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王]神女手握失忆剧本》 第1章 鬼之子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高楼大厦尚未建起、京都被冠以平安之名、名动天下的大阴阳师出现以前,那些过往如同老旧泛黄的纸张一页页翻动。 从高天原坠入莲田的年幼女孩被一名善良的妇女捡了回去。 她的家是一个由母亲与儿子组成的二口之家,在女孩出现后,屋檐下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中间便有了第三个更小的人影。 「狐狸精捡回来的小狐狸精。」 村子里的所有人是这么称呼女孩的。 「阿莲。」 她的母亲如此称呼她。 「喂。」 她的兄长这么喊她。 此前她以为自己并无喜恶之情,现在她知道比起前后两个奇形怪状的称呼,她更喜欢那一声温柔的阿莲 但在麻之叶被烧死后,她好一阵子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 麻叶童子没有抛弃她,只是因为母亲一直都希望他能好好照顾妹妹,所以她对他而言只是完成母亲心愿的重要道具——但他总是把二人能找到的食物分给她最多,夜晚来临时也将她用唯一一条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布裹着御寒。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表现出的行为仍是个称职的哥哥。 「你还真疼你妹妹啊。」 就连他们遇见的小鬼,乙破千代也这么评价。 麻叶童子下意识想反驳,但这时候莲打开怀里的碎布包,露出里头的糖粒,这是他们昨天买的,而他也第一时间把糖分给了她,没想到她一直没吃。 女孩向上捧起布包到他面前,呆呆地望着他,嘴唇张阖似乎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想把糖给你吃。」乙破千代有点意外,但随后又戏谑看着愣神麻叶童子,他可是知道他一直没把她当家人来着。 他从不期待她会有什么回应,毕竟谁会期待自己手上的道具对自己说出一声感谢。 麻叶童子想张嘴,但却发现自己跟妹妹一样,想不到要说什么。 「妳??」 下一刻,骤变突生,乙破千代拉着兄妹俩撤离。 「哎呀呀真是花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找呢。」 身着和尚服的法师带着三个高壮的打手由远而近走来,被肥肉堆成一条线的眼睛不怀好意眯着他们。 碎步掉到地上,莲想去捡,但法师的脚先一步踩上了它。 三个打手随着那人一声令下向他们攻去,麻叶童子护在妹妹身前,跟乙破千代一起上前应战,一孩子一鬼对上三个大人,局势很快揭晓,前者居然还占了上风。 糖??被踩脏了?? 莲张口,却只能发出不成句的咿呀声。 慌忙后退的田浅注意到了那个小女孩,趁着麻叶童子注意力被打手吸引走,手脚并用狼狈跑向她。 再然后的事情,她忘了。 只记得被植物死死缠住的法师,最终死在了兄长的超灵体之下。 幼年时期、 ——「想要毁灭人类也无所谓,但会生出这种想法,也只是证明你不过也只是个人类。」 「再见,人类。」 说完这句话后,乙破千代就离开了,那个会带着他们买糖、教导他们识字的小鬼已经消失了,现场他唯一留下给麻叶童子的只有他生前阅读人心的能力。 感觉到对方真的不在了,莲把头垂低,看着地上那具宛如肉山一般的法师尸体,心里一点大仇得报的畅快也没有,只有丝丝缕缕的钝痛。 田浅法师沽名钓誉,为了名声把他们的母亲麻之叶当做狐狸精给烧死,现在他死了也是当然的。 但乙破千代离开了。 小女孩抿着唇,压抑哭声,身旁河岸上的野草感受到了她的心情,无风摇曳着似乎想安抚她,可她的心情仍然没有好转。 ??他们现在该去哪里? 迟钝的思维里,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往前走动,直到手上传来河水冰凉的触感她才回神,愣愣看着麻叶童子握着她的手帮她把血迹洗去,刚杀人的他浑身是血,也只有那双会触碰到她的手是特意洗干净的,但还是巨细靡遗地将她手臂上溅到的血迹、脸颊上的泪水擦去。 他低低哄着哭泣的妹妹:「阿莲不哭。」 可明明他自己也是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 莲停顿几分钟,接着默不作声走向他,伸手紧紧抱着他。 麻叶童子第一次听见了妹妹的心声。 『兄长,不难过。 』 简单的一句话,甚至因为莲本身的思维迟钝而断断续续,但麻叶童子仍然伸手回抱她。 「嗯。」他收紧了手臂的力道。 瘦骨嶙峋的孩子从怀里同样瘦弱的妹妹身上好不容易汲取到了一点得以过冬的温暖。 ——这个冬天持续不久。 第2章 小神女 裹着白袜的步伐踩在木板上,罕有的急促。 「难得你这家伙这么着急。」 