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前夕准状元郎奉旨冲喜》 第1章 奉旨冲喜 “裴兄,恭喜啊。”徐文远便满脸喜色地追上裴衍之,连连道喜,“方才你在殿上那一番高论,圣上听完眼睛都亮了,我瞧着,这届状元之位十有**就是裴兄的了。 裴衍之嫌弃地把袖子从他手里拉出来,目光谨慎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提醒道:“徐兄,此处乃天子脚下,岂能随意揣测圣意?你这般胡言乱语,小心惹祸上身。” 徐文远忙住了嘴,见四下无人,才敢开口,“你也太谨慎了,皇上那话就差没当场宣布结果了。能进殿试的都是人精,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果然,他话音刚落,几个刚从宣政殿出来的举子便三三两两凑了过来,不管平日里是交情匪浅还是点头之交,此刻都满面笑容地凑过来道贺,纷纷热情地巴结起这未来的状元郎。 裴衍之笑着跟他们寒暄,“多谢诸位同窗,裴某出身寒门,能进殿试已是莫大的幸运。今晚我在醉仙楼备了薄宴,还望诸位赏脸。” 与他同乡的孙秀安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自然,状元公的宴席,我们一定捧场。裴兄记得多备些好酒好菜,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那裴兄我们今晚醉仙楼见。”眼看着走远,众人纷纷应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徐文远满心不忿地瞪了裴衍之一眼:“我巴巴来给你道贺,你训我一顿。他们道贺,你倒是大方摆宴请酒,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跟他们交情实在淡薄,有些说是同乡其实连招呼也没打过几回。要不是今日殿试我略站上风,他们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摆一场宴,给他们点好处,打发了也就得了。总不能落个清高自负的名声,不然日后与他们同朝为官,少不了遭罪。” 见好友还一副不忿的样子,裴衍之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小气劲儿,我把那支上好的狼毫笔送你如何?这点小事儿也要斤斤计较。” 徐文远得了便宜立马下坡,“多谢裴兄割爱,今晚酒宴小弟,定送你一个大礼。” “你的礼我可不敢收,你别折腾我就行。”二人有说有笑地出了皇宫。 却没看到城楼上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幽深,若有所思。 乃上京最负盛名的酒楼。在此摆一场宴席,少说也得五十两银子。故而,常出入此地的,皆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富家贵族。 今日在此设宴的,正是这届科考中崭露头角的裴衍之。为庆贺殿试之喜,不少人慕名而来,都想沾沾这位准状元郎的喜气,盼着来年也能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裴衍之虽出身寒门,却才华横溢,一手锦绣文章令人赞叹,且生得一副好相貌,言谈举止间更是气质不凡,丝毫不比上京的贵族子弟逊色。刚二十出头就入了圣上的眼,将来十有**还能登台拜相,前途不可限量。 正因如此,前来赴宴的除了本届科考的生员,还有不少官老爷,都想为自家尚未婚配的坤君相看一番。 官老爷们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主位,只见这位准状元郎身着一袭月白色粗布长衫,腰间挂着一块成色普通的和田玉佩,鞋子缎面也不过是寻常料子,瞧着确实寒酸……可裴衍之却浑然不在意,依旧落落大方地向宾客敬酒,礼仪规矩丝毫不差。 官老爷们点头称赞,开始斟酌宴后该怎么去开口提亲,是宴罢便提还是放榜后再去,亦或是等游完御街授官之后? 正当他们琢磨提亲方案时,一声尖锐的“圣旨到”打破了热闹的氛围。 只见来人身着官服,正是圣上身边的贴身官侍吴宝,一时之见宾客皆伏跪于地,裴衍之跪于最前,聆听圣训: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朕膺昊天之眷命,承宗庙之重托,夙夜兢业,惟以社稷安泰、子嗣康宁为念。今皇六子铭璋,毓德钟灵,才敏性谦,然偶染沉疴,药石未效。钦天监奏陈有双星并耀之祥,当缔良缘以顺天和,借红鸾之喜以驱痼疾。 嘉陵裴氏衍之,文采出众,风骨峻然。虽非簪缨之嫡脉,然德行皎皎,堪陪金枝。兹特赐婚于皇六子,许以平君之礼。择癸酉年六月初六为吉期,命礼部以亲王婚仪备典。