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错了错错错,要被报复了逃逃逃》 第1章 暴雨将至 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淬了毒的银针,扎在“恒心律所”那扇积满灰尘的落地窗上,将窗外霓虹闪烁却冰冷刺骨的都市夜景,切割成一片模糊而扭曲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劣质咖啡、潮湿纸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这是这座城市底层法律从业者挣扎求生的独特气息。 林晚就陷在这片气息的中心。 她身上那件穿了三年、洗得发白的米色西装外套,肩线处已经起了毛球,此刻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单薄的轮廓。 指尖被冻得有些发麻,却仍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眼下是浓重的、用再多遮瑕也盖不住的青黑。 一份关于“社区超市员工工伤赔偿纠纷”的申诉状,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她眼底跳动,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模糊不清。 胃部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绞痛。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手边那杯早已冷透的速溶咖啡散发着苦涩的余味。 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十一点十五分。恒信律所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白炽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忽明忽暗,像垂死者的喘息。 “林律师!林律师在吗?” 一个带着哭腔的、尖利的女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闯了进来,瞬间打破了办公室里死水般的寂静。 林晚猛地抬头,胃部的绞痛被强行压下。是王桂芬,她那个案子的委托人,一个在服装厂流水线上熬垮了腰的中年女工。 “王姐?” 林晚站起身,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王桂芬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脸上,雨水混着泪水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流淌。 她扑到林晚桌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桌沿,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完了!林律师!全完了!那个黑心老板……他找了人!刚才…刚才有几个人闯到我家,砸东西!还…还把我儿子的腿打断了!他们…他们说…说我再敢告,下次就…” 她说不下去了,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呜咽和身体剧烈的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随时会碎裂的枯叶。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林晚的脚底窜上头顶,压过了胃部的疼痛。愤怒、无力、还有深不见底的疲惫感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她看着眼前这个被恐惧和绝望彻底击垮的女人,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在冰冷的看守所外,同样被碾碎、被抛弃的自己。 “报警了吗?” 林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报了…警察来了…登记了…说会查…” 王桂芬眼神空洞,充满了绝望,“可他们…他们就是那些人啊!林律师,我们斗不过的…算了吧…我儿子的腿…不能…不能再…”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她只想逃离。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知道王桂芬说的是事实。在绝对的权势和暴力面前,法律文书苍白得像一张废纸。 她看着桌上那份倾注了她最后心血的申诉状,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她的天真和无能。 “王姐,别怕。” 林晚绕过桌子,扶住王桂芬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湿腻。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是在说服对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证据都在我们手里。他们越是这样,越证明他们心虚。我们…不能放弃。” 她的目光扫过王桂芬手臂上新鲜的淤青和擦伤,胃里的绞痛再次尖锐起来,混合着翻涌的酸水。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巾塞给王桂芬,又从自己几乎空掉的钱包里抽出仅剩的三百块钱。 “先带孩子去医院,处理伤口要紧。这钱你拿着,打车去。” 林晚的声音不容置疑,“剩下的事,交给我。” 王桂芬看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又看看林晚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嘴唇哆嗦着,最终嚎啕大哭起来,像一个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那哭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充满了屈辱和悲凉。 林晚扶着王桂芬走到门口,帮她叫了车。看着那辆破旧的出租车消失在雨幕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寒气直透骨髓。 她站在律所门口狭小的屋檐下,感觉自己也快要被这无边的寒冷和黑暗吞噬了。胃部的绞痛和强烈的反胃感再也压不住,她猛地弯腰,对着旁边肮脏的下水道口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涩的苦水。 就在林晚扶着冰冷的墙壁,因为剧烈的干呕而眼前发黑、浑身颤抖的时候,两道雪亮得近乎刺眼的车灯,如同两柄利剑,骤然撕开了律所门前昏暗狭窄的雨幕。 一辆线条流畅、宛如深海巨兽般庞大的黑色劳斯莱斯库里南,悄无声息地滑停在路边积水的洼地旁。昂贵轮胎碾过浑浊的水坑,却没有溅起一丝水花,像幽灵般精准而安静。雨点敲打在光可鉴人的漆黑车身上,瞬间碎裂成更细小的水珠滚落。 车门打开,先是一只锃亮的、一看便知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稳稳地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踩碎了一小片倒映着霓虹的水洼。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内跨出。 纯黑色的羊绒长大衣,剪裁完美地贴合着宽阔的肩线和劲瘦的腰身,在昏黄路灯和雨水的浸润下,流淌着一种低调而危险的奢华光泽。 他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伞骨锋利如刃,瞬间隔开了漫天倾泻的冰冷雨水,在他周身划出一片绝对的、带着压迫感的干燥领域。 他没有立刻看向林晚,而是微微侧头,对着车内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磁性,即使在哗哗的雨声中,也清晰地传入林晚的耳膜,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神经。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伞沿微微抬起,露出伞下那张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雨水顺着林晚湿透的发梢滴落,滑过她冰冷苍白的脸颊。胃部的剧痛和眩晕感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被一种更尖锐、更冰冷的东西取代——那是深入骨髓的寒意,混合着十年尘封的、瞬间被血淋淋撕开的剧痛。 