从庭中缓缓走来的另一名狩衣少年出言揶揄,而麻叶童子只是扫了这个师兄一眼,随后身躯一顿,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原本毫无目的的步伐直直朝着某个房间走去。 那是这里的主人,大阴阳头羽茂忠具的房间,他同时也是他们的师父。 被对方甩在后头的大太郎努嘴。 什么啊,那个阴冷的眼神。 他想起对方平时淡然到冷漠的神情,脑中又浮现当初认识了一段时间后,那个被羽茂大人从街上捡回来的小鬼口中说出来的话。 「无论善意还是恶意,任何人都只为自己而活,不光是抢夺,施舍与爱都是如此。」听见了太多人的想法,那个少年眸中装着一片冬季荒芜的大地。 「那只鬼说过,『想要毁灭人类也无所谓,但会生出这种想法,也只是证明你不过也只是个人类。』。」 他忽然伸出了手,让禁锢于大地的身躯尽可能去触及头顶广袤天空。 「那么我就去超越人类,总有一天要变得比忠具大人更强,我想看看在那之后的世界。」 麻叶童子平静的脸上勾勒出一抹微笑,微微眯起眼眸,但其中于荒芜上燎然的狂妄野望依旧没有逃过大太郎的眼睛。 「即使这会使我与神佛为敌。」—— ——那时也是他第二次觉得这家伙意外的有意思,第一次是麻叶童子在明知道他为另一位阴阳师山田道末做事,居然还跟他这个叛徒混在一起的时候。 「说着人类都是相同的,结果还那么宝贝那个痴傻的妹妹。」大太郎不以为然说着:「莫不是在他心里,他妹妹根本不算人类吧。」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觉得荒谬好笑。 当麻叶童子把门打开时,羽茂忠具正放下梳子,旁边还放着几根细小的枯枝。 「好了,妳离开吧。」他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示意她起身。 「不过好好注意,下次再在树上贪玩,头发被树枝缠了可就没人帮妳。」 羽茂忠具看向站在门口的麻叶童子,原本温和的声线陡然冷下:「我记得我教过你礼仪了。」 没等他反应,被拍后还有些发呆的莲见到兄长后毫不犹豫起身跑过去,脚上一不留神踩到过长的下摆,没跑几步就往前扑倒,羽茂忠具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孩子。 「小心跑慢些。」 莲点点头,而刚刚已经跑上前的麻叶童子把她扶了起来。 「这次就不与你计较,往后再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麻叶童子朝师父低头:「是。」 随后少年牵着妹妹,离开了房间,经过侍女们时听见她们讨论。 「忠具大人真疼爱莲大人。」 「呵呵,或许是将莲大人当成是自己的女儿,保行大人若是知道父亲居然可以那么温柔,说不定还得吃醋呢。」 「哎呀,儿子与女儿到底是不同的,呵呵??」 回到了房间,麻叶童子将门关上,回身坐在妹妹前面,伸手抚着她的头顶。 「方才他对妳做什么?」 听见哥哥一如既往地在与她聊天,莲一向不擅长表达,于是干脆在脑内回想,而麻叶童子也听见了那段记忆,他闭起眼睛让自己更加专注。 ——「莲、莲,幼小的、稚嫩的美丽之花。」男人的低语声在黑暗中传来,背景细弱的沙沙声应该是梳发时长发摩擦的声响。 「不要忘记——」 「那份孕育了妳的淤泥(仇恨)。」 听到这里,麻叶童子一顿。 「这平安京里,田浅只不过是最低阶的恶。」羽茂忠具循循善诱:「这里不过是被冠以平安之名的垃圾堆。」 「无论是高台上坐着的、还是身旁路过的都一样。」 「要好好铭记在心,妳的母亲就是被这样的人杀害的。」 麻叶童子直到被莲忽然抱住才回神,也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因愤怒而发颤。 羽茂忠具想将他们母亲的死亡变成是操控莲的工具。 世界上无论善恶,所有人类都只为自己而活——他又一次清楚认知到这点。 「阿莲、为兄长??」 此时莲忽然说话,他也发觉自己把话说了出来,但她开口这种事可这不常见,因此麻叶童子的注意力也短暂转移过去。 「阿莲说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他的妹妹又一次开口,但这一次,她的心声与声音同步响起。 「『阿莲、为兄长活。』」 『只为兄长活。 』 同步的声音贯彻了真实。 但他从来没有怀疑她,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哪怕所有人类都只为自己,可她永远是芸芸众生的例外。 「??嗯,我知道。」麻叶童子低头,轻柔抚着她的头发。 怒火平息后,理智回归,他现在并不是羽茂忠具的对手,但他也不会放任这件事不管。 隔天,原本就相当亲密的兄妹俩更是形影不离,连在学习阴阳术时,麻叶童子也总会带着莲一块。 「你最好连以后结婚都带着她。」 对此,看不下去的大太郎这么表示,其他人也对此有所不满,但奈何羽茂忠具并未对此多言,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麻叶童子正手把手耐心教莲写符,闻言只是淡笑:「也不是不可。」 