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 第1章 出寨 景明二十四年,农历八月初八。 金桂飘香,层林尽染。 西南内疆苗寨内,灯火照亮间,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齐聚一堂。 台上年迈的老朽絮絮叨叨出长篇大论,下面少年人们的心早已飞向了远方。 秋天的凌晨很凉,微风吹过,大多数人的汗毛都站起了军姿。 人群最前面是一个少女,她站的笔直,穿着一件利落的短打,原本带着银饰的头发现在扎着一个高马尾,她的肩很窄,没了头发的遮挡,显得身形很是单薄,腰间别着一把软剑,剑柄上刻着“扶桑”两字。 在月光的照耀下,远处有一个人正朝这边而来,少女抬头间,无意中看到那道身影,心中数着“十、九、八、七、六……”的速度不由的有些急切。 在她数到“一”的时候,台上老朽刚好将一切注意事项说完,也不知今年是抽了哪门子风,老朽最后还加了一句,“好了,我也不多啰嗦,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去吧。” 这让蚩乔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老朽话音刚落,蚩乔就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寨门冲去。 “蚩乔姐,大祭司让你去一趟主楼。” 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蚩乔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了。 她最终没能迈出寨子大门一步,一条细长的银环蛇拦在她的面前,张开猩红发臭的蛇信子,圆豆子般的眼睛直直望着蚩乔的要迈出去的脚。 被银环蛇紧紧盯着,蚩乔立即稍息立正向后转,和朝着寨门外的年轻男女们撞了个正招。 人群中有些想看热闹的人,一见到她身后的那条蛇,瞬间加快脚下的速度,宛若撞见的是什么洪水猛兽,纷纷退让。 蚩乔轻“嗤”一声,往苗寨正中央的院子而去了。 一进门,大祭司蚩凌就手提一截手臂粗的木棍,扶手而立,她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当中显得有些凌厉,蚩乔刚要叫“娘”,就被一声斥责打断,“跪下。” 蚩乔一撩衣摆,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蚩凌手里的木棍指向蚩乔,厉声开口:“你可真是好本事!” 蚩乔头也没抬,低低应了一声:“嗯。” 听到她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应答,蚩凌更生气了,她没好气的说:““嗯”什么,有什么好“嗯”的,你当我是在夸你吗!你都做了些什么!把苗王的胡子剪了,还把他养的二十年的灵兔烤了,连教他都不放在眼里,你将来是不是要谋朝篡位,将天下搅的天翻地覆、不可安宁!” 蚩乔跪的笔直,眼神穿过木棍,和蚩凌对视:“那也不是不行。” 蚩凌一棍子打在蚩乔的背上:“你这个混账东西。” 棍子落在身上虽重,但蚩乔早就在千百次挨打中练就金刚不破之身,加上蚩凌也就用了平时的三分气力,打在她身上和挠痒痒一样。 但还是要装一下的,蚩乔假装被打猛地向前了一大步,整个人都显得摇摇欲坠。 蚩凌指着她,斥道:“狗东西,我用了几分力自己还不清楚吗,别给我装。” 蚩乔立马变的正常,依旧笔直的跪在那儿。 蚩凌怒气稍微降下去后,才问:“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以前伙同姜承恩给双头大蟒蛇喂屎,现在又干出这等事,你这狗脾气是随了谁?” 蚩乔:“你。” 蚩凌是个暴脾气,一听她这话,手上的棍子蠢蠢欲动,最终还是没能落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人嫌狗厌的玩意……” 见她这棍子没能落下来,蚩乔知道她气消下去了大半,她慢慢直起身,打断蚩凌将要骂出来的旷世奇书:“娘,我能起来了吗?” 蚩凌冷眼一横,说:“起来什么起来,给我好好跪着。” 蚩乔跃然起身,假装没有听到蚩凌的话,对她说:“时辰快到了,他们都快到了。” “跪好了,你又不和其他族人一起,姜承恩那小子现在正被他爹吊着打,谁到了?” “难怪刚刚没看到他。”蚩乔小声嘀咕了一声,而后说,“那不一定,姜承恩可是三叔的掌中宝,不像你连自己亲闺女都不放过。” 蚩凌就差一个大耳光扇下去了。 蚩乔是个贱的,见蚩凌没动作,打算继续开口,却被一道男音打断。 “大祭司,祭祀马上开始了。” 屋外走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一件左衽长衫,手上带着一银质手镯,和蚩凌手上带着的那应该是一对。长发被一块方巾包着,不漏一根头发丝,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裹,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这人是蚩乔的父亲,姜景和。 “知道了,你把她丢出苗寨去,越远越好。”蚩凌说完,整理了下衣衫,走了。 蚩乔还想上前去追着她,但被姜景和拦了下来,他柔声问:“你疼不疼啊?” 蚩乔站起来可以打三头牛,听到他这话,撇了撇嘴,说:“马后炮,她打我的时候你不出现,结束了就冒出头来了。” 中年男子满脸写着“你还不了解我”,他将跨在身上的包裹取下,递给她,说:“我可打不过你娘,要是我出现了,我俩得一块挨打。走了,在祭祀前你若没走过槐江,你娘可是会扒了我的皮的。” 接过包裹,蚩乔想要拆开看看,但被姜景和按住了手,“走了,你出去以后再看。” 蚩乔把手收回,将包裹跨在身上,问:“那好吧,姜承恩怎么样了?” 姜景和说:“他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姜景和拽着蚩乔的手,边走边感慨:“你可真是你娘的闺女,两人干的事情简直一模一样,你娘当年可比你狠,她不仅把苗王的胡子剪了,还把他剃成了光头。” 蚩乔津津有味的听着,还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很久以前的事了,”走出寨门,姜景和郑重的同蚩乔说,“好闺女,再见了,红尘纷扰,莫被迷了眼。出去后一定要收住你那暴脾气。” 蚩乔接过他递过来的包裹,漫不经心说:“我知道了。” “在外面,千万不要说你是大祭司的女儿。” 蚩乔好奇追问:“为什么?” 姜景和只是摇了摇头说:“你别管为什么,记住千万不要去雍州城。快走吧,阿银会送你到槐江的。” 那条银环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冲着姜景和点了点头,而后停在了蚩乔的面前。 蚩乔“切”了一声,跟在银环蛇的身后,朝着密林而去,走时还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答案。” 姜景和叹息:“那也行,记住,一定要在天亮之前走出槐江。” 苗疆处于九州十二城之外的西南地区,这里没有朝廷律令,没有江湖规矩,整个苗疆被毒嶂包裹,外面进不来,里面却能出去。 姜景和望着蚩乔离去的身影,有一瞬间,他的目光悠远,仿佛穿过了苗疆的重峦叠嶂,看到了苗疆境外九州十二城。 