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锢光》 第1章 第 1 章 丧尸爆发的第二年冬天,程墨踩着积雪覆盖的废墟,像一只独行的狼。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战术外套,腰间别着两把军刀,背后是一把改装过的步枪。每一步都轻得像猫,却又稳得像山。 程墨记得病毒刚爆发时的混乱。那时他还是特种部队的一员,奉命维持秩序。但秩序崩溃得太快,军队内部也很快瓦解。 他靠着军人家族从小培养的本能和训练,活了下来。两年过去,二十七岁的他已经习惯了独自生存的节奏。 "不圣母,不怜悯,不多管闲事。" 这是程墨的生存法则。他见过太多因为一时心软而丧命的人。 在这末世,善良是最奢侈的死亡方式。 今天的目标是城郊的一家大型超市。根据他两周前的侦察,那里可能还有未被搜刮干净的物资。 当然,也意味着会有丧尸。 程墨在距离超市两百米的一处废弃加油站停下,从背包里取出望远镜。超市的玻璃门已经破碎,门口游荡着七八个丧尸。他眯起眼睛,迅速计算着路线和风险。 "正门四个,东侧两个,西侧...一个。"他低声自语,"后门应该更少。" 程墨收起望远镜,绕到超市后方。 这里的丧尸果然只有三个,而且分散得足够开。他从腰间抽出消音手枪,三声轻微的"噗噗"声后,三个丧尸应声倒地。程墨没有急着前进,而是等待了整整五分钟,确认没有引来更多丧尸后,才迅速接近后门。 后门的锁已经被破坏,程墨轻轻推开门,军刀已经握在手中。 仓库区比卖场更有可能保留物资,这是他两年来的经验。大多数幸存者会直奔卖场的货架,却忽略了仓库里的存货。 进入仓库后,程墨立刻闻到了腐烂的味道——不只是丧尸的腐臭,还有变质食物的气味。 他贴着墙移动,眼睛迅速适应昏暗的光线。仓库很大,堆满了倒塌的货架和散落的箱子。 突然,程墨停住了脚步。他听到了声音——不是丧尸的呻吟,而是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喘息声? 程墨悄无声息地靠近声源,躲在一堆倒塌的纸箱后面。 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挑眉:一个少年,看起来不超过十六七岁,正被五个丧尸包围。 少年手里握着一把已经钝了的菜刀,背靠着一面墙,眼中闪烁着程墨许久未见的——求生意志。 少年每一次挥刀都拼尽全力,但程墨能看出他已经力竭。那把钝刀砍在丧尸身上几乎造不成致命伤害,只是暂时阻挡它们的靠近。 少年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呼吸急促得像是随时会断掉。 程墨本该转身离开。这不是他的问题,他来这里是为了物资,不是为了救人。 但不知为何,他的脚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也许是少年眼中那种不屈的光芒,让他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刚失去所有战友时的样子。 就在一个丧尸即将咬上少年手臂的瞬间,程墨的军刀脱手而出,精准地插进了那个丧尸的眼窝,直贯大脑。 丧尸应声倒地,少年惊愕地看向飞刀来的方向。 程墨没有给丧尸反应的时间,他迅速冲上前,拔出丧尸眼中的军刀,几个干净利落的动作后,剩下的四个丧尸全部倒地。整个战斗不超过十秒。 仓库重新归于寂静,只有少年急促的呼吸声。 程墨转身看向这个陌生人,少年脸上满是污渍和血迹,但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亮得惊人。 程墨蹲下身,与少年平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生存本能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但当他看着那双眼睛时,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要跟着我吗?" 少年紧盯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男人的眼神冷得像冰,动作快得像鬼魅,但他刚才救了自己。 在这末日里,沈然已经独自生存了三个月,从学校逃出来后,他失去了所有同伴。 沈然的喉咙干得发疼,但他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程墨站起身,简短地说:"能走就跟上。" 然后转身向仓库深处走去,仿佛已经确定少年会跟上。 沈然踉跄着站起来,捡起那把已经钝得不成样子的菜刀,跟上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背影。 程墨找到了一箱尚未过期的罐头和几瓶水,迅速装进背包。他丢给沈然一瓶水和一包压缩饼干,少年接住后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除非你想吐出来。"程墨冷淡地说,但语气里没有多少责备。 沈然强迫自己放慢速度,小口喝水。三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吃到像样的食物。 "名字?"程墨一边检查其他箱子一边问。 "沈然。"少年声音嘶哑,"十七岁。" 