大太郎只当这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回击他的话。 第3章 转换 灵魂是根,意识是由此之上生长的参天枝叶。没有灵魂,意识无法生存;没有意识,灵魂没有存在的必要,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无根之树不可能存活——除非找到能够替代根之物。 ————— 惊心动魄的驱鬼仪式过后,被羽茂忠具炼成人体氏神的大太郎遭到封印,而前阴阳头在那之前就自食恶果死在他手上,在那时挽救了即将失控事态的是他的另一名徒弟。 麻叶童子的名声在那之后完全打响开来,拯救了平安京的天才阴阳师,在那时却是以重伤的情况被送回大宅,身上的伤经过很久的时间才完全康复。 当时来往送礼的人潮络绎不绝,连养伤的房间都能听见那些人的声音。 看见床榻上因吵杂声音而蹙起眉头的麻叶童子,侍女不舍,立即起身前去管理秩序,房间只剩莲留在他身边,女孩虽然沉默呆滞,但还是尽心尽力学着侍女的动作给兄长擦去因伤口疼痛而落下的冷汗。 只是这样似乎仍然不够。 于是莲呆楞片刻后把手伸入被窝,找到他紧握的手,握住了他。 麻叶童子将双眼睁开些许,看见是莲,便也回握住她,被褥下的身躯无意识向她靠拢。 莲模仿着他以前的动作,摸着他的头顶安抚他,很快他又睡了回去,手依然没有松开。 外头声音也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室内也陷入沉寂,外头时间也由白昼转为黑夜。 一直没有等回侍女的莲困得眼皮上下打颤,但接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了她。 门被打开了,但进门的不是侍女,而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男人,脸上的胡子很多,让她想到院子里的杂草,身上酒味很重。 来人轻蔑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麻叶童子。 「拯救了平安京的人?不过也就是个小鬼。」 似乎被他的话所干扰,模样清秀的少年蹙眉,睡眠开始不稳。 「长得倒还算可以,能让前阴阳头一看到就留在身边侍奉,确实不错。」 说着,他踏进门里,似乎想伸手把人拉起来。 「请、出去。」 忽然冒出的声音让男人转移注意力,这才看见幽暗室内还有一个小不点在,遂弯下腰打量。 「妳就是他的妹妹?」 对方的酒气扑到女孩脸上,她往后想避开,但却被扯住了头发定在原地。 「是个美人胚子,但年纪还太小,而且是个傻子,玩起来没劲。」他索然无味地松开了手:「听好了,小丫头,别人——尤其是像我这样伟大的人——在送出礼物过后,是要收到回礼的。」 「你们的侍女不给,那爷就只能来自己拿。」 莲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什么阴阳师,不过就是一群装神弄鬼的家伙,如果真的能通鬼神,就在等一下多叫上几个陪爷玩玩。」 他说着,朝麻叶童子伸手。 ??她不想让这个人碰上麻叶童子。 莲一向混沌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男人往前又是一步,却感觉脚底踩到了什么,又刺又痒,低头一看是一片草。 草?这是哪里来——! ! ——只一瞬间,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喊出,男人就被爆发生长的杂草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外壳隐约能见里头的挣扎。 莲静静看着茧。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她知道他的眼神,在羽茂忠具还在时,她有时会跟着他们外出,她有好几次从那些达官贵人眼中看过相同的眼神。 丑陋的、恶心的眼神,带着她不清楚的**,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在麻叶童子或是她的身上肆意爬行,而每每被那么看着,麻叶童子就会握紧她的手,把她挡在身后。 混沌的思维随着她的想法逐渐改变,明确的欲求开始浮现,像是破开种子外壳生长的植物。 她不想要让那人碰上兄长、她不想要他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兄长、她不想要只是被兄长挡在身后—— 她想要保护他。 莲伸出手,虚虚一握—— 「——!!」 茧在一阵剧烈晃动后再也没有动静,没过一会,底下开始渗出鲜红液体。 好了,现在没有人会打扰兄长休息了。 莲开心地咧嘴,茧被解开,一具沉重但干瘪的东西砸在地上。 真好,安静得就像一尊娃娃。 莲盯着对方枯槁的脸,歪头。 不过她不想要那么丑的娃娃。 ——前前后后,莲调整了好几次,总算最后得到了一个她满意的结果。 