看了不知多久,姜景和才叹了一口气,回头和蚩凌对上了视线。 “你怎么来了?” 蚩凌翻了个白眼,轻嗤:“祭祀何时开始我会不知?” 姜景和点了点头:“也是,没人比大祭司更知道祭祀的时辰,你来了多长时间了。” 蚩凌和姜景和一样,望向十万大山,她的眼神极深极远。 良久,她才收回目光,道:“你说“不要在外面说你是大祭司的女儿”的时候,姜景和,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没,你可是相当见得了人,只是不知,当下九州十二城中,十一座城池门口上贴着“苗疆人不得入内,苗疆大祭司和狗不得入内。”是谁弄出来的,若非灵州城就在脚下,我们苗疆恐怕就要成为被全九州的过街老鼠了。”姜景和一边说,一边莲步轻移,妄图远离蚩凌,“当年可是那人凭借一己之力,成功让现在所有弟子外出时必须穿外界的衣衫,还不得使用蛊术,闺女的狗怂脾气一定是随了你。” 蚩凌阴恻恻的看向姜景和,而后一甩衣袖,银饰碰撞的声音响起,她悄然离去。 四周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四下望去,平日里不出现的蛊虫一窝蜂的朝着他的方向而来,姜景和默然。 跟在阿银的身后,林间树木恍若倒影一般飞快略过,树叶上的露珠不经意间就掉到了衣衫上,蚩乔背上已经湿了一大片,晃眼间,前面就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银环蛇加快了速度,蚩乔连忙跟上,那道身影变的更加清晰了。 “来了,居然没被打残,便宜你了,上次我可是躺了三天三夜才下得了床。”站的离她八丈远的地方,眼角长痣的男生相当欠揍的说。 蚩乔没理会那人,摸了摸银环蛇的头,低声说:“阿银叔叔,你回去吧,我和姜某人一起就好了。” 银环蛇转动它略扁的脑袋,圆圆的瞳孔直直的望向蚩乔,看起来很是瘆人,但蚩乔早已习惯,全当那是空气,甚至还觉得很可爱。它看向远处的少年,点了点头,顺着来时路没入了密林之间。 银环蛇走远后,少年才走了上来。 少年穿着一件青白色衣衫,头发被随意扎着,眉眼间带着些凌厉,这人就是蚩乔所谓的“青梅竹马”,当然这位“青梅竹马”是打着引号的。 用蚩乔贫瘠的词汇来形容就是:姜承恩是一个大贱人。蚩乔见识短浅,没见过伪君子长什么样,但她觉得大低都是姜承恩这样的,主要原因还是姜承恩忒不要脸了——只要他做坏事蚩乔就得背锅,包括但不限于嫌弃圣药长的丑,将它们全部连根拔起玩过家,将原本生活在内层的蟒蛇霍霍的搬了家,从此只在槐江里面生活。 这两人五十步笑百步。 蚩乔干的事情也是相当惊天地泣鬼神,两人在那里住的十几年间,就险些让百余岁的药王搬了家,只要是熊孩子调皮捣蛋干过的事情,他俩没一件落下的,而且还相互推诿,今天你背锅,明天我背上就有一口更大更黑的大锅。 但今天那事,还真没冤枉蚩乔,事情确实是她干的,但却不全是她干的——这是团伙作案,两人都有参与。 蚩乔翻了个白眼,说:“我们外出只有二两银子可用,等你银子用完了可以去当个厨师。” 姜承恩秒懂:“那不行,锅时常被甩,我都没锅了,当厨师肯定要亏死。” 蚩乔:“我觉得你的锅还挺多的,一天能造出好几个,不会亏本的。” “也是哦,”姜承恩画风一转,“…那还是不行,锅的品质太差,吃多了容易出事儿。” “你的锅品质还不太行啊?” 两人打嘴炮的功夫,刚走了的银环蛇从一棵树上探出了脑袋,它尾巴尖点了点两人,似乎是在催促他们快点滚蛋。 两人停嘴,互相给对方一个鄙视的手势,朝着槐江而去。 第2章 方羽 残月悬挂云翳之上,林间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河水击打在岸上的声音在夜间格外明显,那就是槐江。 苗疆境内,只有槐江处最严防死守,这里才是真正的入口。 槐江是一条极其湍急的河流,除了苗疆人,没人能从这条河上穿过去,就算是武林第一高手也得在这里留下小命。 槐江附近的密林中,方羽紧贴在双槐树中间的缝隙里,他的呼吸极其平缓,和林间虫鸣鸟叫融合到了一起。他正上方,一条竹叶青闭目休息,对下面这个活人提不起丝毫兴趣。 突然,一阵疾风吹过,竹叶青睁开了它冰冷的双眼,两个住在附近的苗疆少年从远处走来。 方羽的呼吸放的更轻了。 苗疆是个族内通婚的民族,全都沾亲带故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要放出什么屁,不管是香的、臭的、甜的、辣的都能一秒辨出。 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四岁左右的少年开口:“三哥,那人真的在这附近吗?我们都搜寻了一天一夜了,今天可是我们今年唯一一次进内疆的机会了,马上就要错过今年的祭祀了。” 被叫“三哥”的少年望了眼槐江的方向,才不疾不徐的说:“昨晚情急之下,我给那人撒了寻踪粉,跟着寻踪蛊走,不会出错的,仔细着搜,千万别让贼人进来。” 竹叶青不知抽了哪门子风,突然滑过树枝,爬上了方羽的脸颊,应该是被他身上的体温烫到了,它又从方羽的头上越过,融入了黑沉如墨的林间。 竹叶青冰冷的身子划过脸庞的时候,方羽原本均匀的心跳声在一瞬间,不知停了多少下,而后快速的跳动了起来。 两个少年很快走到近前,方羽将身体更加往里缩了,仿佛融入了双槐树。 找了好半天,两人连根毛都没找到,年少的那人说:“三哥,要不算了吧,我听说内疆今年出来走红尘的已经下来了,我们再不去就真要错过了,我回去让我阿爹来寻,他肯定比我们更有经验。” 年长想了半晌,说:“行,听说今年槐江又增加了蛊虫,这人就算插了根翅膀,也别想从槐江进去内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密林的深处走去。 两人走远后,风声更大了,方羽将自己箍在双槐树里,一动也不动。 林间静悄悄的,虫鸣鸟叫的声音更加的明显,河水有规律的拍打在石壁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才走远的两个少年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在方羽前面不远处站定——他俩刚才是诈离的。 两人又在林间搜寻片刻,无果。 年轻的那个那人说:“看这天色,今年内疆弟子应该全部出来了,再不去是真的没机会上内疆了。” 年长些的那人少年说:“谨慎些好点,现在上去也还来的急。这贼子也不知是何居心,在内疆入口徘徊,而且能通过外疆一十九族,他的本领必然不低。先回去报个信,传个消息,让内疆的人加强防守,这人就算真的有通天本事,横渡了槐江,也必然过不了内疆第一道关卡。” 等两人走远后,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隐蔽在云翳之间的月亮终于冒出来个头,方羽才微微动弹了一下他早已发麻的手臂,然后轻轻从双槐树之间将自己拔了出来。 方羽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他的目光总是古井无波,看着任何一个地方的时候都是平静如水的,但这个“水”却带着如同槐江般的波涛,稍不留神,就要被它侵染淹没。 轻巧落地后,他运起轻功,整个人仿佛是一只巨大的扑棱蛾子,扑棱着他的双腿,朝着槐江所在的地方而去。 落到一处高高的悬崖处,崖下槐江的水要赶着去送命,拼命的往下流淌,时不时还能看到,水里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方羽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从怀里摸出一块方巾,方巾上密密麻麻的撰写着无数小字,小字又给组成了搅在一起的细线,细线纵向交错,形成了一张地形图。 