程墨点点头,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他找到了一些医疗用品和电池,全部收入囊中。太阳快要落山了,他们需要在天黑前找到安全的落脚点。 "会用军刀吗?"程墨突然问。 沈然握紧了那把钝刀:"会。" 程墨看了他一眼,从腰间抽出一把备用的军刀递过去:"换掉那个废铁。" 沈然接过军刀,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这把刀保养得很好,刀刃锋利得能映出他脏兮兮的脸。 "谢谢。"沈然低声说。 程墨没有回应,只是背上背包: "走了。" 第2章 第 2 章 两人从超市后门离开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程墨带着沈然穿过几条小巷,避开主要道路上的丧尸群。沈然虽然虚弱,但脚步轻巧,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他们最终在一座废弃的小型工厂落脚。程墨熟练地检查了每个出入口,设置了简易警报装置,然后才允许两人休息。 工厂的一个办公室被改造成了临时住所,有睡袋、简易炉具和一些生活用品。 显然,这里是程墨的一个固定落脚点。 程墨点燃一盏小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少年。沈然的手臂上有几处擦伤和淤青,最严重的是左肩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 "脱衣服。"程墨命令道。 沈然愣了一下,但没有多问,脱下了那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T恤。程墨拿出刚找到的医疗用品,开始处理沈然的伤口。他的动作准确而高效,没有任何多余接触。 "你...是军人?"沈然试探性地问。 "曾经是。"程墨简短地回答。 处理完伤口,程墨煮了两份罐头肉,两人沉默地吃着。沈然吃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恼这个救命恩人。 "为什么救我?"沈然终于忍不住问。 程墨停下筷子,看向油灯跳动的火焰:"不知道。" 这个回答出乎沈然意料,但也比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更真实。 在这末世,谁还需要谎言呢? "我要去北边的军事据点。"程墨突然说,"那里可能有更多物资。" "我可以帮忙。"沈然立刻说。 程墨看了他一眼:"你会用枪吗?" 沈然摇头:"但我会学,学得很快。" 程墨没有回应,只是收拾了餐具。 夜深了,他给沈然一个睡袋,自己则靠在门边的位置,军刀放在手边。 "睡吧,我守第一班夜。"程墨说。 沈然钻进睡袋,疲惫立刻席卷了他。但他还是强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黑暗中,程墨沉默了几秒,然后回答:"程墨。" "谢谢你,程墨。"沈然的声音已经带着睡意。 程墨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军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救这个少年,更不知道为什么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两年了,他第一次告诉一个陌生人他的名字。 夜渐深,程墨听着沈然均匀的呼吸声,眼睛始终盯着门口。他的生存法则被打破了,但他暂时还不想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凌晨三点,程墨刚准备叫醒沈然换班,警报装置的铃铛突然轻微地响了一声。他立刻绷紧身体,军刀在手。 丧尸——不止一个,从声音判断至少有五六个,正在接近工厂。 程墨迅速评估形势:他们可以在丧尸发现具体位置前撤离,但需要立刻行动。 "沈然,起来。"程墨低声命令,同时开始快速收拾必需品。 沈然立刻惊醒,看到程墨的动作就明白了情况。他迅速卷起睡袋,拿起程墨给他的军刀。 "从西侧窗户走,那里通向后面的小巷。"程墨指示道,"我断后。" 沈然点头,但就在他们准备移动时,一只丧尸突然撞破了年久失修的大门。程墨反应极快,军刀划过空气,丧尸的头颅已经落地。但噪音引来了更多丧尸。 "跑!"程墨命令道。 沈然冲向窗户,但另一只丧尸从侧面扑来。 程墨转身去救,却被第三只丧尸缠住。就在这危急时刻,沈然没有选择独自逃跑,而是举起军刀,狠狠刺向扑向程墨的那只丧尸。 刀锋从丧尸的下颌贯入,直插大脑。丧尸抽搐着倒下,沈然也因为用力过猛而摔倒在地。 程墨解决了手边的丧尸,一把拉起沈然。 "走!" 两人从窗户跳出,迅速穿过小巷。身后的丧尸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但仍在追赶。程墨带着沈然拐进一条复杂的小路,最终在一个地下停车场的通风管道中躲藏起来。 狭窄的管道里,两人紧贴着,屏住呼吸。丧尸的脚步声和呻吟声从旁边经过,渐渐远去。 当确认安全后,程墨转向沈然。黑暗中,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 "你救了我。"程墨说,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沈然的回答很简单:"你也救了我。" 