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后给自己找了个死对头》 第1章 破产 “妈——妈我回来了——”闻弛抓着考卷,风风火火地闯进门。 今天他的语文考了一百三,创下历史新高。 “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啊我的妈妈~~” 闻弛的家是栋跃层,一梯一户的那种,整间房子大概有四百多平,他两三步一个“妈妈”,走了个遍才发现他妈不在家。 没力气的闻弛瘫倒在沙发上,过了几分钟才把肩上硌人的书包抽开,一把丢到地上。 天边的金光浅浅收敛,闻弛等到天黑。 “妈、妈……” 少年声音近乎嘶哑,怪里怪气的,仿佛被抽了魂。 伴随着门锁开的声音,一道温柔的女声一同出现: “弛弛你躺哪做什么?是饿了吗?” 闻弛费劲地偏头看向门口,喊道:“我语文成绩出来了,一百三十一。” 女人的眉眼生的好看,一笑起来,眉梢添上喜色,像个小姑娘似的。 温兴馨赶忙脱掉鞋子,冲到客厅抱住自己的宝贝儿子。 电视机倒映出少年得意的小脸,眉眼与怀抱里的女人如出一辙,生得同样好看,是标准的桃花眼。 松开怀抱,闻弛双手递出自己的试卷,送到温兴馨手里。 “乖啊,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去!”温兴馨拿到试卷,左看右看,心情好得不得了,好到都想给闻弛买他前段时间喜欢的天价球鞋了。 “那个…宝贝啊……” 闻弛说:“嗯?怎么了?” 温兴馨语气带着试探,“你想买什么东西吗?比如……脚上穿的…东西。” 如果闻弛现在提出来,她一定会同意,闻弛第一次在语文成绩上突破一百三的大关,作为母亲,绝对绝对不会给儿子拖后腿!嗯!怀挺! “啊……不要啦,那鞋子买来就是个摆设,碰不得用不得,这跟买尊大佛回来供着有什么区别。哦,有区别,鞋子不能许愿,大佛能。”闻弛坦坦荡荡,看不到半点假装和勉强。 温兴馨松了口气,她的教育理念是小孩成年前不能过度挥霍,例如不能买超过两千的鞋和五千的衣服,不允许买奢侈品,每个月零花钱也不能超过一千块。 她想奖励闻弛,但也不希望他穿着比奢侈品还贵的球鞋招摇过市。 闻弛一看就知道他妈在想什么,他举起双手,做投降样,“妈——我真不买,试卷就是拿回来给你开心的,我最近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你要是开心了就给我做做饭吧,我快饿死了。” 温兴馨一拍脑袋,“哦哦对,我去给你做饭,你先去洗澡或者做会作业,妈妈马上就好。” 话落,温兴馨快走加慢跑地进到厨房,转眼客厅只剩闻弛一人。 闻弛看窗外的月亮,圆圆的。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间先洗个澡。 闻弛刚走两步,客厅的座机响了。 这年头谁还打座机电话? 闻弛走过去,黑色的座机上看起来得有十成新,六年前他和他妈住进来的时候,座机正在被时代淘汰的边缘疯狂试探,他妈习惯座机,还是买了,结果在他印象里就没有用过这台座机的画面。 打错了吧。 连他都不知道这座机的号码是多少。 黑色的座机上有一条绿色的发光条,上面的数字发着幽幽白光,特别难看清楚。 闻弛凑过去,眯眼瞧。 下一刻愣住。 “喂?你好。”闻弛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仔细听听,可能还有点冷漠。 “是小弛吗?你妈妈在旁边吗,叫你妈妈接电话。”男人的声音透露着焦急。 闻弛对自己快一年没见的爹没什么好脸色,但他也不是傻的,一听有急事,他还是赶忙答应了。 把听筒迎面放好,闻弛急匆匆跑到厨房,“妈妈,那个谁给你打电话,好像有什么急事。” 温兴馨正在炒菜,她的手明显一顿,甚至后面还抖了两下。 闻弛坚定说,“妈,如果你不想和他说话,我马上就去把电话挂了。” 温兴馨冲闻弛笑了下,“没事,我去看看他要说什么,弛弛你过来帮妈妈炒菜,这牛肉复炒就不好吃了。” 闻弛迟疑了下,还是说:“好吧。” 厨房的抽油烟机声音盖过一切,闻弛听不见客厅的交谈,他想也好,他妈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闭上耳朵。 自从闻弛的父母开始分居,闻弛变成了一个服从性极高的阳光小孩,听话,乖巧,他想谁养他,谁都得开心吧。 牛肉炒不了太久,容易老,闻弛拿着盘子承好,再关掉抽油烟机,洗洗手,最后走出厨房。 