方羽找到地形图上靠中间的位置,那里有一条天堑,那天堑就是槐江,而方羽所在的这个位置,是槐江最窄的地方。 看完地图后,他将方巾塞回了怀中,开始观察起来槐江的地貌。 槐江宽百米,长不知多少,它横跨于苗疆之中,将整个内疆包裹在内。 据说槐江里面的水是以前苗疆先祖蚩尤部落的族人血洒而成,它里面的水原本是红色的,但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逐渐变成了黑色。 槐江也是苗疆人养蛊的地方之一,它的水里面全部都是有毒的虫子,即使是外疆人不小心掉落进去,也够的他吃一壶的,更别提外来人了。 方羽到这是来“借”东西的,只是有“借”无还。 他在灵州城呆了半月,每天到处听别人家墙角,才听说大半年后的“八月八”苗疆会短暂开启槐江的入口,供七层到十层年轻孩子进入内疆,紧赶慢赶,他总算是在半年内潜到了这里。 方羽不觉得他能混入那群少男少女之间,就算年纪相仿,但血液不同就是最大的问题,苗疆不知用的什么办法,能够查出是不是含有苗族血统,方羽是个特大汉族血包,若混入其中,也不知够不够苗疆的蛇虫鼠蚁一顿吃的。 他也不觉得自己能顺利渡过满是蛊虫的槐江,一次意外偷听墙角,他听到在开启槐江入口时,槐江的蛊虫会到下游去,他的轻功不算“天下无双”却也能在江湖上排上一二等的位置,尝试一番,也未尝不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槐江漂出的虫子越来越少,方羽知道时机到了,从石壁上像一只猿猴一样窜了出去,朝着现在平静的槐江而去。 二十多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一种轻功,名叫“轻燕”,取自身轻如燕。当时很多人都练过它,不知为何,两年后,就没有人再用过了,学过“轻燕”的人对于这套轻功也都缄默不言。 方羽的轻功名字就叫“轻燕”。 在苗疆境内约莫半年了,方羽能保持他身上这身夜行衣完好无缺已是奇迹,更别提什么行李了,手上没有钩索绳子之内的东西,他只得凭借自身那“强大”的吸力渡江了。 他像一条八爪鱼,紧紧的贴着湿滑的石壁,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往下爬去,在夜色中,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崖壁上挂着一个人的。 “八爪鱼”终究是没能碰到水。 在他下方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方羽第一次尝试踩上去的时候,石头和岩壁之间坚若般石,但第二次就不行了,石头和崖壁闹了分手,磐石碎了! 石头落在江面上,激起了一片水花,这水花比起水流撞在崖壁上可小多了,还叫人以为是水流碰撞出来的的。 能潜到这里,方羽的能力定然不弱,在石头有点松动的时候,紧紧的抓着一旁凸起的岩石,脚下微微用力,整个人就转了个身,王八翻身不过如此了。 即使危机解除了,他的表情依旧不太美妙,可能是今天偷吃苗族祭祀的物品,遭到了阿莎神女的报应——他肚子疼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的侧前方有一块凸起的石壁,他双脚并用,不疾不徐的往那里移去。 蚩乔和姜某人一前一后抵达槐江。 把身份令牌递给镇守槐江的长老,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着指尖划了下去,将留下来的血滴在一块黑黝黝的石头上,等石头上的颜色退却,他们就可以踏过由蛊虫组成的桥,走出内疆了。 也不知蚩乔和姜承恩是个什么心理,在过了槐江之后,不是继续往外层而去,而是沿着槐江看那漆黑如墨的水。 一个长条状的东西骤然落到了蚩乔的头上,蚩乔伸手去摸,才发现是一条蛇。 这条蛇的运气相当的差,蚩乔手才刚摸到它的鳞片,它就挨了打——它以前也不是没有勾搭过有蛇的女娃,这一次马失前蹄,很不幸遇到一个大醋精。 蚩乔的衣襟处钻出来一条更细的银白色小蛇,三下五除二将它揍趴下,一尾巴将它从蚩乔的头上抽到一旁的树杈上。 蚩乔这时才看清,那是一条小拇指粗细的蛇,看它的鳞片,也不知是那位族人的心尖宠。 “你的脾气可真大,才来外疆,就把东道主给打了。”蚩乔将银白色小蛇抓在手上,点了点它的鼻子,轻笑着说。 姜承恩不甘寂寞,开始刷起了存在感,满嘴乱吠道:“你这蛇的性格不是随你吗?霸王脾气。” 蚩乔懒得理会那人,无意间她好像看到了一只人形大蜘蛛趴在槐江前面的峭壁上。 人形大蜘蛛不知道自己被当成猴看了,依旧不疾不徐的往下爬去。 蚩乔将银白小蛇盘在手腕上,指着人形大蜘蛛,对姜承恩说:“你看那。” 姜承恩惊叹:“那人可真是自信啊,觉得自己是绝代天骄吗?” 姜承恩这样讲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两货每天都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态度,觉得自己学了两招三脚猫功夫就是天下第一了,因此常常渡过槐江,想要“离家出走”,但无一例外,他俩不仅没成功,还都喜提苗疆特色服务。 他们最成功的一次是已经渡过槐江了,才湿答答的上岸,就被常年生活槐江水下的巨蟒叼回了内疆。 蚩乔是一个贯爱八卦的主,她现在对下面那仁兄充满了好奇,说:“反正已经出了槐江,我们在这看看这位蜘蛛精大兄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可以。” 蚩乔将大祭司给她的包裹垫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从兜里掏出一包葡萄干,边吃边对蜘蛛精评头论足:“不行啊,就他这样,还没下去就要被吃了。” 姜承恩坐在蚩乔的旁边,从蚩乔手上抢到一些葡萄干,才说:“也是,但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人的运气还真好,还能踩到松的石头。” 姜承恩连声附和:“确实挺好的。” 他们选的位置是真好,可以将方羽所作所为尽收眼底,见他蜷缩成一个虾米,一动不动,蚩乔鄙夷的说:“这人不行。” 姜承恩敷衍的回:“我也觉得。” 见方羽下面爬上去的蛊虫越来越多,蚩乔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一副“我真是善良”的模样,说:“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去把这二货捞出来吧。” 蚩乔对着方羽大喊:“喂,看你下面。” 第3章 槐江 方羽被吓得一个激灵,转头就瞧见了一个姑娘站在崖壁上看着他,好在他不空耳,立马往下望去,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沿着崖壁往上爬,爬的快的已经马上到他的脚边了,水下还有一条巨大的黑影在游动。 方羽忍着翻江倒海的胃,运气“轻燕”,借助崖壁的力,开始往上爬。 但老天爷看不惯他——他脚下的石头和崖壁也是一对分了手的。 好在他的反应不弱,在脚踩到石头上的一瞬间就感觉出来了,立马调整姿势,好悬没有掉下去。 但他今天一定是出门没拜诸天神佛,一只头长两须,黑色硬壳的甲虫早已爬到了他身上,尖锐的口器对着方羽粗糙的皮肤钻了下去,疼的他冷汗都下来了。 