沈聿。 那张脸,比她记忆中褪去了所有青涩,轮廓被岁月和刻骨的经历打磨得更加深邃、锋利。眉骨很高,鼻梁挺拔如刻,下颌线紧绷,如同冰冷的刀锋。他的皮肤是冷感的白皙,在黑色大衣和雨伞的映衬下,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疏离。薄唇紧抿着,唇角甚至没有一丝惯常社交场合该有的弧度。 最让林晚心脏骤停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曾在她记忆里,如夏日晴空般清澈、带着少年意气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冰冷、沉寂,像是冻结了万年的玄冰,倒映着她此刻狼狈不堪的身影——湿透的廉价西装,苍白如鬼的脸,因为干呕而泛红的眼眶,凌乱贴在额角的湿发。那眼神里没有嘲讽,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死物般的漠然。 五年。 整整五年。 她从云端跌入泥沼,在尘埃里挣扎求生。 而他,从地狱爬回人间,化身执掌生死的修罗。 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以绝对碾压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像一尊冰冷的、裹挟着暴风雨的神祇,降临在她这片破败的废墟之上。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哗哗的雨声,单调地敲打着伞面和地面,像一场盛大的、冰冷的葬礼进行曲。 沈聿的目光,如同精密的手术刀,缓慢而冰冷地在她身上每一寸狼狈的痕迹上划过。从她湿透的头发,苍白的脸,沾着污渍的衣襟,到因为寒冷和胃痛而不自觉蜷缩的手指。那目光不带任何温度,却比这深秋的冷雨更刺骨,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洞穿一切的审视。 林晚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胃部的绞痛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反而变得麻木,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旧日伤疤,带来尖锐的痛楚。 她想移开视线,想挺直脊背,想找回一点残存的尊严,但身体却背叛了她,在对方无形的、沉重的威压下微微颤抖。 终于,沈聿动了。 他撑着那把巨大的黑伞,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昂贵的皮鞋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 他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能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冷冽雪松与昂贵烟草的气息,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疏离。 伞沿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她被迫仰起头,才能看清他隐在阴影下的脸。 “林晚。” 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像大提琴最低沉的那个音阶,却带着冰凌相互摩擦般的质感,清晰地穿透雨幕。“五年不见。”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问候,没有寒暄,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林晚喉咙发紧,口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沈…先生。” 她终究没能叫出那个曾经熟悉的名字,用一个生疏的称呼划开了界限。 沈聿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比最直接的嘲讽更冰冷刺骨。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情绪。 “看来,这五年,林检察官过得不太如意。” 他语调平淡,像是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或者说,林律师?” “律师”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的、冰冷的玩味。 林晚感到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苍白的脸颊因为屈辱和愤怒而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她不能失态,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彻底崩溃。 “沈先生大驾光临,不会只是为了‘关心’一个落魄律师的生活吧?” 她迎着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尖锐,“有何贵干?” 沈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越过她单薄的肩膀,投向那扇破旧的、写着“恒信律师事务所”的玻璃门。门内,是简陋、拥挤、散发着霉味和绝望气息的空间。他的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评估,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拆除的垃圾场。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林晚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她强作镇定的、却掩不住脆弱的身影。 “贵干?” 他重复了一遍,薄唇微启,吐出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刺向她最深的恐惧,“自然是来,收一笔旧账。” 林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入一片冰寒刺骨的深渊。来了。她知道,这一刻终究会来。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猝不及防、如此压倒性的方式。 “五年前,海川资本,沈海川。” 沈聿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林晚的耳膜上,也砸在她从未愈合的伤口上。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一些。那股强大的、带着侵略性的压迫感瞬间倍增。冰冷的气息拂过林晚的脸颊,让她几乎窒息。 “林检察官当年那份逮捕令,签得真是干净利落,大义凛然。” 他的语速依旧平稳,但每个字都裹挟着十年淬炼的恨意,冰冷刺骨,“家破人亡的滋味,林律师,这些年,你可曾…感同身受?” “我没有…” 林晚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辩解,声音破碎不堪。但话刚出口,就被沈聿冰冷地打断。 “嘘——” 他抬起手,那只骨节分明、戴着昂贵铂金腕表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冰冷的手指捏住了林晚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他深渊般的眼睛。 皮肤接触的瞬间,林晚浑身一颤。他的手指冰冷得像金属,力道却大得惊人,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她被迫完全暴露在他冰冷的审视下,所有的狼狈、脆弱、挣扎都无所遁形。 “辩解的话,留着到法庭上说。” 沈聿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充满了致命的危险。他的拇指,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狎昵,轻轻摩挲过她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下唇。那冰冷的触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舐。 “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厚礼’,林晚。”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的预兆,“一桩价值百亿的跨境加密货币洗钱案。你的新委托人,很快会带着‘诚意’,敲响你这扇…‘正义’之门。” 