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与荆棘皇后》 第1章 魔咒 魔镜冰冷的光泽,像深冬寒夜凝结的冰面,映着我这张被无数人赞誉过、也被时光悄然侵蚀的脸。每一次呼吸,都在这死寂的寝殿里凝成一小团转瞬即逝的白雾,旋即消散。壁炉里的火焰徒劳地舔舐着空气,却驱不散这沁入骨髓的寒意——一种并非源于温度,而是扎根于灵魂深处、日夜啃噬的寒意。 我走近它,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之上。华丽的裙裾拂过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面,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沙沙声。指尖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颤抖,轻轻拂过镜框上繁复古老的荆棘纹路。那冰冷的触感,瞬间顺着指尖窜遍全身,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死死锁住镜中那个穿着华贵紫袍、金发璀璨却眼神空洞的自己。 声音干涩得如同在砂纸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 “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王国里最美丽的女人?” 问出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期待与恐惧。时间在死寂中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冰凌缓慢刺穿血肉。 镜面深处,仿佛有幽暗的潮水开始无声涌动,汇聚,最终凝成一张模糊的、属于白雪公主的脸庞。少女的肌肤胜雪,乌木般的黑发衬得小脸愈发精致脆弱,红唇如同初绽的玫瑰。镜中传出那熟悉得令我灵魂为之扭曲的、毫无波澜的冰冷宣告: “我的主人,王国里最美丽的女人,是白雪公主。” 又是她! 一股狂暴的、毁灭性的火焰猛地从心脏深处炸开,瞬间烧尽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只剩下灼热的狂怒。我甚至能尝到喉咙深处翻涌而上的血腥味。为什么?为什么永远是她?!那个怯懦的、只会用无辜眼神看人的小东西!凭什么?! “不——!”尖利的嘶吼冲破喉咙,连我自己都被那声音里蕴含的疯狂和绝望惊得一颤。握紧的拳头,带着凝聚了所有怨恨的力量,狠狠砸向镜面!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预想中镜面彻底粉碎的画面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镜面中央蛛网般蔓延开来的数道裂痕。我的指骨剧痛,皮肤被锐利的裂口边缘割破,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在光滑冰冷的镜面上蜿蜒流淌,像几条诡异的小蛇。 镜中的景象在裂痕中扭曲、碎裂。我的脸,那张因狂怒和绝望而扭曲变形的脸,被无数道裂痕切割得支离破碎,每一块碎片都在疯狂地晃动,眼神里燃烧着近乎地狱的火焰。镜框上那些荆棘的纹路,仿佛被我的鲜血唤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暗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声音,不再是那冰冷无情的宣告,而是像毒蛇钻出洞穴般嘶哑、粘腻,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蛊惑,从镜面深处、从那些裂开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直接钻进我的脑海: “我的主人…您最渴望的…最想得到的…真的是‘最美丽’这个空泛的头衔吗?” 那声音顿了顿,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的钩子,狠狠刮过我的神经: “还是说…您真正渴望的…其实是…得到她本身?” “轰——” 仿佛一道裹挟着无尽黑暗的惊雷,在我早已腐朽不堪的灵魂深处炸开。那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碎了我精心构筑了无数年的、名为“嫉妒”的坚固堡垒。那堡垒之下,被深深掩埋、用最肮脏的泥土和最坚硬的石头封死的真实深渊,骤然暴露在刺眼的电光之下——那里翻涌的,根本不是纯粹的恨意,而是某种更加粘稠、更加滚烫、更加…令人作呕的东西。 是占有欲。是焚烧一切理智、想要将那抹纯净彻底染黑、彻底攥在手心揉碎的疯狂渴望!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华丽的紫色天鹅绒长袍发出沉闷的声响。镜中那张被裂痕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脸,那双眼睛里的狂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被最深的秘密猝然曝露于天光之下的极致惊恐和……一丝扭曲的、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解脱? 得到她?得到那个……白雪? 这个念头本身,就比最剧烈的毒药更能腐蚀心智。 壁炉里最后一点火星不甘地跳动了一下,彻底熄灭。寝殿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只有那面布满裂痕的魔镜,在黑暗中幽幽地散发着微弱而诡异的光晕,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镜面上,我的血还在缓慢地流淌,沿着裂痕的轨迹,勾勒出一幅狰狞的图腾。 黑暗浓稠如墨,无声地吞没着寝殿里每一寸空间。方才那场由魔镜点燃的、足以焚毁灵魂的惊雷,并未平息,反而在死寂中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执拗的意志,在我的血液里缓慢流淌。得到她……这个念头一旦被那面邪恶的镜子释放出来,便如附骨之疽,再也无法剥离,反而在黑暗中疯狂滋长,缠绕住每一寸神经。 我离开了那面带来诅咒的镜子,像一个在深海中行走的幽灵,无声地飘过空旷冰冷的殿堂。沉重的橡木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冷的墙壁,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个孩子曾经奔跑时留下的、微弱而虚幻的暖意。那暖意早已消散,只留下更深的冰冷,刺痛着我的神经。 通往地窖的石阶盘旋向下,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和陈年木头的腐朽气味。墙壁上插着的火把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将我的影子拉长又扭曲,投在粗糙的石壁上,像一头伺机而动的怪兽。 地窖深处,一张布满灰尘的木桌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东西。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昏暗的火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诱人的深红。饱满的弧线,光滑的表皮,像凝固的、最醇厚的血液。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致命甜腻的香气,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钻入鼻腔,直抵灵魂深处最阴暗的角落。 毒苹果。 我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光滑的表皮时,顿住了。指甲修剪得异常尖锐,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像某种猛禽的利爪。一种混杂着毁灭与创造的奇异快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得到她……让她永远停驻在这一刻,这最完美、最纯净、也最脆弱的一刻。让她成为一件只属于我的、永恒的藏品。 冰冷的果皮触感传来,指尖微微用力,将它牢牢握在掌心。那沉甸甸的质感,像握着某种命运的砝码。我转身,裙裾带起微弱的尘埃。脚步踩在石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一步步走向那扇通往外面世界的、被风雪封堵的橡木门。 门外,是另一个地狱。 森林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参天的古木在狂暴的风雪中扭曲、呻吟,粗壮的枝干像狂舞的黑色巨蟒,在灰白色的混沌天幕下疯狂抽打。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呼啸着,如同万千厉鬼在嘶吼,鞭子般抽打在脸上,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灌满了冰碴。深紫色的天鹅绒长袍瞬间被浸透,沉重地贴在身上,吸走了所有残存的暖意,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裹尸布。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膝的积雪中。靴子早已湿透,每一步都陷得更深,每一次拔出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视线被狂舞的雪片遮蔽,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魔镜那蛊惑的低语,仿佛被这风雪放大了无数倍,在耳边疯狂回响:“得到她……得到她……” 那声音不再是诱惑,而变成了一种尖锐的、无法摆脱的诅咒,混合着狂风的尖啸,几乎要撕裂我的耳膜和仅存的理智。冰冷的苹果紧紧攥在手中,那沉甸甸的质感成了此刻唯一的锚点,提醒着我此行的目的。 风雪愈发狂暴,像一堵移动的、白色的巨墙压来。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狂暴的自然之力彻底吞噬、冻僵成一尊冰雕时,前方不远处,一棵被暴雪压弯了腰的巨大冷杉树下,一抹突兀的、与这死亡灰白格格不入的颜色,骤然撞入了我模糊的视野。 那是……一抹红。 一种极其纯粹、极其鲜亮、如同凝固火焰般的猩红,在漫天惨白的映衬下,灼痛了我的眼睛。 心口猛地一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脚步不受控制地加快,踉跄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积雪被粗暴地推开。 是她! 白雪公主。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巨大的树根凹陷处,几乎被厚厚的积雪掩埋了大半。那身猩红的斗篷像一朵被狂风骤雨蹂躏后、即将凋零的玫瑰花瓣,覆盖在她身上。乌木般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沾满了细碎的冰晶。嘴唇是那种近乎透明的青紫色,微微张开着,像离水的鱼。