方羽见过这样的蛊虫,很常见,但也很难对付,因为它会钻进人的肉里,若强行将它拔出,口器就会留在身体里,只有用刀将它整个挖出来才行。 他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若是平时遇见,肯定壮士断腕,立即将它挖出来了,可现在下面还有如此多虎视眈眈的蛊虫,外族人的血会引起蛊虫的暴乱,若是现在挖了,那他是真的死路一条了。 方羽无视掉那只甲虫,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去。 但他不协调的四肢抵不过有无数条脚的蛊虫们,越来越多的蛊虫爬上了他的身,往他的肉里钻去。 这些蛊虫吸食血液的速度很快,自认皮糙肉厚的方羽很快就感到了头晕目眩。 一个人的运气不好,那是会一直不好的,至少方羽是这样。 这位皮糙肉厚的江湖侠士本来就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软了下来,加上崖壁太滑,踩空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人的时候,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将他接住了。 他头脑晕眩,能感觉虫子在他体内乱窜,模糊的视野里闯进一抹亮色——那人顶着一张白皙的脸,分不清是男是女,头微微低垂着,睫毛很长,仿佛能长到人心里去。 “美人。”这是方羽闭眼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美人”眼角有一颗黑痣,抱着这位比他略微高一点的侠士,脚尖轻点崖壁,使出来和方羽一样轻功“轻燕”,略过那群嗷嗷待哺的蛊虫,跳到崖壁上。 “美人”将方羽扔在地上,说:“你要救的帅哥已送达,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这人都快失血过多死掉了,这位学医蛊的人没有半点医德,粗暴的对待病患,蚩乔心中暗叹,希望他出门在外不会被打死。 她将手上的药瓶打开,把里面的药粉倒在方羽被咬出来的血窟窿处,对他说:“你瞎?费劲巴拉的把人救回来,不将他体内的蛊虫弄出来,等着他被吸成血干?” 姜承恩没说话,他的眼睛直直的望向崖口,只见两个巨大的灯泡盯着他们,灯泡瞪着他们看了半响,发现是两个熟人,就放心的把头又收了回去,将躺在的方羽当成了一具尸体。 姜承恩这一刻突然发现,原来这就是“熟人”好办事。 恍惚间,方羽总感觉身上传来如蚁啃噬的刺痛感,一只冰凉的手在他身上徘徊,一股悠香传入鼻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夜间的林间总是很冷的,尤其是在江边,一阵凉风吹过,方羽一个激灵,骤然惊醒。 他发现自己在一块岩石上面,底下有一个包裹垫着,但岩石依旧搁得人难受。 四周是纵横交错的树木,月亮没有移动多长的位置,他才闭眼了一小会儿。 他体内被啃食的感觉早已没有,身上还被布条缠上了,方羽总觉得这布条很是眼熟,但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一动弹,身边就传来一道女声:“你醒了。” 方羽一惊,他连忙从岩石上蹦了起开,忽的转头看向那人。 他自幼习武,武功在江湖上小有名号,方才居然没发现旁边何时来了人。 那是一个长相清丽的小姑娘,穿着一件布料很普通的短打,头发高高竖起,额间有几簇碎发,皮肤白皙,长相精致。 方羽无端想到了志怪小说里面吸人精血的妖怪。 方羽刚才还小命不保,现在全然忘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问:“不知姑娘是人是鬼?” 那人斜眼看了下这个满嘴乱吠的家伙,说:“我是神。” 从没见过如此厚脸的…东西。 方羽笑着说:“是吗,敢问是那位神女下了凡尘。” 蚩乔没在外生活过,只知道阿莎神女这些苗疆的神,她一时有些语塞,但很快就还了回去:“我是什么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什么人?” “在下一届游士,路过此地,口渴了,想要到那江边喝两口水。” 方羽说这话自己都不相信,但眼前的姑娘竟然点了头,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他更加警惕了,荒郊野岭有一姑娘,再怎么样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就在方羽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男声从一旁传来过来,“鬼扯呢。” 女孩有些遗憾的说:“唉,你让他演完行不行啊,好久没看到乐子了。” 方羽这时才发现,树后居然也站着一个人。 那人从阴影当中走出来,方羽才看清他的脸,小白脸长相。 那人手上拿着一张镌刻着字迹的方巾,平转着走了过来:“你这人还真有本事,居然能拿到山寨版的地图,说吧,哪里来的。” 方羽没说话,他脑中闪过的是刚刚身上绷带,难怪这么眼熟,是他身上的衣服,陪了他半年呢,能不眼熟吗。 蚩乔起身,不知往方羽身上撒了什么东西,方羽也躲了一下,但那东西似乎是粉尘,风一扬,再怎么也会粘到身上。 过了一会儿,方羽感到体内很是疼痛,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蚂蚁咬了过后一两天,又痛又痒,总让人想要去挠两下子。 他紧咬牙关,硬生生的将这疼痛忍了下去,还笑的云淡风轻的说:“以前便听说苗疆有一专门审讯用的蛊虫,只需撒一点茵诱粉都能让哑巴开口,没想到会用在我身上,真是三生有幸。” 自称是“神”的女孩说道:“知道的还不少,居然连这都知道,看来是做了不少功课的。” “当然,在下... 在下可是对江湖上的事情还是很熟悉的。”方羽本想装一波大的,但实在是痛痒的厉害,话才刚出口,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蚩乔欣赏着他因为疼痛而面部扭曲的脸,说道:“嗯,看出来了。” 她脚尖轻点,跳上了一棵树上,坐在了一根还没有她大拇指粗的树干上,那树干没有一点倾斜的意思,依旧稳稳当当的侧立于此,仿佛它上面的是一只鸟。 她双手抱在胸前,脚一晃一晃的,说:“这人的嘴还挺硬的,居然连这都能忍。” 姜承恩立在树下,说:“死鸭子嘴硬罢了。” 方羽现在已经疼出来一层冷汗,汗水流淌在他被蛊虫咬出来的伤口上,让他体验了一把伤口上撒盐的快感。 方羽现在觉得这两人简直就是魔鬼,苗疆大祭司都没有他俩心黑手狠。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也要悄悄的来,仇人之子总不好跑到别人的地盘左右蹦哒。 就在方羽疼的快神志不清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像是野兽的嘶吼,本能让他立马又清醒了过来。 远处有一明明灭灭的火光传来,方羽心下一惊,这两个小鬼头在这他能保证即使在带伤的情况下跑路,若来人是苗疆的长老,那他就真得交代在这里。 趁着两人往回看到功夫,方羽想跑,但在苗疆满是蛇虫鼠蚁的地方溜岂会如此简单。 他脚才挪动了几步,就被蚩乔拎着衣领揪了回来。 他很荣幸的被捆了。 