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玫瑰》 第1章 丁野 他叫丁野,光看长相的话,是个痞里痞气的英俊男人。他的名字和他,都透着一股野气。 我第一次见他时,他收起这份野性,对我绅士又有礼。表里不一的反差,在一众端着笑的人之间倒是让我觉得很真实。 那天,是我父亲安排一个的酒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地点在鎏金,丁野是这家酒店的经理。 「这是小女合与,还在上大学。」父亲把我介绍给众人之后,我就默默地坐在位子上无聊张望。 他坐在不远处,全身上下都写着严肃两个字,很快我便否定了他是酒店保安人员的想法。 没有一个保镖会像他那样悠闲抿着香槟,随意翘着二郎腿,黑炯炯的眼睛放空下来,又像是若有所思。 他是今天我见到过最特别的人,所有人都对我毕恭毕敬,唯独他不太一样。 我看他这半天里,他目光甚至都没有往我在的方向看过一次,我对他酒就更加好奇了。 像是心电感应一般,突然被他抓住我偷偷打量的目光。那眼神投射过来像是戒备,又像是警告。 这时我才明白,他肯定早就发现我逾矩的不礼貌行为了。一定是到忍受不了了,这才发出警告。 我顿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往哪看,要是此时再转开,未免也太欲盖弥彰。 疯狂压抑着胸腔里的跳动,指甲死命抠住身上的白色裙摆,我一整颗心都乱了。 他眼神犀利,我接不住,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般悠悠转开目光,再不敢乱看。一直低着头,我总有一种感觉,他还在看我。 而我此时再也不敢抬头,望向他。 父亲问我怎么回事,我也只是摇摇头默不作声。 和父亲说话的间隙我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男人所在的方向,只见他身边站着一个三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女人。 我还记得她,是这儿的老板,大家都叫她,梅姐。 梅姐好像是吩咐他做什么事情,但是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他不太愿意,眉毛都皱起来,一整个浪荡的公子哥形象。 我和他,又一次对视。 他盯着我,目光轻蔑又傲慢。我不知道自己这是哪里惹到他了,就是犯下大错的那,他看人的眼神刀削似的凌厉。 如果说,除却我刚才偷看他的那几眼。 很快,梅姐便带着他走过来。 快到跟前时他脸上露着笑,大方向众人介绍自己,还把他们家经典款的果酒递到我跟前,又笑着主动跟我搭话。 「方小姐尝尝我们这款果酒,听说您要来,这是梅姐特意给您留着的。口感不错,很适合女孩子喝。」 他笑眼弯弯,完全没有刚才那样严肃。熟练打开酒瓶,又贴心为我倒上一杯。 再抬眼时,不知道梅姐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大家也都没有注意到我和他之间这种微妙的气氛。 他一直对我微微含笑,温柔又绅士。我甚至都快忘了他刚才那种对我审视的目光,那是一种极度不情愿的嫌弃。 我微微点头以作回应,根本不如他伪装的那么轻松自然。 这番讨好的用意再清楚不过,但我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离开了无聊的酒桌,我端着高脚杯出去了,杯子里还有一些刚才丁野给我倒的果酒。 大堂里人来人往,也不知道是谁撞了我一下,手上一口都没来得及喝的果酒全撒在了裙摆上。 脱了搭配的外套,我走去洗手间。金色的液体泼在白裙子上,根本搓洗不掉。索性扔掉外套,走出洗手间找了个清净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怎么一个人在这?」 这声音……是他? 我没想到还会遇到他,况且他也应该不想再见到我。 「我……」我转过身来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就低了头。本就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出来透透风而已。 他虽然扬着嘴角,我总觉得他一点也不好相处。我见过他冷冰冰的样子,此时再看他的亲和,也不觉得做作。又或许是他真的很沉稳老练,做什么事都显得游刃有余。 身上突然多了一件外套,是他的,「夜里凉,你露着肩膀会冷。」 他替我拢着穿在我身上不知道大了多少码的衣服,刚脱下的衣服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谢谢。」我有些茫然,之前不是还很嫌弃我的吗,这会儿又怎么会想着给我披衣服? 他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丁……丁野?」 他侧着身子,在不怎么明亮的夜色里回看我,冷淡的表情让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小姐,还有事吗?」温和的声音很有磁性,我忍不住想和他靠近,想了解他更多,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的衣服?」我借着外套抓住机会。 「没事,方小姐不嫌弃的话就穿着吧。」他转身要走。 我连忙扯住他衣服的边角,「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好还给你。」 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的提议,「方小姐派人送到鎏金就好。」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看光了,还被他耍了似的。 以前都是别人找我搭讪说话,今天我第一次主动,显然失败了。 极度的又羞又恼中,我听见风中传来他的声音,「下次吧。」 那一刻,浸泡在海底的我瞬间涌出水面呼吸到大量的新鲜空气,之前淡淡的阴霾一扫而光,脑子里都是他留给我的美好期待。 下次,是什么时候? 老婆们求收~番外更新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丁野 第2章 赔罪 我想见他。 自从上次在鎏金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心里像是长了狗尾巴草,风吹起来时就特别痒痒。 尤其是我一回房间就看见衣架上挂着的那件男士大衣,脑子里立马能浮现出丁野那张脸,温和的或是冷冽的样子我都见过。 他说下次见面,这都已经过去好久了。 听见父亲的车回来,我匆忙跑出去。 「爸爸!」我甜甜冲父亲笑。 「我的汝汝,怎么还没睡啊?」 我的小名,与与,念起来和汝汝差不多,一家人都喜欢这么叫我。 我和父亲撒娇,「爸爸你应酬累不累,在鎏金吗?下次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可以给您挡酒。」 父亲呵呵笑起来,「你有这份孝心就好啦,我怎么舍得让我的宝贝女儿给我挡酒呢。」 我的酒量很差,估计酒品也很差,去了也是给爸爸丢人。我戳穿父亲的善意的谎言,「你是不是嫌我酒量不好?」 「爸爸可没说哦。」父亲笑我。 「爸爸你什么时候再去鎏金呀,你带我一起好不好呀?」 父亲看着我好笑,「汝汝最近都问过我四回了,跟爸爸说说,想去鎏金干什么啊?」 我竟然没有意识到,矢口否认,「哪有,爸爸你可不要胡说。」 「就是丁……丁经理的衣服还在我这,想找个时间就还给他。」 「欧呦,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叫司机送过去不就好了。」 绝对不行,爸爸给出的主意根本入不了的解决方式选项。这样就不能见面了,我的目的是和他见面。 「这样会不会太没诚意了?」我拉着父亲在客厅里坐下来,找了个借口。 父亲笑起来,「那我们汝汝说怎么办?把鎏金包下来,好好请人家吃个饭,感谢一下?」 父亲又在取笑我了,我佯装不高兴,「爸爸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嗯那这样吧,爸爸在鎏金还存了几瓶酒,明天让丁经理给送过来好不好?」 「嗯!爸爸我最爱你了!」父亲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扑进他怀里给他一个大大拥抱。 回到房间我更睡不着了,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丁野,还可以加上他的联系方式我就激动到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都是丁野。 不过他看我的眼神冷冷的,那是一种生人勿近的姿态。就像那天他第一眼看到我那样,森严、戒备、警告。 为了迎接丁野的到来,第二天我画了精致淡妆,换上反复挑选后的小裙子。既要显得用心些,又不能表现出太刻意。 准备了好久,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 丁野没有来,来送酒的是鎏金的服务生,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我的心一下子从云端跌入谷底,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对于别人口中下次就是永远突然深有体会,那是一种完全未知的失望与恐慌。 他是故意躲着我吗?不想给我这个机会?我看起来有那么不讨喜? 我还是准备了一个礼盒装好丁野那件染上我香水的衣服,里面还有我特意为他挑选的一个胸针。 把礼盒递给服务生,服务生回递给我一支玫瑰花。 「这是我们经理让我带给您的,他说很抱歉今天没能亲自过来。」 我接了花,心中的失落一下丢掉大半。 他还是很细心的,对于他的这一点心意,我心里暖暖的。 只是为什么是一支玫瑰花呢? 哪有人送玫瑰花就只有一支的,感觉这就像是初恋小情侣之间才会玩的爱情游戏。 我糟糕的情绪没有因为这一个小插曲完全消失,因为我没有像样的理由了。 下次,也许真的就是永远,就只是人们习惯性用的借口,我却当真了。 这两天去学校上课都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大多数失恋的人可能都是像我这样吧。 不过,我这叫暗恋性失恋。不仅难过,还郁闷。 闺蜜孟青辞是这样说我的,说我跟死人似的,丢了魂。 「没有啊,我很好,谢谢关心。」本来还打算加上丁野的联系方式就把我坠入爱河这件事告诉她的,现在看来没指望了。 等下辈子吧。 放学走出校门口一辆银色的车停在显眼位置上,很难让人看不见,我自然跟着看过去。 车边站着的那人,不是丁野是谁! 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怎么看谁都是丁野?晚上做梦是丁野,白天见人也还是丁野。 真是想男人想疯了! 可是……那件风衣,我不会认错的。 傻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再一次接受来自男人目光里传送过来的审视。这次他是笑着的,有那么点风流意味。 丁野朝我吹了一声口哨,周围好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我们这边来。 他在暗示我过去,我鼓足勇气才朝他迈步。 「你怎么来了?」捏着肩带的手微微出汗,我说话时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头顶传来他轻轻的笑,「来接我的大小姐放学。」 心脏顿时进入了八百米冲刺,一跳起来就根本不受我控制。他说话的口气,明显是对我的臣服。 如果刚才我还在惊讶他怎么会出现这里,那么此时我都要怀疑面前这个和他长着一模一样脸的男人还是不是那个面冷的丁野了?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屈尊降贵的话?! 不仅如此,他还像我家的司机一样,贴心帮我拿包。 「走吧。」又我宠溺一笑。 「去哪?」