闻弛的家有面正对着客厅的大落地窗,平日里温柔从容的温兴馨沐浴在月光下,本该美丽,再不济也是恬静,但她此刻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绝望感,让闻弛一辈子不敢忘。 闻弛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座机的电话已经被挂断。 他扯起笑脸,拉住温兴馨的手,“妈,出什么事了,让你的儿子替你分担分担呗。” 温兴馨的脸色没有因为闻弛的嬉笑好转。 “妈……有事得告诉我,我是你儿子,不是你的累赘。” “当然不是。”温兴馨终于有了点反应,在听到累赘这个词后。 “那能说吗,是和爸爸的事情吗?妈,其实我从来没有觉得幸福是需要爸爸和妈妈都在一起才能做到的,有些人在还不如不在,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委屈自己。”闻弛想自己大概是猜中了,早在一家前他就想过自己父母离婚后他要跟谁的问题。 闻弛要跟自己妈,不跟那男的。 温兴馨轻叹一声,语气疲惫地说:“不是离婚的事情。” “那是什么,他做了什么是不是!”闻弛眼神狠戾。 温兴馨拍拍他的手背,“弛弛,如果……如果妈妈说,最近让你跟爸爸住一段时间,好吗?” 温兴馨甚至不敢看闻弛。 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居然逼得他妈要把他送走。 “妈!我……我可以和爸住,但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必须说,不然我……我不上学了!”扮演阳光小孩的福利就是偶尔能露出幼稚的一面,还非常顺理成章,但事实上,闻弛一点都不想露出这一面。 温兴馨眼里含泪。 望向闻弛的眼神里充满抱歉与不舍。 “快说啊妈妈!”闻弛声音变得很怪,他又急,又不敢表现出焦急的一面,怪声怪气的,把他自己都给吓到了。 “不是,妈,我不是凶你。” 温兴馨:“妈知道。” “哦……” “……” “那到底是为什么?” 十几分钟前,闻弛还在为自己取得好成绩沾沾自喜,甚至高兴到跑着回家。 十几分钟后,闻弛听到自己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生出害怕,比一年前还要害怕。 温兴馨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悲伤,或许下一刻她就要被巨大的痛苦淹没。 “弛弛,是妈妈对不起你。” “没有,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从来没有。”闻弛心脏跳得很快,快到几乎无法呼吸,他很难想象,在他刚才决定不偷听乖乖在厨房炒那破牛肉的时候,他妈听到了什么话。 到底是什么。 说的那么艰难。 “弛弛……妈妈的公司可能…要破产了。” 什么。 闻弛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破产。这是能出现在他生命里的词吗。 如果将闻弛的生活形容成一部打怪游戏,那么他从小到大唯一碰到的boss,大概就只有时好时坏,无法安心的父母关系。 他想过很多,他的脑子里随时都可以调出一万种家庭调和方法,和顺城所有知名离婚律师的联系方式。先一步和好也可以,退一步分开也可以。作为孩子,他不愿意干涉父母的决定,他想身为成年人的他们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会有自己的道理,他不想成为累赘,所以只需要听话。 但他从来没想到过破产。 经济是支撑一个家庭的根本,从某些层面上来说,它比起爱与不爱还要重要,而且是重要得多。 “妈,我不走,我陪着你,我要是现在走了,那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我不想你出门被别人说养了个白眼狼。” 温兴馨的手慢慢松开,感觉到力道正在减弱,闻弛眼圈红了。 “弛弛别哭,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闻弛再怎么成熟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关于破产,他只有听说,具体点的他一概不住,但他知道很严重。 “妈你别安慰我了。”闻弛已经在准备晚点把他鞋柜里的鞋全部整理了,明天就挂到二手平台上去买,真的是,早知道不穿了,全新和九成新差好多钱呢。 “真的没那么严重,你爸那个工作你也知道,他提前知道了一些消息,只是有可能,不是一定。