水让他的身体饱满,火维持他的体温,草支撑他的身体,土稳定他的重量,金让他可以稳固行动—— 莲让他转了个圈。 现在,他跟他原本的模样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更加安静礼貌了。 「??阿莲。」 莲闻声转头,看见麻叶童子不知何时已经支起身,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是很无聊吗?」 莲摇头。 「那就把娃娃先放着吧。」 莲点点头,随手一挥,只见那个人眼里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浑浑噩噩走了出去,房间里除了他们兄妹俩就只剩一地的狼藉,不过很快就被莲收拾干净。 那个东西是她无意中发现的,一团灰胧胧的小球,刚刚才飘出来的,只要把它塞进去,娃娃就能自己动作,甚至恢复之前的情况,很方便,不过很凶,她抓住他时还咬了她一口,所以她把它甩到地上,在那之后就乖多了。 麻叶童子知道莲刚刚做了什么,也知道这是堪称邪道的做法,但他只是帮莲擦去脸颊上蹭到的灰,而后捧着她的脸倾身,与她额头相抵,散下的长发微凉扫过她的肩膀,良久后竟是笑了。 莲疑惑不解:「兄长为何笑?」 能读心的少年只是继续笑着摇头:「不,没什么。」 被保护的哥哥并不打算跟妹妹解释,至于对方刚刚做出的事他更加不准备追究责怪。 如果真的存在恶有恶报,那么他也会把那无用的报应轮转一同超越。 麻叶童子凝视着妹妹那双变得灵动的双眸。 无论是善是恶、无论是呆傻是鲜活,她都是他的阿莲。 「兄长,要休息。」 莲看着他身上渗血的敷料,罕有皱眉,没等她再说什么,麻叶童子笑着把她揽了过来一起往床铺上倒,哪怕碰到伤口也不放手。 「好,那阿莲也得陪我一块休息。」 面对他任性的要求,莲没有拒绝,待在他的怀里,仔细不去碰到伤口。 麻叶童子长发散开铺在莲身下,宛如植物交错的根。 兄妹相拥着,一如当年流浪时。 *本篇提及的驱鬼仪式详情请看麻叶童子,因为过程与原著差不多这边就直接跳过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转换 第4章 她们的视角 我是苗掌侍,我最近很烦恼。 ——如果谁问起我侍奉的对象,我定然会骄傲的抬头挺胸,说出自己是麻仓家的女官。 虽然麻仓是一个最近才出现在平安京中上阶级之间的姓氏,甚至这个家族里也才少少两人,但令我骄傲的底气,便是麻仓家的家主,麻仓叶王大人。 最年轻的阴阳头、御用占卜师、从灾难中守护了平安京的大恩人——这些响亮的荣耀贴在一个元服仪式才过去三年的少年身上,他则用自己的才华将它们撑起。 如果我侍奉的是叶王大人,我或许还不会如此烦恼,可偏偏我侍奉的是叶王大人的妹妹,麻仓家的第二人,麻仓莲姬大人。 平心而论,莲姬小姐并不是多蛮横无理的性格,相反,她本人相当随性,不怎么会去约束手下侍女,待人也活泼可爱,所以平时她做出一些不合礼仪的事时,我都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莲姬大人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哪怕有些时候耍小性子,我也能用母爱去包容。 但这一次情况不同,她的任性已经有些超过了。 「不要!」 小姐一见我过来就躲到了屏风后面,只露出半张脸,警惕地看着我手上的剃刀。 「莲姬大人??」我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没出口就被她打断。 「我不想剃眉毛!也不要染牙齿!!」她一口回绝。 说罢,莲姬大人便抓准时机提着下摆飞也似地跑出房间,而我在她身后不要命地追。 「莲姬大人!莲姬大人!!」我声嘶力竭地喊着。 最后小姐在我面前竟三两下上去了庭院里的树——我能发誓我看见了那枝桠矮下来好让小姐能够上去——这算了,现在我心里最要紧的还是赶紧让小姐下来! 可任凭我怎么保证我不会再逼她剃眉染齿,小姐说不下来就是不下来。 若是叶王大人在这里,一定能简单就让小姐下来。 「苗掌侍,怎么了?」 对我而言宛如神明救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连忙转身,倒豆子般把现在的情况全说给回来的叶王大人听。 事实上在我说到开头时,叶王大人就仿佛已经知道了全部,笑笑表示如果莲姬大人真不想剃眉染齿,那便随着她去。 虽然不知道大人是怎么知道的,但我仍说出自己的坚持:「可这关系到莲姬大人的婚姻大事。」 「莲姬大人裳着仪式在即,若是不剃眉、不染齿,又会有哪位品行端正的公子愿意娶这样孩子气的女子。」 在我说到一半时,我看见叶王大人身后的大掌侍眼皮抽筋了,频频朝我眨眼,但我没来得及关心她,一阵彻骨的寒意令我下意识缩紧身体。 「??苗掌侍,不要紧。」叶王大人依然保持宽和的微笑:「阿莲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吧。」 