他微微停顿,唇角那抹冰冷的、残忍的笑意终于清晰起来,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毁灭性的快意。 “准备好,”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地狱的硫磺味,“为你当年的‘铁证如山’,付出代价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聿松开了钳制她下巴的手,动作干脆利落,仿佛丢弃一件沾染了污秽的物品。 林晚踉跄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发出一声闷响。下巴处残留着他手指的冰冷和剧痛,下唇被摩挲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般灼热刺痛。她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窒息感。 沈聿没有再看他一眼。他撑着那把巨大的黑伞,转身,走向那辆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黑色库里南。车门无声地打开,他弯腰坐了进去。自始至终,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令人绝望的冷漠。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强悍的咆哮,如同猛兽苏醒前的低吼。黑色的庞然大物缓缓启动,碾过浑浊的积水,汇入都市冰冷而汹涌的车流,很快便消失在雨幕深处,只留下两道被尾灯染红的、迅速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痕迹。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林晚脸上、身上。她靠在冰冷的玻璃门上,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胃里的绞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混合着强烈的恶心感。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玻璃门滑坐到冰冷湿漉的地面。 “呕——!” 她猛地弯腰,对着地面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苦涩的胆汁和冰冷的绝望。 眼前阵阵发黑,沈聿那双冰冷沉寂、如同深渊般的眼睛,和他最后那句如同诅咒般的低语,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 黑色的库里南车内,温暖如春,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寒冷和喧嚣。顶级皮革和雪松木的冷香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沈聿靠在后座宽大舒适的座椅里,闭着眼。车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条。 他缓缓抬起刚才捏过林晚下巴的那只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冰冷的触感和细微的颤抖。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用一方纯白的、质地精良的丝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直到指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触感残留。 车窗外的霓虹光影飞速掠过他冰冷的侧脸,那双紧闭的眼睫下,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人窥见的深渊里,无声地、剧烈地翻涌了一下。 车窗外,冰冷的暴雨,依旧在疯狂地冲刷着这座不夜之城,仿佛要洗净所有陈年的血迹和肮脏的秘密。而风暴的中心,才刚刚开始凝聚。 哇扣,哇扣,没想到[菜狗]我要写悬疑推理了哈哈哈,额,其实好难写,案件分析不是沈林推进,而是由作者大大亲自搞啊啊啊啊[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暴雨将至 第2章 致命委托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胃液的酸苦,在口腔里弥漫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林晚蜷缩在“恒心律所”冰冷的玻璃门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胃部刀绞般的剧痛和胸腔里被碾碎的窒息感。 沈聿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黑色眼眸,和他最后那句如同地狱回响的低语——“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像淬毒的冰锥,反复凿刺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五年了。 她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至少能掩埋最深处的血痂。她用繁重到麻木的工作、用酒精、用自我惩罚般的清贫生活来麻痹自己,试图在尘埃里赎罪。 可当那张脸,以如此冷酷、如此碾压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绝望地发现,那道伤,从未愈合。它只是被深埋,腐烂,并在沈聿出现的瞬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轰然炸开。 “呕——!” 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她几乎将整个胃都翻绞出来,却只有冰冷的胆汁和绝望。雨水顺着湿透的头发和衣领灌入,寒意刺骨,却远不及心底那片冻结的荒原。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体因为寒冷和脱力而麻木,林晚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着冰冷的玻璃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双腿软得如同面条,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踉跄着回到办公室,反锁上门,将自己隔绝在这片破败、冰冷、散发着霉味的空间里,仿佛这样就能暂时逃离那个名为“沈聿”的、令人窒息的噩梦。 她跌坐在椅子上,冰冷的皮面激得她一个哆嗦。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那份尚未完成的“社区超市工伤赔偿申诉状”上。王桂芬绝望的哭喊、她儿子被打断的腿、那些砸门的暴徒狰狞的脸…这些现实的残酷,在沈聿带来的、裹挟着旧日血雨腥风的庞大阴影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胃部的绞痛稍稍平息,留下一种空荡荡的、被彻底掏空的虚脱感。林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肺部,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她不能倒下去。无论沈聿要做什么,无论那个所谓的“百亿洗钱案”是什么洪水猛兽,她都必须先活下去,必须解决眼前王桂芬的困境。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电脑屏幕,手指僵硬地在键盘上敲击,试图完成那份申诉状。然而,那些原本熟悉的法条和案例,此刻却像扭曲的蝌蚪文,在眼前模糊晃动。 沈聿冰冷的手指捏着她下巴的触感,他俯身时那股混合着冷冽雪松和危险气息的味道,他唇边那抹残忍而冰冷的弧度…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不断侵蚀着她的专注力。 就在她几乎要将键盘砸碎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 咚、咚、咚。 三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疏离的礼貌。在这寂静得只剩下雨声和电流杂音的凌晨,显得格外突兀。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近乎本能的、冰冷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僵在原地,没有动。 