说他隐隐约约看见棺椁中疑似有两副人骨，猜测这是个合葬墓。正常来说合葬墓是有两个主墓室的……” “当进行初步检查棺盖情况时，发现上面遗留第二次打开过的痕迹，这一点恰好能证实合葬墓这个说法。” “打开棺木之后呢，保护工作同步进行，因为不清楚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嘛，有没有一些接触到空气就立刻反应的文物也不知道。” “我们看清里面的景象之后，在场所有工作人员都屏住呼吸，惊呆了。的的确确是有两副人骨，经鉴定，墓主人是两个成年男子……” 第8章 “好。” “同学，要闭馆了！” 图书管理员遥遥朝着呆坐在椅子上出神的许云程喊了一声，但是他没听见，便用手敲响大门口的铁质展览架。 “同学，要闭馆了！” “哦，不好意思。”许云程一看图书馆只有他在的一楼还亮着几盏灯，于是三下五除二把东西收拾好跑出门。 亮屏后发现手机电量只剩下15%，放在以前出来一整天，还有一半左右可剩。 他停下来抬头望向夜空，云层很厚，看不清月亮。 这种云层持续一整周了，徐遗也一整周没见到。 每天早早到图书馆学习，又是最迟走的一个，安排的任务满得没有休息时间。 第一天能完成十件，第四天勉强能完成六件，到了今天什么都没做。 本想用忙碌把徐遗没有点赞评论的失落打发走，可是，越想赶走那个吻就越激烈。 有句话说得极对，梦里啥都有。 事实上，那个对视匆匆而来，匆匆而走，秒针还没走到第五下，徐遗就问：“是有不会的题？” 徐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是他自己落荒而逃。 此后，谁都没提起这天。 此后，徐遗离开了。 “不来了？什么叫不来了？”许云程夹菜的手顿住，一块五花肉从他筷子下逃之夭夭。 沈今替他夹到碗里，笑说：“你都要开学了，人家就不要上课嘛？” “那寒假呢，寒假不是更重要。”许云程拨弄着碗里的肉，又说，“他讲题还挺好的，说不定我分数能提更多呢。” 沈今：“这我上哪知道去呀。” 许云程：“您不会问问啊。” “行行行，妈妈帮你问问，不过人家是研究生，有没有时间妈妈可不能保证哦。” 食不知味。 许云程低头随便扒了几口饭，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面对儿子不寻常的反应，沈今和许泰惊奇地对视一眼。 “这孩子，以前叫他去学习总是要拖个半天，现在怎么变积极了？” 许泰拿过许云程的碗，把剩饭倒自己碗里，只说：“孩子大了呗。” 许云程关紧书房门，带有怨气的眼神看着历年涑州大学高得吓人的录取分数线，气得牙痒痒：“保送的，研究生，不就是涑州大学吗，谁还考不上了……” 唉…… 真是心烦意乱，真是烦死人了。 他怀念一种状态，是属于17岁那年有人陪在身边学习的状态。 图书馆外的小石子被他一路挟持到宿舍楼下，扔一次想一个约见的理由。 备注是成功改掉了，就是这关系嘛……他才不想真的以师兄弟或是朋友的身份相处下去。 石子一时没接住，滚到他的自行车下。他抚摸上车把，忽然就有办法了。 许云程编辑好内容，把手机推到一边，用食指对准“发送”，闭上眼睛点击。 22：26：39 【许云程：下周日在xx区有个全民骑行活动，刚好我同学送我两张附近景区的门票，风景挺不错的，你有时间吗？】 22：26：43 【徐遗：好。】 提示音响起，许云程两腿一蹬站直，弯腰凑过去看，一个“好”字。 哦吼。 【徐遗：来回路程差不多4个小时，我去学校接你。】 【许云程：好。】 “yes！” 许云程一脚踢开椅子，在中间过道跳转一圈，外加打了个响指。 “嘛呢？” 郭朗一开门就看见许云程背着书包，两腿跨步，一手叉腰一手打响指。 他……作为四年同学兼舍友，十分不解。 “啊那个……”许云程收敛开心得合不拢嘴的表情，一本正经站好转过来，从容有度地放下书包，故作深沉地说道，“我得了个极妙的研究。” 郭朗虽关上了门，但是还站在原地，许云程这个丝滑小连招，他不是很想靠近。 “什，什么研究。” “‘好’这个字是世界上最好的字。” 郭朗默默震惊：我听到了什么？？ 还是捧个场吧，孩子写论文能挺到今天也不容易。 “哇~好棒的研究结论，你现在整个人已经完成升华了。” 尽情鼓掌的郭朗惨遭许云程攻击：“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阴阳啊。” 因为要骑行，徐遗换上久违的运动鞋、卫衣、棒球帽。为了不压头发，徐遗把刘海撩了上去。 许云程先瞧见那光溜溜的额头，一时挪不开眼睛。 “怎么楞着。”徐遗轻笑提醒，“安全带。” “好。”许云程怔怔点头，想掩饰微红的脸，侧身绑好了安全带。 耳根，出卖了他。 到了骑行出发点，许云程心想：失策了，好多人…… 他们跟着工作人员的引导，大致了解了多条骑行路线和各自挑选好车。 徐遗：“我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骑什么路线你定吧，我跟着你。” “好。”许云程等大部队走得差不多了，才朝被选得最少的路线骑去。 很慢……很慢…… 前后无人，无人打扰。 一条蜿蜒山路，只有他们。 骑至山顶时，视野开阔，风不大很是舒服，云层高而薄。 徐遗先停下来问他：“走走？” 许云程也停下来：“好。” 阳光打在镜片上反射严重，徐遗便把卫衣帽子戴在棒球帽上，却没多大用。 许云程找了一片树荫处，背靠大树，他扔下背包后顺带脱下外套，里头搭的是白色无袖。 很简单的款式，只是手臂因拉弓射箭练得结实有力，匀称不夸张，肌肉线条流畅，很美观。 徐遗的视线顺着许云程的肩头一路往下到达手背，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再看手心那颗小痣的时候，拿出的相机挡住了它。 徐遗赶紧移开视线，刚才趁着对方注意在背包上进行明目张胆地窥视。 许云程递去一瓶水：“喝水。” “谢谢。”徐遗接过，又听见，“包里还有面包和饼干，你要饿了直接拿就行，纸巾也有，可以擦擦汗。” “你准备的还挺周到，我记得你以前出门总是忘带东西，走到一半还要急急忙忙回家拿。” 许云程带了些改正的意味：“人是会变的。” 人是会变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徐遗的表情淡下来，低头看着这瓶水，转来转去，怎么看都不是可乐。 许云程走到阳光下，拍远山、拍近树，拍上、拍下。 最后打算拍人。 他回头一望，日光透过树叶落成细碎光影，就在徐遗身上。 镜头已经构好图，他脱口而出：“徐遗。” 徐遗抬头，“咔擦”。 没有客气的笑容，不是有距离的眼神。 这是不经意的一眼，许云程有一瞬恍惚，恍惚到连他自己都不知，此刻痴痴注视的神情与17岁时那个对视完美重叠在一起。 他没舍得放下相机，再聚焦时镜头里徐遗眼含笑意，目光灼灼。 又落荒而逃了一次。 “怎么了？”徐遗高声问道。 “没事，是相机没电了。” 徐遗等他走近坐在自己身边，又问：“拍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许云程收好相机，背部将背包压得实实的，扯唇一笑：“不虚此行。” “很高的评价。” “他值得这么评价。” 第9章 哥 一瓶水剩半，吃完的食物包装袋留在口袋里。 徐遗眺望远方，但精神倦怠，眼神恹恹，双眼欲合不合。 许云程看出他有些困，说：“要是困了，就靠着……靠着树睡会儿。” 实则他的肩膀已经挪了过去，准备好了。 徐遗深呼吸，企图让精神回来些，苦笑道：“困是困，但我入睡比较困难。” “那你睡不着的时候会做什么？” “要么胡思乱想让脑子累点，要么听些催眠效果好的歌。” 许云程伸手在背包里掏来掏去，摸了半天，自言自语：“不应该啊，出门前还检查过一遍的。” 徐遗问他：“找什么？” 许云程不肯放弃，仍旧在找：“耳机，我明明记得装包里的，怎么找不到呢？” 还是没变…… 徐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磁带随身听告诉他：“别找了，用我的吧。” 许云程坐好后，徐遗已经戴上了左边耳机，拿起右边递给他。 捏住的地方不是耳机线，而是耳塞部分。 况且耳塞小小一个，徐遗都捏住了，他该怎么接。 