看着他的笑颜,我只能告诉自己,方才感受到的凉意是错觉,顾不上其他的匆匆告退。 只是我心里仍止不住地慌,找不到理由,我将它归为是小姐最近的任性让我有些疲惫。 经过大掌侍时我叹了口气。 「我真羡慕妳。」 她的眉毛狠狠抽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给了我一个怜悯的眼神。 「妳很幸运。」 我一头雾水看着她。 ——— 我是被羡慕的大掌侍。 但也别看苗掌侍说羡慕我,真要她离开莲姬大人,她能哭得水淹京都,现在也只是一时被莲姬大人给气到了而已。 ??我不是不能理解苗掌侍的心情。 虽然总说她少根筋,但身为贴身女官,哪里察觉不到现在的异常。 「阿莲,树上风景好看吗?」 叶王大人带着微笑问树上的莲姬大人,就像是一个包容妹妹任性的好哥哥。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眼前的少年前些时刻才把其他贵族公子送给妹妹的诗歌给烧了,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源中将,他将诗歌递交给我,向我诉说了对莲姬大人的爱慕,字字真切,我高兴极了,毕竟这可是莲姬大人收到的第一封信,对象还是颇负美名的源中将,于是我迫不及待想将信交给莲姬大人。 可半途却被叶王大人叫住,那时我还欢天喜地向他分享这个好消息,但他接过了那封信后,却是直接将它烧掉。 「阿莲不会喜欢他。」 火光下他的脸明明带着笑,可我却品出了一丝冷意。 自那之后,所有要交给莲姬大人的情书,最后都在叶王大人手中成了灰烬。 他对自己妹妹的占有欲并不正常。 ——莲姬大人从树上下来了,我低着头跟在二人身后回到房间,我眼前看着他们几乎相融的影子。 苗掌侍或许就是隐约察觉到了这点才急着想让莲姬大人拥有自己的家庭。 若是当初的那两个孩子,我还能用兄妹情深去带过他们过份亲近的关系,可现在—— 我大着胆子抬眸扫了一眼,却看见叶王大人正枕在妹妹膝上与她对话,连忙又低下头随便找理由告退,心里止不住地慌。 我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 ——— 「兄长干嘛吓掌侍她们?」 莲姬低头去看枕在她腿上的叶王,表情不解。 「没什么,只是给她们一点小提醒而已。」少年依然保持微笑。 少女盯着他,忽然冒出一句:「兄长又不舒服了。」 她的语气是肯定句。 叶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躺在她的腿上,与她的眼眸对视,接着下一刻手肘往后稍稍撑起身,莲姬也在这时弓腰低头,与他默契地抵上额头。 他感觉到她的手捧着自己的脸,虽不理解为什么她想这么做,但他仍是顺着她的意思,静静等待着,直到听见了她传递过来的「声音」。 那是一段舒缓的乐声。 一开始是一片漆黑,音乐压抑而缓慢,而后段落慢慢舒展开,接下来他忽然重新见到了光明,乐声也在这时陡然加速,节奏欢快明朗,他的视野也随着乐音的层次递进而越来越高,从与杂草平齐,到视线能够轻易越过围墙,从身前走过的男孩与女孩也变成了少年少女。 现在音乐又开始慢了下来,但与最初的逼仄不同,这次的缓慢是渐渐展开的、是满足的。 微风徐徐吹来,而他站在了树枝上,安静眺望那片澄澈天空。 这一刻,他的世界干净而安宁。 叶王缓缓张开眼睛,而莲姬也松开了手。 「??是庭院那棵树。」他主动将脸靠向莲姬的掌心,让脸颊再次感觉到那阵温暖,短暂垂眸过后又抬眸看向她。 「它今天跟我聊天。」莲姬也回望着他。 「兄长好过一点了吗?」 少年握着她的手贴在脸颊边,没有回答,但闭着眼神的脸上情平和。 「树的音色都会比较低,花的歌声大部分很好听,草的话会一起合唱——」莲姬仔细分享自己曾经听过的植物之歌。 后来她一直没等到叶王回应,才发现他在她喋喋不休时早已入睡。 「兄长过份??」她小声嘟囔抱怨。 不过今天闹了一上午,她也累了。 莲姬无声打了个哈欠,也想睡个午觉,但叶王压在她腿上,她不好躺下。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把他移开,动作很轻,但叶王还是睁开了眼睛,表情带着点困倦,不过见她的动作也明白了,主动移位置,侧着身让她可以躺在身旁。 窝在熟悉的位置,莲姬又打了个哈欠。 「兄长别吓掌侍她们了。」 在困意的加持下,她含糊嘟哝出的抱怨更像是撒娇。 「嗯,我答应妳。」叶王阖眸应答。 莲姬闭着眼睛握住他伸来的手。 ——有些事情不会随着时间改变。 叶王另一只手圈揽着她,少年抽长的身体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抱住。 ——但有些会。 他听见外头原本离去而又复归的大掌侍心声,明白她的惊骇与惶恐。 这样的亲密已经超越兄妹的界线了。 他无谓想着。 他不在意那些伦理规范,但还是花时间做一些表面功夫吧。 兄长这个身份无法再名正言顺留住阿莲,那换一个便是。