门外的敲门声停顿了几秒,又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三声,节奏不变,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林晚缓缓站起身,胃部又是一阵熟悉的抽紧。她走到门边,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身形挺拔的男性轮廓。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翻涌,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身剪裁精良、质地考究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两潭深水。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异常沉重的黑色皮质公文箱。雨水打湿了他肩头,但他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滴水不漏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专业感。 “林晚律师?” 男人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平稳、清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我是。”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挺直了背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您好。我是沈聿先生的私人助理,江临。” 男人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受沈先生委托,向您递交一份文件。” 他说着,双手将那个沉重的黑色公文箱递了过来。 “沈聿先生”四个字,像冰冷的针,刺入林晚的耳膜。她看着那个黑色的箱子,仿佛看到了一条盘踞其上的毒蛇。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拒绝,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江临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是平静地等待着她接过箱子。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湿透的、沾着污渍的廉价西装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镜片后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 林晚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指甲再次掐进掌心。她知道,她别无选择。沈聿的“礼物”,从来不是征求她的意见。她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箱子。入手沉甸甸的,冰凉的皮质触感如同毒蛇的鳞片 “委托书和相关资料都在里面。” 江临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委托人是‘星海创投基金’,涉及一桩跨境加密货币洗钱案件的辩护。沈先生希望您能全力以赴。案件非常紧急,初审将在七天后进行。” 七天后!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如此庞大的案件,七天时间,连梳理清楚庞杂的证据链都几乎不可能!这分明是沈聿故意设置的绝境!他要看她如何在仓促中出错,如何在巨大的压力下崩溃,如何重蹈覆辙,最终身败名裂! “星海创投基金…”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搜索着记忆,“我从未听说过这家机构,也从未接受过他们的委托。” “委托人全权委托沈先生处理此事。这是他们的授权书,在箱内。” 江临的语气毫无破绽,“沈先生说,您是处理这类‘复杂’案件的不二人选。毕竟,您有‘经验’。” 他特意加重了“经验”两个字,冰冷的镜片后,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嘲讽。 林晚的呼吸一窒。沈聿!他在用五年前那场“海川资本”的噩梦提醒她!用她职业生涯最大的污点来羞辱她! “如果…我拒绝呢?” 林晚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江临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沈先生让我转告您:‘林律师,五年前,沈海川先生也以为自己有选择。’”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林晚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声音平稳地补充道:“另外,沈先生了解到您目前手上有一个‘社区超市工伤赔偿’的案子,委托人是王桂芬女士。沈先生与那家超市的控股方‘宏远集团’的负责人恰好有些私交。他很乐意帮忙‘协调’,确保王女士和她儿子的…安全无虞,以及您能专注于更重要的事务。” **裸的威胁! 像一桶冰水,瞬间将林晚从头浇到脚。沈聿不仅用旧案羞辱她,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压迫她,更用王桂芬母子的安危来掐住她的命脉!他精准地捏住了她仅存的良知和软肋! 一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冲散了恐惧。林晚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疲惫和病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死死盯着江临:“告诉沈聿!我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江临的镜片似乎反了一下光,他脸上那完美的、如同面具般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缝——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显然没料到林晚会如此干脆,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决绝接下这份“死亡委托”。 “好的,林律师。” 江临迅速恢复了职业化的平静,微微颔首,“文件已送达,我的任务完成。祝您…工作顺利。” 说完,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转身,迈着精准而无声的步伐,消失在昏暗的楼梯口。 林晚“砰”地一声关上律所的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急促地喘息。手里那个黑色的公文箱沉甸甸地坠着,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发疼。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办公桌前,将箱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打开锁扣,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厚度惊人的文件。最上面,是一份装订精美的《委托代理合同》,落款处,“星海创投基金”的公章鲜红刺眼,旁边是沈聿龙飞凤舞、却力透纸背的签名。那份签名,像一把无形的匕首,悬在合同之上。 她颤抖着手翻开第一本案卷。映入眼帘的是大量关于“暗影币”(ShadowCoin)的技术文档、复杂的跨境资金流动图、数十个离岸公司的注册信息和交易记录…信息量庞大到令人头晕目眩。每一页纸都散发着金钱的冰冷气息和精心设计的陷阱味道。 她看着眼前如同天书般的案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七天…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沈聿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将她彻底碾碎! 不行! 不能就这样认输! 林晚猛地直起身,眼中最后一丝脆弱被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厉取代。她不能倒下!为了王桂芬母子,为了自己仅存的那点可笑的尊严,更为了…十年前那份她亲手签下、却可能埋葬了无辜者的逮捕令!她必须弄清楚!如果沈海川真的是被冤枉的,那她林晚,就是欠沈聿的!