远处来人到了跟前,是几个个中年大叔,站在最前面的那人脸上满是岁月留下来的痕迹,看到两人的时候说:“你俩小鬼不出去,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蚩乔笑嘻嘻的说:“我们不留在这里怎么能看到二叔你呢。” 中年男子笑了下,那笑带着点苦涩,脸上写着“被你霍霍的搬出内疆,没曾想还能在这遇到,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说:“别贫,你让小白传信说的那人呢。” 蚩乔指着刚被用藤蔓捆成蝉蛹的方羽,说:“在那。” “嗯,知道了。”中年男子上前去,将盖在方羽脸上的树枝藤蔓拿开,一见到他的脸,中年男子脸上闪过一阵错愕,然后稍纵即逝。 中年男子转身对还在树下的二人说:“我会把他带回去处理的,你们要在天亮之前到灵州城,再不下山就完了。” 蚩乔没见过外人进入苗疆,这是第一次,听到他那明显赶人的话,说:“处理过程都不让我们看吗?” 中年男子反问:“你说呢?” “那好吧。”蚩乔给姜承恩悄悄比了个手势,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第4章 龙泉寺 天光初亮,夜间四处乱飞的萤火虫也都钻进了灌木丛里,只有零星的几只在外面晃晃悠悠。 枝头上的露珠不合时宜的落了下来,刚巧滴到了蚩乔的额头上,这让她乱麻的思绪稍微有了点头绪。 那人是谁,她很确定,在见到那人脸的一刹那,二叔脸上闪过一阵错愕,虽然他霎时收回了表情,但作为平日里骑在老虎头上拉屎的蚩乔来说,她可以算是长辈们的微表情坚定大师,所以她不可能看错。 一个外人是怎么知道悄无声息的穿过十万大山外围且有毒嶂包裹住的外疆,他身上为什么会有以前的苗疆地图,他到苗疆的目的又是什么。 被露珠拉回的思绪被缠成了月老的红线,四处乱飞。 在她思绪翻飞之间,一根手指直直顶着她的额头,蚩乔这时才发现姜某人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走,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那人会怎么样。”姜某人问道。 蚩乔摇了摇头,示意了下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小蛇,说:“你在想屁吃,金刚还跟在我们后面呢,难不成你想把它打晕啊。” 姜承恩脸上的神态贱到不能再贱了,他笑着给蚩乔做了一个“你真聪明,好办法,就用这个了”的表情,说:“这可是你提出来的建议哦,和我没关系。” 就算是一个被要求有点矜持样的女孩子,蚩乔也忍不住想要将脚上的满是泥土的布鞋脱下来,照着他的脸来两下。 即使很想给这人一鞋底板,但一见他一如既往的贱,蚩乔还是觉得蛮安心的。 可她可不想回去给姜承恩背黑锅,果断摇头表示拒绝,“我可不去,你是没被你爸打够?你们家门口的两棵柳树已经秃了,这次应该就是带刺的石榴树了。” 姜承恩不以为意,可能是今天挨的打不够严重,让他成为了一届勇士:“怕啥,只要打不死,那我依旧是翩翩少年郎。” “就你?长的人模狗样,还是别侮辱少年郎这三个字了吧。” “我长的那里人摸狗样了,再怎么也是光风霁月啊,等我们到九州十二城当中,那什么,哦叫江湖男子容貌天榜... ...”姜承恩“啧”了一声,“这那个傻缺玩意取的名,未免也太难听了吧,回归正题,那个榜单一定得换个人坐上首位了。” 蚩乔已经无力吐槽这人的不要脸行径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觉得和这人讲话会掉她的面子。 姜承恩可能就是街上买菜的大妈砖世,他凑近蚩乔,在她面前神神秘秘的吞吞吐吐的,终于将他嘴里的那一口屁给放出来了,“说真的,你真的不好奇吗?” 在姜承恩开始扭捏的时候,蚩乔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是什么结果,但她还是想吐槽一句“这人有病吧”,她学着姜承恩刚才的一套动作,最后也来了一句,“好奇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姜承恩依旧是那姿势,说:“怎么不能当饭吃。” “好奇心害死猫,你是没听说过这句话吗?”蚩乔没有和他继续演下去的想法,将他长颈鹿的头推开,说道。 “我又不是猫,”姜承恩摸着他光滑无比的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样说,”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会有我们苗疆以前的地图。” “不知道,会有以前内疆的地图,那肯定是祖上的人曾经是内疆人,或者是内疆人出去的时候遗失掉落的。” “那也不应该,我们苗疆人与外族人同婚的话,是要在身上下守密蛊的,要是泄露苗疆的消息就会流干鲜血而亡,而且在心里有这个想法就会浑身疼痛不能言,没有谁会说出去的,有外人画下来还不如说是那位族人遗失的。” “不清楚了,万一那人的地图就是那人身亡换来的呢。” 蚩乔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她也否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守密蛊是一种很阴毒的蛊虫,没有人能够忍受它给人带来的痛处,传说当年蚩尤的副手就是死于守密蛊。 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天渐渐亮了起来。 二人终于穿过苗疆外城的毒嶂,成功踏入了苗疆外面的灵州城中。 苗疆也不是什么与世隔绝之地,即使从小生活在苗疆,外面有些什么东西,他们也都见过,但是第一次出来,就算外面是一坨牛粪,在他们眼里都是新奇玩意。 两人土包子进城,东看看西逛逛,直到走到一处卖面的摊铺前。 闻着面条的香味,蚩乔不争气的有些留着口水,大清八早的,走了几个时辰的夜路,现在闻着那味道,她走不动路了,伸手拉住姜某人的领子,说:“饿了。” 姜某人被她逮得快呼吸不上来了,他连忙点了点头,嘴一张一合,发不出一点声音。 蚩乔放开了他,对那边还在做面的老板叫了声:“来两碗阳春面。” “哎好,十文一碗,客官稍等下。”老板的脸瞬间开了花。 二人坐在面摊旁,等着老板上面。 他们旁边坐着一胖一瘦两个大汉,突然胖的那人悄然凑到瘦竹竿近前,自以为很小声的说:“我和你讲...” 有八卦谁不爱吃,二人对视一眼,被昨天晚上吃的兔子附了身,他们的耳朵齐齐竖了起来,只听见一大汉神神秘秘的说,“听说了吗?这一次的武林大会要在龙泉市举行。” 瘦竹竿伸出他细长如树枝的手臂,一拐子把胖大汉拐到一边去,脸上的表情生动形象的写着“你是蠢货吗”,“你这不是废话吗?上一届的武林大会就是龙泉寺胜利,按照惯例,本来就应该在龙泉寺举行。” 胖大汉被他拐了一下也不生气,继续压低声音说:“也是,也不知道龙泉寺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本来二十四门派当中就属他们是倒数第一,三年前突然崛起,一举拿下了头筹。” “你说该不会是修炼什么邪魔歪道了吧?”瘦竹竿是个敢猜的,他也不怕被人听了去,好不避讳的说。 胖大汉可能没想到他会怎么大声,“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他低声的警告:“小声些,听说龙泉寺今年的苦行僧已经到灵州城了。” 