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被风雪精心雕琢的脆弱冰像,只有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冰晶气息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微弱的挣扎。 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了。狂风的嘶吼,树木的呻吟,魔镜的低语……全都退到了无限遥远的地方。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我站在她面前,像个闯入者,一个被风雪和命运驱赶至此的、满身罪孽的幽灵。 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剧烈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那是一种混杂着狂喜、毁灭欲和某种更深邃、更粘稠东西的漩涡。就是她,这个无数次出现在魔镜中、让我恨之入骨又魂牵梦萦的小东西,此刻毫无防备地躺在我面前,脆弱得像初春枝头即将融化的冰凌。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在她身边单膝跪了下来。冰冷的积雪瞬间浸透了膝盖处的衣料,寒意刺骨,却丝毫无法撼动我此刻沸腾的血液。 指尖,带着一路跋涉沾染的雪水和泥土的污迹,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颤抖,伸向那张苍白的小脸。 冰冷的触感传来。她的脸颊,像最上等的寒玉,光滑,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指尖沿着那冰冷的弧度,小心翼翼地滑过,如同鉴赏一件稀世珍宝。然后,停驻在那微微张开的、毫无血色的唇瓣上。 那柔软的触感,即便在濒死的冰冷中,依然带着一丝属于生命的微妙弹性。 就在我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占有欲,轻轻摩挲过她下唇那柔软的弧度时—— 那双紧闭的、覆盖着冰晶的长睫毛,毫无征兆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地、极其困难地睁开了。 眼睫上的冰晶簌簌落下。 那双眼睛,如同被遗忘在寒冬森林深处的两泓清泉,带着初醒的迷茫和巨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它们先是失焦地望着上方狂舞的雪片和扭曲的黑色枝桠,瞳孔里映着混沌的天光。几秒钟后,那涣散的目光才艰难地凝聚,缓缓地、一点点地,向下移动,最终,定格在我的脸上。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风雪依旧肆虐,但在这小小的、被巨大冷杉勉强庇护的角落,空气凝滞得如同琥珀。 她小小的身体在猩红的斗篷下难以抑制地颤抖着,每一次细微的哆嗦都牵动着我的心跳。那双清澈得能映出灵魂的眼睛里,最初的迷茫和恐惧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扩散,最终沉淀下来,凝聚成一种难以形容的、近乎认命的复杂神色。 没有尖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穿透灵魂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光亮。 她的嘴唇,那被我指尖摩挲过的、青紫色的唇瓣,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一个微弱得几乎被风雪声瞬间吞没的气音,带着冰晶碎裂般的颤抖,艰难地逸出: “母…母后……” 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却像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进我的脑海。 她认得我。即使在这样的绝境,即使面对着带来死亡的我,她依然认出了我。那一声呼唤里,没有刻骨的仇恨,只有一种……一种让我灵魂为之战栗的、无法解读的东西。是绝望?是依恋?还是……某种更深邃的祈求?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那冰冷苹果坚硬的棱角,深深硌进我的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这声呼唤带来的冲击万一。 她看着我,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模样——发髻散乱,金发沾满雪片和枯枝,华贵的紫色长袍被泥泞和雪水浸透,狼狈不堪,而我的眼神……想必是燃烧着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火焰,扭曲而疯狂。 她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我狰狞的脸上,移向我那只依旧停留在她唇边的手。 那只手,因为一路的寒冷和方才的跋涉,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青白色,指甲尖锐,上面甚至还沾着一点方才在寝殿砸碎魔镜时留下的、早已干涸发暗的血迹。 她的视线停在我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那双清泉般的眼眸,再次抬起来,静静地望进我的眼底深处。她的嘴唇又动了动,这一次,声音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带着一种孩童般直白的、近乎残酷的平静,穿透呼啸的风雪,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您的手……比雪还要冷呢,母后。” 比雪还要冷……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冰的毒针,精准地刺入我灵魂最深处那个刚刚被魔镜撕开的、血淋淋的伤口!那里面翻涌的、被我强行命名为“恨意”的滚烫岩浆,仿佛被这句话瞬间冻结、凝固!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混杂着羞耻和被看穿的剧痛,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几乎将我吞没! 她不是在控诉,她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到残忍的事实。 我的手,确实比这漫天风雪还要冷。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无法被任何火焰温暖的冰冷。 “呵……”一声短促的、破碎的、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笑还是哽咽的声音,从我紧咬的牙关里逸出。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毁灭一切的烈焰,在遭遇这极致冰冷的瞬间,非但没有熄灭,反而以一种更加扭曲、更加不可理喻的方式轰然爆燃! 烧尽所有的犹豫,所有的伪装! 我猛地抬起那只被她称为“比雪还冷”的手!掌中紧握的毒苹果,那饱满圆润的深红色果实,在昏暗的风雪天光下,像一颗凝固的、剧毒的心脏。 没有半分迟疑,五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嵌入那光滑冰冷的果皮!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深红色的果肉在巨大的压力下瞬间爆裂开来!汁液,那粘稠得如同血浆般的液体,混合着碎裂的果肉,从指缝间疯狂地、汩汩地涌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腻香气,带着一种死亡般的诱惑,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霸道地压过了风雪的气息。 我俯下身,那张被疯狂和某种病态执念彻底扭曲的脸庞,逼近她苍白惊恐的小脸。近得能看清她瞳孔中自己如同恶鬼般的倒影,近得能感受到她因为极度恐惧而骤然停滞的微弱呼吸。 沾满了粘稠猩红汁液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她冰冷的下颌。 “乖……” 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粘稠的毒液,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低语: “这才是……能温暖你的‘毒’。” 话音落下的瞬间,沾满了毒汁的手指,带着一种混合了毁灭与献祭般的狂热,强硬地撬开了她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唇瓣。 那粘稠、冰冷、带着致命甜腻的液体,不容抗拒地、一滴一滴地,渗入她毫无防备的口中。 她清澈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像受惊的小鹿,映满了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而微弱的呜咽,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却被我死死按住。猩红的汁液沿着她苍白的嘴角溢出,蜿蜒滑落,在她精致脆弱的下巴上,留下一道刺目而妖异的血痕。 温暖?呵……多么讽刺!那冰冷的毒汁滑入她喉咙的瞬间,她小小的身体猛地绷紧,随即开始剧烈地抽搐!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绝望的抗拒。原本就苍白如纸的小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活气,蒙上一层死寂的青灰。那双刚刚还映着风雪和我的倒影的清亮眸子,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的涟漪疯狂扩散,最终,所有的光都迅速地、无可挽回地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明灭。 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终于,沉重地、缓缓地垂落下去,覆盖住那双曾清澈见底的眼睛。最后一丝微弱的、带着冰晶气息的呼吸,也彻底停止了。 她像一朵被骤然掐断了根茎的花,在我臂弯里彻底瘫软下去。小小的头颅无力地后仰,靠在冰冷潮湿的树干上,乌黑的发丝散乱地贴在毫无生气的脸颊上。嘴角残留的那抹猩红毒汁,在灰败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异、刺眼。 结束了。 风雪依旧在头顶的树冠间疯狂咆哮,卷起漫天雪沫,如同为这一幕无声地奏响挽歌。冰冷的雪花落在她失去温度的脸颊上,不再融化。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棵在风雪中呻吟的冷杉,还有树下,我怀中这具迅速冰冷下去的、小小的躯体。 胸腔里那团焚烧一切的烈焰,在目睹她生命之火彻底熄灭的瞬间,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奇异地、骤然转化了形态。