令赐裴氏赤金麒麟玉佩一对,玄色织金锦袍十件,蜀锦十匹,青玉笔山一座,以彰皇家恩典。 尔等既承天恩,当效松柏同心之坚,连理共济之谊,体朕躬爱子悯疾之苦衷。俟礼成之日,着太医院会诊调养,祈天地垂慈,俾皇子早复安康,以慰朕怀。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宣旨的官侍话音一落,满室寂然,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裴衍之。吴宝双手捧着圣旨,脸上堆着笑,“裴公子,恭喜了。” 见裴衍之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吴宝开口提醒:“能得圣上赐婚,可是天大的恩典,旁人求都求不来。裴公子,还不领旨谢恩?” 裴衍之手握成拳,指甲陷入皮肉也浑然未觉,跪了许久依旧毫无反应。徐文远在一旁心急如焚,这圣旨要是不接就是抗旨不尊,那可是砍头的大罪……想到此处,不由为好友捏一把汗。 “裴兄,裴兄,还愣着作甚,快接旨啊,抗旨可是死罪啊!” “裴公子?”吴宝深知这道圣旨的分量,裴衍之一旦接旨,青云之路便就此断绝,一生都将困于王府后宅。 吴宝同情的目光在裴衍之身上停留片刻,便果断移开。即便裴衍之有宰辅之才,又怎比得上圣上爱子的地位。状元郎三年便能有一个,可像楚王这般深得圣恩的皇子,世间独一无二。 裴衍之奋力挣扎:“吴总管,圣上怕是有所误会。衍之出身微寒,又常年重病缠身,六皇子身子金贵,只怕会有损……” 这种场面吴宝见得多了,不过他只是个宣旨的内官,只要把差事办完就行,其余的事情他也不好过问。 故而直接打断了裴衍之的话,“裴公子,贵妃娘娘听闻您事母至孝,一接到圣上赐婚旨意,便派人去嘉陵将老夫人接来上京,想来再过几日便到了,这也算全了您的孝道。” 裴衍之闻言怒目圆睁,睚眦欲裂。就算他可以拿这条命去拼,却不能因此累及老母,无奈之下只能不甘心地双手接过圣旨,叩谢皇恩。 “草民裴衍之领旨谢恩!” 短短几个字含了无限悲愤,可谓是字字泣血,声声带泪。徐文远和在场众人皆是心有不忍,就连宣旨的吴宝也微微动容,“裴公子,楚王深受皇恩,将来您成了他的王君,必定富贵无极。” 徐文远心中冷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楚王谢明璋?深受隆恩的凤子龙孙是不错,可这上京城里还能找出比他名声更差的花花公子吗? 尚未娶正君,王府里便有了五六个男宠坤君,孩子都弄出了四五个,听说还有个孩子的生父是青楼小倌。上个月又看上一个来京赶考的常人,看其生的美貌直接就掳回府,实在不成体统。否则,以楚王的身份哪会二十七高龄了还未娶正君。 徐文远在心里把楚王从上到下骂了个遍,谁料裴衍之呕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身子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徐文远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忙唤人请了郎中。宴会的主人倒下了,徐文远作为好友,只得替他善后,头一件便是打赏来宣旨的内官。 “小人有一事不明,还望吴总管解惑,我这兄弟体弱多病,让他为楚王冲喜,圣上不怕越冲越糟?” 吴宝收了赏钱,只能透露些许内情:“钦天监说,裴公子的八字跟楚王的八字相和,说他们两个联姻不仅对王爷的病有利,对裴公子的病也有好处。” 有好处吗?徐文远忍不住腹诽,只怕是雪上加霜。裴衍之的病乃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便是神仙下凡也很难医好。 “可我这兄弟是个常人啊,自古冲喜都讲究阴阳相和,坤君和乾元才是上上之配。常人配乾元既不利于王爷绵延子嗣,又不能讨乾元的欢心,这样王爷也愿意?” “王爷现在病得昏昏沉沉,哪还顾得上这些。他愿不愿意,也由不得他了。老奴宫里还有要事,先告辞了。等裴公子醒了,还请您转告他,五日后便是婚期,他只需安心等待洞房花烛,其余的贵妃娘娘自会派人打点妥当。。” 徐文远看了看桌子上的圣旨,又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好友,也不知道他醒来会作何反应。 裴衍之这一昏迷就是四天,醒来时就看到从小跟在他身边的福子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 他看了眼屋里的陈设,屋子里布置的富丽堂皇,各种珍玩宝物数不胜数,身上穿的还有身下铺的也是红绸锦缎。他愣了许久,实在认不出这是哪里。 他刚醒来声音还有些沙哑,“福子,这是哪儿?我不是让你留在老家照顾母亲吗?” 