瘦竹竿搓了搓他被扇的通红的手臂,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胖大汉的声音更加低了:“我觉得不可能,就那几个和尚庙里面的老秃驴,还邪魔外道呢,我听说上一次他们方丈被人讹了都只会说些什么“慈悲为怀”的话,他们要是真练了什么邪魔歪道,也不知道那讹的能活几天,但他现在拿着讹来的钱到处逍遥快活呢。” 瘦竹竿点了点头,说道:“也是,没听过哪个邪魔歪道这么窝囊的。” 蚩乔听着,她总感觉这两人说的很是不对,但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 就在她想要听些更多的话时,那两人就这么收拾收拾东西走了,直接走了! 蚩乔竖起来的耳朵不甘心的放了下来。 现在天才刚刚亮,街上的行人很少,老板见他们感兴趣,将他们二人的阳春面端上来,对他们说:“你们是里面来的吧。” 二人不摇头也不点头,那人自顾自的说:“一看你们就是里面出来的,这附近的人我都认识,也就几个新面孔,你们鞋上的泥都没擦干净,刚出来不久吧。” “这龙泉寺是二十四门派当中的大门派了,他们每一年都会有有僧人下山,从雍州城三步一跪,五步一叩首,一路为沿边百姓祈福,围着九州十二城走上那么一圈。” “难道他们为百姓祈福后百姓就不会受苦了吗?”蚩乔终究是一个苗族人,她无法理解汉族这样的行为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众生皆苦,没有人能帮助他们受罪,也没有人能代替他们受罪。 卖面的那人没有回答蚩乔的话,反而是去招呼来这吃面的几人。 姜承恩在饿猪扑食,蚩乔被彻底忽视了。 那几人应该是要到码头搬运东西,他们全都穿着短打,每个人手上有几张饼子,对老板大喊:“来碗阳春面。” 老板手脚麻利的做好了一碗面,将那碗面叠在四个空碗上,抓起五双筷子,一块端着放在大汉们围坐在一起的桌子上,笑着说:“今天八月八,还要来这码头搬货呢?” 其中一个黑黝黝的汉子拿起筷子将那碗面分成了五碗,说:“这世道,不做工不得饿死啊,今年八月八,工钱60文一天呢,我们来做半天,还能赚个30文呢,哎,给我们加点汤。” 老板接过碗,去打汤了。 五个人,分着这十文一份的阳春面,每个人两文钱,还是在八月八这样的大日子里。 蚩乔埋头吃面,吸溜两下把碗里的面吃完了,在桌上放了二十文钱,拽着还没吃完的姜某人走了。 路过卖面老板时,蚩乔好像听到了一声“应该是慰藉吧 ”,那声音极低极轻,险些被早起的知了盖住了。 第5章 蛇守 方羽是被一阵“醇厚”的臭味熏醒的,没错就是“醇厚”,那味道好像是泡在酒里面的东西腐烂发酵而来,闻一口都会让人七窍变成五窍,有两窍仿佛失去了它们的判断能力。 他屏住呼吸,慢慢转动着昏沉的脑袋,撑起身子,想看看四周的环境,睁开了眼睛,视线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 本以为是躺尸时间有点长,眼睛会有一瞬间的看不见,但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依旧看不见, 口腔里全是那醇香无比的味道,久久散不下去,耳边不时传来细小生物不停走动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在看不见的黑暗当中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摸索着想要从地上站起身来,“咔”的一声脆响传来,他手上好像有一层粘腻的东西,也不知是压到什么东西了,原本就“醇厚”的味道此刻加入了一些调节剂,味道更是一言难尽。 在“咔”的一声后,“簌簌簌簌”的声音更响了,像是有无数蛇虫在地上蠕动后,摩擦产生的声音,而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四面八方朝着方羽而来。 大腿传来一阵痒意,方羽猜测大概是有什么虫子爬到了他的裤腿里,手伸进裤子里,捏住了什么硬硬的东西,那东西很硬,有点像黄金甲虫,方羽原本还担心自己会被蛊虫啃成无数碎片,现在拿着这玩意,瞬间不担心了,因为是早晚的事情。 “醒了。”一道女声传来,声音略高且明亮,还带着一点威严,应该是一个久居高位的中年女人。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阵强光,方羽的眼睛被光射的一阵刺痛,他本能的闭上了眼,缓了一会后适应了光线,才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座堪比牢房的屋子...这样说也不对,这本来就是苗疆的牢房,房梁上吊着几条蛇,在上面交织蠕动,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不远处还有一扇相当敷衍的门——一半坏的,靠在墙上,另外一扇门上有一个洞,目测一个二百斤的胖子也能轻而易举的钻出去,这门也不知道拿来干嘛用的,当柴烧都嫌它烧的火不够旺。 即便这门如此敷衍,方羽也没想迈出一步,先不说门口站着的那人,就这牢房他都迈不出去——苗疆的牢房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蛇守,是苗疆特意用来关押人用的,门虽然是一个摆设,但是门后的毒蛇可不是摆设 ,只要迈出一步,那就等着准备二尺白布,随意在山上找个坑,躺下去得了。 门外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衣服,裙摆间绣着一些细小的铃铛,每走一步,地上打结成团的虫子四处逃窜,很快就没了影子,连房梁上吊着的那几条蛇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好似没存在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羽看见她的脸的一瞬间,就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他呲牙咧嘴的暗骂,“倒霉神那背时玩意,昨天就该喝两副李瞎子开的符水。”——这女人和那个自称“神”的二货八成是母女了,长相至少有七分相似。 看着她一步步迈过石坎,走到牢房前,方羽总觉得这人看他的眼神很是复杂,像是一种怀念、惋惜还有一丝无法忽视的恨铁不成刚,方羽总觉得,那眼神不是在看他,反而是透过他看着其他人。 她看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开口,问:“你是昆仑的人?” 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她脸上的神情却十分笃定,方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伸手抓了抓他鸡挠狗刨的头发,说:“我说这位...大娘,我是那里人和你没什么关系吧,你问这么多干嘛。” 蚩凌被他的“大娘”差点呛到,“和你娘倒是长的像,只是性子和你爹一样,真是让人不喜。” 他从小父母双亡,是一个孤儿,被师父养大,从小听师父说父母年轻时候有多么惊才绝艳,两人是怎样的风光无限,可对于他来说,这两人不过就是有血缘的陌生人,对他来说,还比不上看门派的大黄重要。他对那两人提不起兴趣,反而像一个二流子一般,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侧躺了下去,吊儿郎当的说:“我娘?