这笔债,她认!但就算是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她一把抓起桌上那杯早已冷透的、浑浊的速溶咖啡,仰头,将苦涩冰冷的液体连同沉淀的渣滓一起灌了下去!强烈的苦涩和冰冷刺激着喉咙和胃部,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却也强行驱散了部分眩晕和软弱。 她打开电脑,连接上律所那台老旧的、速度慢得像蜗牛的打印机,开始疯狂地打印案卷中的关键图表和资金流向图。同时,她拿出自己的旧手机——那台屏幕碎裂、反应迟钝的安卓机,打开一个她几乎从未动用过的加密通讯软件。 她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敲击,联系人的备注只有一个冰冷的代号:【K】。 “K,紧急。我需要最高权限,接入‘深网’特定节点,追踪一批加密钱包地址,关联‘暗影币’(ShadowCoin),目标指向一个代号可能为‘暗河’的实体。数据流庞大,时间窗口极窄,七天。报酬…你知道我的情况,先欠着,或者…用我数据库里那份‘晨曦案’的原始未公开证据链片段交换。风险极高,对方是沈聿。接不接?” 信息发送出去,如同石沉大海。林晚知道K的习惯,他从不轻易现身。她强迫自己不再盯着手机,将注意力全部投入到打印出来的、还散发着油墨味的资料上。 她拿起一支廉价的红色记号笔, 如同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擦拭着自己的武器。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如同鹰隼,在密密麻麻的数据、冗长的合同条款、错综复杂的资金图谱上飞速扫过。 红色的线条开始在各种可疑的节点、矛盾的时间戳、隐蔽的关联方上留下刺目的标记。 疲惫、病痛、恐惧…都被她强行压榨到身体的最深处。此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冰冷的数字、跳跃的地址、隐藏的逻辑陷阱。那个在法学院时让教授惊叹、在检察院时让罪犯胆寒的“天才检察官林晚”,仿佛在绝境中被逼了出来。她的思维高速运转,如同精密的手术刀,试图剖开这团被精心编织的金融迷雾。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深黑转为一种压抑的铅灰,雨势似乎小了些,但寒气更重。 打印机不知疲倦地吞吐着纸张,桌面上很快堆积起小山般的资料。林晚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脸色苍白得像纸,只有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稳定地在纸上划下一道道凌厉的红线。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摩天大楼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笼罩在雨幕和晨曦微光中的城市轮廓,如同匍匐的钢铁巨兽。室内温暖如春,灯光被调成柔和的暖金色。昂贵的音响系统流淌着低沉的大提琴协奏曲,乐声悠扬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沈聿只穿着一件深黑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冷硬的锁骨。他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色泽醇厚的威士忌,冰块在杯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俯瞰着脚下如同模型般渺小的城市,眼神深邃,如同无垠的夜空,看不出任何情绪。 江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微微躬身:“沈先生,文件已经送到。林律师…她接下了委托。” 沈聿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她的反应?”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很…干脆。” 江临斟酌了一下用词,“没有犹豫,甚至…带着一种决绝。她让我转告您:‘我接’。”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另外,按照您的吩咐,宏远集团那边已经‘协调’过了,王桂芬母子的麻烦会暂时消失。” 沈聿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毫无温度,如同冰原上的一道裂痕。“决绝?”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很好。困兽犹斗,才更有意思。” 他仰头,将杯中冰凉的液体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灼到胃里。 他放下酒杯,走到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下。桌上,一台超薄的高性能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的正是“恒心律所”周围街道的实时高清监控画面。其中一个分屏,清晰地聚焦在林晚办公室那扇磨砂玻璃门上。虽然看不清里面具体的情形,但能看到灯光彻夜未熄。 沈聿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如同倒计时般的轻响。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深的海底。 “K线有异动吗?” 沈聿突然问道,目光依旧盯着监控屏幕。 江临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过去:“有。就在半小时前,几个关联‘暗影币’早期矿池的、沉寂多年的古老钱包地址,出现了极其微弱的试探性激活信号。信号源进行了多层跳板和加密,手法…非常老道,像是‘蝰蛇’的风格。我们的人正在追踪,但对方很警觉,信号很快就消失了。” “蝰蛇?” 沈聿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个代号,在金融暗网的某些古老传说中出现过,一个独来独往、技术顶尖、只接自己感兴趣且风险极高的单子的幽灵黑客。他怎么会突然对“暗影币”感兴趣?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 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冰层下暗流般的锐利光芒,在沈聿深潭般的眼底一闪而逝。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短号:“‘深网’监控等级提升到A ,重点追踪所有与‘暗影币’、‘星海创投’、‘暗河’相关的异常数据流。特别是…‘蝰蛇’的痕迹。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他放下电话,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手指交叠放在身前,目光重新投向监控屏幕上那扇亮着灯的门。 林晚… 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一点。 竟然能找到“蝰蛇”这条线?是巧合,还是…你手里还握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他冰冷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左手拇指上一个冰凉的、造型古朴的黑色金属指环。指环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内敛的暗芒。 恒心律所内,林晚猛地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资金流动图谱。她用红笔在一个极其隐蔽的、通过多级嵌套的离岸空壳公司进行中转的节点上,狠狠地画了一个圈! “找到了!” 她低呼一声,声音因为疲惫和激动而嘶哑。这个节点的交易模式,和她在旧案卷宗里看到的、晨曦科技案中某个未被深究的、可疑的资金清洗手法,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虽然极其隐蔽,但那种独特的“指纹”,骗不过她的眼睛! 她立刻抓起手机,K依然没有回复。但她等不及了!她需要验证!她需要知道这个节点最终流向何方! 林晚迅速在电脑上操作,利用案卷中提供的部分权限,试图接入一个相对外围的监管数据接口,追踪那个节点关联的一个加密钱包地址。老旧的电脑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 突然! 电脑屏幕猛地一黑!紧接着,刺眼的红色警告框如同喷溅的鲜血般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 【警告!