我对上他又黑又亮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深邃,却没有像我梦中那般冷冽。 「给你赔罪。」他微微俯下身和我说,短短的几个字太让我意外。 那支现在还在我房间里的玫瑰花难道不算是赔罪吗? 直到坐进他的车里,我都还觉得不真实。 第3章 第 3 章 如愿以偿,我加到了丁野的联系方式。 我们开启了聊天好友的模式,我想他的时候就会给他发信息。 不敢发太多,一是怕他嫌我烦。二是莫名的我也有点怕他,我想他发火的时候我肯定哄不好。 有理由去鎏金玩了,这是丁野说的,还说我想去的时候,他可以随时来接我。 「太麻烦了。」我不好意思,万一他又只是跟我客套一下呢,就像上次那样,我还傻乎乎当真了。 「不会,方小姐的事不是麻烦事。」他还是笑着的,我快要忘记了梦里他对我充满厌恶又冷淡的神情。 明明他还是很温柔的,对……吧? 懂女孩子,又会讨女孩子开心。 简直是所有女孩的梦中情人好吧。 也只有孟青辞那个才不识货,一个劲地劝我不要跟没见过男人似的,二十出头的年纪干什么跟饿虎扑食一样。 她绝对是嫉妒我,未来老公竟然是这么帅气又有魅力的男人。 孟青辞还在胡乱往包里面塞书,我就已经收拾好了,「你丫的能不能别那么快啊,赶着去投胎吗?」 我用口型说,「去见我的男人。」 跑路过程中我又收到孟青辞给我发来的消息,「男人有什么好,小心骗你的财又骗你的的色。」 我非常不敢苟同,要骗也是我骗他,毕竟丁野颜值条件不错,经济条件也不错。再说我只是图丁野这个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别说他是块木头了,就是块南墙我也要撞一撞。 我开始准点下课,期待在校门口见到丁野。大多时候都是我叫他来的,好在他没有拒绝。 偶尔我也会直接去鎏金,想给他来一个惊喜。 我去的时候,他不在。就随便找了个位子,坐着等他。 天都快黑了,他才回来。大步跨进鎏金前门,宽肩、窄腰、长腿,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是我的! 我不禁感叹。 隐秘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好。 就在我想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时,他直接去了吧台,那有一个女调酒师。 我侧着身子看见丁野的脸很温和,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神情。 眼里的笑意和对我时,不一样。 原来,他还有这样一副面孔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也将目光转到那位女调酒师身上。 她一头长直发微微染上偏红的颜色,贴身的皮衣敞开,露出里面短款的内衬,妆容艳丽,是个气场全开的女人。 丁野,是喜欢那种风格? 我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可以吗? 说实话,我从来没尝试过这种风格,一直以来我都是父亲眼里的乖乖女。 如果丁野喜欢的话,我也是可以为他做出改变的。 他从侧边的楼梯去了楼上,我没再喊他,学生打扮的我一下失去了好多勇气。怕他上一秒还能眉间带笑,下一秒看见我就变了脸。 「合与啊,看什么呢,眼睛都看直了。」 听到我的名字回过神,原来是梅姐走了过来。 来过鎏金好几次,梅姐都快和我混熟了,每次见我都叫得亲热。 「梅姐。」我打了招呼。 她也在等我的下文,我也没藏着掖着,「梅姐,那是谁啊?」 梅姐笑得开怀,「看来我们红语啊,不仅招男生喜欢,还招女孩子喜欢呢。」 我更尴尬了,觉得梅姐肯定知道些什么。 「她是丁野介绍来的。」梅姐一语道破我真正想问的。 我不仅想知道她是谁,我还更想知道她和丁野之间的关系。 没聊两句我就灰头土脸走了,回到家就开始清理我的衣柜,点了御姐风的各季新款换上。 隔天给丁野发了信息,要他来接我放学。 从早上踏进校门时论坛里的帖子就爆了,到教室孟青辞揪着我的小耳朵数落我,「你这谈恋爱又作什么妖?好好一小姑娘穿的像什么勾栏样!」 她指着手机页面上一行大大的标题,「震惊!!!清纯小白花猛变成妖艳刺玫瑰!」 「女为悦己者容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瞄了一眼还理直气壮,心疼我的耳朵。 「你最好给我清醒点,敢在外面给我乱搞?!我就打死你这个小妖精!」 孟青辞怎么跟我妈一样! 她说的都是我不爱听的,「丁野那种人,在鎏金什么样的没见过,就你能!」 「你个没谈过恋爱的懂什么啊!」她根本不知道那种当喜欢的人落在你身上时的目光,有多么美好。 我渴望丁野温和的神情,带着满满的眷恋,他平时看我的目光里总少了些男女之间荷尔蒙弥漫的情丝。 去校门口的路上,我连走带跑,说不怕遇到人是假的。 丁野靠在车边抽烟,屈着腿,一手插在口袋里,夹烟的手指轻轻搭在车前镜上。 我的男人简直帅炸了好不! 他看到我了,我连忙放缓脚步,走路带起的风还是将我的黑大衣吹得漂浮洋洒。 高跟鞋一步一步踩在地上的声响铿锵有力,不枉我头天夜里练了半宿,从来没穿过这么高的。 他眯着眼兀自抽了一口烟,目光却一直在我身上,从未离开。 丁野,还是喜欢我这样穿的,我想。 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想往下扯扯刚刚盖住的连衣包臀裙,可又觉得实在太做作。 算了,不矫情了。 不就是穿给自己男人看的吗。 距离越来越近,我定定站在他面前。 他什么话也没说,眼神却一直打量我,从上到下。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穿衣服,接受不了他**裸的目光。 他扔掉烟,抽过我手里的书放进车后座才开口。 「不冷吗?」顺手替我拢上大衣,还在我腰间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手艺一点也不比我差。 我这是又发现了他不一样的一面,都说男人要铁骨铮铮,也要柔情蜜意。 丁野各方面都很完美。 「谢谢你来接我。」 「上车吧。」他给我拉开副驾车门,注意到他的手放在车顶上。 我再次感觉到这就是一个成熟男人展现出来的魅力,确实像他这样比我年长几岁的人怎么会喜欢学生打扮的我呢。 我早该注意到的。 他从前面绕过来坐进车里,我开了一点车窗。 「怎么了?」他语调柔和。 「有烟味。」 他看着我,「不喜欢?」 我摇摇头,「只是不习惯。」我不讨厌烟味,只是家里没有人抽烟。 丁野却笑了,「以后你会习惯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惊了,他说的以后是什么意思?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啊?」我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张了张嘴巴。 他突然凑近我,我本能往后一躲,脑袋瞬间就磕在了车窗与椅座的夹角上。 丁野笑了两声,伸手放在我后脑勺上揉了揉,随后给我拉好安全带。 还没拉到一半,他停住手,盯着我侧边。 这回轮到我问他了,「怎么了?」 车里很沉默,只有明显的属于两个人的呼吸声。 第4章 初吻 丁野凑近,我下意识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车窗升上去的声音。 睁开眼丁野正对着我笑,接着便是安全带落入孔眼的声音,“啪嗒”一声,把我的尊严都震碎了。 我慌忙别过脸,扭着头不好意思起来。 这也太乌龙了吧。 我总觉得他的笑里带上一点戏谑,总之,就是和那天他看那个女人不一样。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偶尔往他的方向看一眼,他也只是默默专注在开车。 「到了。」他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嗯,谢谢。」突然我们之间又好像很陌生,变成刚认识那样。 丁野把书递给我,下车时丁野却攥住了我的手,「陪我坐一会儿吧。」 我没理由拒绝,「嗯。」 他又是什么话也没有跟我说,只是坐在驾驶位上将掏出来的烟又放下去。 我不好扫他的兴,「没事的,我不介意。」 下一秒他目光就扫到我身上,「真的?」 「嗯。」我将烟盒递给他,示意他可以继续。 他没推脱,我利落替他把烟点了,做出来的事和今天穿出来的衣服一样大胆。 「你有心事?」我看出来了,或者说丁野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他降下半截车窗,否认了,「没有。」 「或者说,每个人都会有心事,你没有吗?」他转头看着我。 我当然有,我的心事很好猜,就是你啊。 我不敢说。 「你今天,很好看。」他目光里炯炯有神,有喜欢,但不多。 我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前一句和后一句的跨度太大。 「怎么不看我?」他质问。 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心虚呢? 「谢谢。」我没怂直接对上他的目光,没带怵的。 下一秒他直接吻住我,带着他独有的烟味。 我躲不开。 也根本没想多。 「好闻吗?」他放开我。 我喘着长气,大脑缺氧,舌头上还残留着酥酥麻麻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什么?」 我没反应过来丁野在说什么。 丁野又扣住我,是一番更强烈的激吻,用行动来证明。 腰间的蝴蝶结被扯开,他给我亲手系上的,现在又散开来。 慌乱中我捂住丁野的手,「唔,不……」 像是认错讨好般,「我不讨厌你的烟味。」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他手掌顺着我的脸颊而下,又勾住我卷曲的长发,在指尖把玩。 我解释,「我……不是。」 「不是什么?你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勾引我吗?」他目光直直盯着我。 一瞬间难堪占据我心头。 我像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至少,在他的眼里就是这样,并且他还当着我的面说给我听。 家教良好的我丢不起一丝一毫的自尊,而且……而且我是因为……! 他喜欢这样的才……! 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这一刻,我就只想打开车门,立马回家。 甚至觉得再也不要见他了,不要喜欢他了。什么温柔,什么绅士,全都是他装出来的,我一早就知道的。 丁野先一步制止我的举动,锁住了车门。 「我要回家。」鼓足勇气说出来的一句话没想到如此喑哑,他肯定看出来了。 抽了两张带有鱼衔玫瑰的餐巾纸递到我手里,我很生气,随手拿过来又扔了。 他没有很生气,反倒是用轻松的语气调笑我,「小姐脾气。」 「我要回家!」我坚持,想逃离这个地方。 丁野,人面兽心,心里想的说的和做的就是不一样。 他不以为然,重新抽了餐巾纸亲自上手给我擦眼泪,「等你哭好了,我就让你回家。」 我顿时收住哭声,大不了回家哭。反正在家门口哭也是哭,回家哭也是哭。 不就是几米远距离的事! 「哭好了?」见我不哭了,他又讽刺我。 我不要面子的吗? 不理他。 「你刚才说不是什么?」 他还问! 他用很认真的口气跟我说,「最好不是。」 「我告诉你,方合与,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离我远点。」 「什么叫你不是好人?」我确实没看出来他哪里坏,除了好像对我不来电外。 「就是字面意思,我今天能吻你,明天也可以去吻别的女人,懂了吗?」 我不相信。 我嘟囔着,「谁稀罕啊,不和我玩就不和我玩,干嘛骂人啊!」 我大着胆子继续发号施令,「你把门打开,我现在要回家找我的星黛露去。」 玩笑似的话好像才唯一能解决我们之间这种尴尬的境地,就他这样的嘴,祝他永远也找不着老婆。 下车之前,我还雄赳赳气昂昂长自己志气,「再见,不对,是再也不见。」 恍惚之间我好像看见他笑了,他还想送送我。 我立马制止,「你就站在那,别过来,我家不欢迎你。」 