这段时间妈妈会很忙,照顾不了你,我送你去你爸爸那里,是想让爸爸照顾你,再怎么样你也是个高二的学生了,不能耽误学习。等妈妈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你再回来。”温兴馨语气低沉,像是没什么力气还得强撑着说话。 闻弛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温兴馨却像是看透他了一样,她点点头,发誓般郑重地说:“是真的。” “真的?” “真的,妈妈最近必须要好好应对,我的事业,我的工作,我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辈子,在这种紧要关头,妈妈只能把你放下,你能理解妈妈吗?” “我理解,但我不需要照顾。”闻弛变相拒绝,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那股感觉正在以一种极其强烈的方式钻进他的脑子,阻止他离开的脚步。 “弛弛,你要留在这给妈妈添麻烦吗?” “……我不是很麻烦的,我都不需要人照顾。” “但我会想照顾你,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天性。只要你在家,那我不管多晚回家,都会想着要看你一眼,给你切个水果,给你递杯酸奶。而且你现在高二了,再过几个月就要高三,你要对自己的学习负责。如果你每天回家,看到的是我焦头烂额的样子,肯定会影响学习状态,而我也会因为影响到你而感到愧疚。我们母子两互相影响,到时候学习学习被连累了,事业事业被拖垮了,何必呢。” 温兴馨说的这番话真的很有道理。 闻弛搬到闻父那里,好像变成了目前的最优解。 第2章 耳鸣 闻弛在各种猜测中睡去,这一觉不安稳也不舒服。 温兴馨早上做了三明治,面包用黄油煎香,夹上生菜肉松鸡蛋。 闻弛前一天没吃好,早起面对眼前足足有四层的三明治,陷入短暂沉思,把嘴张到快裂开才咬下一口。 “弛弛,妈妈下午要回公司加班,早上送你去爸爸那里好吗?” 闻弛看着温兴馨憔悴的脸,咀嚼的动作变得很慢。 在闻弛的印象里,这是他妈头一回做早饭做的这么难过。 “好,那个谁,他家我去过,到时候我把他的书房和主卧全占了,然后把他赶到小次卧睡觉,反正我是高中生,他不顺着我我就闹死他。”闻弛得意地跟温兴馨阐述着自己有点“邪恶”的小计划,好像这样就能报仇了一样。 温兴馨摸了摸他的脑袋,“好,过段时间就是梅雨季了,三中门口的路面比路口的低,上下学要是下雨的话肯定会积水,你一定要让他接送你知道吗。” 闻弛给温兴馨一个放心的眼神,“我肯定让他接送我,放心吧,不下雨都让他接送。” “这样就好,想吃什么别跟他客气,直接说。” “没问题,我去他那里是当小霸王的,才不会客气。” “好,不要委屈自己。” “我肯定闹死他,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我自己。” 闻父住的地方离温兴馨他们住的地方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途中温兴馨反复叮嘱。 在闻弛第四遍要好好吃饭的叮嘱出现时,温兴馨的车停到一个老小区门口。 下车前。温兴馨的电话先响了。 闻弛没见到闻父,也知道对方大概没来接。 驾驶位的温兴馨突然欣喜地说一声“真的吗?” 声音传到闻弛耳朵里,把他吓了一大跳。 听起来是好事。 闻弛心里生出隐隐的期待,他是不是不用搬家了。 “好好,我现在马上过去,小赵,你现在马上通知各部门的主管,让他们全都到齐,我们商量一下这个方案到底有没有可行性。” “辛苦你了,好…嗯,挂了。” 温兴馨一改上午憔悴的模样,明明是同一张脸,但状态完全不同。 “弛弛,妈妈现在就得过去公司了。”女人的话里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好啊,那你快去啊,都到小区门口了,我自己进去就行。”闻弛扬起大大的笑容,只不过那深处的失落是怎么都忽略不了的。 他摸上门把手,一次,两次,手指不听使唤,三次,开了。 “妈你要注意身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闻弛走下车,车门关上前,他弯下腰嘱咐道。 温兴馨感动地看着闻弛。 闻弛笑了下,“等一下,我去拿行李。” 用时半分钟,闻弛拿好行李箱。 路口的热风打在少年脸上,他的皮肤很白,额角生出细汗,像是晶莹剔透的珍珠一样,顺着脸颊滑落。 “妈妈拜拜。” “好,你乖,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知道了,你快去公司吧。” 闻父的家闻弛来过两次,他走到小区门口,保安问他具体的地址,闻弛不清楚,只好拿起手机打电话。 他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同样热得要死的保安叔说:“你到里面来等。” 保安室很小,站一个人刚好,两个人就有点挤了。 闻弛一手拿着手机,一边谢绝了保安的好意,“没事叔,我爸马上就来了。” 电话嘟嘟几声后被接通。 闻父那边的声音有些沙哑,“小弛,找爸爸有什么事吗?” 闻弛深吸一口气,有些话到了嘴边,突然变得非常难以启齿,他沉默了几秒,直到闻父叫了他几声,闻弛才开口说:“我到你这边住。” 窸窸窣窣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弛听到对面说:“……爸爸忘了,你现在在学校还是在你妈妈家,我过去接你。” 闻弛:“我……” 闻父低声呢喃闻弛听不清。 闻弛:“不是……” 闻父:“小弛啊,这样吧,爸爸给你发个红包,你自己打车过来。” 闻弛:“……好。” “小伙子,你不进去了吗?” 黑色的行李箱在路面滑过,摩擦出声响,闻弛停下离开的脚步,转身含糊地说:“我要去旁边超市买东西,一会再进去,保安叔你进去吹空调吧,这天在外面站久了是会中暑的。” “挨这……家里人……” 这个小区周边的设施挺齐全的,没走两步就看到一家橘色门头的超市。 闻弛走进去,音箱还和他说欢迎光临。 在满满一柜子的巧克力前,闻弛停下脚步,他从小没缺过钱,零花钱向来是同龄人的好几倍,住在家里,吃在学校,他妈还喜欢给他发红包,手机里的余额足足有接近五位数那么多。 闻弛拿了几条巧克力,自言自语道:“一会放书包里会化掉吧。” 结帐时拿了个面包。 在超市门口,他再次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闻父。 “我到了,保安不认识我,你下来接一下。”闻弛撕开包装袋,咬了口面包,是保质期有三个月的那种。 “这么快?啊…好,你在楼下等一下,爸爸马上来。” 闻弛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小弛来,行李爸爸拿。” 闻弛松开手,把行李箱交过去。 闻父和闻弛大概有三四个月没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过年的时候,闻父拍拍闻弛的肩膀,“好像是又长高了一点。” 闻弛:“是。” 闻父:“吃饭了吗?是自己打车过来的还是妈妈送的?” 闻弛:“吃了,我妈送的。” 闻父:“要不要再吃点,给你做个葱油拌面怎么样?” 闻弛:“可以。” 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路过保安亭,刚才跟闻弛闲聊了几句的保安大叔指着闻父说:“诶呀,终于接到了,你儿子在楼下等好久了,之前有别的小孩家长来接的晚,一直在闹,你儿子挺乖的,晒得不行还会自己找地方等。” 闻父皱纹挤到一起,“啊是吗,对,我儿子特别乖,是特别懂事的小孩哈哈。” 闻弛没说话。 闻父的家是个三居室,有个次卧被他改成书房。 客厅开了空调,闻弛一进来就感受到扑面的凉意。 闻父的家是典型的中式风格,桌椅床柜基本都是红木的,闻弛看过去,发现沙发被换成了软包的,不过其他的没变。 闻父跟他的视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之前那个坐的确实不舒服,小弛你不是就不喜欢吗,正好,这个跟你妈妈家里的一样,是一个牌子的,你去坐坐看。” “我想先换个衣服。“闻弛在家里喜欢穿睡衣,舒服。而且刚才在外面站了一会,身上出了汗,他还想冲个澡。 闻父表情慌乱了一瞬,紧接着对上闻弛疑惑的目光,他说:“可以,我带你过去。” 闻弛轻咬了下下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晒太久中暑了,脑子想了些乱七八糟的。 闻父:“小弛,你这个房间爸爸还没收拾,要不你先吃饭,我收拾完你再过来。” “没事,我自己收拾就行。” 闻弛说着,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次卧门口。 “小弛!你过来看一下想吃什么。” “好,等下,我先换个衣服。” 