许云程抬手接近时，拇指和食指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小心地捏上去。 可还是触碰到徐遗的指尖。 两人的手指轻轻贴在一处。 两棵树枝中间的月亮，变成了耳机。 “咚，咚，咚……” 徐遗抽回手，清清嗓子问：“……戴好了吗？” “嗯……”许云程回应得很小声。 徐遗按下播放键，抓耳的前奏轻易让人静下心陷在里面。 突然闯入的鼓组，在没有任何防备之下，有节奏地敲在乱了阵脚的心跳上。 两颗心都不知道，它们拥有同一种感觉。 是这首歌。 许云程常听，早就打破了语言不通带来的阻碍。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磁带的音质多了些朦胧、温暖，让人迷恋。他莫名想确认，于是身体微微前倾。 徐遗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且轻，不知睡着没有。 就轻轻碰一下，应该发现不了吧…… 许云程想。 一个仅由冲动构成的吻，落在了帽沿上。 时间，请过的慢一些。 肩膀上的重量，可是他期待了好久的。 “醒了？”靠在许云程肩膀的身体动了动。 “嗯。”徐遗坐直，已经恢复精神，又是歉疚又是感激地看向对方的手臂，“谢谢，我很久没睡这么舒服了。” 准确来说，是安心。 许云程一笑，晃了晃耳机：“不用客气，也谢谢这个，歌很好听。” 我很喜欢。 徐遗：“太阳都要落山了，本想只睡半个小时的，白白浪费这么好的天气和那两张票。” 许云程不在意，安慰他：“出来玩只要放松了，做什么都无所谓的。” 徐遗想到什么，眼里笑意更深：“但是你知道吗，附近因为有座陵墓还在修建成博物馆，所以景区暂时不对外开放。你那两张票是不是过了时间了？” “啊，我同学给我的，我还没仔细看呢，这样也好，不用白跑一趟了……”许云程越解释越觉得心虚，胡乱穿上外套，拿起包往自行车走过去。 徐遗笑开了怀，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小车缓缓驶出骑行基地，一路离开郊区，离开田野、山林，无限开进城市里。 许云程注意到什么，往后面望去，一朵被落日余晖染成橘红色的云不停在后退。 徐遗偏头看了他一眼：“再看什么？” “一朵很好看的云，很大，轮廓层次分明。不过已经被高楼挡住了，没拍到，怪可惜的。” 徐遗没有接话，只是瞄了一眼后视镜，再看导航判断前方路段后在一处十字路口转弯了。 “您已偏航。” “正在为您重新导航。” 许云程疑惑，透过车窗观察外边环境：“这不是回学校的路啊。” 车子在一个大上坡加速，即将开上坡顶时，徐遗说：“阿程，往前面看。” 熔金似的云直线升起，周围的天空还有火烧过去，他们身后是红日坠西。 许云程喃喃自语：“真好看啊。” 徐遗把车往路边开，车速放慢，提醒：“不拍下来吗？” “哦对。”许云程拿起手机开始录像。 “你好像很喜欢拍天空。” “不只是天空，只要我第一眼觉得好看的、喜欢的，我都会想记录下来。” 起初拍摄是为了记录转瞬即逝的“好看”“美”这些意义，渐渐的，拍就是拍了，哪怕没有任何意义。 许云程回看录像，听见随之录下的音乐： “Love is all all is love love is all” “Love is all all is love love is all” “Love is all all is love love is all” …… “饿不饿？要不吃饭？你想吃什么？” “好啊，吃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你抛了个难题给我。” “那就汤面吧，什么面都行，想吃点热乎的。” “好。” 徐遗带着他进了一家常吃的面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并肩坐下。 等点好的面端上来，两人对着碗里的小料各自愣了一会儿，都忘了说忌口了。 “你吃葱吗？” “你吃香菜吗？” 异口同声。 对望一眼，同时笑了。 两碗面碰到一起，两双筷子分别往对方碗里挑走自己不爱吃的。 