高跟鞋被我踩得咚咚响,话也说得响亮,「齐叔,把大门关上,免得什么坏人进来就不好了。」 哼,他不是说自己是坏人嘛,罪名给他坐实,犯了偷窃本小姐芳心的大罪。 一晚上我都没有睡着,不仅把自己好好的初吻给整没了,原本还有点希望的恋爱也整没了。 应该没有比我更惨的母胎solo了。 直到凌晨我还没有睡着,跑到衣帽间看一整柜子的新衣服,想把它们都扔掉。 纠结半天,我还是决定留下来。好歹是本小姐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不穿白不穿。 倒在床上盯着丁野的聊天页面,好半天还是没舍得删掉联系方式。 迷糊间我竟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竟然不小心打给他了,他竟然还接了。 「睡不着吗?」他语气还算温和,也没有不耐烦。 我这举动在他眼里应该算是求和吧,这可不行。我理直气壮,「不小心打错了。」 挂了,这两个字始终没说出口。 「那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挂。」 眼泪又不受我控制了,心里酸酸涩涩的,明明是个好人白天为什么非得说那样的话。 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不能好好说的吗?我又不是什么沾上就甩不掉的米虫,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 但这确实是丁野给我的警告,更是明确的暗示,他不喜欢我,也不允许我靠近。 还没来得及睡着,就听到那边一声惨叫。 第5章 反骨 凄厉、声嘶力竭。 「你怎么了?」我很担心他,气话归气话。就算不是恋人,我也想和他做朋友,关心的他是自然的。 他轻描淡写回我一句,「没事,在梅姐这里闹事的,你继续睡吧。」 他这样一说我更睡不着了,惨叫声音持续,电话这头的我已经被吓到不敢大声喘气了。 「把他嘴堵上。」丁野淡淡说。 他的声音都染上一层血腥与暴力,就在我耳边,就像我梦中见过的样子。 冰冷的,麻木的,厌世的。 我试探着张口,「丁哥。」 「嗯。」他声音温煦,仿佛和刚才完全不是一个人。 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又想起他和我说过的话。 真的是这样吗? 我一边怀疑,一边又开始有一点相信了。 他的狠厉,决绝逐渐浮现在我的眼前。而这一切,是他想让我看见的。 我不知道那通电话是我挂的,还是他挂的。 这种魂不守舍的情况,一直漫延到学校,孟青辞无情嘲笑我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 事实证明,她好像是对的。 丁野那样的人,什么没见过,我往他跟前凑什么。 孟青辞说我小命没给玩完算是轻的了。 就是这样,我更加确定了,丁野是个不错的男人,至少在我这里是。 否则,他不会给我系蝴蝶结,还警告我离他远一点。 我没有删掉他的联系方式,可没有再和他聊过一次天,打过一回电话。 他就像是消失了,在我的生命中,原来没有刻意的见面有些人就真的不会再见了。 我怕听到有关鎏金,有关丁野的消息。 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过往,也成为了我死去爱情的葬送。 孟青辞在一旁站着说话不腰疼,见着丢魂的我就开始数落,「你二十岁的年纪,谁你不能喜欢,就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啊!」 她懂什么。 这是我的初恋好不好? 她知不知道到底什么叫初恋! 我和丁野就这样断联了,再次见面已经是过去很久。 凌家那位叫我出去玩,我们是世家,老爷子那一辈玩的挺好,小辈也就一般。 我也不喜欢参加聚会,跟着父亲后面参加的已经够多了。 可听到凌源说是去鎏金的时候,我动摇了。 反正到时候我就说是别人约我的,再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丁野总不至于跟我一个小女生过不去吧。 他还能变本加厉真把我揍哭不成。 怀着忐忑的心跟着凌源到了鎏金,丁野不在。 对于我来说这或许是一件好事,丁野要是见了我这一身,估计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我才不要管他的意见呢! 出来玩不就是要放得开,就应该这样穿! 我这一身都是反骨。 「你在这干什么?」 正和凌源说得开心呢,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丁野怎么回来了?! 我慢慢看过去,嘴上依旧没怂,「这地儿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不能来吗?」 凌源倒是笑了一下,「哥们这是干什么啊?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吓着我们汝汝。」 我看见丁野眼睛里迅速透出危险的气氛,转头盯着凌源好一会儿没说话。 「回答我的问题。」他又看我。 反骨不仅结实,上面还长满了逆鳞,硬气得很,「相亲!我来这相亲!」 凌源要张口,我和丁野同时吼出来,「你闭嘴!」 「你的相亲对象?」丁野看着凌源问我。 「怎么样?有夫妻相吧。」我很得意,看得出来我给丁野下了一剂猛料。 他可以去吻别的女人,那我也可以和别人相亲。 男欢女爱 ,谁也没碍着谁。 丁野淡淡说了一句,「早生贵子。」 看看这一张没有理还不饶人的嘴! 我才二十,我生个鬼哦,书都还没念完了。再说要生也是和你生,有别人什么事!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头也不回就走了,剩下我和凌源像两个智障。 「你怎么和他呛住了?我跟你说啊,你最好少去招惹他。方叔可让我看着你呢,别整些乌七八糟的,不然我可交不了差。」凌源还是很忌惮丁野的。 「说的好像他吃人似的,有这么可怕吗?」怎么一个两个都到我这来树丁野的威风。 「就前上回夜里那事……算了,不和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说了。总之,你少和他来往。」凌源这人有屁也憋着不放,什么毛病。 他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上回夜里…… 我不小心打错电话的那个晚上吗? 刚到舞池凌源就跑的没影了,我一个人又很没意思。跳舞也不是我的强项,便宜倒是被占了不少。 很快我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丁野给扯出去了,手腕被他攥得生疼,要断了似的。 我吃痛,「你干什么?痛,快放开我。」 一路上都是别人的目光,丁野在鎏金可是红人,这番举动我怕是要成为很多女生心中的假想敌。 只有我知道,才不是,丁野非常嫌弃我。 「你干什么?这里是女厕所!」丁野大概是耳聋了,完全没听到我说的话。 「把妆给卸了。」他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慢慢吞吞很不情愿听他的话,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嘴臭还霸道。 「相亲对象呢。」 能不能好好玩耍,别一张口就是讽刺好不好! 「卸完了!我可以走了吧。」和他学的说话方式,不想回答就不回答。 丁野将我抵在洗手台前,把自己的外套脱给我,「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这样穿。」 我很气愤,大着胆子往怒火中心靠,「怎么样?」 「你就别穿了。」丁野给我套上他的外套,还将被压住的头发的给我整理好。 「汝、汝?」他的手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未干的水渍,有点糙,不太舒服。我轻轻呢喃一声,像是回应。 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人,我下意识把头埋在丁野胸膛里。 我们看起来,很像事后。 第6章 爬床 丁野什么话也没说,就丢下我出去了。 这结果在我预料之中。 进来的女人是杨红语。她,在丁野那里是不一样的。 丁野温和的目光,轻柔的话语,还有杨红语对他的爱搭不理,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爱而不得的追逐游戏。 就像我和丁野之间,也是如此。 肩上还挂着丁野的衣服,我匆匆走出门去看见梅姐就站在不远处,正看着这边。这个女人或许早就将丁野和我看光了,我和丁野初遇还就是因为她呢。 这种被看穿的异样让我羞气,挪开脸大步出了鎏金。丁野的衣服被我扔在了吧台,这里早没了那个女调酒师的身影。 丁野也不知所踪。 灰头土脸从鎏金出来,每一次有杨红语在的时候,我和丁野的相处就不算愉快。 她和丁野到底是什么关系? 梅姐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答案显然,我还有太多疑问。除了丁野,谁都不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可是……我并没有任何立场。 就在我以为和他的联系就此止步的时候,学校里出现了一件轩然大波的事。 是关于我。 孟青辞又逮着我教训,「让你老实点,老实点非不听。这下好了吧,全世界都知道你被男人包养了。照片都传出来了,你看看!」 她举着手机,都快怼我脸上了。 哪有那么夸张! 照片是真的,不过什么老男人不老男人的,明明就是丁野好不好。 就是那天丁野来接我时被拍到的,穿的不务正业的我真的很像是被那个的。 我还没怎么样,倒是孟青辞更像是当事人一样义愤填膺,「百口莫辩了吧,你看看你的系花的位置瞬间就被踢掉了。」 「这有什么,霸榜的时候我也没在意啊。」没得到自己最喜欢的人认可那就是失败,这算什么。 的确,我的名声一落千丈,学校里众人的目光,不屑的话语,还有时不时出现在我座位上的涂鸦。 没放在心上的做法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再说对方又是丁野,我不好开口。 可笑吧,他们口中的金主,早就把我这个小人物抛到九霄云外了。 孟青辞开始可劲骂我,后来又心疼我,一个劲的劝我想开点,「只要他们敢闹到我跟前,我就跟他们拼了。」 我没心没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孟青辞真的认为我是伤心到极致,「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其实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我和那些骂我的人什么关系都没有。 真正让我难过的还是丁野,校园里那些小伎俩不算什么的,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我放心不下的,是丁野。 二十出头的年纪,永远不知道放弃这两个字怎么写。 暗恋,也是恋。 不对,我这是明恋! 个把星期一过,转眼就到了学期末尾。正忙着复习功课熬夜的我,接到了丁野给我打来的电话。 很意外。 要我现在就去鎏金。 「现在吗?」我有点不知所措。 「要我来接?」他语气平平,只能听得出来像是喝酒了,醉意朦胧。 我脱口而出,「哦,不用不用,你等我。」 他惯会不按常理出牌,我没有犹豫就直奔过去。 深夜的鎏金一如既往热闹,舞池中间燃烧着各**望。 裹紧大衣,里面穿着的还是我最喜欢的星黛露连体毛绒睡衣。丁野这个点找我,那应该是有非找我不可的理由。 我慌慌忙忙冲过来。 到了他给我的房间号,总觉得今天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站在门外的我还在酝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一个穿着似保镖似的人从里面猛地一下把门打开,吓得我顺势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侧着身子,做了一个请地手势,没说别的话。 