哟,没想到您还认识我这个人嫌狗憎的玩意的娘呢,我还以为我是哪个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呢。” 他这泼皮无赖的模样也没让蚩凌脸色有半分变化,“看来你这家伙跟着昆仑山那老愤青学了不少本事,就连他这破皮无赖也学的像模像样的,就差拿个碗去街上要饭去了。” 方羽也不在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了一颗糖,丢到嘴里,歪着头,还算有点涵养,知道说话要对着人说,面向蚩凌含糊不清的说:“那当然了,我师父告诉我,人生不过就两件事情最重要,一件是自己活的自在,另外一件就是让别人活的不自在。” “人老成老邦菜了,还这么不要脸。”蚩凌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走出去的蚩凌,方羽心中可不像他表面安生,趁着蚩凌不注意的时候,他用手勾住房梁,轻轻一个起跳,尽量避开方才蛇虫钻进去的地方,卡在蚩凌出门后一两秒的时间,像猴子一样,窜了出去。 看向方羽逃走的方向,姜景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问:“就怎么放他走了?” 蚩凌把姜景和搭在她肩上的手拍下来,说:“不放他走你还要请他吃两顿?” 姜景和低着头,认真的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嗯...全虫宴也不是不行,我想想,水蜘蛛、爬沙虫、蚂蚁蛋这些,足够做上桌菜,让他吃了以后回味无穷,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也就你想这些损招。” 吃完面,蚩乔二人就在街上转了起来。远处山尖上的寺庙敲起了钟,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来卖东西的、买东西的,将原本还显得空旷的大街填的满满当当,可能是好不容易能过一个节,连光屁股蛋玩泥巴的小孩也都换上了新衣,到街上来买他心心念念的糖葫芦,这让整条街都被活人侵袭了。 蚩乔他们走走停停,在一卖扇子的摊位面前停了下来,蚩乔被一把扇子吸引,刚要拿起来,就被一道高声尖叫刺穿耳膜。 “非礼啊,救命啊!”尖锐的女声瞬间把周围讨价还价声、磨刀声、嬉闹声、剁肉声压了下去。循着声望去,一个长相还算周正的女孩站在路边,头上带着一根已经枯黄的稻草,奋力的想要挣脱开禁锢住她的两个大汉,而她面前正站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不明生物。 卖扇子的老妪杵着拐杖,浑浊的双眼望着那边正在上演的荒唐事,状如无意般说:“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娘死爹不爱,想把自己卖了又遇到这黎府的纨绔少爷。” 老妪说话的声音,二人刚好能听到。 而在老妪身后有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那黎府的小少爷看上了她,就是她的福气,不愿意嫁给他当小妾,真是不会享福。你以为谁都是你这个老太婆,当年不愿意嫁给陈员外,故意打断一条腿,还以为你多清高呢,现在还不是瘸着你这条破腿,在这卖破扇子。” 从二人的谈话中,蚩乔大致了解了缘故,无非就是话本里面写的恶霸强抢民女的那点事,但因为恶霸有点臭钱,没人愿意上前帮忙,也没人敢上前帮忙,平民百姓就算想上前帮忙,也想怕沾染上那瘟神。 大多话本里这样的事情最终都会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子上前帮忙,但话本终究是话本,那英雄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乔女侠不是平民百姓,也不是白衣大侠,但是她要抢活。 在姜承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乔女侠已经冲上前去,左勾拳右抬腿把那两个大汉踹成叠罗汉,再把纨绔公子踢到了他脚边,而姜承恩也不负蚩乔的期望,把他像踢什么脏东西一样踢远了。 纨绔公子躺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闭着眼睛就开始“嗷嗷”叫唤,叫唤之余还不忘大喊他手下的那两个小兵:“你们两个蠢货,还不快来扶我起来。” 纨绔公子被扶着狗刨式爬了起来,他一手撑着生锈的腰,指着乔女侠大放厥词:“我要杀了你们。” 结果可想而知,他生锈的腰还没伸直,三人又成了叠叠高。 “你们知道我小姨是谁吗!?”纨绔公子很幸运,被压在中间,咬牙切齿的说,“还有你这个蠢蛋,还不快给本少爷起来,不想要命了!” “不知道,按照套路,你不应该说的是:我知道你娘是谁吗,你怎么回事,是没娘还是咋地。”蚩乔抬手掏了下耳朵,对着他的脸,把手上的空气吹给了他。 纨绔大少爷更加抓狂了,他指着蚩乔,“你才没娘!我小姨是外疆大长老黎冉,你等着,今天不把你们两剁了喂蛊虫我就不姓黎,还有你这个小贱人。” 黎冉,外疆大长老?我怎么不知道。 蚩乔眼神询问姜承恩,得到他摇头的否定答案,这年头,连大长老都有人认领了? 考试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蛇守 第6章 秋姑 在苗疆,大长老的职务本来是很吃香的,但由于二十年前的一件往事,导致现在外疆大长老的职务一直空缺了下来,没成想,今天会在这里看见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大长老的侄子,这也是一桩奇闻异事了。 蚩乔抱着手,笑着说:“唉,你小姨是什么时候当上大长老的,我们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纨绔少爷“哎呦哎呦”的叫唤着,听到蚩乔这样问,马上说:“她什么时候当上的管你什么事,你就等着吧。” 刚才清秀的女孩不知何时站到了蚩乔的身后,她轻轻拉了拉蚩乔的衣服,怯懦的说:“你们还是快……快跑吧,他小姨就是外疆的大……大长老,……年初的时候当上的,刚才已经有……人去报信了。” 原本这女孩在街上的尖叫声如此大,蚩乔还以为她是一个有点胆量的女孩子,可现在看她这样,蚩乔心中的怜惜之情更甚。没想到所谓的大长老还是年初的时候任选的,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外疆的长老一般都是三年一换,要换也应该明年才换,怎么可能今年就换了,而且还是一个早就已经成为空壳子的职务。 蚩乔把女孩推到一边的人群当中,说:“别怕,我到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大长老长什么样子,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上前,一会不注意踢到你那就真的是罪过了。” 纨绔少爷见自个儿就这样被忽视了,刚巧他的援兵来了,他指着蚩乔,对那边走过来的一大群家丁状的人大叫道:“你们这群蠢货,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快给我抓住她。” 远处走来的那些人都动了,只是没有按照纨绔少爷的话上前去,反而是很有默契的往两边让了开来,从他们之中走进来了一个端庄典雅的女人。