次卧的面积不大,比起闻弛原先的家里要小起码一倍,里面只有一个书桌一个衣柜和一张床,可能是太久没人住,空气里有一股难闻的霉味。 闻弛先是把窗户打开透风通风,再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飘窗上摊开,拿好衣服。 次卧里没有浴室,他得到客厅旁边的浴室洗澡。 闻弛有点洁癖,是真洁癖,不知道那个浴室平时有没有打扫的。 “爸。” 闻弛走到客厅没看见人,又往厨房走,也是没人。 主卧里,闻父在衣柜旁边,两只手伸在里面,在他的视野里只能看见闻父好像在翻找着什么。 “爸?你在干什么?” 闻父看向门口,闻弛站在那里,外面是亮的,房间里是暗的,从暗看明,如果说平时看闻弛的脸有六分像温兴馨,那么现在就有八分像,甚至九分像。 “小,小弛,你饿了是吗,爸爸现在给你去做饭。”闻父不着痕迹地关上衣柜,走到门口,顺便带上门。 闻弛没有走进房间,闻父出来他也就跟着出来了。 “爸,客厅那个浴室平时没打扫吧,我要去你那个浴室洗澡。” “有打扫,平时钟点工都会打扫,每个星期两次,昨天才刚打扫了。” “那次卧的房间呢,怎么没打扫。” “那个房间没怎么用。” “好。” 闻弛回到次卧,站在自己行李箱前面,把一件衣服抖起来,又叠好,抖起来,又叠好,抖起来,又叠好。 三次后,他把行李箱合上。 径直来到主卧,房门紧闭,他猛地打开。 “爸,你不是去做饭了吗?” “我找一下菜谱,好久没做饭了,忘记拌面那个调料怎么做了。”闻父刚好蹲在床头柜前。 闻弛走进里面,床头柜前的地上摆了几张破破烂烂的纸,大概就是菜谱。 衣柜是敞开的,柜门对着闻弛。 “不用看了,随便加点酱油就行。”闻弛往衣柜里扫了眼,只看见零散的衣服,乱糟糟的。 闻父拿着张纸在闻弛眼前晃了晃,“那怎么行,你看我都找到了,小弛你去洗澡,洗完澡刚好就能吃了。” “嗯。” 闻弛回到房间,他的行李箱静静地躺在那里,先前已经合好,他走过去拉上,抬走。 21寸的行李箱不大,是能拿上飞机的尺寸。 闻弛单手就能很轻松地拿起来。 他走到厨房,刚才说了好几次要做饭的闻父终于出现在了厨房。 闻弛没有太多犹豫,一甩手,这个温兴馨早上亲手给他收拾的行李箱砸到了闻父脚边。 男人的小腿被砸中,嘴里发出凄惨的叫声,整个人撑着灶台向前跪倒。 闻父回头看见闻弛,眼睛瞪大,嘴巴张张合合。 天气很热,闻弛站在保安亭旁边,在超市门口,还有现在,都感觉自己像是耳鸣了。 闻弛走过去把灶台上的火关了,拿起自己的行李箱,往外走,小腿被人不知道是抓还是踢了。 他就走得更快了。 第3章 滚蛋 “闻弛,你是我儿子!” “你出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还有个儿子。”闻弛翻了个白眼,真是吵得他耳朵疼。 “你知道什么!我和你妈早就分开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闻父眼珠子来回打转,心虚地瞟了几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闻弛。 闻弛没有太多意外,他看向闻父的眼神有几分嘲笑,“那就算是你骗我的代价吧。”说着他举了举手中的行李箱。 “逆子!” “你个逆子!”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妈现在很忙,忙到焦头烂额,他到底要不要告诉她,闻弛犹豫了两分钟都没想好。 但下一刻,一道尖锐的叫声在闻弛身后响起。 女人身上穿着米色家居服,卷曲的头发披在肩上,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手里不知握着什么东西。 闻父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是叫你别出来吗!” 闻父恼怒地看着女人,眼神回到闻弛身上又变成心虚。 闻弛看向闻父,又看了看那个阿姨,“阿姨,你是他的出轨对象吗?” 阿三姨大概猜到闻弛的身份,她求救般看向闻父。 客厅的空调呼呼地吹,闻弛想到进门前就开好的空调,还有那发霉的味道,以及没有在主卧看到的人,这个房子就这么大点,闻弛还以为她刚才已经走了。 人生不应该是有起有落的吗,为什么闻弛前脚才知道自己妈妈破产,后脚又告诉他自己爸爸出轨了呢。 他扪心自问,除了偶尔在温兴馨面前装乖以外,自己没有欺骗过任何人,所以为什么都来骗他。 “说话啊!哑巴了?”闻弛吼道,“你们两有本事出轨,怎么连个实话都不敢说!” 