程墨沉默了。 两年来,他第一次感到某种东西在胸腔里松动。也许是长久以来筑起的高墙出现了一道裂缝。 "休息一会,天亮再走。"程墨最终说。 沈然点点头,尽管黑暗中程墨看不到。两人在通风管道中等待黎明,各自怀揣着思绪。 第3章 第 3 章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管道的缝隙照进来时,程墨看着沈然疲惫却坚定的侧脸,做出了一个决定。 "从今天起,你跟着我。"程墨说,不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沈然转头看他,晨光中,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他缓缓点头,没有说谢谢,因为有些事不需要言语。 程墨率先爬出管道,伸手拉了沈然一把。两人站在破晓的微光中,城市的废墟在眼前展开。 "军事据点在北边128公里处。"程墨说,"路上会教你用枪。" 沈然握紧了手中的军刀,跟上了程墨的脚步。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程墨走在前面,背影依然挺拔而孤独,但不知为何,似乎不再那么冷硬了。两个末世中的灵魂,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同行。 清晨的露水还未蒸发,沈然已经完成了二十组俯卧撑。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水泥地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痕迹。他的手臂肌肉因持续训练而颤抖,但少年紧咬牙关,又强迫自己多做了一组。 "动作变形了。"程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冽得像把刀,"手肘再收紧两公分。" 沈然立刻调整姿势,余光瞥见程墨军靴上未干的血迹——这个男人总是天不亮就出去侦察,带回各种情报和...偶尔的伤痕。 "起来。"程墨用靴尖轻踢沈然的小腿,"今天教你拆装M1911。" 沈然迅速爬起,胸口因剧烈呼吸而起伏。三个月前那个在仓库里拿钝刀对抗丧尸的少年已经脱胎换骨,但离程墨的标准还差得远。 他们现在栖身在一座废弃的汽车修理厂。程墨在角落铺开一块油布,上面整齐排列着手枪零件。阳光从破碎的天窗斜射进来,在枪管上折射出冷光。 "看好了。"程墨的手指在零件间翻飞,像在进行某种艺术表演,"复进簧要这样卡入导杆。" 沈然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喉咙发紧。程墨做什么都带着军人特有的精准与效率,就连擦枪这种日常事务都像在完成神圣仪式。 "你来试试。" 沈然接过零件,尽量模仿程墨的动作。但弹簧突然弹开,金属部件散落一地。他僵在原地,等待责骂。 "挺不错的。"程墨却只是捡起零件,"我第一次拆装时把撞针弄弯了。" 这近乎安慰的话让沈然胸口发烫。程墨极少提及自己的过去,任何关于他的信息都像沙漠中的水滴般珍贵。 "真的?"沈然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程墨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班长罚我拆装两百次。" 这是沈然第一次听程墨说起军队的事。他想问更多,但程墨已经恢复常态,继续讲解保险装置的工作原理。 训练持续到正午。当沈然终于能独立完成拆装时,程墨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肩:"合格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沈然比得到任何奖赏都开心。他偷偷看着程墨收拾零件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在阳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这个男人连放松时都绷得像张弓。 “下午实弹射击。"程墨头也不抬地说,"省着点用子弹。" 沈然点头,突然注意到程墨右手虎口处有道新伤。他下意识伸手:"你受伤了。" 程墨猛地抽回手,眼神锐利如鹰:"小伤。"停顿片刻,又补充道,"东面两公里有丧尸活动痕迹,明天得换个地方。" 这种程度的信任让沈然心跳加速。程墨开始和他分享情报了,不再把他当累赘。 他急忙翻出医药包:"至少消个毒。" 程墨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伸出手。沈然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擦拭伤口,感受到掌心下的肌肉微微绷紧。 他不敢抬头,怕程墨看见自己发烫的脸。 "好了。"沈然迅速松开,假装整理医药包掩饰颤抖的手指。 程墨站起身:"我去检查陷阱。你把地图更新一下。" 沈然看着程墨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触碰过对方皮肤的棉签。这种隐秘的亲近比任何食物都更能填饱他饥饿的灵魂。 接下来的日子里,程墨的训练堪称残酷。每天清晨五点准时开始体能训练,然后是格斗技巧、武器使用、战术移动。沈然身上总是带着新伤,但他从不抱怨。 "手腕再抬高两公分。"程墨调整着沈然的持枪姿势,"后坐力会让你的准星偏移。" 沈然点头,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已经连续练习了四个小时,手臂肌肉因疲劳而颤抖,但他咬牙坚持。 程墨看着这个少年倔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沈然学得比他预期的快得多,而且有种罕见的战斗直觉。 "休息十分钟。"程墨终于说,"然后练习匕首近战。" 沈然如释重负地放下枪,却见程墨已经走向远处的丧尸尸体堆。 那是他们昨天清理的,程墨说要用来做移动靶。 沈然看着程墨的背影,胸口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男人永远这么冷静自持,仿佛没有什么能动摇他。即使在最危险的战斗中,程墨的呼吸节奏都不会乱。 这种绝对的掌控力让沈然既敬畏又...着迷。 "沈然。"程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过来。" 沈然小跑过去,看到程墨正在检查一具新鲜的丧尸尸体。 "看它的牙齿。"程墨用匕首拨开丧尸的嘴唇,"颜色变深了,说明病毒在进化。" 沈然蹲下身,近距离观察那口发黑的牙齿。这个距离他能闻到程墨身上特有的气味——火药、钢铁和一种冷冽的松木香。 这种气息让他心跳加速。 "我们得更小心。"程墨站起身,"以前的防护措施可能不够了。" 沈然点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这几个月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对程墨的注视。那些不经意的触碰,程墨训练时滚落的汗珠,甚至是他严厉批评时的低沉嗓音,都让沈然胸口发紧。 他知道这种感情很危险。不仅因为这是末世,更因为程墨就像一块永远捂不热的冰。 第4章 第 4 章 深秋的风裹挟着腐烂气息穿过破碎的玻璃窗。 沈然紧握军刀,跟在程墨身后潜入这座废弃医院。 他们的目标是五楼的药房——程墨的侦察显示那里尚未被洗劫一空。 "脚步再轻点。"程墨头也不回地低声道,"三楼有活动迹象。" 沈然点头,尽管程墨看不见。 三个月的训练让他学会像影子一样移动,但永远达不到程墨那种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境界。 楼梯间的尸体堆积如山,有些已经白骨化,有些则呈现诡异的青灰色。沈然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扭曲的表情,专注于程墨的后背——那是他在末世中唯一的灯塔。 到达四楼时,程墨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沈然立刻静止,听见楼下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和液体滴落的声响。 很多...非常多的脚步声。 程墨的眼神变得锐利,无声地做了一连串手势:尸群,至少三十个,正在上楼。 沈然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他们被困在楼梯间了,往上还是往下都是死路。 程墨指向天花板——通风管道。 程墨蹲下身,双手交叠做成踏板。沈然踩上去,轻巧地顶开通风盖,钻了进去。当他转身准备拉程墨时,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从楼下传来。 "跑!"程墨厉声道,"药房会合!" 沈然还没反应过来,程墨已经朝楼下扔了个闪光弹。刺眼的白光和爆炸声中,他看见程墨冲向尸群,为他们争取时间。 本能让他想跳下去帮忙,但理智告诉他服从命令。 沈然咬牙在狭窄的通风管中爬行,手肘和膝盖很快磨出血痕。管道每一声震颤都像是程墨在与丧尸搏斗。 当沈然终于从药房通风口爬出时,双手已被铁皮割得血肉模糊。但他顾不上疼痛,立刻冲向门口——然后僵在原地。 走廊尽头,程墨正被五个丧尸逼入死角。 更糟的是,他的左腿在流血,动作明显迟缓。沈然从未见过程墨受伤,这个认知比任何丧尸都可怕。 "这边!"沈然大喊,同时敲击金属药架发出巨响。 丧尸们转过头,朝声源移动。程墨趁机解决掉最近的两个,但剩下三个已经向沈然扑去。 沈然退入药房,迅速扫视四周。他抓起一瓶酒精砸向最前面的丧尸,然后点燃布条扔过去。 火焰瞬间吞噬了那个怪物,但另外两个已经近在咫尺。 军刀刺入第一个丧尸的头颅时,第二个已经抓住沈然的肩膀。腐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獠牙离颈动脉只有寸许。沈然拼命抵住它的下巴,感到指甲陷入腐烂的皮肉。 一声枪响,丧尸的头颅在沈然眼前爆开。温热的黑血溅了他满脸。程墨站在门口,手枪还在冒烟,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他妈的..."程墨一把拽起沈然,"谁让你引开它们的?" 沈然从未听程墨骂过脏话。他呆立原地,看着程墨眼中罕见的怒火:"我...我只是..." 程墨突然扯开沈然的衣领,检查他脖子上并不存在的咬痕。 这个动作粗暴得近乎疼痛,但沈然却感到一阵战栗——程墨在害怕,为他害怕。 "找到抗生素就走。"程墨最终只是冷冷地说,转身去翻药柜。 沈然默默跟上,心跳如鼓。