至于会掀起怎么样的暴风雨,那并不在他的考量范围。 叶王圈紧了莲姬,与她一同小憩一会。 第5章 沉沦 想起自己是带着任务下来时,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傍晚,那时苗掌侍正为她梳着头发,而另外几个侍女则将木琴搬过来房间里,她梳完了头发就过来落座。 当琴弦在指尖下发出第一个音时,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带着救赎未来想要毁灭人类的大恶人的任务下凡的。 啊??完全忘了 呢。 莲姬不甚在意想着,等着兄长回来时,指尖下又拨出一个音。 ——「真美的音律。」 陌生的声音忽然闯入了她熟悉的世界。 苗掌侍一惊,绕过屏风去看一眼,靠着夕阳余晖认清来者后,那份惊吓变为了喜悦。 「小姐!别怕,那是源中将!他这次一定是来拜访您的!」而后她喜滋滋地让人放下垂帘,又在莲姬身旁点上烛火,让烛光在屏风上以影子勾勒出少女倩影,接着让其他侍女退下。 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莲姬也明白现下的情况。 ??这是一次*夜这。 秀眉蹙紧,她斥一声:「请离开,这里不欢迎您。」 苗掌侍有些惊讶,外貌俊秀的源中将虽然比不得叶王大人,但仍是京中女子炙手可热的夜间对象,小姐平时也没少听大掌侍说起源中将,她以为性格直率开朗的小姐不会介意有这么一次露水情缘,但既然小姐已经表态,她也很快收起对来者的好态度,端起了烛台,肃声呵斥还在靠近的男人。 「源中将大人,请您离开!」 但对久经情场的对方而言,这只不过又是女方欲擒故纵,一想起那次偶然在牛车上的惊鸿一瞥,源中将心下搔痒难耐。 「若妳真的想拒绝我,为何还端坐着不离开呢?」 男人说着,已经越过了垂帘,苗掌侍如何喝止也没用,想叫护家的式神过来,却又怕如果伤了他会在上流社会对叶王不利。 就在这犹豫之间,源中将已经移开屏风,灼灼目光落在莲姬脸上, 「这是我家。」一向任性妄为的莲姬难得一次理直气壮开口,双眸因坚定而在烛火下焕发光芒:「要避让的是你,而不是我。」 她身上有种生机盎然的美,如同夏日初绽的荷花,紧紧抓住他人的视线。 所以是她的不对,明明没有那个意思,却还如此肆意地绽放着,叫人移不开眼睛。 如此想着,源中将的脸离莲姬越来越近。 「这么晚了,不知源中将来在下家里有何要事?」 话音一落,面前娇憨的美人就瞬间成了一张薄薄的纸,这也让他清醒过来,只见他心尖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庭院里的叶王身旁,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自顾自看着身侧的树。 老实说,叶王到这里来让源中将感到一丝意外,他以为自己在下午遇见对方时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是个男人就不会来打搅这件事。 但他来的正好,源中将一下收敛了自己的态度准备开口向他求娶莲姬。 谁知,话还没开口,叶王像是早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堵住他的话:「阿莲不喜欢你。」 源中将还要说什么,但下一刻他的双眼陡然变得无神,浑浑噩噩走出了麻仓宅。 明月升起,月光照亮了庭院里的二人。 叶王让苗掌侍下去休息,而等掌侍离开后,跟树聊天完的莲姬这才想起来旁边的兄长。 母亲说,他是会毁灭人类的恶人。 可她却说:「兄长真温柔。」 母亲说,她是要救赎恶人的神女。 莲姬松开了手,手中树叶轻飘飘落在地上,若不是叶王插手,这片树叶就会割瞎源中将的眼睛。 叶王听见了她心里的想法,不打算深入探究,只是轻笑几声,少年绮丽的容颜因笑意而更加夺目。 「阿莲想要救赎我吗?」 莲姬看向他,紧接着她双颊微鼓,看穿了什么。 她欺身向前贴近叶王,稍微踮起脚尖与他额头相抵。 这一刻,树的歌声再次清净了他耳边的世界,与此同时还有莲姬的回答。 『如果兄长想要救赎,那我便救赎兄长。 』 叶王闻言,笑了,一手圈住她的腰,另一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不知爱为何物的兄妹之间不可能有救赎存在。 哥哥毫不在意与妹妹的过度亲昵,额头相贴着,二人的呼吸缠绵在一起,他带着愉悦的笑容。 「如果没有救赎呢?」 莲姬带着天真的笑颜。 『那阿莲也不要所谓的救赎。 』 二人身躯相贴,违背伦理的亲密。 『阿莲与兄长,要一直在一起。 』 他的阿莲还是一样任性。 叶王微微睁眸,含笑凝视着自己的妹妹轻声应允:「好。」 他握紧了她的手。 * 夜这,日本的古习俗,简单而论可以把它想像成夜袭。 另外,那把木琴是叶王要弹的,莲姬没有那个技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沉沦 第6章 猫猫 麻仓家的第二人麻仓莲姬并不是麻仓叶王的亲生妹妹,而是他的母亲为他寻来的未婚妻——这件事的确成了京都里好一阵子茶余饭后的话题,后来二人成婚更是让这整个事情的讨论度更上一层楼,许多人都在猜测,未婚妻一事到底是真的,或只是一块兄妹□□的遮羞布。 