那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深洋底部万年不化的玄冰般的满足感,沉甸甸地、带着某种令人颤栗的永恒意味,落入了我灵魂的最深处。 成功了。她终于……永远地停驻在了这一刻。这最完美、最纯净、也最脆弱的时刻。再也不会长大,再也不会离开,再也不会……属于任何人,除了我。 我俯下身,手臂穿过她冰冷的膝弯和后背,将那具轻得如同羽毛、却又沉得如同整个世界的小小身体,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猩红的斗篷垂落,在惨白的雪地上拖曳出一道蜿蜒的暗痕。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我的颈窝,冰冷的小脸贴着我的皮肤,那寒意直透骨髓。我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她冰凉小巧的耳垂。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风雪中。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刻入灵魂契约般的宣告,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她再也听不见的耳中: “现在……”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我收紧手臂,将她冰冷的身躯更深地、更紧地嵌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 “……你永远属于我了,我的小公主。” 冰冷的雪花落在我扬起的唇角上,瞬间融化。我抱着我永恒的藏品,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没膝的积雪,向着森林深处,那座矗立在黑暗与风雪尽头、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古老城堡走去。身后,雪地上那道猩红的拖痕,很快便被新的风雪无情地覆盖、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2章 第 2 章 我抱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风雪中跋涉。城堡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终于,穿过那扇沉重的大门,我抱着她走进了城堡最深处的密室。 这里阴暗而寒冷,正适合安置我的小公主。我轻轻地将她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冰棺中,她就像一朵沉睡的白玫瑰,安静而美丽。那身猩红的斗篷依然披在她身上,鲜艳的红色与她苍白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美得令人窒息。 我凝视着她,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想要将这一刻永远刻在脑海里。她的肌肤依然如寒玉般光滑,却再没有了温度。我拿出那面魔镜,对着它轻声说道:“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魔镜中浮现出她安静沉睡的模样,声音低沉而冰冷:“是白雪公主,她永远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听到这句话,我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她将永远以这副最美的模样存在,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夺走她的美丽,她只属于我。 然而,就在这时,城堡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皱起眉头,走出密室查看。只见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闯入了城堡,为首的是一位年轻英俊的王子。他眼神坚定,大声喊道:“邪恶的皇后,快交出白雪公主!” 我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你们以为能从我这里带走她?做梦!”王子握紧手中的剑,带领骑士们向我冲来。我施展出魔法,一道道黑色的烟雾从地面升起,缠绕住那些骑士,让他们行动变得迟缓。 但王子却异常勇猛,他冲破烟雾,直逼我而来。我与他展开了激烈的战斗,魔法与剑的碰撞在城堡中激起阵阵火花。战斗中,我不小心被他的剑划伤了手臂,鲜血滴落在地上。 就在我分神的瞬间,另一位骑士趁机冲进了密室。当我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冲进密室,看到那骑士正抱着白雪公主的冰棺往外跑。王子也趁机追了上来,将我拦住。 我疯狂地攻击他们,想要夺回我的小公主。但他们人多势众,我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就在冰棺即将被带出城堡时,我拼尽全力施展出一个强大的魔法,一道巨大的冰墙在城堡门口升起,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王子和骑士们愤怒地看着我,不断地攻击冰墙。我趁机夺回冰棺,将它抱在怀中,眼中满是警惕与愤怒:“谁也别想带走她!谁也不行!”王子看着我,眼中充满了仇恨:“你这个邪恶的女人,你对白雪公主做了什么!她是我心爱的人,我一定要救她!” 我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与偏执:“心爱的人?她只能属于我!她永远都是我的小公主!”说着,我再次施展魔法,整个城堡开始剧烈震动,无数的石块从天花板掉落。我抱着冰棺,在混乱中寻找着藏身之处,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守护住这份属于我的“永恒”。 剧烈的震动让城堡的穹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我抱着冰棺跌跌撞撞躲进螺旋楼梯间。怀中的白雪公主随着晃动微微歪斜,冰晶在她发梢轻颤,像是随时会坠落的星辰。王子的怒吼声混着骑士们的脚步声在回廊里回荡,他们举着燃烧的火把,橙红色的光晕将我的影子拉得扭曲又狰狞。 突然,一阵尖锐的玻璃碎裂声从密室方向传来。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是魔镜!那些蠢货居然打碎了我的魔镜!失去魔力加持的城堡开始分崩离析,石块如雨点般砸落。我踉跄着扶住墙壁,指甲深深抠进石缝,看着怀中的冰棺出现第一道裂痕。 "不——!"我发出凄厉的尖叫,慌忙用颤抖的手去捂那道裂痕。但更多细碎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撕扯这脆弱的屏障。王子的长剑刺穿浓烟抵住我的咽喉时,我甚至感觉不到冰冷的剑锋,只是死死盯着冰棺里渐渐模糊的容颜。 "放开她!"王子的声音带着愤怒的震颤。我却突然诡异地笑起来,笑声中带着解脱般的畅快。当冰棺彻底炸裂的瞬间,我猛地将白雪公主的身体紧紧护在怀里。飞溅的冰晶划破我的脸颊,在皮肤上留下细密的血痕,可我感受不到疼痛,只听见她冰冷的发丝扫过耳畔,像是最后的呢喃。 骑士们的惊呼声中,我抱着她转身撞向身后的彩色玻璃窗。斑斓的碎片在空中飞舞,如同破碎的梦境。坠落的瞬间,我看见漫天风雪中浮现出魔镜的残影,听见那个低沉的声音在说:"执念成茧,终将自缚。" 我们坠入城堡下的雪堆,白雪公主的睫毛上再次落满雪花。这一次,她的唇瓣不再是青紫色,而是泛起淡淡的粉,像初春枝头即将绽放的花苞。王子惊恐的面孔出现在上方,他颤抖着抱起她,指尖触到她尚有温度的肌肤时,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我躺在雪地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却比不上灵魂深处的空洞。原来当我偏执地想要将她定格在最脆弱的瞬间时,就已经亲手扼杀了那个鲜活的生命;而此刻,当我终于失去所有掌控,她却如破茧的蝶,重获新生。 风雪掩埋了我的身影,城堡的废墟中,唯有一抹猩红的残片在寒风中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片混沌中醒来。四周弥漫着熟悉又陌生的雾气,恍惚间,我又看到了那面破碎的魔镜——它悬浮在空中,每一片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王子亲吻白雪公主时她睫毛的颤动;七个小矮人欢呼着将她抬回木屋;还有我疯狂碾碎毒苹果时,指缝间迸溅的暗红汁液。 “你输了。”魔镜的声音带着亘古的嘲讽,“可你甘心吗? 我猛然攥住一片碎片,锋利的镜面割破掌心,鲜血滴落之处,雾气翻涌成漩涡。当我再次睁眼,竟置身于白雪公主的童年。稚嫩的她穿着鹅黄色连衣裙,正蹲在花园里追蝴蝶,金盏花的香气混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扑面而来。她抬头望向我,眼睛像盛着整片星河:“母后,陪我玩好不好?” 这声呼唤让我浑身血液凝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我也会蹲下身为她整理裙摆;会在她害怕打雷时,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讲故事。直到魔镜的低语日复一日侵蚀我的心,将纯粹的母爱扭曲成可怕的占有欲。 “这次,你可以改写结局。”魔镜的碎片在我周围旋转,“但代价是……” 不等它说完,小矮人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们举着斧头,脸上带着警惕:“皇后!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下意识将白雪公主护在身后,这个动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看着她仰起的小脸,我忽然明白魔镜的陷阱——若我再次介入她的人生,只会重蹈覆辙。 “我只是……来看看她。”我强迫自己松开手,后退一步。白雪公主却突然抱住我的腿:“母后别走!”温热的泪水渗进裙摆,烫得我眼眶发酸。小矮人们面面相觑,其中最年长的叹了口气:“既然公主舍不得,那您就留下用晚餐吧。” 在小木屋的日子里,我开始学着修补与白雪公主的关系。我教她辨认草药,她教我唱森林里的歌谣。王子曾带着骑士前来,想要接白雪公主回城堡成亲,却被她婉拒:“比起华丽的宫殿,我更喜欢这里的自由,还有重新找回的亲情。” 第3章 第 3 章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坐在小矮人的木桌前,和他们一起享用晚餐。更没想过,白雪公主会坐在我身边,时不时为我夹菜。 "母后,尝尝这个蘑菇汤,是我今天刚采的。"白雪公主将一勺浓汤舀进我的碗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期待老师表扬的学生。 我低头看着碗里漂浮的蘑菇片,记忆突然闪回到多年前,那时她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也曾这样用小手捏着一块饼干递给我。"