再一眼,丁野坐在扶手椅上,黑色的衬衣领口解开了好多颗。 前面跪着一个女的,衣襟散乱,薄薄的一层血迹铺在地上。 我顿时不敢往里走了。 他轻轻叫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合与,过来。」 声音是温煦的,比他的眼神有温度多了。 我一时间没动,倒是丁野动了一下脚,将面前的女人直吓到哆嗦,呜咽的声音里全是压抑。 稍稍稳定了自己的呼吸,在丁野说第二遍之前,我乖乖走过去。 丁野随便用力就将我扯入他的怀抱,此时我正坐在他的腿上,浓郁的酒味都溢入我鼻间。 「别乱动,宝宝,认识吗?」丁野地声音泛着蛊惑,示意我去看。 我脑子都转不动了,听命令似的微微探着脑袋去看。 还没等我看清,丁野的喝止又响起在我耳边,「把头抬起来。」 我吓得一抖,接着腰上就传来的安抚的手掌,有点粗糙,但很温热。 他的手就一直放在我腰上,地上那个女人是我们学校的,今天爬了丁野的床。 很显然,失败了。 当着丁野的面,那个女的承认了我的“包养事件”都是她和她的同伙们一同策划的。 原来是这样。 我很感激丁野为我出头,当然或许因为他也是这件事的当事人之一。 只是这个做法我有点不敢苟同,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女孩,这个场景或许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阴影。 丁野抱着我出去,我也不敢看猩红的血配着一地玻璃碎渣。 「你怎么知道的?」我小心翼翼开口,生怕他还有什么没发泄的余怒降临在我身上。 「重要吗?」丁野把我放下来。 「谢谢你。」 丁野晃了两下,身形不稳。 这是……喝多了? 「你怎么了?」我见他呼吸沉重,也不太像是喝醉时候的疲累。 丁野靠在我肩上,缓了口气才回答我,「她放了东西。」 「什么?」我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抬起头微睁开的眼看我,清澈又愚蠢大概是对我最好的定义。 「那……」我尴尬地出着馊主意,想问他抱一会儿是不是会好一点。 他刀子一样的眼神刮到我心里,开口便是凌厉又生硬的质问,「你也想爬我的床?」 第7章 惩罚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想到刚才那个女人浑身是血的样子就直摇头。 这是丁野第一次让我真正感觉到害怕,就在我面前,就让我看着他施暴凌虐。 我知道丁野其实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总会顾忌着我父亲。 他只是静静抱着我,好一会儿。 我试探性地吻他脸颊,他没拒绝,带着我一起,用手。 第二天是丁野开车送我去学校,我们的关系好像更近一步。 他会主动来接我放学,每天给我带一支玫瑰花。我们之间像是恋爱中的情侣,出去玩就像是约会。 大年三十吃完团圆饭才等到丁野的消息,简洁明了的一句,「我在楼下。」 我疯了似的冲出阳台去看。 是丁野的车,车窗里伸出的手夹着烟,透出一抹凛人的猩红。 没有多余的话,我们直奔酒店。 彼此心照不宣。 事后,我像大多数天真的女孩那样问他,「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像是怜爱,又像是惩罚,被他按着欺负了一通。 「就是这种关系,」他突然的动作顶到我,「喜欢吗?」 我哪敢说什么,他似乎有心事。 「你家人呢,不陪他们吗?」 他不让我提。 年后我每周都会收到一大束玫瑰花,不用再像之前一样一支一支收集起来放到房间里细心养着。 去鎏金的时候,也会有调皮的过来打招呼叫我嫂子。丁野没把我藏着掖着,对我也很好。 你越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另一个人的目光在哪。 丁野的目光不在我这里,在杨红语那。 占有欲的这个东西会把人变得面目可憎,我对杨红语开始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也许是时间或者丁野把我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我也很讨厌自己像个妒妇一样。 明明我这么年轻,我不想让自己不可理喻让丁野讨厌我。 杨红语这个女人,又太让我好奇。 关于这个女人的所有我都想知道,但鎏金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 动用父亲的关系,我查到杨红语住在丁野名下的房子里。 这结果大大超出我的预料,没想到他们已经同居了。怪不得丁野不愿意来安鹿湾,年后我还特意为他搬了新的房子。 她怎么会不知道丁野在和我交往? 趁着丁野不在的时间里,我找到杨红语。 她一点都不气愤,也不关心,冷漠的样子像是连话都不想和我多说,「抱歉,方小姐放心,我会搬出去。」 见她退让,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说丁野只是她的房东,仅此而已。 我开始一遍遍回想我和丁野之间的问题,他确实没有光明正大承诺过我是他女朋友。 那么,我是吗? 连我自己也怀疑。 之后那周我破例没收到丁野送来的花。 丁野是不高兴了,我想。 给他发了信息,他发了一句「你去找她了」没有标点符号,但我能够想象丁野说这句话的样子。 我无比清楚他在说什么,「嗯。」 之后又发了一大串消息,没能等到一句丁野的回复。 我怕他误会,事实上,这有什么可值得误会的。 事情本来就是这样。 丁野的心里,有她。 我风尘仆仆赶到鎏金,才知道丁野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晚上,在鎏金开了一间房就睡在这里。 心里湿漉漉的,夹杂着很多的嫉妒。 丁野为了她,宁愿自己搬出来。 杨红语,她凭什么? 可我又实在挑不出来她的错,她把丁野当陌生人,脸比丁野还臭。 找梅姐要了房卡,打开丁野的房间。 屋子里没人,确实有些乱。 冰凉的物体霎时抵在腰间,我瞬间不敢动了,不敢回头。 是走错房间了吗? 下一秒丁野从身后绕过来,径直去了沙发,没看我。 默默跟着过去,我半蹲在丁野跟前求他,「丁哥,你去我那行吗?」 他的头发还滴着水,我扯过他手中毛巾站在他身边轻轻给他擦头发,他也没恼我。 「行吗,丁哥?」我小声娇俏着讨好他。 他还是不搭理我,端起桌上的没喝完的酒一口吞了。 我红了眼眶,也许我不该那么做的。 「丁哥,我错了。你别不说话,别生我气好不好?」 求和,自然就得先低头。 丁野把我拉起来坐在他腿上,「没生气。」 「那,你去我那,行吗?」声音小到我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 「不去。」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颈侧。 我知道,他还是生我的气。 无家可归,好像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 丁野认定的事又很难有改变的时候,这事基本没商量。之前他就没有同意,现在他更不会去了。 丁野不差买房子的钱,他这么随性只会让我更愧疚。 我隔三差五就把丁野往我那里带,不让他一个人住在鎏金。撒娇耍赖,软磨硬泡,总之用尽了方法。 连让他给我修马桶这理由我都使了出来,我怎么敢的呀?!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透他,丁野这个人的喜好,我完全猜不出来。 曾经我以为他喜欢我露骨,其实不是。他会给我买一系列素色的衣服,在家里的时候他喜欢我穿的简单点。 我也很喜欢,觉得这就像是两个人过日子。 丁野不拒绝我的身体,却拒绝我送出去的吻。 除了很久之前没在一起的那一次,他没有再吻过我,更没有在亲昵的时候吻我。 我主动要也不给。 欢好后他在我腰间纹玫瑰,我说疼他也不理会。 「忍着。」他凛着眉,宽大的手掌按住我的腰,有力且决绝。 「丁哥……」他从来没有这么对我过,以前有多么温柔,现在就有多么冷情。 「乖,听话。」恶魔在哄我,持续的疼痛漫延开来。 咬着牙不敢哭,身体上铺满的全是颤抖。 我明白了,这是惩罚。 迟来的惩罚。 第8章 玫瑰 一开始我根本不敢穿的露腰的衣服,怕别人看到那朵艳丽的玫瑰。 后来,我再无顾忌,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丁野的,这是丁野亲手给我纹上的。 安全感这东西,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我想。 一晃,我和丁野之间都快两年了。 我们还是老样子,只要我们不说,没人知道这中间的弯弯绕绕。 在外人面前,我们感情不错,对彼此都很好。 只是没有一句像样的承诺,是从他嘴里给我的。 时间长了,我自己都开始开解自己:丁野只是太年轻了,再过几年,他还是会回到我这里。 今晚的生日宴我安排在鎏金,他来也方便。 杨红语在吧台,我看了她好久。她根本不看我,也不关心我和丁野之间的事。 一直都这样。 我走过去找她确认今晚的酒单,她身上似乎有丁野的味道,很淡。 「丁哥呢?还没来吗?」我在试探。 她语调散漫,「不知道,你可以问问其他人,或许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跟这样的她说话很没劲,可是我没法忽略她。 丁野偶尔也会在我面前提到她,许是她调的酒实在太好,现在大家都称她一句“杨sir”。 足够恭维。 我对她的嫉妒在这两年里也逐渐加深。 八点半了,丁野还没有来,我不敢再催。 喜欢早就将我变得卑微,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就只剩下那点关系。丁野想看我什么样,我就给他展示出什么样。 今晚的我异常难受,一直以来的伪装我知道就快要掉下来了。 丁野这段时间很忙,都没有时间陪我。 杨红语进来送酒时,我红了眼似的瞪着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明明她什么表情也没有,明明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去给凌少倒杯酒。」我指使她,想为难她,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潇洒不羁。 她当即拒绝,面无波澜放下酒,「不好意思,这不是我的工作。」 凌源接了父亲的位子,混的不错。 这局我做了就得做完美,「怎么?鎏金的服务员都这么不知规矩?我怎么不知道梅姐什么时候收了这样的人?」 打狗其实不疼,打狗主人的脸才会疼。 杨红语丝毫没有顾忌我话里的意思,正面和我杠上,「方小姐挑我的刺,大可不必带上鎏金,凌少要是想喝酒,下次来吧台,我请客。」 她的肆意妄为,清冷不屑灼红了我的眼。 我不依不饶,没让他走,叫来了梅姐。 梅姐自然是站我这一边的,再说不就是敬个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眼神很轻蔑,像讽刺,讽刺我和丁野,我觉得。 梅姐给了她一耳光,拉着我的手指桑骂槐,「这里不是宠物收留所,我养的是伺候人的狗,不是祖宗!」 凌少没有接杨红语递来的酒,反而叫她喝了。 丁野来时众人的目光都向门口看去,也包括我。 他款步走到梅姐旁边站着,目光在杨红语那。 杨红语还在坚持,「凌少,这杯酒是为您倒的,您……」 我打断他,「让你喝你就喝!」想要在丁野面前立这个威风。 杨红语没动。 丁野走过去,掐着她的下巴就往里灌,没来及吞咽的酒水全都洒在她的红色衬衣上。 她的手紧紧抓住丁野的手腕,我看到丁野抖了一下,力道也跟着小了不少。 梅姐走了,丁野坐到我身边来,牵我的手。 「合与,」语气难得温柔,「我迟到了,别生气。」 我怎么敢生丁野的气。 丁野搂着我的腰,对杨红语喝道,「还愣在那干嘛?碍眼吗?」 他是在维护她,我知道。 这个女人,当真有本事。只是碰了她一下,他就心疼了。 丁野把我拉到怀里,覆上手,在我腰间,摸那朵玫瑰花。 我下意识颤抖着,这像某种暗示,警告的暗示。 他亲我的锁骨,「我们去外边,这里留给凌少玩。」 众人的调笑传入耳中,我明明打赢了一仗,却丝毫没有任何满足的快感。 他带着我去了楼上,进了门,丁野的眼神分明没有刚才半分亲昵。 我想去开灯,刚伸手就被他抓住,动不了。 