不管什么时候,这种带着桃色的话题总是受欢迎的。 就连现在拉牛车的侍从表面上聊着最近的传染病,心里却也在暗自八卦车厢内的两位贵人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莲姬百无聊赖拉开帘子,想知道现在离目的地还有多远,而竹帘刚掀起一半,尸体的腐臭味夹杂死水的阴湿气息就扑入车厢,但她只是抬眸掠了一眼。 河边的尸体又增加了。 两位侍从倒是没说错,京城周遭的贫民将自己无法处理的死者扔到鸭川边,病重者的排泄物则任由它们往外流,污染了水源,造成了疾病流行,导致更多生物染病死亡,尸体无处可葬,最后被丢到河川边,然后又是一次恶性循环。 而这个世界对此习以为常。 名为平安的地狱。 忽然,外头传来些动静,两位侍从大呼小叫的。 「啊啊啊!可恶!区区一只猫还敢出来吓人!!」 「而且居然睡在骷髅里!大不敬!看我宰了你!!」 拔刀的声音传来,一直阖眸假寐的叶王睁开了眼睛。 「住手。」 两位侍从闻言停下动作。 「虽然弱小,但也是一条生命,你们不能无谓杀生。」 「但那只是一只肮脏的猫!没什么重要的!」 叶王没有回应他们的话,但却掀开幂帘下了牛车。 「它独自在这恶鬼涌动的魔都不畏死亡的活着。」 在他身后,莲姬也一同下车,去看那个让她兄长为之发言的对象。 ——那是一只瘦得能见骨头的猫,脏得看不出原本毛色,但一双眼睛却很亮。 「你出生就被父母抛弃,同窝的兄弟接二连三死去,自己也身患重病不久于世。」 不经任何询问或占卜,他就将眼前猫咪的情况巨细靡遗描述出来。 「不过你那勇敢的灵魂,有灵能而不畏惧鬼的心,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此话一出,莲姬就明白了,眼前的猫与他们是「同类」,都拥有能看见鬼的能力。 「你能看见吧?」 看见那恭敬半跪在青年身旁的庞大鬼神,和其他秩序排列在两侧的小鬼。 「来吧。」叶王伸手向那野猫。 「来到我身边。」 沉寂一段时间后,那猫撑着骨瘦如柴的身躯,缓缓走向他,而叶王顺势将它抱入怀中,哪怕狩衣被染脏也无所谓,手抚着他的身躯。 「待会的提灯可能得麻烦阿莲了。」 「欸——可我也想抱抱他??」莲姬不服气鼓腮,但最后还是接受:「行吧,那兄长要记得跟好!」 叶王笑应:「是。」 猫静静躺在青年怀里,不明白他们的对话。 「叶王大人??那么接下来?」 前方的两位侍从见莲姬已经从牛车上把灯拿下来,有些不明所以。 「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等会自行回去。」 叶王吩咐,而后站上前鬼摊开的手掌,莲姬则提着灯站上后鬼的。 「对了,你们还是早点回去的好。」叶王抱猫浅笑回眸,话里意有所指:「毕竟前面还挺热闹的。」 语罢,前鬼与后鬼一动,二人身影消失在原地。 那一句话足够让他们的脑子里把那些八卦话题给丢掉了。但叶王倒也不是故意捉弄,再往前的这块地方是真的挺「热闹」。 莲姬不常出来,所以这次当她远远看见数量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恶鬼,影影绰绰在林间游荡时,还是有些惊讶,但更惊讶于都到这个程度才让叶王来驱鬼的贵族。 「这里距离京都有段距离,平日没有什么贵族会来,这次是因为数量已经多到有零散几只侵入城内,那些人才让我来。」她的夫君淡声解释。 若非触犯自己的利益,否则就不会管平民死活的贵族。 莲姬瘪嘴,不知该作何感想,但已经有恶鬼发现了正在接近的他们,成群结队发起攻击,她也只能先不去想那些。 虽然数量的确不少,但有叶王在,再多也只是蚂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哪怕他本人怀里还抱着猫。 察觉到那只猫瑟缩了下身体,叶王的注意力分到他身上,也明白了原因,只是还没等他自己往后撤离,莲姬就一手提着灯,另一手攥住他后背的布料把他带到后面。 恶鬼都是纯粹的怨念与憎恨集合体,现在一次性出现那么多,孱弱的猫自然无法承受—— 而拥有灵视的叶王也更容易被那些情绪影响。 知道她的担忧处,叶王回头看向她,声音温和:「阿莲,我没那么脆弱。」 「不管!」莲姬任性命令道:「兄长今天——」 话未完,她的视线就敏锐捕捉到林间不同的动静,有个不同的身影迅速划过,身后似乎还追着几只恶鬼。 ??那是人。 反应过来后,莲姬又一次伸手把往前一步的叶王扯回来,自己上前。 「我去就好!」 话音刚落,她一甩提灯,灯笼中火焰暴起,为她从恶鬼群中烧开一条路,接着她飞速朝着那个人影离开的方向跑去。 「??一直没跟你介绍,她是阿莲,麻仓莲姬。」 猫抬起头,看着抱着自己的阴阳师。 「她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妻子,性子非常任性,很让我困扰,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包容她。」 