他们快速搜集着需要的药品,期间程墨的腿一直在流血,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返程比来时更危险。程墨的伤拖慢了速度,他们不得不绕远路避开尸群。当终于回到临时营地时,天已经黑了。 "脱裤子。"沈然拿出医疗包,声音比想象中强硬。 程墨挑眉,但没反对。他利落地脱下战术裤,露出大腿上狰狞的伤口——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边缘已经发红。 沈然倒吸一口冷气:"这需要缝合!" "没有麻醉。"程墨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直接缝吧。" 沈然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针。但当他看向程墨的眼睛时,发现那里只有全然的信任。这个认知给了他力量。 第一针穿过皮肉时,程墨的肌肉绷紧了,但没发出一点声音。 沈然强迫自己专注于技术而非情感,一针一线地将那道可怕的伤口闭合。汗水顺着他的鼻尖滴落,混合着不自觉流出的泪水。 "做得不错。"缝合结束后,程墨罕见地表扬道。 沈然抬头,发现程墨正盯着他看,眼神复杂难辨。月光从帐篷缝隙漏进来,在那双通常冰冷的眼睛里投下奇异的温度。 "为什么救我?"沈然突然问,声音嘶哑,"在医院...你本可以自己逃的。" 程 程墨沉默了很久,久到沈然以为他不会回答。最终,他淡淡地说:"你还有用。" 这个答案应该让沈然失望,但奇怪的是,他反而感到一丝隐秘的喜悦。至少对程墨而言,他是有价值的。 在这末世里,这就够了。 第5章 第 5 章 窗外的雨持续了整整一周。潮湿让程墨腿上的伤口感染了,尽管沈然每天更换敷料,高烧还是不期而至。 第一天,程墨坚持认为只是轻微发热,照常安排了训练计划。但到中午时,他的步伐开始不稳,脸色白得吓人。 "你需要休息。"沈然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触手滚烫。 程墨想推开他,却差点摔倒。最终他勉强点头,允许沈然搀扶自己回到帐篷。 "39.8度。"沈然看着温度计,心沉到谷底。 他从医院偷来的抗生素效果不佳,程墨的体温持续攀升。 夜幕降临时,程墨开始说胡话。大多是军事术语和坐标,偶尔夹杂着几个名字——可能是他曾经的战友。 沈然不断用湿毛巾为他擦身,听着那些破碎的词句,仿佛窥见了程墨从不示人的过去。 "别走..."深夜,程墨突然抓住沈然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全员...撤退...不!" 沈然僵在原地。 程墨从未主动触碰过他,更别说这种绝望的抓握。即使在昏迷中,那个男人的手指也带着军人特有的力量与精确。 "我在这儿。"沈然轻声回应,另一只手抚过程墨汗湿的额头,"不会走的。" 程墨似乎听懂了,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但没松开手。沈然就这样被他禁锢着,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 第二天更糟。程墨的体温一度飙到40度,开始剧烈呕吐。沈然几乎不眠不休地照顾他,换冰袋、清理呕吐物、强迫他喝水。 每当程墨因噩梦挣扎时,都是沈然按着他的肩膀,低声安抚那些无人知晓的梦魇。 "撑住..."沈然擦拭着程墨滚烫的胸膛,声音哽咽,"求你..." 第三天夜里,程墨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沈然精疲力竭地靠在床边,手指仍被程墨无意识地握着。在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只冰凉的手碰了碰他的脸。 "睡吧。"程墨的声音沙哑但清醒,"我没事了。" 沈然想回答,但疲惫如潮水般将他吞没。他最后的意识是有人轻轻将他放平,并在他身上盖了条毯子。 当沈然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他猛地坐起,发现程墨正坐在帐篷口擦枪,脸色虽然苍白但神情清明。 "水。"程墨头也不抬地递来一个杯子。 沈然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程墨的。与三天前不同,那手指现在恢复了军人特有的微凉干燥。他莫名怀念那种滚烫的触感。 "谢谢。"程墨突然说,声音很轻。 沈然差点摔了杯子。程墨从不道谢,就像他从不说"对不起"。 "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沈然低头喝水,掩饰发烫的脸。 程墨看了他一眼,那目光让沈然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被透视了。但男人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保养他的武器。 然而从那天起,有些事情微妙地改变了。程墨开始更频繁地让沈然参与决策,训练内容也从基础生存升级到战术指挥。 有时深夜守夜,沈然甚至能感觉到程墨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自己身上,但每当他转头,那人总是专注于手中的地图或武器。 