他顶开我的腿,把我困在墙上,「怎么,害怕了?」 柔和的声音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方合与,你能耐!今晚站在我脸上蹦得欢吧!」他一点都没有在开玩笑。 丁野说着狠话,「鎏金的狗又怎样?你还不是照样喜欢得紧!」 原来,他都听到了。 那他又是在门外站了多久? 我只知道我的脸肯定白了,开口解释,「丁哥,不是的,梅姐……」 「你拿梅姐来压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野根本不想听我解释。 「贱不贱?和条狗搞在一起。」他撕开衣服,我眼泪已经急出来了。 我们之间仅有的那点假象也好像是被撕裂了,脖子上的疼痛还在继续。 忽然想到之前那个想爬上丁野床上的女人,这么一对比,难过似乎少了很多。 至少丁野还愿意碰我。 我讨好似的张口,「丁哥?」 丁野不理会我的求饶,我没多想,亲了丁野。 他一把推开我,将卧室的灯开到最亮。 我再一次触碰到丁野的逆鳞。 「谁让你亲我的?」怒吼声从头顶上传来。 是啊,我们没接过吻,他不愿意要我的吻。 「你不配!再有下一次,你就可以滚了!」 我原来,不配吗? 怪不得。 被他拖到床边,他解开皮带按着我的头做完就走。 腰间那朵玫瑰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我的东西,你没资格碰。我不给的,你也别想伸手要。」 话里话外是拒绝的态度,他不仅仅是在说今天的事。 往常他会搂着我一遍遍叫我“合与”,可是今天没有。 这不是欢爱,是羞辱。 第9章 宠爱 最后进来打理房间的是梅姐,我慌乱盖住自己,心里难过得要命。 丁野根本没有把我好好放在心里。 我把自己紧紧捂在被子里,不让梅姐看这满地狼藉。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宴。 有点可笑。 梅姐安慰我,「男人都是这样,你别把他看得太重了,他自然就腻着你了。丁野一贯是个闷声的,不是真正生你气。别哭了,回头我给你说他啊。」 梅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没打算无理取闹。 这份感情如果我不纠缠,早就彻底断了,哪还有这些事。 我还是像之前一样当作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还给丁野留了口信,要他来安鹿湾找我。 知到他来,一上午时间都在阳台等着。 他带了一大束玫瑰花,交给了门口的停车员,自己去了地下停车场。 我很高兴,太想见到他,和他待在一起。 这还是我们闹矛盾后的第一次见面,我不想他再生我的气。 我从室内小跑去停车场,丁野正站在车旁抽烟。 「不可以哦。」我俏皮地冲他笑,伸手就抽走了他的烟背在身后。 停车场里面怎么能抽烟呢,不安全。 「怎么下来了,等着急了?」他是笑着说的,我悬着的心也逐渐放松下来。 「因为想早点见到你啊!」收起了往日的张扬,我乖乖的。 他摸着我的肩膀,「怎么不穿外套?我的给你。」 我才舍不得冻着他,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家里有空调。 我牵住他往回走,他一把把我拉进怀里,将我抱得紧紧的。 突如其来的亲密温暖了我,我回抱住他,在这一刻静静享受片寸的美好。 「要接吻吗?」他问。 我动动嘴,不知道该怎么样说,上次的事情我还心有余悸。 丁野在我耳边说话,声音里带着蛊惑,「想好了再回答,要接吻吗?」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明明他不允许的。 腰间的玫瑰传来的酥酥麻麻的热意,我颤抖着顺着他的意思说,「丁哥给我我就要,丁哥不给我就不要。」 说完我就羞臊地低下头,他的目光太灼热。 他还在诱惑我,不满意我模棱两可的回答,「要还是不要,合与?」 他贴着我的脸说,就快要亲上我了,我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要,也做好了没长记性的准备。 他猛然搂了一下我的腰,将我往他跟前带了带,我一下子不小心亲上了他的嘴角。 比起心里那点悸动,更多的是害怕。 他微微俯下身,我又慌乱地闭上眼睛。 没有亲吻。 再次睁开眼睛,脸还没红完,丁野猝不及防吻住我。 我极大回应丁野带给我的美好,就这样疯狂的相拥,是我没体会过的,我贪恋。 上次他吻我还是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时候我还那么青涩。 现在……只要丁野喜欢就行了。 吃过饭留丁野在活动室里玩了一会儿,他喜欢吃甜食,我说要给他做蛋糕。 他似乎心情很好,可能这份心情来自事业,而不是我,连带着我的日子也跟着好过了不少。 「手艺不错。」他尝了一口,很喜欢。 别提我有多开心了,丁野只要愿意对着我笑,要我把命给他我都愿意,「那你可要把这些都吃了,一口都不许浪费。」 「好,不浪费。」 他说的不浪费和我说的原来不是一个意思,直接把我从怀里抱到桌子上。我们接吻,蛋糕完全没有好好吃。 「在这?」我很为难。 「没人,害羞什么。」 其实我已经不怎么青涩了,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他亲自调/教的。 空气里是四散的奶油香气,是恋爱的味道。我大着胆子主动送出亲吻,丁野偏过头将一抹凉腻进我身体里。 我浑身一震,攀着他肩膀的手都在抖。 「别怕,这样更甜。」 我红了脸,丁野吻我的耳侧,「下次记得穿条黑丝。」 丁野……他! 算了,我并拢腿央求,「丁哥,我想回去。」 他调笑我,「蛋糕还没吃完。」 丁野好像是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也许真的是听进去梅姐的话了。 总归,不管怎样,这都是好事。 得空了我就往梅姐那跑,我和丁野之间什么样,她是看得清楚的。 梅姐笑着与我拉家常,那种感觉像母亲,从小到大我身边没有亲近年长的女人。 「这有什么,合与啊,你要真是想跟我们丁野好好过,就要一个孩子。这男人啊,有了孩子自然心就收了,你在他心里的分量也不一样。」 「可是……」梅姐怕是不知道我的难处。丁野上次对我的警告,他不给的,就不允许我碰。 「这也不是我想要就能要的,而且……我们连结婚的地步都没到呢。」 梅姐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诶呦我的傻孩子,丁野隔三差五的一直不都歇在你那里吗!」 他这么说我更不好意思,梅姐这话我也听明白了。 这几天一直缠着丁野去我那,他还笑我,「怎么了这是,没喂饱你啊。」 丁野点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送进我嘴里,肆虐迷乱的吻持续。 我呼吸不过来,呛了一口,眼泪都出来了,瞪着他不说话。 他笑着,「有眼泪才好看嘛宝宝。」 「想要吗?」他掸了掸烟灰,所剩无几。 往他怀里钻了钻,我红着脸点头。 「想要什么?」 他又不怀好意了,「告诉我,就给你。」 我轻轻掐了他一把,他笑骂一句,「贪吃。」 抛开某些不谈,丁野真的挺宠我。 至少,他身边就我一个女人,我仍旧期待他总会有一天会将这个位置给我。 第10章 害怕 丁野对我的好还远远不够,他给出去的爱只有很少一部分流到了我这里。 杨红语,这辈子也许我都赢不了她。只要她站在那,丁野的眼睛就会看向她,顺带着我的眼睛也看向她。 梅姐递给我一杯果酒,知道我这个时候不宜饮外面那些烈酒。 今晚的鎏金照样是人挨着人,将全世界的喧嚣都裹在里面。 明明没什么度数,还是觉得有点醉意上头。踉跄一下,竟然踩在了裙摆上,幸好有人挡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高中生,长得倒是还不错,人也还不错。 「姐姐你没事吧?」 「小孩,扶我过去。」我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 他不乐意我这样叫他,「姐姐,我成年了。」 要不是看他一脸的正气,我差点以为他是想泡我,「我告诉你啊,姐姐对你这样的不感兴趣。」 他要走,我拽住他,「你们说什么了?」 他刚才和丁野站在一起,说话时的目光是看向舞池中央的杨红语。 今晚的场子,因为有她在,彻底沸腾了。 大家都知道杨sir的酒调得好,可从来不知道杨sir的舞也这么令人沉醉。 我都看见了,那小孩还跟我打哑谜。 梅姐说的没错,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跟你说什么了?嗯?那个跳舞的?」 小孩否认了,「不是,他让我帮忙照看黄裙子的姐姐,可不就是你吗,姐姐。」 「放屁!」我呵呵一笑,他这话骗骗别人还成,用在我和丁野这里太不合适。 我不依不饶,「他和你说什么了,告诉姐姐,姐姐就请你喝酒。」 很遗憾,没从小孩的嘴里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价值。相互之间打掩护,是男人之间天生的默契。 杨红语下了舞场,丁野就跟过去了。很多时候,我都会在有杨红语的地方找到他。 丁野硬是把自己的外套留给她,很强势。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看见这样的戏码。 他的关心与爱,在我这里,像是作秀。给我的那一部分,不过是随手施舍出来的,我却觉得已经万分荣幸了。 他真的有过发自内心吗?真的有在我身上停留超过一秒的目光吗? 哪怕仅仅是一秒。 我根本不敢确定说出口。 这一刻,我突然就不想跟他好了,巨大的失落感席卷全身。我和丁野能这样好一年、两年,那以后呢? 我总要找一个心仪的人,就算不是丁野,也会是别人,我知道。 那么,此刻的一厢情愿就显得没有意义。 丁野不爱我,这是我没法改变的事实。 我方合与不是没了他丁野就不能活,也不是没了他就嫁不出去。 想踏进方家大门求娶我的数不胜数,别人挤破了脑袋也未必有你丁野一步登天的捷径。 可是……你不珍惜。 不配的,到底是谁啊! 活该我们搞在一起,我们都不是什么好男女。 配极了,我们。 叫了服务生过来给我递话,让杨红语再去一趟舞池。 魏游在。 我讨厌现在的自己。 我可能是疯了。 款步走过去,还冷漠在一旁说着风凉话,「魏厅这好热闹啊,把我们杨sir都请过来了。」 杨红语跟我说着场面话想走。 「站住。」想走,没那么简单。 「想走可以,你得把衬衫脱下来。」 杨红语转过身来和我对峙,谁也没让谁。 我再一次把杨红语置于风口浪尖。 我坏透了。 我甚至看不惯她对丁野爱答不理的样子,偏偏丁野还纵容她。 只是让她在男人面前赔个笑脸,她都不愿意。 她总是有原则。 这么一对比,我像什么。 呵呵……我特么是染上了治不好的癔症。 我还在期待丁野能够看我一眼,我是要他的全部,不是那顺手施舍给我的一星半点。 「你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我说得清清楚楚。 是豁出去了,把我和丁野的脸。 别人或许一时半会不明白,我知道杨红语肯定明白。 她冷冷看着我,「你愿意要我用过的,我就给你。」丝毫没有犹豫脱下来,从我的脸前甩过,直直掉落在地上。 如果,如果丁野的目光看向的不是她,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但,从来就没有如果。 这衬衫是丁野生日时,我送给他的。从来没有见他穿过,偏偏今天穿在了杨红语的身上。 其实有什么关系呢? 丁野刚才不还把自己的衣服给杨红语了吗? 一样的。 丁野爱的不是我。 只是举证的力度不一样罢了。 结果是一样的。 杨红语的背影依旧洒脱,她没变,我却变了。 丁野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拽我进房间,把我狠狠摔在地上。 「痛吗?」丁野问着,语气确是肯定的。 我失望到说不出来话,上一次也是这样,他总是维护杨红语,没有任何理由。 「你让红语就这样出去了?要不我把你也……」 整整一长串话我就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名字,这是丁野第一次在我面前叫她的名字。 红语,红语,合与 呵呵呵哈…… 原来,丁野在床上一直叫的都是她,不是我。 