侦测到非法侵入!安全警报已触发!来源追踪中…】 【IP地址:*********** (恒心律师事务所)】 【身份识别:林晚,律师执照号:********】 林晚的心脏瞬间停跳!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被反追踪了!而且触发了安全警报!这绝不是普通金融机构能有的反应速度!是陷阱!沈聿在案卷里埋了地雷! 她当机立断,猛地拔掉电脑电源!屏幕瞬间熄灭!同时,她抓起桌上的旧手机和那张画了红圈的图谱,塞进包里,像一头发狂的母豹般冲向门口!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刚冲出律所大门,冲进依旧飘着冷雨的昏暗街道,刺耳的警笛声就由远及近,撕裂了清晨的宁静!红蓝闪烁的警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令人心悸的光芒! 两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街道两头疾驰而来,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精准地横停在林晚面前,彻底堵死了她的去路! 车门猛地打开,七八个穿着黑色作战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迅速下车,动作迅捷而训练有素,瞬间呈扇形将林晚包围在中间!他们手中虽然没有亮出武器,但那扑面而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和冰冷的杀意,比任何武器都更令人胆寒! 为首的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上下扫视着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林晚。他的嘴角咧开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 “林晚律师?我们收到警报,你涉嫌非法侵入‘寰宇金融安全监控中心’核心数据库,窃取国家金融安全机密。请立刻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看着眼前这些绝非普通警察的男人,看着他们作战服上那个不起眼的、如同盘踞毒蛇般的银色徽记,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这不是警察! 这是… 金融犯罪调查局(FCI)特别行动处!沈聿的后手…远不止威胁和不可能的任务!他要将她直接送进真正的深渊! 雨,冰冷地打在林晚的脸上。她被围困在黑色的车辆和冰冷的人墙中间,如同坠入蛛网的飞蛾。手里的旧手机,屏幕在口袋里微弱地亮了一下,一条来自【K】的加密信息悄然抵达: 【单子接了。数据流异常,你被盯死了。‘暗河’在动。自己小心。报酬:我要晨曦案原始数据,全部。】 第3章 审讯室内的毒蛇 冰冷、坚硬、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这是林晚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后颈处传来钝痛,提醒着她昏迷前那记精准狠辣的手刀。她猛地睁开眼,视线因为眩晕而模糊了几秒,才艰难地聚焦。 没有窗户,惨白到刺眼的LED灯管嵌在低矮的天花板上,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墙壁是某种吸音材质,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深灰色。空气凝滞而冰冷,带着一种地下深处的阴寒。 她正坐在一张冰冷的、焊死在地面上的金属椅子上,双手被一副沉重的、内衬皮革的特制手铐反铐在椅背后面。脚踝处也戴着电子脚镣,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 这是一间标准的、用于处理“特殊案件”的FCI(金融犯罪调查局)特别审讯室。绝对的密闭,绝对的压抑。任何声音都会被墙壁吸收,任何挣扎都会显得徒劳而可笑。 审讯室的门无声地滑开。没有脚步声,只有一道被灯光拉长的、充满压迫感的影子先一步投了进来。紧接着,那个在街头围捕她、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他换下了作战服,穿着一身笔挺的深黑色西装,但那股剽悍精悍、如同出鞘利刃般的气息丝毫没有减弱。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面无表情、拿着记录板的年轻男人。 刀疤男走到审讯桌前,没有坐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铐在椅子上的林晚,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捕食者打量猎物的残忍兴趣。 “林晚律师。” 刀疤男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金属,“自我介绍一下,特别行动处,厉锋。” 他指了指胸口的银色盘蛇徽章,“现在,告诉我。谁指使你侵入‘寰宇金融安全监控中心’?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窃取的数据,交给了谁?” 他的问题如同连珠炮,带着强大的精神压迫力,直接砸向林晚。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试图将她彻底压垮。 林晚强迫自己迎上厉锋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胃部的绞痛在极度的紧张和冰冷的刺激下反而变得麻木,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钝响。她知道,恐惧和慌乱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我没有侵入任何国家数据库,也没有窃取任何机密。” 林晚的声音因为寒冷和脱水而嘶哑,却带着一种出乎她自己意料的平静,“我是受‘星海创投基金’委托,代理一桩跨境加密货币洗钱案。我所访问的,是案件卷宗中提供的、用于辩护方查阅的公开或半公开监管接口权限。触发警报,是因为你们的系统存在误判,或者…被人恶意植入了陷阱。” “陷阱?” 厉锋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嘴角那狰狞的疤痕扭曲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林律师,你的辩护词很苍白。‘寰宇’的核心数据库,从未向任何外部律所开放过你试图访问的那个节点权限!你的IP地址、你的身份信息、你的操作记录,就是铁证!” 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审讯桌上,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林晚完全笼罩。那股强烈的、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告诉我!‘暗影’给了你什么好处?沈聿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厉锋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最后两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核心! 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缩! 厉锋知道“暗河”!他甚至直接点出了沈聿!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非法侵入”抓捕!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更可能是针对沈聿的围猎!而她,成了那个被推出来吸引火力的诱饵和替罪羊!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沈聿!这就是你的“厚礼”吗?不仅要她身败名裂,还要让她成为国家机器的靶子,承受牢狱之灾,甚至…更可怕的下场! 愤怒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林晚最后一丝侥幸。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死死盯着厉锋,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异常尖锐和清晰: “厉处长!我不知道什么‘暗影’!至于沈聿…” 她顿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充满嘲讽的弧度,“他是我这个案子的委托人指定的联系人!