母后,吃。"那时的声音奶声奶气,和现在如出一辙的期待。 "谢谢。"我轻声说,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蘑菇的鲜美在舌尖绽放,带着森林特有的清香。我惊讶地抬头,"这味道..." "是您教我的,记得吗?"白雪公主微笑着,"您说最好的蘑菇生长在橡树荫下,伞盖要完整,茎部要坚实。" 我怔住了。那确实是我说过的话,在她大约六七岁的时候。那时我还没完全被魔镜的蛊惑所控制,还能记得作为母亲的快乐。 "我...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记得关于您的每一件事。"她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落在我心上。 小矮人们交换着眼神,最年长的那个——我记得他们叫他"博士"——清了清嗓子:"王后陛下,如果您不介意,我们想请教您一些关于森林草药的问题。白雪说您在这方面很有研究。" 我看向白雪公主,她冲我眨眨眼。我忽然明白了,这是她刻意安排的,给我一个融入这个小集体的机会。 "当然可以。"我放下汤勺,"实际上,我注意到你们菜园里种的金盏花有些发黄,可能是土壤过于潮湿..." 晚餐在出乎意料的轻松氛围中结束。当白雪公主主动收拾餐具时,我自然而然地站起来帮忙。我们肩并肩站在木制的水槽前,她洗碗,我擦干,配合得像是多年的习惯。 "母后,"她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会来森林吗?" 我的手停在半空。这个问题我一直避免思考。我原本是来确认她是否真的死了,还是...更黑暗的念头?我不敢深想。 "我..."喉咙突然发紧,"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她转过头,清澈的眼睛直视我:"那您现在看到了。我过得很好,而且..."她犹豫了一下,"而且有您在,会更好。"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我胸腔里碎裂开来。是多年来筑起的高墙,是那些用嫉妒和怨恨砌成的壁垒。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点头。 当晚,小矮人们慷慨地让出了他们的一张床——实际上是两张拼在一起的矮凳——给我和白雪公主。木屋很小,我们不得不紧挨着躺下。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银色的格子。我听着身边白雪公主均匀的呼吸声,忽然意识到这是多年来我第一次感到平静。 "母后,您睡了吗?"她突然轻声问。 "没有。" "我在想...明天我们可以去采些浆果。森林西边的蓝莓应该成熟了,我们可以做果酱。" "好。"我说,然后鼓起勇气补充道,"我很期待。" 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就像小时候害怕黑暗时那样。我没有抽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厌倦。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白雪公主在晨曦中忙碌的身影,听到小矮人们此起彼伏的早安问候,都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 我教白雪公主更复杂的草药知识,她则带我在森林中探险,指出各种我从未注意过的奇妙细节——松鼠储藏食物的树洞,啄木鸟的"诊所",甚至是一处隐蔽的瀑布。 "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有一天,她带我来到瀑布下的水潭边,"当我想念父王时,就会来这里。" 水珠溅在她的脸上,像是泪水。我突然意识到,这些年她失去的不仅是父亲,还有一个本应爱她的母亲。 "白雪..."我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水珠,"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哨声。白雪公主立刻警觉地抬头:"是小矮人的警报!" 我们匆忙赶回木屋,发现小矮人们正围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信使——是来自城堡的侍从。 "王后陛下!公主殿下!"侍从单膝跪地,"邻国王子带着军队正向这边进发!他宣称如果公主拒绝嫁给他,他将用武力夺取王位!" 白雪公主脸色煞白:"这不可能...他明明答应尊重我的选择..." 我立刻明白了。那个所谓的"王子"根本不是被白雪公主的美貌吸引,而是看中了我们王国的财富。拒绝婚姻等于给了他发动战争的借口。 小矮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开始准备武器和防御工事。白雪公主转向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母后,我们必须阻止他。" 我点头,王后的本能重新苏醒:"首先,我们需要了解他的兵力部署和行进路线。侍从,你看到他们有多少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们制定了防御计划。我惊讶于白雪公主的冷静和智慧,她不仅熟悉森林的每一寸地形,还能提出实用的战术建议。 "如果我们能引导他们进入沼泽区,"她指着自制的粗糙地图说,"至少能拖延他们的重骑兵。" "好主意。"我赞同道,"同时,我可以设置一些...防护措施。"我没有详细说明,但白雪公主似乎明白了我的暗示。 夜幕降临时,其他人去休息了,我独自来到屋后的空地。月光下,我从怀中取出多年未用的魔法书。书皮冰冷,仿佛在谴责我曾经的罪行。 "母后?" 我转身,看到白雪公主站在不远处。她走近,目光落在我手中的书上。 "您要用魔法?" 我艰难地点头:"只是一些防护咒语,不会伤害任何人...这次不会。"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出乎意料地说:"我能帮忙吗?" "你...不害怕吗?" "害怕。"她诚实地回答,"但我更害怕失去刚刚找回的您。如果魔法能保护我们,那我愿意学习。" 我胸口一阵发热:"好。但首先,我需要你明白,魔法是一把双刃剑..."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天我们与小矮人一起准备防御工事,晚上则秘密研究防护魔法。白雪公主学得很快,她的纯真之心似乎赋予了魔法额外的力量。 "看,母后!"一天傍晚,她成功让一朵枯萎的花重新绽放,兴奋得像个孩子,"我做到了!" 我微笑着抚摸她的头发:"你比你想象的更有天赋。"这句话让我想起了魔镜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但此刻毫无嫉妒,只有骄傲。 然而,随着王子军队逼近的消息不断传来,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早晨,哨兵报告看到了军队的先锋。 "他们比预计的来得快。"博士小矮人忧虑地说,"我们的陷阱还没完全准备好。" 白雪公主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心照不宣——是时候使用那些我们一直在练习的魔法了。 "博士,带大家去地下储藏室。"白雪公主命令道,"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直到我或母后去找你们。" 小矮人们抗议,但在白雪公主坚决的目光下,最终服从了。等他们安全躲好后,我和白雪公主站在木屋前,手牵着手,开始吟唱我们准备好的咒语。 风突然变大,树木摇摆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我感到魔力在体内奔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因为有白雪公主与我共同引导它。 "以大地之名,以森林之力,"我们齐声念道,"保护这片净土,抵御一切恶意!" 一道淡绿色的光幕从地面升起,逐渐扩大,最终将整个小矮人村落笼罩其中。就在光幕完成的瞬间,第一支箭从森林边缘射来,撞在屏障上化为灰烬。 第4章 欢迎回家母后 我紧紧握住白雪公主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与坚定。光幕之外,箭矢如雨点般射来,却在触及屏障的瞬间化为灰烬。远处传来敌军的惊呼与马匹不安的嘶鸣。 "他们看不见屏障,"白雪公主低声说,"只会看到箭矢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我点点头,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这只是暂时的。如果那个王子有魔法顾问,很快就会发现端倪。" 果然,不久后箭雨停止了。森林边缘出现了几个骑马的身影,为首的正是那个邻国王子——金发碧眼,英俊的面容上却带着阴鸷的神情。他身旁跟着一个披着深紫色斗篷的老者,正眯眼打量着我们的方向。 "是莫甘娜,"我认出了那个女巫,胃部一阵绞痛,"她曾经是我的...同行。" 白雪公主的手微微颤抖:"她很强大吗?" "曾经是。"我深吸一口气,"但现在我们有两个人。" 莫甘娜举起枯枝般的手,开始吟唱咒语。黑色的能量在她指尖凝聚,化作一条巨蛇的形状,朝我们的屏障猛扑过来。撞击的瞬间,整个光幕剧烈震动,裂缝如蛛网般蔓延。 "坚持住!"我咬紧牙关,将更多魔力注入屏障。白雪公主闭上眼睛,嘴唇快速翕动,念着我教她的加固咒语。裂缝开始缓慢愈合。 莫甘娜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转为恼怒。她再次举起手,这次凝聚了更强大的黑暗能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森林深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 王子和他的士兵们不安地环顾四周。树丛剧烈晃动,数十匹巨狼跃出,眼中闪烁着不自然的绿光——是我多年前安置在森林里的守护兽,它们感应到了我的魔法召唤。 狼群如潮水般冲向敌军,战马受惊嘶鸣,阵型大乱。莫甘娜被迫调转方向,用魔法击退狼群。这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母后,看那边!"白雪公主突然指向天空。 一群乌鸦正朝我们飞来,组成箭矢的形状——是我曾经用过的侦察魔法。但它们没有攻击,而是在屏障上方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 "它们在...示警?"我困惑地皱眉。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震颤。远处传来树木断裂的巨响,一个足有城堡塔楼高的泥土巨人正朝我们走来——莫甘娜召唤了大地傀儡。 "我们必须分开行动,"我迅速做出决定,"你去引导小矮人们从密道撤离,我来拖住它。" 白雪公主坚决地摇头:"不,我们一起面对。记得您说过吗?魔法在两人协同时会更强大。" 她不等我回答,就拉起我的手,开始吟唱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古老咒语。我感到一股陌生的能量从她体内涌出,与我魔力交织,在我们周围形成旋转的光之漩涡。 泥土巨人已经逼近,它举起巨大的拳头砸向木屋。就在这一刻,白雪公主完成了咒语,我们的魔法融合爆发——耀眼的白光如利剑刺向巨人,将它从内部瓦解成无数土块,轰然倒塌。 