他和我做的时候不喜欢看我的脸,喜欢用后入的姿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只是我愿意自己骗自己。 我太好笑了。 我愤恨着,「她不过是露了个腿,你就把衣服给他盖着,我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还不忘记让我穿条黑丝。呵哈哈哈……」 「丁野,你不是个东西!」 他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又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货色,咱们谁也别说谁!要怪就怪你不听我的话,非要跑去招惹她。这才几天,你就这么不安分!」 不听你的话?我就是太听你的话了! 我现在只想跑,脱离丁野的掌控。 「去哪啊?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他扯住我,将我一把拽回来。 我和他求饶,希望他放过我,他真的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我相信。上次那个女人的事,我还记得。丁野是怎么对她的,历历在目。 鲜亮的衣服被他撕碎,破烂不堪的布料都被他塞进嘴里。 「别哭的这么可怜,我给你叫两个人来,你一定不会寂寞。」 不! 没有衣服遮盖的身体瞬间冰冷,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我喊不出来任何有效的声音,只有无助的泪流了满面。啪嗒一声手铐落了锁,我听到丁野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这一刻,我是真的害怕了。 从前丁野那些温柔与风趣都碎了镜面,打破的,是万米高空降下的雨水。 不疼,但是很及时。 是他不忠。 惊恐还在肆虐,开门声复又响起。前前后后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丁野真的…… 第11章 入狱 我下意识往床里挪了挪,黑夜里只有手铐发出嘹亮的嘶吼。 我知道丁野有时候是很疯,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疯。 我可是他的女人! 脚步声靠近…… 「不要过来,出去!你们都出去!不……」 「丁野!」 可惜我一个字都叫不出声。 丁野,也不会来的。 从来没有过的绝望随着黑夜笼罩来,我是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别过来,求你们了……” 漫漫长夜,我是他亲手叛定的罪犯。 眼睁睁数着时间一分一秒流失,听着房间里很久都没有响起的脚步声。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像饿虎扑食一样扑上来,也许,末日就要来了。 在窗外的白昼来临之际,我听到开门声。幸好我灵魂里的**,除了丁野,无人见过。 他们走了。 我连哭也哭不出来。 丁野,这个在我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男人,我再也不想爱了。 我的爱早就消失殆尽,在每一个情绪失控的黑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白天黑夜,丁野,果真让我没脸见人了。 醒目的红玫瑰现在看起来格外讽刺,我潦倒下床上前撕碎了每一片花瓣,脚下是我踩出来的泥泞。 丁野的好,丁野的坏,一并浮现在我的脑海,我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有没有人说过,方小姐真的很漂亮,我想应该是很多男人心中的玛丽莲梦露。」 「方小姐常来鎏金,下次我去接你。」 「合与,纹一朵红玫瑰,就纹在腰上。」 「合与,叫我,合与,合与……」 让我怎么冷静?怎么把他从我的生命里剔除出去?! 我做不到! 他带给我的伤害,会伴随我一直走下去。从此,我惧怕黑暗,也怕黑暗前的黎明。 错了,全都错了。 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和丁野之间的这段感情,畸形的,倾斜的,不平等的爱。 到现在我才看出来自己孤立无援,是不是太晚。 曾经我以为只要我愿意等,哪怕多花上几年的时间就可以等到丁野。 人都是有感情的,我陪在丁野身边这么久,我不相信他对我全无感情。 我像一个赌徒,赌上了自己的青春,最后又输得彻底。 丁野心里有一个像月亮一样的人,我怎么也比不上。 委屈,抱怨,溢满心头,「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是喜欢你,这是错吗?」 「他有什么好?家世,容貌,她又有哪点比得上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丁野你没有心!」 「我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啊。」下次我再也不拿单恋者的剧本了,踮起脚尖的爱情,终究是站不稳的。 人和人相互吸引的原因是因为没看透,现在我快烂在回忆里了。 整日浑浑噩噩度日,不知道黑夜还是白昼,也许后半辈子就这样一直活在丁野的阴霾之下。 丁野没有再联系我,原来,我不找他,我们之间真的就断了。 比风筝线还要脆弱。 孟青辞来找我的时候带给我一个颠覆我三观的消息。 丁野入狱了。 入狱? 报应,果真是报应。 我没有幸灾乐祸的欢愉,反而有点难过,我在为那个混蛋心疼,也为我的青春不值。 让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孟青辞瞒着我去警局报案,说丁野强/暴我。 让原本就罪不可恕的他罪加一等。 何必呢,「你撤案吧,我不想这么做。」 我从来没有见过孟青辞朝我发这么大的火,「方合与,你到现在还在维护他?!」 我矢口否认,「我没有,他不是已经在牢里面了吗?」 「那是他活该,有你什么事?」 我不说话。 「好,你不想做这个恶人,现在我给你做了,改天你去警局把笔录做了。」 「青辞?」我拉住她。 「这件事没得商量,丁野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他对你什么样,你对他什么样?」 「可那是我们自愿的,事实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解释。 「有区别吗?他不是白/嫖你?」 「孟青辞!」我真的不想逼自己。 她态度坚决,「你也知道我说话难听啊?可事实呢?你都看不到吗?」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求你……求你……」我声嘶力竭。 我想和丁野好聚好散,孟青辞提醒我根本就没有好聚好散的说法。从开始到结束,一直都是这样。 「你给他体面,谁给你体面!」孟青辞大概对我失望透顶,留下话走了。 我,是她嘴里的无药可救。 第12章 悲剧 孟青辞嘴上说着不管我,还是坚持要陪我去做笔录。 我拒绝了。 如果一开始就听进去她的话,也许我现在的结果也不会太差。入了局的人怎么会有旁观者看得清楚,入局人所求的也是旁观者不愿的。 没有确切的证据,单凭我一张嘴警察也不会完全相信我的话。 不过,这不重要,本来也不是我的本意。应付孟青辞,走个程序,这也是我不想让她来的原因。 「我想见他可以吗?」 错过这一回,我和他就可能永远也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我始终觉得我不该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可能找丁野要一个释怀的理由。 他,不爱我。 这就是原因。 我比谁都清楚。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带着肃穆的气氛,每个人到了这里都显得有点灰暗。 铐住双手,押坐在一地之平的丁野,好像也变得不一样。 他身上还带着伤。 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丁野应该还不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 「丁野,我不甘心。」缓缓坐在他的对面,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他的目光落在我这里了。 「方小姐不必为难自己,放下吧。」 方小姐? 心脏隐隐作痛。 「我们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你心里也清楚。」他这句话太冷了,比我第一次见他时还要冷上几分。 是啊,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像样的开始。 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男人倾心的? 也许就是第一眼吧。 丁野越是淡漠,我就越想发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勾销不了!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勾销不了!你强迫我,侵犯我,我已经告你了!」 直到这时候我才坚定地说出这些听上去确实是丁野有可能做出来的事,这是我发疯似的谎言。 我死死地盯着丁野,想从他眼里看出一丝反驳的不满。 可是…… 没有。 丁野,认了。 认了我嘴里这些莫须有的话。 他笑了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开口,「那天晚上只是两个女的,没有别人。」 这是我心底的无法消融的苦楚,「两个女的?女的我就不害怕了吗?你知不知道我叫你名字的时候有多害怕,那时候你又是在哪?」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恐惧。」 这个时候我不想在丁野面前哭,抹了一把眼泪,「以前是我太笨了,现在我只想爱自己,我的放弃都是我用眼泪换……呕……」 我心头一颤,立马意识到什么。 从没想到的事,在这个意外的时刻来了。 我不敢去看丁野的眼睛,手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他的声音有些确定,「是我的,对吗?」 他猜到了。 站在一旁的女警也走到我身边,「如果是,这就可以直接作为证据,解决了您的担忧。」 我有什么担忧!? 我根本不想定莫须有的罪,他也只是不爱我罢了,是我主动给了他可以伤害我的机会。 我缓缓看向丁野,不敢和他对质。 他只是笑笑,「如果是的话,拿到证据后就打掉吧。」 「我当然会打,□□犯的孩子你以为我会要吗?」有口难说我心里的话。 他就这么厌恶这个孩子吗?好歹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合与,对不起。」 他和我道歉了,道歉了…… 可是我要的不是这一句无法改变现状的对不起,不是不是不是…… 也许,我们真的该结束了。 我怕我再不走,就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我怕丁野再说出什么令我揪心的话,他单单是坐在那里,我就已经受不了了。 可他犯了罪,他是罪犯。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他咎由自取。 站在警局门口,抽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呼一吸之间都是丁野曾经给过我的温柔与甜蜜。 如果我不是真的那么爱他,想奢求关于他的更多,那我们至少还能好聚好散。 「需要我们送您回去吗?」女警送我到门口。 「不了,我会再联系您的。」 我只想一个人待着,谁也不想见,谁也救不了水深火热中的我和丁野。 去了医院验证,我怀孕了,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时间没过去多久,收到邱警官寄给我的一个U盘,里面是一段简短又不简短的对话。 