闻父踉跄着想要站起来,他一手撑在灶台上,一手撑着左膝盖,右腿磕在地上抖个不停,简单的起身动作闻父做起来却分外艰难。 阿三姨想要去扶他。 她低着头路过闻弛。 两人一同站在厨房里,像极了一对苦命鸳鸯。 闻弛笑出声,“站好了?”他说,“站好了就说话,怎么不说话了!” “闻弛,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对长辈说话的语气吗。你生气归生气,不是已经砸了爸爸一下吗,这次就算了,我当你没控制好情绪,不跟你计较。这件事就当过去了,你现在冷静点,我待会再给你解释。”闻父极力想要粉饰太平。 “你要面子?你出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被发现了会没面子,现在在这跟我装什么装。”闻弛的本事不大,但想要在别人面前给闻父下面子还是很容易的。 “你是小弛吧。”阿三姨对闻弛淡笑道。 闻弛觉得自己想吐,“你既然知道我,那就说明你也知道我妈。阿姨!我不懂你们出轨的人脑子是什么结构,出轨是什么很令你们自豪的事情吗,我要是你,看见原配的儿子跑上门,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不会有,毕竟你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是下水道的老鼠,是走在路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车撞上西天的人!” “你!你……”阿三姨手指颤抖着指向闻弛,话都说不出口了。 闻父不说话,一直在给闻弛使眼色。 闻弛感觉恶心,就算从未觉得闻父是什么好人,但毕竟血脉相连,看到自己亲生的父亲在出轨被抓包后还绞尽脑汁想要维系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尊,他就觉得恶心,觉得可笑。 他这个人,可不会以德报怨。 “阿姨,你看你旁边这个男的,一个男人,连工作都要靠老婆找。靠着老婆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就开始动歪心思,你以为他喜欢你?爱你?他估计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还爱你,呵呵,爱个屁,他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闻弛!我和你妈已经分开了!” “离婚了吗,我就问你,你们两离婚了吗!” 从一年前瞒着他瞒到现在,到底还想瞒多久! 闻弛后背到手心全是汗,他吼着,就只想要问个明白。 闻父眼底快要喷出火,但就是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 “你还没离婚!” “你不是和我说自己已经离婚了吗!” 阿三姨不淡定了,她一个甩手,闻父被推到在地。 骨头咔嚓一声。 声音不小。 惨叫。 “喂,你到底说不说。” 哽着脖子红了个大脸的闻父推开要去扶他的阿三姨,语气决绝道:“闻弛!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给我现在就滚!” 闻弛走上前把自己的行李箱拿走,又砸又丢的,都脏了。 闻弛走到门口,又转身问:“所以,你们到底离婚了没有?” “……” “你是装的,我根本没有砸到你的右脚。” “你现在出去!滚出去!” “神经吧,吵个屁,出轨还有脸吵,叫你说话你不说话,就知道骂人,有你这么没脸没皮的爹吗,傻逼。”闻弛翻了个白眼,离开时带上了门。 “猫猫你快出来啊,你别害怕,快出来啊。” 小男孩蹲在墙角,藕节一样的小手试图伸进缝隙。 闻弛蹲在小男孩旁边,“小心手。” 男孩脏兮兮的小手拉着闻弛的裤脚,“哥哥你帮我。” “好,我看看。” 这个小区的绿化做的还不错,但只要天气稍微热一点那就是灾难,闻弛的小腿没两分钟就被蚊子叮了两三次,身上又开始出汗。 闻弛从书包里拿湿巾,擦了擦脖子,又拿了一张擦干净手。 “你也擦擦。” 小男孩的手上有土,大概是为了扒拉小猫弄的。 闻弛把湿巾递过去,小男孩仰头看他,眼神特别纯真。 “手脏不能抱小猫,对猫不好。”闻弛提醒男孩。 闻弛眯着眼往缝隙里看,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正奄奄一息地趴在里面,整只猫缩成一团,看体型大概还是只幼猫。 而且可能还是流浪猫。 闻弛犹豫了下,开始把手往里探。 