冲击波震退了周围的敌军。莫甘娜踉跄后退,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惧:"这不可能...纯净之心的力量..." 王子见状,愤怒地拔剑指向我们:"杀了她们!立刻!" 但士兵们犹豫不前,被我们的魔法震慑。突然,森林中响起整齐的脚步声——是白雪公主的皇家卫队,终于收到了侍从的报信赶来支援。 局势瞬间逆转。王子见大势已去,调转马头想要逃跑,却被狼群围住。莫甘娜化作一团黑雾想要遁走,我迅速念出禁锢咒语,将她困在原地。 当卫队长跪在白雪公主面前时,她依然紧握着我的手:"请起来,队长。真正的英雄是我的母后,是她保护了所有人。" 我羞愧地摇头:"不,是你纯净的心灵赋予了魔法力量。我...曾经用同样的魔法伤害过你。" 白雪公主转向我,眼中含着泪水:"而您今天用它保护了我。这不就是最好的救赎吗?" 卫队押走了王子和莫甘娜。小矮人们从藏身处欢呼着跑出来,围着我们跳舞庆祝。在一片欢腾中,白雪公主轻声问我:"母后,您愿意和我一起回城堡吗?王国需要您的智慧。" 我望向她真诚的眼睛,又看看周围——这片森林,这个小木屋,这些单纯快乐的小矮人。在这里,我找到了久违的平静与快乐。 "我想留在这里,"最终我说,"但我会经常去城堡看你。毕竟..."我微笑着轻抚她的脸颊,"一个母亲怎么能离她的女儿太远呢?" 白雪公主灿烂地笑了,那笑容比任何魔法都要耀眼:"那我们说定了。您知道吗?我一直梦想着能有个地方,当我想念您时,随时可以来看您。" "这个木屋永远欢迎你,我的白雪。"我环视四周,"事实上,我在想...也许可以把这里扩建一下?再加两个房间和一个像样的厨房?" 小矮人们欢呼起来,七嘴八舌地提出建议。白雪公主笑着拥抱了我,在我耳边轻声说:"欢迎回家,母后。"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这片曾经被黑暗笼罩的森林。我忽然明白,有些魔法的力量,远比镜子、苹果或咒语更强大——那就是爱的力量,它能融化最冰冷的心,治愈最深的伤痕。 而我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5章 我愿分担她的痛苦 击退邻国王子的军队后,森林恢复了平静。白雪公主每周都会从城堡骑马来看我,有时带着新鲜的蜂蜜面包,有时是王国边境新发现的草药。小矮人们扩建了木屋,甚至给我搭了一个小小的炼药室——虽然他们坚持在门口挂上“当心!巫术重地!”的木牌,却总在晚饭后偷偷问我能不能变些会发光的蝴蝶给他们看。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那个满月之夜。 我正在整理药草,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乌鸦刺耳的叫声。抬头望去,一只漆黑的鸟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我,喙间叼着一片熟悉的布料——暗紫色,边缘绣着银线。 莫甘娜的斗篷碎片。 我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手边的药瓶。乌鸦怪叫一声,振翅飞走,布料飘落在我掌心。上面用血迹写着几个字: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白雪公主明天才会来,但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我无法等待。我抓起斗篷和法杖,正准备施展瞬移魔法去城堡,木门却突然被推开。 “母后!”白雪公主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城堡地牢……莫甘娜逃了。” “什么时候?” “就在一小时前。”她咬着嘴唇,“守卫说她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面……破碎的镜子。” —魔镜— 我的指尖发冷。多年前,正是那面镜子蛊惑了我,放大了我内心的嫉妒与黑暗。我曾以为它早已被摧毁。 白雪公主握住我的手:“母后,我们必须找到她。卫兵说,她在逃走前一直念叨着……‘真正的容器’。” “容器?”我皱眉,突然想起莫甘娜被擒时诡异的笑容。 她当时说:“你以为我是为了那个蠢王子才来的?”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莫甘娜的目标从来不是王位,而是白雪公主。 我们连夜赶回城堡。地牢里,那面破碎的魔镜被锁在铁箱中,但即便隔着金属,我仍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黑暗魔力。镜面裂痕间渗出丝丝黑雾,像活物般蠕动。 白雪公主伸手想触碰,我猛地拉住她:“别碰!它还在‘呼吸’。” 她收回手,轻声问:“母后,您知道莫甘娜想要什么,对吗?” 我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传说中,纯净之心是黑暗魔法最完美的‘容器’——能承载并增幅任何诅咒或力量。莫甘娜可能想用你的心脏……复活某种东西。” “复活什么?” 我指向魔镜的裂痕:“它。” 镜中突然传来一声低笑,黑雾凝聚成模糊的人脸:“聪明的小皇后……可惜太晚了。” 地板剧烈震动,墙壁龟裂,黑雾如潮水般涌出。我拽着白雪公主后退,却听见身后传来莫甘娜的吟唱声—— “以镜为门,以心为钥,醒来吧——我的主人! 整面魔镜炸裂,黑雾化作巨手抓向白雪公主的胸口! 我扑过去推开她,黑雾却缠上了我的手臂。剧痛瞬间蔓延,皮肤下浮现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它在吞噬我的魔力,甚至生命。 “母后!”白雪公主想拉住我,却被莫甘娜的魔法屏障弹开。 老女巫癫狂大笑:“用你的心脏也一样!毕竟……你可是教她魔法的人!” 黑雾越来越浓,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就在这时,白雪公主突然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她割破手掌,将血滴在地上,画出我曾教过她的最古老的守护符文。 “以血为誓,以爱为缚,”她声音颤抖却坚定,“我愿分担她的痛苦!” 符文亮起刺目的金光,黑雾发出尖啸。莫甘娜惊恐地后退:“不!你怎么能使用‘牺牲咒’?!那会要了你的命——” 金光中,我感到一股暖流涌入身体,黑色纹路逐渐褪去。白雪公主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却对我微笑:“这次……换我保护您。” 莫甘娜尖叫着被金光吞噬,魔镜的碎片彻底化为灰烬。 我抱住昏迷的白雪公主,泪水砸在她脸上:“傻孩子……这咒语会平分伤害啊……” 窗外,朝阳升起,第一缕阳光照在她安静的睡颜上。 第6章 心之契约 白雪公主的呼吸平稳,却迟迟没有醒来。宫廷医师们束手无策,他们检查不出任何病症,只能摇头叹息。我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 “牺牲咒”——古老的魔法,以生命为代价分担伤害。她本不该知道这个咒语,我从未教过她。除非…… 我翻开她的枕头,发现一本破旧的羊皮册子,封面上用褪色的墨水写着:《纯净之心:禁忌之咒》。 她早就知道这一切。 我颤抖着翻开书页,里面详细记载了关于“纯净之心”的传说——它不仅能承载黑暗魔法,还能净化邪恶。但代价是……**灵魂的沉睡**。 “白雪……”我低声呢喃,指尖抚过她苍白的脸颊,“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我抬头望去,发现那只红眼乌鸦又回来了,嘴里叼着一片新的布料——这次是白雪公主的衣角,染着血迹。 “想要她醒来,就来黑塔。” 黑塔位于王国最北端的悬崖上,传说那里曾是古代巫师的聚集地,后来被黑暗吞噬,成了无人敢靠近的禁地。 我独自骑马穿过幽暗的森林,乌鸦在前方引路。树木越来越扭曲,枝叶间挂着诡异的茧状物,像是被蛛丝包裹的动物残骸。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终于,黑塔矗立在眼前。塔身爬满荆棘,顶端悬浮着一颗漆黑的球体,如同被污染的月亮。 “莫甘娜!”我高喊,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塔门缓缓打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进来吧,小皇后……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握紧法杖,踏入塔内。石壁上刻满扭曲的符文,地面铺着白骨。莫甘娜站在大厅中央,但她的样子已经变了——半边身体腐烂,另半边却年轻如少女。 “你还没死?”我冷冷地问。 她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死?我只是换了个‘容器’。” 她掀开斗篷,露出胸口——那里嵌着一块发光的红色水晶,正随着心跳脉动。 纯净之心的碎片。 “你偷了她的心脏?!”我怒吼,魔力在体内沸腾。 莫甘娜摇头:“不,是她自愿给我的……为了救你。” 她抬手一挥,空中浮现出幻象——白雪公主在昏迷前最后一刻,用匕首割下自己的一小块心脏,交给了莫甘娜。 “用这个救她……但别告诉她。” 幻象消散,莫甘娜叹息:“愚蠢的女孩,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现在,她的灵魂被困在‘镜之间’,而她的身体……很快就会成为我主人的新容器。” “你的主人是谁?”我咬牙问。 塔顶的黑球突然裂开,一只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中倒映着无数破碎的世界。 “是我。” 那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炸响,震得我跪倒在地。 莫甘娜狂热地张开双臂:“欢迎见证——‘虚无之主’的苏醒!” 黑塔开始崩塌,石块和荆棘化为灰烬。那只巨眼凝视着我,低语道: “你的嫉妒曾喂养我,现在……你的绝望将成为我最后的盛宴。” 我挣扎着站起来,突然明白了一切——魔镜的蛊惑、我对白雪的嫉妒、莫甘娜的阴谋……全是为了让这个怪物降临。 但这一次,我不会被黑暗吞噬。 我咬破手指,在地上画出与白雪公主相同的符文,念出完整的“牺牲咒”: “以血为誓,以爱为缚,我愿承担她的全部!” 金光爆发,巨眼发出痛苦的嘶吼。莫甘娜尖叫着扑向我,却在触及光芒的瞬间化为灰烬。黑□□塌,我被卷入一片虚无—— 镜之间。 这里没有天空和地面,只有无数破碎的镜子漂浮在黑暗中。每一面镜子里,都映出白雪公主的记忆:她小时候递给我饼干的画面、她在森林里采蘑菇的背影、她在月光下握着我的手…… 而在最中央的镜子里,她静静地沉睡着。 我冲过去,砸碎镜子,将她拉出来。她缓缓睁开眼,虚弱地笑了: “母后……我知道您会来。” 我们紧紧相拥,周围的黑暗开始崩塌。 回到城堡后,白雪公主胸口的伤痕渐渐愈合,但她的心跳比以往更慢、更沉。医师说,她的寿命或许会因此缩短。 可她并不在意。 “值得。”她总是这么说,然后调皮地眨眨眼,“而且,您不是最擅长延寿魔法吗?” 我无奈地叹气,却忍不住微笑。 小矮人们搬到了城堡附近的森林里,每天都会带来新鲜的花束和闹哄哄的笑声。王国恢复了和平,但我和白雪都知道——黑暗从未真正消失。 某个夜晚,我站在窗前,发现那只红眼乌鸦又停在枝头。它歪头看我,突然开口: “镜子碎了……但‘门’还在。” 说完,它飞入夜空,消失不见。 白雪公主走到我身旁,轻轻握住我的手:“母后,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我点点头,望着远方的星辰。 这一次,我们不再孤独。 