是他把案卷交给我!是他告诉我只有七天时间!是他逼着我连夜看那些该死的资料!触发警报的节点就在他给我的资料里!你要抓‘暗河’?你要查沈聿?好啊!去抓啊!去查啊!把我铐在这里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把沈聿也‘请’进来,和我当面对质!看看他给你的那份‘铁证’里,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陷阱!” 林晚的爆发如同歇斯底里的困兽,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和尖锐的指控。她的声音在吸音墙壁的包裹下显得有些失真,却更添了几分凄厉和穿透力。她豁出去了!既然沈聿要把她往死里整,那她就拖着这潭浑水一起搅!她要让厉锋知道,她林晚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厉锋显然没料到林晚会如此激烈地反击,甚至直接反咬沈聿一口。他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危险和阴沉。 他死死盯着林晚,像是在判断她话语里的真假,更像是在评估她这个“工具”还能榨取出多少价值。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晚急促的喘息声和厉锋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气中碰撞。年轻记录员拿着笔的手僵在半空,额角渗出了冷汗。 **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嘀。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电子音响起。审讯室厚重的、原本紧闭的金属门上的红色指示灯,毫无征兆地由红转绿。 紧接着,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与审讯室内凝滞阴冷截然不同的、带着冷冽雪松与昂贵烟草气息的气流,瞬间涌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庞大威压,如同深海巨兽浮出水面。 厉锋和他的记录员瞬间脸色大变,猛地站直身体,如同受惊的士兵,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林晚的心脏在门开的瞬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艰难地转动被铐住的脖子,看向门口。 逆着门外走廊明亮的光线,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纯黑色的手工定制西装,一丝不苟,如同他本人一样冷硬而完美。昂贵的皮鞋踩在冰冷的金属门槛上,发出轻微的叩击声。 沈聿。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五官在光影下如同雕刻的冰山。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两口寒潭,平静无波地扫过审讯室内的一切——厉锋的惊愕,记录员的紧张,以及…被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眼中燃烧着愤怒火焰、如同受伤母狼般的林晚。 他的目光在林晚被铐住的手腕和脚踝上停留了一瞬。那冰冷的金属与她纤细脆弱的手腕形成了刺目的对比。他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但林晚却莫名感觉到,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极其冰冷的东西,无声地凝结了一下。 沈聿迈步走了进来。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随着他的进入,审讯室那狭小的空间仿佛瞬间被压缩,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起来。他身后,跟着面无表情、如同影子般的江临。 厉锋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脸上的惊愕,身体绷得笔直,对着沈聿的方向,微微低下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和紧绷:“沈…沈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这…这里只是常规…” “常规?” 沈聿的声音响起,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却带着一种冻结骨髓的寒意,直接打断了厉锋的话。他甚至没有看厉锋一眼,目光始终落在林晚身上,仿佛其他人只是空气。 他径直走到审讯桌前,拉开那张唯一空着的、属于主审官的椅子,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江临无声地侍立在他身后,如同沉默的雕塑。 沈聿修长的手指交叠,放在光滑的桌面上。他的目光终于转向厉锋,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平静无波,却让厉锋瞬间感到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 “厉处长。” 沈聿的语调平稳得像在陈述天气,“我接到通知,说你们‘请’走了我委托案件的代理律师。理由是她涉嫌侵入国家金融安全数据库。” 他微微偏头,目光扫过林晚手腕上沉重的手铐,语气里听不出喜怒,“FCI的待客之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别致了?” “沈先生!这是误会!绝对是误会!” 厉锋额角的冷汗流了下来,他语速飞快地解释,“我们收到‘寰宇’核心系统的最高级别入侵警报!来源精准定位在林晚律师的设备和IP!证据链确凿!我们只是按程序…” “程序?” 沈聿再次打断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如同冰原上的裂痕,“那请问厉处长,你们在启动‘紧急拘捕’程序前,是否按‘程序’向‘寰宇’的独立安全审查委员会进行过二次确认?是否按‘程序’核验过触发警报的节点权限来源?是否按‘程序’…查证过那份所谓的‘入侵证据’,是否被人为篡改过?” 沈聿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精准地砸在厉锋话语的漏洞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洞悉一切的冰冷。 厉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显然,在接到警报后,急于立功(或者受人指使?)的他,跳过了很多关键程序。 “看来,厉处长所谓的‘程序’,很有弹性。” 沈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厉锋,目光重新投向林晚。 “至于林律师…” 沈聿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探照灯,牢牢锁住林晚愤怒而倔强的眼睛,“她说得没错。是我委托她处理‘星海创投’的案子。是我给她的案卷。是我要求的时限。”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聿。他…他竟然承认了?他想干什么? 沈聿无视她眼中的震惊,继续用他那平稳得可怕的语调说道:“至于那份触发了厉处长敏感神经的案卷资料…”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江临。 江临立刻上前一步,将一台超薄的平板电脑放在审讯桌上,屏幕正对着厉锋的方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复杂的文件树状图和一个动态的时间戳记录。 “这是‘星海创投’案卷的原始分发记录和权限日志。” 江临的声音如同机器般冰冷清晰,“其中,编号为SC-7A-003的子文件,即林律师试图访问并触发警报的数据节点接口说明文档,其原始权限设定为‘受限级’,仅限特定监管接口查询。但该文档在送达林律师前的传输过程中,被不明来源植入了额外的、指向‘寰宇’非公开核心节点的伪装指令代码。这份篡改记录,以及指令代码的植入路径和伪装手法,在日志中清晰可查。” 屏幕上,一条红色的高亮路径清晰地展示了一个外部IP如何巧妙地利用传输协议漏洞,将恶意指令嵌入文档,时间点精确地发生在文件离开沈聿控制、到达恒心律所前的某个中转环节。 铁证如山! 厉锋看着屏幕上的证据,脸色由惨白转为铁青,最后变成一种死灰般的绝望。他知道,自己不仅抓错了人,更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一个可能连他背后的大人物都无法轻易脱身的陷阱! “看来,有人不仅想陷害林律师,还想借FCI这把刀,来试试我沈某人的深浅。” 