闻弛的手伸进去,刚才还虚弱无比的小猫突然开始对着他哈气,还弓起腰,展示出战斗的姿态。 手很快收回。 小男孩看闻弛把手收了回来,连忙扯住他的裤脚。 “它是你的猫吗?” “哥哥他是我和妈妈一起养的流浪猫。” 但只是一只出生不久的流浪猫。 “把它救出来之后,他打算养它吗,还是打算让它继续流浪。它可能已经受伤了,如果不养它的话,出来了也活不了多久的。” “我……我会养它的。” “但你还是个孩子。” “我妈妈很爱我,她会同意的。” 闻弛把自己的行李箱拿好,带着小男孩往外走,“那你告诉我你们这的物业在哪,我去找个网给它兜出来。” “你刚才不是和你爸上楼去了吗,怎么又拖着行李箱下来了?”保安叔拿来的网兜。 闻弛专心兜猫,嘴里含含糊糊冒出来句:“他上楼有人,叫我滚下来了。” 准备帮忙兜猫的保安叔沉默了。 “好了。” 小黑白猫果真像闻弛猜的那样受了伤,拇指大点的脚全被血糊住了。 小男孩要哭不哭,“哥哥没事,你别难过,我现在和妈妈送它去医院。” 闻弛往后看见一个身穿棉麻裙的女人。 男孩妈妈走过来,“小朋友,谢谢你帮忙。” 闻弛说:“不用,你们快带它去看腿吧。” 离开小区时已经快五点,闻弛拖着行李箱,整个人汗津津的。 “好,都行,能不能先去宿舍,我想先洗个澡。”闻弛觉得很尴尬,他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寄宿小院的老师把手里的报名表收回抽屉,又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窗外能看到闻弛刚才进来的石子路,他走进来的时候还差点被一颗不知名农作物绊了一跤。 一个寄宿的地方有菜园也挺稀奇的。 这么早就有蝉在叫了? 好新鲜的地方,但闻弛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的行李箱放下,然后洗个澡。 “你妈妈给你定的是双人间,这是房卡,刷一下就行,你室友也是高二的,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宿舍门上有贴小院的规矩,几点熄灯几点起都有写,你自己记得看。洗澡就先别洗了,食堂在一楼左拐的地方,你先去吃饭,还有十分钟就到点收餐了。” 闻弛听不太进去。 他游神般离开办公室,又游神般走到宿舍门口——308 闻弛有个心累及进入的省电模式,不过遇到有人的地方会紧急切换回正常模式。 他推开门,第一步先看舍友在不在。 不在。很好。 双人宿舍装修得跟酒店的双床房差不多,闻弛怀疑就是直接照抄的酒店设计。 两张床上铺的四件套都是一样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更是连个褶皱都没有,肉眼根本看不出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除了靠窗的床上面放着的毛绒小熊。 闻弛扫了几眼就收回视线,把行李箱就地摊开,他拿着睡衣和浴巾就进了浴室。 浴室也是酒店标准,不知道他妈花了多少钱,这样的寄宿小院很贵吧…… 水流滑过每一处,带走疲惫和暂时的烦恼。 “妈……我想回家…” 闻弛站在小区外的路灯下,距离他前一天拿着试卷回家的时候,刚好过了二十四小时。 “怎么了弛弛?”温兴馨那边的声音很杂,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吵架。 闻弛一下清醒了,“没事。” “为什么刚才说想回家?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 “没办法在你爸那里住吗?” “嗯……” “这样,你记得你们学校旁边有个住宿的地方吗,那里环境挺好的。之前妈妈不说和你说过有个朋友的小孩也在那里。你这段时间先去那里好不好?等妈妈把工作都弄好了,再去接你回家好吗?” 闻弛确实记得有这么个地方,甚至隐隐约约记得他们班上就有同学在那住。 “可以吗弛弛?” “可以,那我星期一过去吗?他们周末没有开吧。” “妈妈问一下,我记得好像是有开的,有很多学生他们是外地的,周末也不回家……弛弛你等我看一下。” 闻弛坐在行李箱上歇歇脚。 半分钟过去。 “有开的。弛弛你现在先过去,地址我发给你,一会挂了电话我就跟那个寄宿小院的老师说,把你临时加进去就行。” “好的,我自己过去。” “嗯,乖,有什么事就跟妈妈打电话说。” “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