第7章 血誓与光翼 深夜的城堡图书馆里,烛火在玻璃罩中摇曳。我指尖拂过泛黄的古籍,羊皮纸上的褪色符文突然泛起微光,像是某种神秘力量的呼应。白雪公主抱着一摞厚重的书走过来,发梢还沾着花园里的露水。 "母后,我在阁楼找到这个。"她展开一卷布满裂痕的地图,边缘用金线绣着破碎的镜面图案,"这上面标记的十二处地点,似乎和魔镜碎片有关。" 我凑近细看,心跳陡然加快。那些地点星罗棋布在王国边境,连成的轨迹竟与黑□□塌时虚无之主眼中的破碎世界如出一辙。窗外的乌鸦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我抬头看见它正用利爪抓挠着窗棂,鲜红的眼珠映出地图上跳动的符文。 "它们在召唤。"乌鸦沙哑的声音让空气瞬间结霜,"当十二块碎片共鸣,虚无从将撕开现实的裂缝。" 白雪公主握紧我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驱散了寒意。我们连夜召集骑士团,但当晨光染红城堡尖顶时,斥候带来了噩耗——边境的三个村庄已化为镜面废墟,村民们保持着惊恐的姿势,身体被诡异的晶状物质包裹。 我和白雪公主骑着白马疾驰而去。穿过弥漫着薄雾的森林时,我感受到魔法的震颤在血脉中涌动。当村庄的断壁残垣出现在视野里,眼前的景象让呼吸停滞:破碎的镜子悬浮在空中,镜面里倒映着扭曲的时空,村民们的瞳孔里闪烁着细小的黑色漩涡。 "这是镜像诅咒。"我低声道,魔杖顶端凝聚出银色的光芒,"他们的意识被困在了镜中世界。" 白雪公主突然按住我的手腕,她的指尖亮起柔和的白光。"让我试试。"她闭上眼睛,额间浮现出纯净之心的印记,"还记得吗?纯净之心不仅能净化邪恶,也能......" 她的声音化作温柔的呢喃,光芒如同潮水漫过废墟。悬浮的镜子开始震颤,被困的村民们发出解脱的叹息,晶状物质纷纷崩解。但就在此时,一阵尖锐的笑声刺破天空,十二道黑影从镜中窜出,在空中凝聚成莫甘娜的模样——准确地说,是十二个不同时期、不同形态的莫甘娜。 "以为毁掉一个容器就能阻止我们?"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声音像是无数毒蛇在嘶鸣,"每一块魔镜碎片,都是新的宿主。" 战斗在镜光与魔法的交织中爆发。我的攻击穿过虚影,白雪公主的净化之光却能短暂灼伤她们。但每当我们击碎一个莫甘娜,就会有更多黑影从镜中涌出。危机时刻,远处传来熟悉的号角声——小矮人们带着森林里的动物大军赶来,熊的怒吼与猫头鹰的尖啸打破了黑暗的节奏。 混乱中,我注意到一块刻着诡异符文的魔镜碎片正在吸收月光。当它完全被银色光芒笼罩时,整片天空开始扭曲,虚无之主的巨眼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白雪,封印它!"我将魔力注入她掌心,看着纯净之心的光芒与魔镜碎片产生共鸣。在耀眼的白光中,莫甘娜的虚影发出凄厉的惨叫,虚无之眼不甘地闭合,镜中世界的裂缝开始愈合。 尘埃落定后,白雪公主疲惫地靠在我肩头。我们望着村民们劫后余生的笑脸,远处的森林传来小矮人们欢快的歌声。但我知道,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乌鸦的预言犹在耳畔,十二块碎片仍有九块下落不明。 "母后,看!"白雪公主突然指向天空。那只红眼乌鸦正在月光中盘旋,这次它丢下的不是带血的布料,而是一枚刻着镜纹的银色戒指。当戒指触地的瞬间,地面浮现出一个发光的坐标——那是王国最东边的雾隐山脉。 我们相视而笑,握紧彼此的手。黑暗或许永远不会消失,但这一次,我们早已准备好迎接任何挑战。 第8章 我们永远在一起 雾隐山脉终年笼罩在浓稠如墨的瘴气中,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我和白雪公主骑着身披魔法护甲的战马,马蹄踏碎满地晶化的松针,发出细碎的脆响。小矮人们偷偷跟在身后三里开外,他们自制的简易望远镜在灌木丛中时不时反光,暴露着行踪。 "母后,你听。"白雪公主突然勒住缰绳。山谷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哼唱,像是无数孩童在齐声低语,声音里裹挟着令人战栗的魔力。我的魔杖顶端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这是黑暗魔法浓度过高的预警。 拨开缠绕着蛛网状暗影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整座湖泊都变成了流动的镜面,湖底沉睡着数以百计的生物,它们的身体被扭曲成镜面的形状,眼睛里流转着与虚无之主如出一辙的破碎光斑。湖中心悬浮着一座由无数镜面碎片堆砌的祭坛,第七块魔镜碎片正镶嵌在祭坛顶端,像一颗跳动的黑色心脏。 "欢迎来到倒影囚笼。"十二道莫甘娜的虚影再次浮现,这次她们的身体半透明,隐约能看见身后穿梭的时空乱流,"这些生物自愿献出灵魂,只为换取与挚爱重逢——哪怕只是镜中虚幻的倒影。" 白雪公主突然向前踏出一步,裙摆扫过湖面的瞬间,水中的镜面生物竟同时伸出手臂。"你们在说谎。"她掌心的纯净之心光芒大盛,"真正纯净的爱,不会让人甘愿困在虚假里。"话音未落,湖面突然掀起巨浪,无数镜面手臂化作锋利的刀刃,直刺我们咽喉。 战斗在扭曲的光影中展开。我的空间禁锢魔法在触及莫甘娜虚影时就消散无形,而她们的攻击却能撕裂现实。白雪公主的净化之光每照亮一片区域,就会有新的镜面生物苏醒加入战局。危机时刻,小矮人们带着自制的"魔法炸弹"——装满荧光粉和盐粒的陶罐——从山顶倾泻而下。 "尝尝这个!"喷嚏精的吼声穿透战场,荧光粉附着在镜面生物身上,盐粒灼烧着黑暗魔法,"我们研究了三个月,专门对付你们这些镜面怪!" 趁乱之际,我跃上祭坛。魔镜碎片散发的黑暗力量灼烧着皮肤,当我的指尖触碰到碎片边缘时,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千年前的巫师们为封印虚无之主,将其力量分割成十二份;莫甘娜不过是被选中的容器,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那些自以为在守护世界的"守护者"...... "母后小心!"白雪公主的惊呼传来。莫甘娜们突然融合成巨大的镜面巨人,手臂化作黑洞,将周围的一切吸扯进去。我咬牙将全身魔力注入碎片,符文在地面蔓延成阵。当净化之光与黑暗力量相撞的刹那,整个山脉开始崩塌,时空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痕。 白雪公主及时赶到,她的手掌贴上我的后背,两股力量交融形成金色护盾。在剧烈的爆炸中,我们紧紧相拥,看着魔镜碎片化作星屑消散。但就在最后一刻,我瞥见裂缝深处,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我们——那不是虚无之主,而是一个戴着兜帽的神秘人。 回到城堡时,我们发现那只红眼乌鸦又在窗台上等候。它这次丢下的是半张烧焦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城堡地下密室的方位。白雪公主握紧我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依旧温暖:"母后,无论前方是什么,我们永远在一起。"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羊皮纸上,某个符号突然发出幽蓝的光。我知道,这只是漫长征途的开始,而我们早已不再畏惧黑暗——因为彼此的存在,就是照亮前路最明亮的光。 第9章 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深夜的书房里,跳动的烛火将两个身影交叠投射在墙上。白雪公主轻轻擦拭着母后因战斗而受伤的手腕,指尖带着羽毛般的温柔:“疼吗?”她的声音像裹着蜜的月光,落在伤口处,竟让结痂的皮肤泛起微光。 皇后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怯生生递来饼干的小女孩。“傻话,”我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比起你用心脏换我性命,这点伤算什么?” 她忽然轻笑出声,额头抵上我的肩膀:“母后总说我傻,可您才是最傻的那个。”她抬起头时,眼中映着烛火,比任何宝石都璀璨,“明明知道牺牲咒会损耗生命,还毫不犹豫地念出咒语。”她的指尖划过我鬓角新生的白发,语气里藏着化不开的心疼。 城堡外传来小矮人们醉酒的歌声,混着夜莺的啼鸣飘进窗来。白雪公主起身关窗,月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恍惚间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但当她转身时,眼中依旧是孩童般的执着:“邻国的王子又派人送来了求婚信。”她晃了晃手中烫金的信封,语气带着戏谑,“这次还附上了能照亮三个王国的钻石王冠。” 皇后僵在原地,握着魔药瓶的手指骤然收紧。某种酸涩在胸腔里翻涌,连皇后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泄露在微微颤抖的尾音里:“那...你怎么想?” 她突然扑进皇后怀里,发间的苹果香萦绕鼻尖:“我告诉信使,我的心早在很久以前,就被一个总是嘴硬却愿意为我倾尽所有的笨蛋偷走了。”她仰起头,温热的呼吸扫过皇后的脸颊,“母后不会以为,我拼命活下来,是为了嫁给素未谋面的王子吧?” 窗外的乌鸦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惊飞了满树栖息的蝴蝶。白雪公主狡黠地眨眨眼:“比起冷冰冰的王冠,我更想要每天清晨睁开眼,就能看到您为我调配醒神药剂的样子。”皇后的指尖轻轻点过白雪的唇,“还有,您偷偷在我餐盘里藏蜜饯时,自以为没人发现的小表情。” 皇后感觉耳尖发烫,想要板起脸训斥她没规矩,却在触到她眼底真挚的笑意时溃不成军。最终只是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小没良心的,学会打趣母后了?” 她将头埋进皇后颈窝,声音闷闷的却无比坚定:“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就像在镜之间,在黑塔,在雾隐山脉...”她的话被夜风揉碎,却像种子般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开出永不凋零的花。 那夜之后,城堡的花园里多了两张并排的躺椅。当星光洒满草坪,总能看见两人依偎的身影,谈论着魔法、预言,或是某个小矮人的新笑话。而那封被退回的求婚信,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书房抽屉里,与记载着牺牲咒的羊皮卷共享同一个位置——见证着比任何誓言都永恒的,两颗相依的心。 城堡后的玫瑰园里,暮色将晚霞揉碎在花瓣上。皇后正将新调配的护花魔药洒向花枝,白雪公主突然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发丝扫过耳畔痒痒的。“母后又在偷偷给我的玫瑰施魔法,”她的声音带着得逞的笑意,“明明说好要教我调配的,自己却先动手。” 皇后转身时,正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夕阳为她镀上金边,连睫毛的阴影都温柔得不可思议。“小骗子,”她指尖轻点白雪鼻尖,“昨天是谁说要亲自照料玫瑰,结果偷偷睡了个午觉?” 白雪突然敛了笑意,认真地与她对视:“母后,您知道吗?我喜欢您,就像您喜欢我一样。”这句话像春日惊雷,在静谧的花园炸开。皇后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却在她眼底看到比阳光更炽热的真诚。 “从您第一次为我包扎伤口,从您在镜之间毫不犹豫地念出牺牲咒,从无数个您守护我的瞬间...”白雪的手轻轻覆上皇后心口,“这里装着的,从来不是对孩子的疼爱那么简单,对吗?” 夜风卷起她的裙摆,玫瑰的甜香混着她身上的苹果气息将皇后包围。记忆如潮水翻涌——她为白雪偷偷珍藏的第一块蜂蜜蛋糕,在黑塔时不顾一切的疯狂,还有每次见白雪受伤时,心脏撕裂般的疼痛。原来这些藏在心底的情愫,早已被她敏锐察觉。 “白雪...”皇后声音发颤,却被她用指尖轻轻按住嘴唇。 “不用回答,”白雪踮脚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因为我早就知道答案。就像我知道,比起成为谁的王后,我更想永远做您的白雪;比起遥远的王冠,我更想要您眼中只属于我的温柔。” 她的话让皇后眼眶发烫。皇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感受着彼此剧烈的心跳。远处传来小矮人们的喧闹,却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这一刻,世界只剩下怀中温暖的躯体,和她轻声的呢喃:“以后的路,我们要这样一直走下去,好不好?” 皇后埋首在她发间,轻声回应:“好,永远都不分开。”玫瑰花瓣落在她们肩头,见证着这份超越世俗的爱意,在暮色中悄然绽放,比任何魔法都更加永恒。 第10章 第 10 章 瞭望塔的风掀起白雪公主的裙摆,她忽然仰头看向皇后,睫毛在眼底投下细碎的阴影:“母后,你说世人会怎么看我们?”她的声音裹着夜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皇后将披风轻轻拢住她单薄的肩膀,指尖拂过她垂落的发丝:“我是你父皇的妻子,是你的母后——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她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眸映着漫天星辰,“但比起这些虚名,我更在意的是,每次转身都能看见你。” 白雪公主突然笑了,像拨开乌云的阳光:“我就知道,母后不会被那些规矩困住。”她伸手摘下皇后发间被风吹乱的玫瑰,“记得第一次见你时,我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严厉的人。”她的声音渐渐柔软,“后来你替我赶走欺负我的侍卫,偷偷在我枕头下放糖果,我才明白,原来严厉的外壳下,藏着比蜜糖还甜的心。” 皇后指尖微微发颤,想起初见时那个躲在阴影里的小女孩。那时她以继母的身份踏入城堡,却在无数个深夜为白雪公主掖好被角,在她生病时彻夜守在床边。这些超越身份的牵挂,早已在朝夕相处中生根发芽。 “白雪,”皇后捧起她的脸,“你知道吗?当我在黑塔看到你为我献出心脏,那一刻我才敢承认——比起做你的母后,我更想成为你能永远依靠的人。”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白雪公主泛红的脸颊,“血缘从不是羁绊我们的理由,是无数个并肩作战的瞬间,是你望向我时眼里的光,让我...” “让你什么?”白雪公主呼吸急促,温热的气息拂过皇后手腕。 “让我甘愿为你踏碎所有黑暗。”皇后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如同亲吻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瞭望塔外,玫瑰园的花香与夜色缠绵,远处小矮人的灯火明明灭灭,却照不亮这份早已超越世俗定义的深情。 夜风裹挟着玫瑰香气在瞭望塔上盘旋,吹起白雪公主灿若阳光的金发。她按住被风掀起的裙摆,忽然仰头看向身旁的女人——那个五年前以继母身份踏入她生命的女子。 "母后,"十九岁的白雪轻声问道,睫毛在眼底投下细碎阴影,"你说世人会怎么看我们?" 二十六岁的继皇后指尖微颤。五年来,她看着这个女孩从懵懂孩童成长为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看着她眼中那份不该有的情愫日渐明晰。 "我是你父王的妻子,是你的母后。"继皇后将披风拢住少女单薄的肩膀,声音比月光还轻,"虽然...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白雪突然笑了,那笑容让继皇后想起初见时的场景。那时她刚被迫嫁给年迈的国王,在加冕礼上看见柱子后躲着个满脸戒备的小女孩。 "记得我第一次见您,"白雪伸手取下继皇后发间被风吹乱的玫瑰,"觉得您美得像冬夜的月亮,又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继皇后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腕。十四岁的年龄差,继母与继女的身份,宫廷无数双窥探的眼睛——每一条都是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深渊。 "白雪..."她声音发紧,"你知道这是不对的。" "那为什么每次我生病,您都彻夜守在我床边?"白雪逼近一步,玫瑰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为什么您会为我挡下父王的鞭子?为什么..."她的指尖轻触继皇后锁骨处的伤疤,"要为我挡下那一箭?" 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继皇后猛地将白雪拉到阴影处。少女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让她想起无数个为怀中人掖被角的夜晚,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心跳加速。 "因为责任。"继皇后艰难地说,却控制不住抚上白雪脸颊的手,"因为我是你的..." "别说那个词。"白雪抓住她的手腕,"您从来都不是我母亲。" 一个炽热的吻突然落下,继皇后手中的玫瑰跌落高塔。当钟声响起时,她们才惊慌分开——却没注意到塔楼下方,猎人阴鸷的眼睛。 次日清晨,宫廷被继皇后尖利的斥责声惊醒。 "滚出去!"她当众将白雪推倒在长廊,水晶花瓶砸碎在少女脚边,"再敢踏进我寝宫一步,我就让你父王把你嫁给北方那个老公爵!" 白雪跪坐在碎瓷片中,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在继皇后转身的瞬间,她看见对方藏在袖中的手正剧烈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 当晚,白雪被秘密送往森林小屋。临行前,侍女塞给她一个绣着黑玫瑰的手帕——里面包着继皇后常年佩戴的绿宝石耳坠,和一张字条: 「等我来找你。——C」 森林的日子缓慢如蜜。白雪学会生火做饭,和小矮人们一起采矿,每晚都望着王宫方向入睡。三个月后的满月之夜,木门被轻轻叩响。 继皇后一身农妇装扮,金发染成褐色盘在粗布头巾下。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白雪在千万人中也能认出。 "您来了。"白雪轻声说,仿佛她们昨天才分别。 小屋内,继皇后终于卸下伪装。她讲述自己被迫嫁给老国王的真相——她原是北方女巫的学徒,因拒绝老国王求婚而被诅咒,心脏被封印在镜中,不得不服从王室命令。 "但遇见你后,诅咒开始松动。"继皇后捧起白雪的手贴在胸前,"每次为你心动,镜子就出现一道裂痕。" 白雪凝视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实际只比她大十四岁的女子。月光下,她看清了继皇后眼角细纹,那是为她忧心留下的痕迹。 "让我帮您打破诅咒。"白雪吻上继皇后冰凉的唇。 突然,窗外火光冲天。猎人带着士兵包围了木屋:"以国王之名,逮捕这两个违背人伦的罪人!" 混战中,一支毒箭直射白雪心口。继皇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箭矢穿透她的胸膛。 "不!"白雪接住倒下的继皇后,泪水砸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士兵们突然骚动起来——老国王暴毙的消息同时传来。 "吻我..."继皇后气若游丝,"趁镜子...还没完全控制我..." 当她们的唇再次相触,远在王宫的魔镜轰然炸裂。继皇后胸口的伤口泛起金光,一朵黑玫瑰从伤口处生长绽放。 后来,加冕为女王的白雪颁布了新法令。她身旁永远站着那位戴银王冠的女子——不再是"继皇后",而是她的"Consort(伴侣)"。 加冕礼当晚,白雪为伴侣戴上用那朵黑玫瑰制成的项链:"现在世人怎么看我们?" 她的爱人笑着吻她指尖:"让他们看去吧,我的小姑娘。"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当年猎人变成的石像静静立在花园里,见证着这个比童话更真实的故事。 第11章 第 11 章 加冕礼的钟声尚未散去,议会厅的水晶吊灯就在争吵声中震颤。白雪攥紧权杖,指节发白。长桌对面,五位公爵像秃鹫般围坐着,为首的莫里斯公爵将羊皮纸重重拍在桌上。 "陛下,您必须立刻迎娶邻国王子!"他胡须上的金环随着怒吼晃动,"女王的伴侣?简直荒唐!" 白雪余光瞥见帷幔后一闪而过的黑裙摆——她的Consort正在暗处倾听。三个月前那场政变中,正是这位前继皇后用毒苹果放倒了反对派首领,如今那些人醒来后却集体失忆了。 "我的婚事不劳诸位费心。"白雪用权杖底端轻敲地面,七个小矮人装扮的禁卫军立刻向前一步,"倒是北境税赋账目,需要好好清算。" 她故意翻动莫里斯贪污的证据册页。当老臣脸色铁青地退下时,白雪在袖中摸到一张字条:「地牢。现在。——C」 石阶渗着血腥气。白雪提起裙摆快步下行,直到看见铁栅栏后那个被锁链束缚的身影——猎人粗壮的脖颈上缠着发光藤蔓,那是Consort的黑魔法。 "他说漏了件事。"Consort从阴影中走出,指尖把玩着一片镜面碎片,"你父王死前,派人去北方女巫之塔送了封信。" 猎人突然挣扎起来:"那封信会要你们命的!女巫大人早就——" Consort猛地收紧藤蔓。白雪却按住她的手腕:"让他说完。" "...女巫在等‘容器’成熟。"猎人咳出黑血,"诅咒从来...不是控制您,皇后陛下...而是在等公主成年..." 白雪突然想起加冕礼那天,Consort胸前的黑玫瑰无风自动,仿佛有生命般缠绕着她的心跳。 寝宫的壁炉噼啪作响。Consort解开衣领,露出心口处蔓延的黑色纹路——它们正形成镜框般的诡异图案。 "我骗了你。"她声音比雪还冷,"诅咒需要两个‘容器’。你父王娶我,是为了用我的巫术血脉滋养你,直到..." "直到女巫可以同时吞噬我们。"白雪接话。记忆碎片突然拼合:童年时那些"意外"落水的侍女,其实都是试图警告她的女巫学徒。 Consort突然将白雪按在镜前。镜中,两人的倒影扭曲交融,黑玫瑰从Consort心口生长而出,却在触碰白雪时绽开金边。 "看明白了吗?"Consort喘息着,"我的诅咒是束缚,你的‘祝福’却是滋养。女巫要的是..." "日月同辉之时。"白雪望向月历,三天后就是至日,"当双月重叠,她可以同时抽取我们的灵魂。" 炉火突然熄灭。窗外,第一只报丧乌鸦落在了玫瑰园。 至日黎明,女巫之塔的剪影如利剑刺破天际。白雪执意同行,此刻正咬着唇给Consort系紧斗篷——黑玫瑰纹路已蔓延到她锁骨,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 "记住计划。"Consort将淬毒匕首塞进白雪靴筒,"如果我被控制,就..." "我会把你吻醒。"白雪打断她,金发在晨光中宛如冠冕,"像上次一样。" 七个小矮人突然从地道钻出,扛着用教堂银器熔铸的箭矢。最年长的葛罗姆递上一朵冰晶玫瑰:"用公主的眼泪冻住的,能暂时封住黑魔法。" 队伍沉默地向北行进。