沈然不敢揣测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每当程墨多分给他一点信任,他胸中那团火就烧得更旺一分。 第6章 第 6 章 决定前往军事据点的第76天,程墨和沈然遭遇了尸群。 他们原本沿着废弃高速公路行进,这条路视野开阔,遇到危险容易撤退。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迫使他们躲进路边的一家汽车旅馆,而那里早已成为丧尸的巢穴。 "后退!"程墨低喝一声,军刀已经出鞘。 沈然立刻贴到他背后,两人背靠背形成防御圈。旅馆走廊里,至少二十个丧尸正从各个房间涌出,腐烂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程墨的刀锋划过空气,精准地刺入最近一个丧尸的头颅。他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击都直取要害。 沈然虽然动作不如程墨娴熟,但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让他掌握了基本技巧,他双手握刀,狠狠劈向扑来的丧尸。 "左边!"程墨提醒道,同时右腿横扫,踢开一个试图偷袭沈然的丧尸。 沈然迅速转身,刀锋从丧尸下巴贯入。黑血喷溅在他脸上,但他顾不上擦拭。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丧尸的嘶吼。 两人边战边退,向旅馆大厅移动。那里空间更大,不容易被包围。 程墨的呼吸依然平稳,但沈然注意到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程默腿上的伤口显然影响了他的发挥。 一股前所未有的保护欲混合着自责涌上心头,沈然的刀法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沈然,别冒进!" 程墨警告道,但沈然已经冲向前方,主动攻击三个堵住大门的丧尸。 沈然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他只觉得不能让程墨再为他受伤。 他灵活地避开第一个丧尸的扑咬,军刀横斩,削掉第二个丧尸的半个脑袋,然后侧身飞踢,将第三个丧尸踹向墙壁,紧接着补上一刀。 程墨眯起眼睛。沈然的动作里有种不顾一切的狠劲,这不是他教的。但不可否认,少年进步神速。 两人终于杀出旅馆,暴雨中,丧尸的行动变得迟缓。程墨抓住沈然的手腕:"这边!" 他们冲进旅馆后面的树林,甩掉了大部分追兵。剩下的几个丧尸被程墨用消音手枪解决。 两人找到一处干燥的山洞,确认安全后,程墨终于开始休息。 沈然立刻注意到程墨腿上的绷带渗出了血。他二话不说拿出医疗包:"伤口裂开了。" 程墨没有拒绝,任由沈然帮他处理伤口。少年的手指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程墨看着沈然紧蹙的眉头和专注的眼神,突然开口:"刚才太冒险了。" 沈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不能总让你保护。" "你死了,我那三个月的训练就白费了。"程墨的语气依然冷淡,但让沈然心头一热。他继续包扎,轻声道:"下次会注意。" 程墨没有回应,只是从背包里取出干粮分给沈然。雨声在山洞外形成一道天然屏障,两人安静地吃着简易晚餐。 "还有两天就能到军事据点了。"程墨突然说,"那里的防御工事应该还在,我们可以休整一段时间。" 沈然点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程墨,到了据点后...你有什么计划?" 程墨看了他一眼:"搜集情报,寻找幸存者基地。病毒不可能永远肆虐,总有人在做研究。" 这是程墨第一次向他透露长远计划。沈然心跳加速——程墨的计划里有"我们",他默认沈然会一直跟着他。 "我会帮你的。"沈然说,声音比他想象的更热切。 程墨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激动,只是简单地点点头,然后开始检查武器。 沈然看着他熟练地拆卸、清洁手枪,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动作精准得像机器。沈然不自觉地盯着那双手,喉咙发紧。 他急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自己的背包。但程墨低头时露出的后颈线条又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白皙,与程墨平时暴露在外的古铜色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沈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急忙喝了一大口水,强迫自己思考其他事情。 这种反应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难以控制。他害怕有一天程墨会发现他眼中藏不住的渴望。 雨停后,他们继续赶路。接下来的两天相对顺利,只遇到几小股零散的丧尸,都被轻松解决。 沈然的战斗技巧日益精进,程墨开始让他负责一些侦察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