但他脸上真实的笑容与困扰一点也沾不上边。 而那边任性的莲姬已经追到了人,看身形似乎是个小孩,可与此同时,恶鬼也追到了她,眼看攻击就要落下—— 「小慈!!」 撕心裂肺的呼唤从一旁传出,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冲出,毫不犹豫紧紧抱住了那个孩子。 心里的某一角被触动,莲姬没有放下提灯,反而将它高举,灯笼垂至眼前,她另一手则往后拉伸并虚虚一握,灯笼中的火焰随意念被引出,在她松手时化为箭矢射出,不偏不倚击中了恶鬼将它烧尽。 恶鬼被燃尽后,火焰又飞回到提灯里。 莲姬提着灯,在不远处伫立,静静看着那对相拥的母女。 「妈妈??」 「妳跑去哪里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母亲这么训斥着,手臂却依然紧紧抱着她。 「下次别再这么做了。」 她维持相同的姿势许久,直到那对母女朝她走来。 「阴阳师大人,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们。」 莲姬凝视那个母亲诚恳的神情,蓦地开口冒出一句:「妳刚刚可能会死。」 「从妳的反应来看,妳不是看不到鬼??为什么还要过去救?」 那个母亲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问,却依然回答她:「因为我的孩子在那里。」 「因为我所爱的孩子在那里。」 这一次,那个母亲反问莲姬:「您没有哪怕死亡也得去守护的人吗?」 「那个您所深爱的人。」 莲姬没能立刻回答。 爱? 她难得有些迷茫。 对于她而言,这是个全新的词汇,她当然知道爱是什么,但从未仔细去深思。 当提及这个词,她第一个反应的确是叶王,可旋即又产生新的疑惑。 那是爱吗? 在她沉思时,忽然听见一声猫叫,接着她头也不抬,从容伸手接住了恶鬼从一旁袭来的攻击。 单薄的手掌毫发无伤握住了尖锐的利爪。 「我在想事情。」莲姬冷声,轻易把恶鬼的手往下一带。 「你很吵。」 月色忽然短暂暗了一下,她的眸底流过一抹金黄。只那么一瞬,手上提灯木杆如树爆出新枝,直接将恶鬼绞杀。 而当莲姬回身时,木杆已经恢复原本的模样,只有尾端生出的小芽代表刚刚的事情并不是幻觉。 ——「看,我说了,不用为她担心。」 青年站在不远的地方,笑着抚摸怀里方才发出示警叫声的猫。 「我的阿莲可是很强的。」 从未接受过完整的阴阳术训练,超灵体更是用都没用过,但正如羽茂忠具和乙破千代都曾经说过的那样,莲姬根本不必学习那些。 她不曾使用过媒介,使驭的不是灵,而是元素本身。 可这样的能力已经超出了凡人的界线,反倒更像是—— 「神灵。」 叶王凝望着莲姬,说出心底一直以来的想法。 这时,莲姬终于回答了:「我不是很确定爱什么的,但我的确有个很重要的人。」 「??他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 那个母亲笑了,这么回应她。 ——「那么,那就是爱了。」 回去的路上,莲姬看着手里对方送的花,还在想着这件事。 这是那个叫小慈的女孩送的,她就是听说它们有治病功效,想摘它们给母亲治病才会大半夜跑出来。 她看了下那个母亲的情况,用了附近能摘到的其他药草当回礼,才收下这两朵再普通不过的花。 「回去的路上,再麻烦阿莲提灯了。」 叶王的话中止了她的沉思,莲姬点了点头,一手拿着花,另一手提着灯。 爱吗?? 她思考片刻,还是抬起手,把一朵花别在叶王发间。他似乎早有预料,戴上花时低头,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贴。 「这是回礼。」 似乎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做,莲姬眨了眨眼,难得又有了以前小时候的样子。 叶王在她的脸颊上又吻了一下。 她终于回神,揉了揉脸颊,看着手上最后的那朵花,将它给了那只猫,她的手垂下,没空落太久,身边人便探手与她交握。 莲姬下意识寻找叶王的视线,抬起头,在那双盛满盈盈笑意的眸中看见不知不觉中露出笑容的自己。 光只是对视,她就没来由地觉得开心。她不知道爱,但她知道只要在一起,她就很开心。 「走吧!」心里快要溢出的柔软情感既陌生却又让她无比欢喜,莲姬抿起上扬的嘴角,飞快垂眸去看猫,望着他露出笑容,接着提灯向前走了几步,回首朗声。 「我们回家!」 一直到千年后,猫又股宗都还是忘不了那一天的场景。 他的头顶放着花,莲夫人提着灯伫立在黑暗中,为他们照亮回家的路。 ——所以在她离开后,就没有人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少爷与小姐是、他是?? ??叶王大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