纨绔少爷一见到女人,连滚带爬的打算从人群的缝隙里挤出去,但被刚和他一块儿的两个家丁逮住了。 他转头面对女人,谄媚笑道:“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女人对纨绔少爷的话充耳不闻,上前就对着他的脸扇了下去:“混账东西,你平时招猫逗狗也就算了,现在竟干出在大街上强抢民女的事情,你这样做要让我们黎家人的脸往哪儿搁。” 这发展将蚩乔看的一愣一愣的,听刚才纨绔少爷的话,还以为家里面是些刁蛮任性的长辈,没相到这长辈也是一个伸手就是一巴掌的货,那纨绔少爷的脸上清晰无比的巴掌印在他的脸上闪闪发光。 纨绔少爷泫然欲泣的抬起脸,满脸写着我很委屈的看着那女人,表情就好像是冷宫里面的妃子,期期艾艾的说:“娘,你干嘛打我?” 女人一脚把纨绔少爷踢翻在地,指着他的鼻子说:“我怎么打你?我打的就是你这个狗东西,竟然当街强抢民女,你的礼仪教养呢,被自个的狗嘴吃了吗?” 纨绔少爷更像冷宫妃子了,他躺在地上“嘤嘤嘤”的直叫唤,显得整个人都委屈极了,而他尖嘴猴腮的模样配上他要哭不哭的表情,当真是——让人倒胃口。 女人没理会躺在地上直叫唤的纨绔公子,在周围打量一眼,而后看向在人群当中的女孩,上前说:“姑娘见谅,这个混账玩意被他爹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而后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女孩,说,“这是一点心意,就当是赔个不是,晚些会给再送上些赔礼的。” “不……不……不用。”女孩一直摇头摆手,连连后退。而女子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女孩乱晃的手拦了下来,将荷包放到了女孩的手上,转身看了蚩乔一眼,对他们两人点了点头,拎小鸡仔一样,把纨绔黎大少拎了起来,提起就走了。 女孩任然不甘心,想要追上去把荷包还给女子,被蚩乔拦了下来。 “既然都给了你,那你就收下。” 田二丫低着头,仿佛要把自己的头折叠到胸前,低声的说:“谢谢你们。” “不用谢,既然没事儿了,那我们就走了。” 蚩乔和姜承恩转身走了。人群见没有热闹可看,一哄而散了,但仍旧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眼睛一直盯着田二丫手上的荷包,他们的眼神就好像要把荷包刺透,看一下里面究竟有多少真金白银。 田二丫注意到了那些不善的眼神,整个人都瑟缩了起来,她想跟上蚩乔二人,但被几个壮汉拦了下来。 “虞姬,你可有悔。” “妾随大王生死、无悔。” 蚩乔山猪吃不了细糠,品不来台上二人的郎情妾意,百无聊奈的转动手上的茶杯,搞不明白面前的姜承恩是怎么听的如痴如醉的。 买完老妪那的扇子后,二人原本在街上乱逛的,但路过的西府二院的时候,姜承恩被吸引住了耳朵,硬生生的拖着蚩乔走了进来。 蚩乔把身上能把玩的东西都把玩了个边,就连在腰间别着的扶桑都被她取下来擦了擦。当她取出扶桑的一瞬间,原本坐在他们周围的人都以她为圆心,跑了个彻底,就算后来她把扶桑别回腰间,那些人也都没有再上前。 无聊至极的蚩乔,品不来台上的凄婉爱情,还品不来四周时不时会有的八卦声吗?她支棱起耳朵,到处听那些低声交谈的声音。 “张夫人,你们听说了没城西的那户人家的孩子被秋姑抓走了。”一道悦耳声音传入蚩乔的耳中。 秋姑?这是个什么东西? 声音是从他们楼上传来的,听大致方位应该在他们的左前方。蚩乔抬头望去,刚好可以看到那个位置坐着两个女子,但靠里的女子只能看见一截手臂,穿的应该是粉色衣衫。 蚩乔踢了踢还沉浸在台上戏子婉转凄凉的声音当中的姜承恩。姜承恩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把蚩乔的腿又给踢了回去,依旧忘我的沉醉于戏曲当中。 见他还这般,蚩乔也没把他从戏曲中拉回思绪的想法了。楼上对话依旧在继续着。 一个声音略带沙哑的人惊讶的说:“啊,秋姑不是只在雍州城附近出现吗?” 坐在靠围栏边的女人也很惊讶,她震惊的望着靠里的女子,问:“你还不知道吗,灵州城早就出现了秋姑。” 蚩乔不太能看得清里面那人的动作,根据她衣服晃动的频率,大致猜到她在摇头,而女子的让她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我不知道。” 外面的妇人抿了口茶,说:“难怪昨天我还看见你家那小子一个人在府门玩,你可要当心点。” 粉色衣衫的妇人抬起了胳膊,应该是捂住了自己的嘴,低声说:“那我回去一定要看好我家到处乱跑的臭小子。” 靠外的妇人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摸了摸粉色衣衫的脸,声音放大了说:“唉,你最近是不是偷偷擦了什么粉,看起来越发水灵了。” 听到她们已经转移话题了,蚩乔也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想法了,她低着头,在思考秋姑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会和小孩扯上关系。 蚩乔脑中一直想将这秋姑,小孩联系在一起,但没有一点儿头绪,就连戏曲是何时谢幕的都不知道,还是姜承恩撮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干嘛呢?” 蚩乔把刚才姜承恩撮她的拿一下还给他,才说:“在想秋姑。” “秋姑,你想这玩意干嘛?” 两人从小差不多一块儿长大,居然有姜承恩知道但乔女侠不知道的东西? 蚩乔不相信,问:“你知道秋姑?” “知道啊,食人婴秋姑嘛。”见蚩乔已经站起身打算走路,姜承恩连忙把桌上的两个茶盖朝上,放在茶碗中,“你怎么想到这个了?刚才不会就是听到了这个吧?” 蚩乔走在姜承恩的前面,微微转头,疑惑的发问:“食人婴?” 见她这般模样,姜承恩就知道她没有认真看完当初大祭司给的书,便解释道:“在《菽园杂记》有记载:北方老妪**十岁以上、齿落更生者,能于暮夜出外食人婴儿,名秋姑。这书还是你娘要求看完的,好在现在已经在外面了,不然你就等着被她扇成半扇吧。” “秋姑,食人婴。”蚩乔点了点头,嘴上念念叨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身后还跟上了一个小尾巴。 “一会儿我们……”蚩乔本想转身和姜承恩说今晚去城西看看的,但未成想身后的并不是姜承恩,而是今天在街上的那位女孩。 女孩头上的草已经没了,身上依旧是今天穿的那身衣服,但身上多了很多脚印,原本被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真就成了树上的鸟窝,脸上还带着一些血印子,整个人都显得狼狈极了。 当蚩乔望向她时,她期期艾艾的抬起头来,眼泪要落不落,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苗疆的女子全都是身强体壮,就算哭,苗疆女孩都是一边揍人一边哭,从来没见过这样眼泪欲掉不掉的,瞬间她手足无措的说:“你……你别哭啊。” 《菽园杂记》记载:北方老妪**十岁以上、齿落更生者,能于暮夜出外食人婴儿,名秋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秋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