窗外路过的人被吸引过去，也是笑笑。 然后，徐遗碗里全是香菜，许云程碗里全是葱。 “嗯？”许云程手机亮屏了，他解锁一翻，一家三口的群里，爸妈给他发了一大段话还有一个大红包。 …… 阿程，五月份的比赛，爸爸妈妈工作原因不能到现场为你加油，但是我们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 不要紧张，无论取得什么名次你都是最棒的！爸爸妈妈相信你，永远爱你！ …… 【许云程：谢谢爸妈，我也爱你们～】 果断收了红包。 “我爸妈他们支持我参加五月份的比赛了，很突然的，我都还没提呢。”许云程兴奋地朝徐遗亮去手机，“是你和他们提的吗？” “不是，是因为他们爱你，知道你不说也会去参加的。”徐遗放下筷子，有些抱歉，“这些年我没联系过叔叔阿姨。” “哦，我以为是你帮我说了。” “我可以吗？” “啊？”许云程眼里飘过一丝错愕，徐遗的双眼既期待又小心地望着他，“可……可以，他们也挺念叨你的。” “哦？怎么个念叨法？”徐遗生了兴趣。 “无非就是要我把你看作是前进的目标，加油努力呗。” “那你呢？” “我不用把你当成目标，不也一样考上了涑州大学。” “嗯，你很厉害。” 许云程带着怀疑的视线看他，仿佛在说这话不是敷衍我？ “我真心的。” 徐遗满足地收回视线，舀起一勺面汤就喝。 许云程用余光观察徐遗，有个称呼，他酝酿了很久，今日格外想呼之欲出。 “哥，你这几年……” “咳……咳咳咳。” 红油面汤好辣。 许云程给徐遗买来一瓶水，再拍上他的背帮人顺顺气。 有这么吓人吗。 “赶紧喝水，辣汤呛了很难受的。” 徐遗咕噜噜灌了大半瓶，缓口气：“你……想问什么，我没太，咳，听清。” 许云程摇摇头，收回手，他只是想问，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徐遗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鼻子微红，送许云程回学校的路上，吹了风才好些。 许云程你这嘴怎么就憋不住呢，把人吓得话都不跟你说了。 该吧你就！ 徐遗看向安静一路的许云程，才知人是睡着了。 他停下车，朝后座拿来备好的一件厚衣服，轻轻披在许云程身上。 3月还是早春，哪就热得要穿无袖了？ 披好衣服后，徐遗仍不回驾驶座上，他再一次明目张胆地注视起许云程。 这张脸长开了，下颌线明显，侧脸比正面要更显得锐利帅气，鼻高唇薄…… 徐遗喉结上下滚动，克制住自己回了驾驶座。 “到学校了。”徐遗轻轻拍醒许云程。 许云程醒来坐直，披在身上的衣服掉下来。 徐遗解释，拿走衣服：“车窗留了缝隙，怕你着凉就给你披上了。” “谢谢。” 许云程解开安全带，徐遗也跟着解开安全带。 他看见对方的手已经搭上车门，赶紧叫了一声：“阿程。” “怎……”许云程回头，嘴里的话还没问出口，徐遗一把抱住他。 抱的不紧，很松。 “庆祝你可以尽情比赛。”许云程脸颊有徐遗的碎发，很痒，自己的手下意识抬起来，刚触到对方的背，却像碰到狂烧起的火焰一样躲开。 耳边又听见，温柔的一声：“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吧。” “……好。” “晚安。” “……晚安。” ———— 徐遗斜坐在吧台上，手里包装袋残留些水渍。 到家的第一时间，就是洗干净它。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他率先点开朋友圈，依旧是许云程发的九宫格。 只是中间那张图很奇怪，像是一张图片的一角，他点开放大，看不出所以然来，却还是存下来。 这条动态的文案倒是耐人寻味： ……is all 许云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反复思考一个问题： 都这么明显了，他应该看得懂吧？ 手一划，切换到另一界面，改起了备注。 哥。 删掉。 我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