途经瞭望塔时,Consort突然拉住白雪:"如果失败..." 白雪用一个吻封住她的话。在他们身后,双月轮廓已开始重叠。 女巫之塔的大厅竟是由无数镜面拼成。中央悬浮的魔镜里,浮现出与Consort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那双眼睛纯黑如夜。 "我亲爱的容器们。"女巫的声音从所有镜面同时传来。Consort突然跪地惨叫,黑玫瑰刺破皮肤疯长。 白雪立刻抛出冰晶玫瑰。寒气炸裂的瞬间,她看见真相:女巫的灵体缠绕在Consort心脏上,而另一根无形丝线连着自己的胸膛。 "现在!"Consort突然暴起,将匕首刺入主镜。裂痕中伸出无数黑影,却见白雪径直走向镜面。 "你搞错了主次。"白雪任由黑影缠绕手腕,"不是她在滋养我——"她突然抓住Consort的手按在镜上,"是我们彼此滋养。" 双月光芒穿透塔顶。当光芒流过两人交握的手,Consort胸口的黑玫瑰突然绽放金光,女巫的尖叫声中,所有镜面同时炸裂。 王国档案馆最新一页这样记载: 「白雪女王与其Consort共同执政期间,废除魔镜审判制度,建立双生玫瑰魔法学院。有民间歌谣传唱:金发女王种太阳,黑发女巫栽月光,当双花同开之日,诅咒将化作祝福...」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城堡露台上,曾经的继皇后正为她的女王戴上野花编织的冠冕。远处,几个孩子指着她们问:"那是女王和她的仙女教母吗?" 年迈的葛罗姆大笑着纠正:"不,孩子们,那是比童话更真的爱情故事。" 白雪转头微笑,Consort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这次,世人终于讲对了我们的故事。" 双月再次升起时,已无人分得清哪道影子属于谁。 第12章 第 12 章 晨露在冰晶玫瑰上凝成血珠。白雪猛地从梦中惊醒,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攥着一支冰棘,尖锐的刺已扎入血肉。枕边人不在——Consort又去地牢审问那个北方使者了,连续三天。 "陛下!"葛罗姆撞开房门,冰晶胡须上挂着霜,"边境哨塔...全被冻住了!" 当白雪赤脚踏上城墙时,连呼吸都凝成白雾。远处森林化作冰雕群,而冻结的痕迹分明组成巨大箭头,直指王宫。冰层中封着无数狰狞面孔,都是她派往北境的侦察兵。 "冰女巫在宣战。"Consort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斗篷沾着地牢的霉味,却掩不住身上新添的伤口——审讯时被反噬的黑魔法所伤。白雪沉默地拉过她的手,用治愈金光抚过那些裂痕。 "使者开口了。"Consort突然压低声音,"女巫之塔爆炸那晚,有块碎片..."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尖叫。她们冲进庭院时,看见莫里斯公爵正用佩剑疯狂戳刺自己的左眼。那颗眼球已变成镜面,反射出冰原上移动的庞然大物——由碎冰组成的巨人军队,正朝王都推进。 战争会议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位将领退下,Consort突然呕出黑血,溅在地图上凝结成玫瑰形状的冰晶。 "反噬又加重了?"白雪强行掰开她紧捂胸口的手,倒吸冷气——黑玫瑰纹路已蔓延至心脏位置,而花瓣中央竟生出一簇冰晶。 Consort惨笑着展示左腕:那里浮现出与白雪一模一样的日轮印记。"我们每使用一次对方的力量,诅咒就转化一部分。"她指尖凝结出金光,却让整条手臂结出冰霜,"你的光明魔法在侵蚀我的黑暗本质..." 白雪突然扯开自己衣领。在Consort震惊的目光中,她心口处的皮肤下隐约有黑丝游动——像玫瑰根系在血脉中生长。 "早该告诉你的。"白雪握住她颤抖的手,"自从共享魔力后,我总能听见低语...尤其是满月时。" 窗外,第一缕月光穿透云层。两人同时捂住耳朵——冰女巫的召唤声如尖针贯脑:「双月之子,归于寒冰] 暴动在粮仓起火时爆发。民众高喊着"魔女带来寒冬",举着火把包围内城。白雪站在露台下令镇压时,一支冰箭突然穿透她肩膀——来自禁卫军队长变异的镜面右眼。 Consort的黑玫瑰瞬间绞碎叛徒头颅,却阻止不了暴乱蔓延。更糟的是,白雪伤口流出的血落地即成冰晶,民众的恐惧顿时沸腾:"女王被污染了!" "必须立刻转移!"Consort用斗篷裹住白雪,黑魔法在脚下形成传送阵。最后一刻,白雪看见葛罗姆被冰矛钉在城墙上,他嘶吼着抛出某物—— 冰晶玫瑰项链落在传送阵边缘。Consort刚要捡取,整座王宫突然被拔地而起的冰墙围困。冰层中浮现出女巫残影:「找到我的碎片...否则永冬降临...」 强光闪过,她们坠入一片散发着松香的温暖黑暗。 "活见鬼了!"满脸煤灰的小矮人举着矿灯,"王后们怎么掉进酿酒窖了?" 白雪在蜜酒香气中咳嗽着坐起,发现置身于巨大的地下洞穴。岩壁上刻满古老符文,正是Consort曾教她辨认的防魔咒语。十几个小矮人矿工张大嘴望着她们。 "葛罗姆的族人..."Consort突然抓起最近的矿工,"带我去见你们的女族长!" 在穿越岩浆管道时,白雪注意到Consort走路姿势怪异——她的左脚正在结晶化。而当传说中的女族长掀开帘幕时,两人同时僵住:石座上坐着葛罗姆的孪生妹妹,左眼嵌着与莫里斯公爵一模一样的镜片。 "冰女巫控制了地心族。"女族长声音沙哑,"她要用地核热量融化永冻层..." Consort突然夺过矿灯砸向对方。镜片碎裂的刹那,整个洞穴回荡起非人的尖啸。白雪本能地张开金色屏障,却被Consort拽着跳进岩浆河—— "信任我。"坠落时Consort咬破手指,将血抹在白雪唇上。黑玫瑰与金光交融,在岩浆中绽开保护罩。她们沉入赤红深处,看见被铁链禁锢的地核之火,以及悬浮其上的...第二块魔镜碎片。 地核囚牢的温度让Consort的结晶化加速蔓延。白雪徒手扒开发烫的岩石,直到十指血肉模糊,终于撬动封印魔镜碎片的黑曜石。 "没用的..."Consort半身已变成冰雕,"碎片在吸收我的生命力..." 白雪突然将碎片按在自己心口。黑丝瞬间暴长,她却笑了:"现在我们是三位一体了——你连着我,我连着碎片,碎片连着女巫。" Consort瞳孔骤缩:"你要用自己当诱饵?" "不。"白雪吻上她冰凉的唇,"我要你像当初教我跳舞那样,带我完成这个咒语。" 她们交握的手同时刺向碎片。剧痛中白雪听见Consort破碎的告白:"我宁愿...永远做你继母...也好过..." 魔镜碎片突然爆裂。强光中,白雪看见诅咒的真相:当年Consort自愿顶替真正的女巫学徒(她早夭的妹妹)成为容器,而那个"妹妹"正是如今的冰女巫。 冰原战场上,复活的葛罗姆带着矮人军团冲锋。天空忽明忽暗——那是地核解放引发的极光。而在风暴眼中央,白雪与Consort正在跳一支致命的舞。 Consort每踏出一步,冰层就窜出黑玫瑰藤蔓;白雪每次旋转,金光便如利剑刺向悬浮高空的冰女巫。她们脚下浮现出古老的双月图腾。 "你杀不死我!"冰女巫的镜面身体不断重组,"我们血脉相连..." 白雪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织的金线与黑蔓:"但爱比血脉更古老!" Consort的玫瑰藤蔓同时缠住女巫双脚。当双月重叠的刹那,白雪将最后的光明魔力注入Consort体内,而Consort反手刺出淬毒匕首—— 镜面碎裂声席卷冰原。女巫消散前最后的诅咒化作冰晶雨落下,却在触及白雪与Consort相拥的身影时,融化成春日的第一场雨。 冰湖在她们脚下发出不祥的龟裂声。Consort的黑玫瑰藤蔓与冰女巫的镜面锁链绞在一起,而白雪的金色屏障正在剧烈闪烁。每抵挡一次攻击,Consort心口的冰晶玫瑰就蔓延一分。 "没用的,姐姐。"冰女巫艾丝黛拉的声音像碎玻璃摩擦,"你越是使用黑暗魔法保护她,诅咒就吞噬你越快。" Consort的右臂已经完全结晶化,但她仍固执地挡在白雪面前。白雪突然抓住她冰凉的手腕:"等等...她说的不对。"她指向Consort左腕上与自己成对的印记,"每次我们共同施法,你的冰晶反而会暂时消退。" 冰女巫突然暴怒,湖面炸起无数冰锥。Consort用身体护住白雪,一根冰刺穿透她的肩膀,却没有血液流出——只有晶莹的冰屑。 "你还不明白吗?"白雪在漫天冰晶中捧住Consort的脸,"她害怕的不是你的黑暗魔法,而是..."她的嘴唇轻轻擦过Consort冰凉的耳垂,"我们之间的光。" Consort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涌来——小白雪七岁那年发高烧,她彻夜用黑玫瑰吸收病热;十二岁的白雪第一次月事,是她偷偷调换掉被下毒的衬裙;及笄礼那晚,她站在阴影里看着公主跳舞,指尖不自觉地描摹少女成长的曲线... "我..."Consort的声音破碎在风雪中。多少年了,她始终以继母与导师的身份筑起高墙,却在此刻被少女眼中的炽热融化。 冰女巫的尖啸打断了她。"令人作呕!"无数镜面碎片从她体内迸射,"我要让你们看着彼此死去!" 白雪却笑了。她扯开衣领,露出心**织的金线与黑蔓:"但爱比诅咒更古老。"突然将Consort拉近,吻上她苍白的唇。 极光在她们头顶炸开。Consort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从相接的唇瓣传来,心口的冰晶玫瑰开始剧烈震颤。她迟疑了一瞬,终于回应了这个吻,同时将左手按在白雪心口的黑蔓上。 冰女巫的镜面身体突然出现裂痕。"不!你们不能——"她的尖叫戛然而止,因为黑玫瑰与金光正在湖面交织成巨大的双月图腾。 Consort感到结晶化的部分开始回退。她惊讶地发现,白雪心口的黑蔓正在吸收她体内的冰晶,而自己的黑玫瑰根系则缠绕住那些黑暗脉络。两种相克的魔力竟在她们相贴的身体间形成了完美循环。 "双月之子..."冰女巫的镜面身躯片片剥落,露出里面瘦弱的小姑娘身影,"姐姐...好冷..." Consort本能地伸出手。当指尖触及妹妹的刹那,艾丝黛拉周身的暴戾之气突然消散。小女孩茫然地眨着眼,仿佛刚从漫长噩梦中醒来。 白雪立刻张开金光屏障裹住三人。极光中,冰晶雨渐渐停歇,湖面开始解冻。Consort颤抖地抱住失而复得的妹妹,黑玫瑰与金光温柔地缠绕着艾丝黛拉,净化她体内残留的诅咒。 "原来如此..."白雪轻抚Consort恢复血色的脸颊,"诅咒需要恨意滋养。当你终于允许自己爱我时,它就失去了力量。" 春日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艾丝黛拉在Consort怀中沉沉睡去,晶莹的泪珠凝结成钻石般的冰粒。远处,幸存的矮人们看着冰湖中央相拥的两人,极光在她们头顶交织成永恒的王冠。 三个月后,王宫东翼花园。 黑玫瑰与白蔷薇在春风中摇曳生姿。白雪趴在Consort膝头,任她把玩自己发间那缕显眼的银丝——那是诅咒留下的唯一痕迹。 "所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白雪捉住Consort的手,亲吻她腕内侧的玫瑰纹身。 Consort望向远处正在练习基础咒语的艾丝黛拉,小姑娘身边环绕着无害的冰晶蝴蝶。"或许是在你十二岁那年,"她低头轻嗅白雪发间的阳光气息,"你偷偷用我教的黑魔法,把欺负小侍女的贵族之子变成了一只尖叫的渡鸦。" 白雪咯咯笑起来,翻身搂住Consort的脖颈:"而我爱上你,是在你假装严厉罚我抄写咒语,其实每个字母里都藏着守护符文的那晚。" 她们额头相抵,Consort左腕的玫瑰与白雪右腕的日轮印记同时泛起微光。花园外传来葛罗姆粗犷的汇报声——北方冻原正在恢复生机,而民众为两位女王共同执政欢呼。 "陛下..."Consort突然用昔日的敬称轻唤,指尖描摹着白雪的唇形。 白雪笑着吻住她的手指:"叫我名字,就像那天在冰湖上。" Consort终于放下所有伪装,将她的女孩拥入怀中。春风掠过新栽的玫瑰丛,带起一阵甜蜜的芬芳,仿佛连花儿都在为这场迟来的告白欢欣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