简短是因为就只有几句话,说不简短是因为这中间有太多沉默。 「方小姐不是也一度为你倾心吗?」 看吧,谁都知道我爱他,爱这个人。 打火机点烟的声音,还有丁野的声音,「天下的情苦没什么不一样,都是爱而不得罢了。」 沉默,抽烟。 「爱而不得,听说方小姐怀孕了,你爱她吗?」 我的手在颤抖。 这像是等待我的判决。 判决者,是丁野。 「你知道吗?爱情的悲剧是冷漠。」 真是一位会说话的警官,他寥寥几句话就说到我心坎里了。爱情里要是没有冷漠,心就不会被冻住。 「我想我是有点喜欢她的,也许不止一点。」丁野的声音很有温度,像无数个他哄我的时刻。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我的眼泪有多么酸涩苦咸,丁野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给我重重一击。胸腔里都是溢满的泪水,被压瘪了,却还能流的出来大把的眼泪。 肚子里那处隐隐作痛,宝宝你也感觉到了吗? 爸爸,他还是爱你的。 第13章 镂空 「爸爸,你真的同意我留下这个孩子吗?」我恳切地看着父亲,没想到他既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 我和丁野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这是我第一次在父亲面前严肃谈论我和丁野的事。 「汝汝,爸爸看的出来你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可是你要知道一点,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享受的一切就都是不完整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怎么会不明白,父亲既是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在说我。 我这个从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深知不完整是什么意思,父亲曾经很难回答的那些问题又会在我身上重新上演一遍。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个小生命会不停问我: 妈妈,我爸爸呢? 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那我的爸爸呢? 我也想要一个爸爸…… 我甚至都不能编织一个完整的谎言来骗他,更有甚者他会接受身边人异样的眼光与孤立…… 「汝汝,你还想留下孩子吗?」 「爸爸……我……」扯住父亲的裤角,突然就说不出来一句完整又坚定的话。 父亲拍着我的背,「汝汝,你还年轻,没什么事是不能重新开始的。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爸爸都支持。但有一点你要明白,你必须与过去完全割绝。不论结果是什么,你都必须这么做。」 父亲的话我听明白了。 他要我的生活回到正轨上来,完完全全,回来。 当我把孩子留下的决定告诉孟青辞时,她骂我脑子有病,说我肯定是疯了。 我就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 她就是这样嘴硬心软的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总不一样,第二天她就告诉我说她报了一个合格孕妈的课。 我摸着平滑的肚子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也许我的孩子会有一些无法弥足的缺憾,但同时他也会享受到一些别人没有的条件。 他会有很多很多的爱,我们每个人都会很爱很爱他。 孕期人就变得疲乏,孟青辞报的课几乎都是她自己去上了。一开始我还能跟着后面去凑凑热闹,后来我看到他们带着疑虑和打量的目光渐渐就去的少了。 连我都不能很好地处理自己的情绪,更不敢想象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生命又会怎么面对这些再寻常不过的敌意。 后来我收到一位同期上课的宝妈给我发的消息,才知道那里关于我的流言早没有了。 人们听到的版本都是我的丈夫在警局里,永远的。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 事实好像的确是这样,但我知道,不是。 人们的目光都变成了善意的同情,我只觉得这正义来的格外讽刺。 孟青辞不解释的态度,让人们的态度前所未有得到了转变。 恶心极了。 最终,我决定去国外。 父亲会安排好一切,孟青辞坚持要陪我一起。她辞掉了工作,和我一起去了国外。 白天我们会去逛商场,为即将到来的宝宝准备各种各样的用品。 「够了,小宝宝长得很快,穿不了那么多。」我又将购物车里的东西又放在商品架上。 「长个了,干妈再给他买新的,不差那几个钱。」孟青辞大手一挥一连着拿了好多。 我哭笑不得。 她大大咧咧惯了。 「诶孩子妈你说,这个小家伙是个臭小子还是小公主啊?要不这些都要了吧?」她牵着我的手边走边逛。 我笑了一声,「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小宝宝用不着分这么清楚,都可以用。」 她也笑,「你这个当娘的没感觉吗?」 我被气笑了,「我能有什么感觉!」 孟青辞看着那一排排漂亮的小裙子立马就拿进了购物车里,欣喜道,「我知道了,照你这口味肯定是女儿。」 我笑笑,由她去了,她是看上这么Q的小衣服了。 照我说嘛,我倒觉得更像是儿子,很有劲,在我肚子里就没有消停过。 晚上孟青辞不在的时候我才会拿出那段录音,一遍遍循环播放,我这些日子大概都是这样才能安安稳稳活下来吧。 我的不正常,不想让人知道,不想暴露在别人**的眼中。 黎明前的黑夜,我还是惧怕。 我想我是喜欢她的,也许不止一点。 这是丁野说过的话。 「合与,我来了,别怕。」 是丁野。 他摸着我成型的肚子,「宝宝,你要乖乖待在妈妈身边,要听妈妈的话。」 他喂我吃东西,还吻我。 他给我带我最喜欢的玫瑰花了,很大一束。 「合与,合与,汝汝……」 「合与,我在这里,我来爱你了……」 他一遍遍叫我,从来没有过的。怀里的玫瑰因为太用力,掉了好些花瓣。 「真的,我这次不会再离开你了,你也不用再害怕了。」 他哄我,我一直哭。 房间大亮,孟青辞站在门边。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合与的照顾。」 她冲过来,抽走被我蹂躏到不成样子的玫瑰,大吼,「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怎么会,我笑了。 她在我脚底下垫了毯子,和我说话的声音里都是哽咽,「你别这样行不行?」 「我很好啊。」我摸不着门道。 接下来她的话震惊到我,她说,「合与,你知不知道我这是第几次看见你在扮演他了?!」 什么? 我不相信! 「你骗我,他在,他就是在,我看见了。」 「合与你醒醒,你还要自己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她拿走我的录音笔,「他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你胡说……我不许你胡说……他没有!」 「方合与!你要是这个样子,当初还留下这个孩子干什么?你的沉沦,只会害了你肚子里还没出生的生命。他已经失去很多了,你还想让他失去更多吗?」 我只是…… 「我只是想他了……」我抓住散落在地上的玫瑰花瓣,一手心的汁水。 「他那种人不值得你惦记,趁早忘了他吧,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 「还给我。」我找她要录音笔。 「合适的时间我会还给你。」 「不,不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这个了,你把它给我,我求你……」 孟青辞不理会我声嘶力竭的哭喊,向外走的脚步声坚定而有力。 「他知道吗?」我用尽全部的力量,开了从来没开过的口,在煎熬中怀疑。 丁野,他知道我留下了这个孩子吗?我最后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些。 孟青辞说出来的话很冷淡,「他不会知道。」 「他也没这个资格。」 玫瑰在我心里枯萎,剩下的残只片影勾勒出他镂空的形状,这是我最后一支。 ——全文完—— 期待一下番外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镂空 第14章 番外一[番外] “一边儿玩儿去吧!谁要乐意和你玩!”穿蓝衣服的小胖子毫不客气冲方知节推了一把,凶巴巴拧着头往回走,顺道还骂了一句: “哼!野孩子!” 方知节圆溜溜的黑色小眼珠望着被小胖子牵走的女孩儿眼神逐渐放空,最终那小女孩儿也把头转了回去,不再看他,随着人一起向前走。 他捡起来地上沾满灰尘的布娃娃,转身爬上了公园里的大石头,坐着出神,眼睛望着远方。 阴天里有风刮着,这一场雨下来,这天气就冷了。 方知节仔细拍去布娃娃上的灰,一想到这是自己攒了一个星期零食钱才买下来的,还有点可惜。 这样难听的话,他更加不是第一次听。 他越是不放在心上,越是有人在他面前挑衅一次又一次去说。自从他有记忆以来,整天与他一起玩的小朋友不乏有这样说的。 一开始他还会跑去问妈妈,撒娇仰着个小脸问:“妈妈,我爸爸呢?”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的爸爸去哪里了?” “他们都是有爸爸的孩子,我应该也是有爸爸的孩子啊?我都没有见到过我爸爸,妈妈你带我去见爸爸好不好?” 方合与蹲下来摸摸儿子的小脸:“我们知知乖,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你以后长大了我再带你去看爸爸好不好呀?” 方知节又问:“我真的有爸爸吗?” 他掬起脸不太相信又问一遍,毕竟妈妈跟其他人说的都不一样。 “真的,每个人都是有爸爸的,我们小知也一样。” 方知节没有再说什么,将妈妈的话记在了心里,之后再遇见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他都会反驳回去,说自己也有爸爸,只不过暂时去了很远的地方,回不来。 “什么回不来!你爸爸就是死了,你妈舍不得告诉你,今天我就跟你说明白!” 他又跟这人打起来,那时候他上一年级了,他知道什么叫死亡,叫去世,叫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方知节不相信,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将人揍了个扁,自己也带着一身伤回家。 他带着愤怒跟方合与开口:“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为什么?!” “你说我爸爸到底去哪儿了?!你说啊!你明明就知道,你还不告诉我!我不喜欢你了!”他狠狠朝方合与大腿上一推,将一双女士的高跟鞋推得踉跄,转头就往外跑。 方合与顺势想去靠身后的茶水台,手刚一挨到桌子边缘,玻璃杯就掉下来,落在地上碎成稀烂。 不知道是她第几次打碎杯子了,精神愈发恍惚。 方知节听着了那响声,也没有回头,直往外疯跑。迎面撞上孟阿姨,这会儿两只手来回抹掉的眼泪都蹭在了姨姨浅色裤子上。 “诶小鬼!”孟青辞嗔怪道。 “又跑什么啊?” 方知节也不像是平时皮了,哇哇哭叫道:“青姨姨呜呜……” “你跟我说实话哼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就跟我说实话呗,我爸爸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他们都说我爸爸死了唔…嗯…?” 孟青辞偏头朝他身后的方向看了下,摸着方知节的肩膀蹲下来,难得心平气和温柔说话:“是不是又有人在你面前乱说话了?” “啊啊…呜呜……”方知节越哭越凶,嘴里含糊不清叫着爸爸。 “看着我,”孟青辞问,“你刚才是不是问妈妈了?” 方知节点点头,泪眼朦胧的。 “也是用这个态度?” 方知节这下犹豫了下,点头。 孟青辞拍了两下眼前小脑袋,力道并不重,吓唬人的架势够足:“姨姨告诉你啊!” 她恶狠狠道:“下次你再这样跟妈妈不讲理,看我怎么收拾你啊,怎么能凶妈妈呢?” “她不跟我说爸爸的事,她就是知道,小气鬼!”方知节还嫌不解气,一句比一句声音大,这会儿生气比委屈多,觉得自己特别占理。 “我怎么怎么跟你说的?又开始了是吧?”孟青辞照着方知节小屁股就是一巴掌呼上去。 方知节硬气的很,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反而质问回去:“我都七岁了,你还打我屁股??” “七岁怎么了?”孟青辞给方知节整理衣服,拍去身的灰尘,“也不看看你最近两年都没有长个,还跟之前一样的小鬼。真该让你妈带你上医院好好看看,不然长大了都娶不上媳妇!” 方知节将头往边上一扭,开口前鼻子上还冒了个大泡:“不要找女人!我要找爸爸!” “你这小鬼!”孟青辞叹了口气,拿着纸巾去给方知节擦眼泪和鼻涕,“你就真这么想要找爸爸啊?” 方知节双手一下子张开扑进孟青辞怀里,嗲声嗲气道:“青姨姨,你就跟我说嘛,我爸爸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他像人家说的一样不要我们了?” 孟青辞将人稍稍推开,端端正正站在自己跟前:“没有的事,别听他们乱说,那些小朋友都跟你一样大,他们又知道什么呀!是不是?” 方知节点点头,仍旧是不死心:“那青姨姨你就告诉我嘛?行不行啊?大不了我不跟妈妈说成吗?” “其实也没什么,你爸爸啊在警局呢,他要永远留在那儿,知道吗?” “永远?” “嗯,”孟青辞拉起人小手,“以后不许去烦妈妈,知道了吗?” 方知节还在琢磨:“那他是警察吗?” “这是秘密,姨姨偷偷告诉你。” 方知节郑重点头,又向着面前的大人确认一遍:“我也是有爸爸的人是吗?我爸爸在警局,他不能回来陪我和妈妈是吗?他也是有苦衷的是吗?” “嗯。”孟青辞说的跟真的一样,拖着个长音。 “我知道了。”方知节举起手保证,“我以后也不闹妈妈了。” “对吗,这才是乖孩子嘛!”孟青辞这样的说辞又派上了用场,第一次是说给有疑心病的大人听的,第二次是说给天真的孩童听的。 孟青辞塞了一张毛爷爷给方知节手里,给人哄好了催着人去买吃的,顺道给她带一包辣条回来。 转头起身,就看见方合与站在门边儿听着他们说话。 “小与。”孟青辞笑着。 “你又这样说。”方合与愁着个脸。 孟青辞没当回事,“那怎么了?”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方合与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不看看那些恶心的人怎么说话的,这种话好使镇得住的他们就行。” “将来小知知道了……” 孟青辞走近牵住方合与的手:“不是吧,你真的打算让小知知啊?他那父亲有什么好说的?” “万一呢,总有一天他也许会知道的。” “合与,其实你比我要坚强的多,当初你坚持要留下小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孟青辞有数落道:“你说你也是,当初让你不要留下小知你不听……” “青辞,”方合与打断,“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小知都这么大了。” “好啦,知道啦!”孟青辞尴尬笑笑。她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方合与还是放不下心里那些事,她很在意小知。 “你在想什么?”扎着马尾的女孩子问。 方知节坐在公园里那个石头上,许多年都没有变,小时候他就经常坐上来玩。 “就突然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 女孩儿笑起来,恍然大悟说起:“我还记得小时候你被胖子欺负,那天你还给我送布娃娃呢。” “是啊。”方知节转过头来面对女孩儿,神情轻松起来,“很可惜那天你都没亲手收下。” “谁说的,”女孩儿撇撇嘴,模样傲娇起来,“那个布娃娃现在还在我家呢。” “我知道。”方知节轻笑。 “你知道?”女孩儿惊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知节说:“那天我心情不好,没打算再带那个娃娃回家,要是被青姨看见,她指定要笑我的。走到一半,我又想起你来,于是我又回来了,然后……” “然后我就看见你了,你一个人拿着布娃娃往回走,瞧着那背影还挺高兴的。” 女孩儿笑起来:“原来你这么早就知道啦?” “那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或许有些事……”方知节从石头上跳下来,“就是不能被提起的吧。” 女孩儿也跟着从石头上下来:“对了,马上要填志愿了,你打算考哪啊?” 方知节又朝远处看,像是小时候一样,过了两秒坚定说:“警校。” 天边晚霞红的像火,映照在青年的脸上,光阴交错着,唯独眼神明亮,清晰可见。 还有一章番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番外一 第15章 番外二[番外] 丁野被执行死刑的那天,邱卓去了。 因着丁野最后没有反抗表现,死刑判决是两年之后执行。 邱卓站在铁门的院子里,手里摸着刚进门时一老警员给他递过来的烟,他并没有打算点。 铁门再次拉开时,专门用来押运死刑犯的车开进来,他的目光也随之转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丁野了。 丁野从车里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生命的颓然,也没有。仿佛这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像寻常一样的多云天气。 他们越过许多人背影,视线在人群里对视。丁野明显是看见他了,也像是没有看见他似的,跟着身边警员的安排往里走。 邱卓一时间没有进去。 这天,来了很多人,接着又有车开进来。法院的,检察院的,还有必要的医护人员都来了。 邱卓往手机上发了条消息:今天应该早回。 他收了烟,终于迈开脚跟随着一拨人往里走,厚实简单的墙壁随处可见,一股死人味扑面而来。 走到办事房间外时,看见丁野在被他们搜身,准确来说应该是验明正身,包括丁野的名字,年龄,以及包括所犯何罪…… 这么多人围着一个人转,今天只为一件事。 邱卓站在外面,没打算进去。说实话,他有点抵触这种事,可某些时候他必须抛开一切杂念去做事。按老师的话来说,他这个年纪还需要多练。除却经验,那就是性格底色。 法院的人在宣读核对一系列身份说辞,法医开了箱抽取注射液。之前这事上面有问过乔霖来不来,乔霖拒绝了,最终今天就只有他一个人来。 邱卓又忽地想起邵陵来,这时候的孤寂感更加强烈。 “丁野,你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法院的人身边还站着检查院的人,一切都井然有序。他们话语间说着最后两个字迹,强调一般,给予人最后时刻分秒必争的索命感。 丁野摇了摇头,又往外看了两眼,对上穿上一身制服的邱卓。眼光瞥见正在签字的文件上,又张口:“报告,我还有。” 一屋子远近的人顿时都抬起头来盯着丁野看,比起好奇,更多神情都是严肃。 丁野往外一指,冷静道:“我还想跟外面那位邱警官说两句话。” 人们的视线顺着丁野指的方向看,已经有警员跑过去跟邱卓打招呼:“警官,您再进去说两句吧。” 邱卓点头,跟着警员进到屋子里。 法院的人招呼道:“还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丁野稍微往前迈了一小步,周围警员就开始伸手阻拦,站的远些的手都放在了腰间装备上。 “对不起,邱警官。” 邱卓明白丁野是在说什么,他没说话。 丁野又说:“我死后就不必麻烦别人了,一系列签字手续由邱警官帮我签就行。” “这不符合规定,”邱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是按规矩办事,“死亡证明什么的都要你家人来签字认领。” “邱警官,我也没家人,就麻烦你了行吗?” 丁野母亲,还在世。 除此之外,还有点关系的人就是方家人…… 邱卓没直接答应,看了看身边的人,缓了两秒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调到了相册,放在了丁野面前。 画面上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丁野的眼,刹那间红了,终于也算是有情绪漫延在这张脸上。 邱卓没说话,默默又将手机收起来。面前丁野动了动嘴,似是有无数话往喉咙里吞咽,目光还是直直盯着邱卓的。 邱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意思也当然包括带些话给什么人。本来他今天也没有打算将那张照片拿出来的,到底他还是心软了,尽管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也有可能真的是一种残忍。 但事实就是如此,在事实面前,人们理应享有知情权。 “没有了……”丁野话里话外弥漫沉重,“我没有了。” 邱卓从这语气里听出来的是,他还有很多话,还有很多意犹未尽……可都不能说,或者说是他不能主动去说。换句话说,死了的人已去,没必要再去给活着的人增添烦扰。 邱卓往外走,一通领导的电话打进来。任务来时是不看生死之面的。要走便走,干脆果决,没有给人停留的时间去处理扰事,更不用提一些虚无缥缈的情绪纷争了。 邱卓接完电话,总共没几分钟的事,就有警员过来给他递签字文件。邱卓站在院子边角,抬眼往通道门口方向看,检察院的人与他对视,朝他点头。 到底是人道主义关怀。邱卓想。 白纸黑字,上面写着的都是有关丁野身死的事,板上钉钉,不可能有差错。 他将自己的名字往后签了签,前面还留出来能写下一个名字的空位置,写完将笔递回警员手里。 写好的文件又会在一圈人手里相互传着看。 一旁的警员问:“邱警官要进去再看看吗?” “不了,”邱卓拒绝道,“我还有事,剩下的事,我会再派人来,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警员朝人伸手。 邱卓跟人握了手,朝着铁栅栏门处走,脑子里一会儿是丁野,一会儿是邵陵,心里一阵痛。 车子开到一半就找了个店下来整吃的,空腹的痛感席卷全身,他忍着不适将车开回局里。 这天晚上,邱卓做了一个梦,梦到的还是今天发生的事。 邱卓接完那个电话回去,没有收到警员递过来的文件,丁野也还没死。 他又回那间死刑执行室,想了想电话里的内容,把法院的人拉到一旁言简意赅说了刚才那通电话里的任务内容。 带着眼镜的男人轻笑一声:“邱警官说笑了,这事哪能这么简单,都需要层层审批。” 邱卓严肃道:“现在更重要的是丁野,如果他的意愿是积极的,审批的事都好办。” “容我先问问他,其他人您就带出去,法院那边您也先给打声招呼。” “邱警官,说句实在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必要把马上都要被执行死刑犯的人还牵扯进来。” 邱卓直视说:“他合适,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利益是我们大家都乐意看见的。” 那人又反驳:“说白了丁野毕竟是罪犯,人心……” “人是会变的,法官,您给人机会的事你也不是没做过吧。” 法官怕人没听懂,捡着重点解释:“我是说这件事风险太大,不仅仅是丁野,要是出了事你这个担保人也难逃其咎。” “我明白的。”邱卓说。 庆幸的是,丁野的表现积极,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 他相信丁野。 问丁野:“你有没有什么条件?能反馈到上面。” “没有。”丁野干脆利落回了,什么要求都没有提及。 邱卓补充:“这件事如果成功了,我可以为你申请无期。” “谢谢你,邱卓。”丁野落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