沈聿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在死寂的审讯室里回荡。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更沉重的压迫感。 他踱步,走向被铐在椅子上的林晚。皮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在场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在林晚面前停下。距离很近,近到林晚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气息,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无形的强大热源。他微微俯身,阴影再次将她完全笼罩。 林晚被迫仰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毫无瑕疵却冰冷如霜的脸。愤怒、屈辱、困惑…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交织。 沈聿的目光在她被手铐勒出红痕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上移,对上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他的眼神依旧深不见底,但林晚却在那片冰冷的寒潭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复杂情绪?是嘲弄?是审视?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他伸出手。 林晚的身体瞬间绷紧,以为他又要像上次那样捏她的下巴。但沈聿的手却绕过了她的脸颊,伸向了她身后椅背上的手铐。 咔嚓。 一声轻响。那副沉重冰冷的手铐,应声而开。 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她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那触感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林晚浑身战栗的麻痒。他动作没有停顿,又弯腰,解开了她脚踝上的电子镣铐。 整个过程,沈聿没有看林晚的眼睛,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如刀锋,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死紧。他离得如此之近,林晚甚至能看到他脖颈处微微凸起的、因为某种强烈情绪而紧绷的血管。 解开所有束缚,沈聿直起身。他没有再看林晚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被妥善处理的物品。 他转身,走向门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裁决意味:“厉处长,关于这份被恶意篡改的案卷,以及其背后意图破坏金融安全、构陷合法执业律师、甚至可能涉及更深层次犯罪的线索,我希望FCI能在24小时内,给我一个满意的初步调查报告。否则,我不介意通过更直接的渠道,寻求一个公正的结果。” 他没有说“更直接的渠道”是什么,但那冰冷的语气,让厉锋和他身后的记录员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沈聿走到门口,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却清晰地丢下一句话,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林律师,看来你的‘新工作’环境,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七天时限,不变。希望下次见面,你能给我更有价值的进展,而不是…把自己玩进这种地方。”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江临,身影消失在门外明亮的走廊光线中。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地滑上,重新将审讯室的阴冷和死寂还给了剩下的三人。 林晚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手腕和脚踝处还残留着冰冷的金属触感和…他指尖那转瞬即逝的、令人心悸的麻痒。束缚被解开,身体却依旧僵硬得无法动弹。沈聿最后那句话,像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荡。 七天时限…不变… 他把她从FCI捞出来,不是为了救她,只是为了让她能继续在“星海创投”这个巨大的绞肉机里挣扎!为了看他预设的“好戏”!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劫后余生和更深绝望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胃部的绞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厉锋面如死灰地看着紧闭的金属门,又看看桌面上那台如同审判书般的平板电脑,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林晚身上。那眼神,充满了后怕、怨毒,以及一种被更高层次力量碾压后的、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猛地一拳砸在审讯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查!给我查!把那个篡改文件的王八蛋揪出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揪出来!” 他对着记录员咆哮,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林晚没有力气去听厉锋的咆哮。她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睛,沈聿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般的眼睛,和他俯身解开她束缚时那紧绷的侧脸线条,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 救她?不,他只是把她从一个陷阱,推向了另一个更深的、由他亲自操控的漩涡中心。 恨她?毋庸置疑。可他那冰冷的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复杂…又是什么? 口袋里的旧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 是K! 厉锋的咆哮和记录员慌乱的应答声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林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颤抖地、极其隐蔽地探入口袋,摸到了那台冰冷碎裂的旧手机。 指尖触碰到屏幕,一条来自【K】的加密信息,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鬼火,映入了她模糊的视线: 【FCI是‘暗河’养的狗。你碰到的节点是诱饵,专钓想查旧案的人。沈聿给你的案卷被动过手脚,但他知道。小心。报酬翻倍:晨曦案原始数据 沈聿近三年所有跨境资金流动暗桩坐标。接,还是不接?】 林晚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缩紧! 沈聿知道案卷被动过手脚?! 他是将计就计?还是…这一切本就是他导演的戏中戏?! 而K索取的报酬…指向沈聿的暗桩坐标…这个神秘的黑客,他的目标,似乎也远不止“晨曦案”那么简单! 审讯室的惨白灯光在她眼前晃动、旋转。胃部的剧痛和巨大的信息冲击如同两股洪流,狠狠撞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一黑,身体软软地从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滑落,重重地摔倒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又看到了沈聿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眸,和他俯身时,脖颈处那根因为某种强烈情绪而绷紧的、微微跳动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