福子一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少爷,福子没用,那天宫里来了几位贵人,把老夫人带到了上京,说是您得了陛下赐婚,让她来上京观礼。老夫人见您一直昏迷不醒,就派我去打听消息,老夫人知晓真相后,一病不起,如今在后院养着呢。” 房间里满目的红色刺得裴衍之眼睛生疼,他强忍着咽下一口淤血,声音颤抖着问道:“那……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初六。”福子抽抽噎噎,把贵妃的话原原本本地告知,“贵妃娘娘说了,您要是再不醒来,误了冲喜良辰吉时,就把您和老夫人以抗旨的罪名处死。” “欺人太甚!”刚醒来的裴衍之便又呕出了一口血。 第2章 洞房花烛 福子掏出绢子,轻轻擦去裴衍之嘴角的血迹,眼神中满是担忧。他半扶着裴衍之,轻抚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好不容易等他气息渐渐平稳,福子正想宽慰几句,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嬷嬷丫鬟,径直闯了进来。 那人见裴衍之终于醒来,暗中松了口气,拱手行礼道:“小人是王府的管家陈忠,奉贵妃娘娘的令来伺候王君换妆梳洗,顺便给王君讲讲婚礼上的规矩。” 他说着,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瞧瞧你们,没一点眼力见儿。王君都醒了还不赶紧伺候,耽误了拜堂的吉时,你们担当得起吗?” 这话虽是责备丫鬟,裴衍之却从中听出了弦外音,这哪里是责备丫鬟,分明是在明里暗里警告他,别耽误了拜堂的大事。 管家话音刚落,几个丫鬟便慌慌张张地走到裴衍之面前。其中一个丫鬟双手捧着一碗参汤,递到他面前,柔声道:“王君,这几日您一直昏睡不醒……” 裴衍之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母亲的安危,哪里有心思看他们在这儿演戏。他直接打断丫鬟的话,急切问道:“我母亲在哪儿,我要去看看她。” 管家神色瞬间一敛,正色道:“老夫人一切安好,现下在正厅和贵妃娘娘说话呢。拜堂的时候您自然能见到。” “王君,今儿上京半数的勋贵世家都来观礼了,算是这几年来上京城里最隆重的婚礼。那么多人都看着,若是王君耽误了拜堂的吉时,不仅会伤了您和王爷的颜面可能还会被陛下问责。” 见裴衍之依旧坐着不动,管家只好示意大丫鬟秋露。秋露会意,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轻轻塞进裴衍之嘴里。 裴衍之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秋露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背,耐心道:“王君,您要是实在撑不住就再歇片刻。陛下方才说了,您和王爷的身子要紧,不急着赶吉时。若是吉时过了,让钦天监再择黄道吉日便是。” “更衣吧。”裴衍之吐出一口浊气,与那姓陈的管家不同,秋露话语虽软,却处处用陛下来压他。天子亲赐的婚事,岂是他一介布衣说推就能推的? 时至今日,这场婚事在上京城早已人尽皆知。众人只会认为楚王今日大婚,给了他这个寒门书生莫大的面子,又有谁会在意他是否愿意。 正红色织金锦缎婚服泛着暗纹,上头用金线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袖口和领口还滚着流云纹,下摆十二幅湘水纹窸窣作响。裴衍之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嘲地想着,这是在说他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王君请抬臂。”秋露捧着玉带,轻声说道。羊脂白玉带銙上刻着缠枝莲纹,正中嵌着一颗跟龙眼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她笑盈盈道:“这条玉带可是刘嬷嬷亲自做的,说是希望您和王爷恩爱长久。” 裴衍之抿唇不语,要他与一个素未谋面的浪荡子恩爱长久,这指望的怕是太多了。他下意识看了一下腰间挂着的东西:左侧悬着一块双鱼玉佩,鱼眼处镶着颗红艳艳的鸽血石,右侧鎏金香囊镂空雕着和合二仙,阵阵清香萦绕其间。 穿好婚服,便开始束发戴冠。那金冠灿灿生辉,冠上金丝累成的双凤衔珠在额前轻颤,朱红缨穗自两侧垂落,恰与裴衍之修长的脖颈相互映衬。 “秋露姐姐,吉时快到了,陈管家催王君出门了!”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禀报。 “这就好了!”秋露端详片刻,确定没有疏漏后,才为裴衍之盖上盖头,再三嘱咐,“王君莫要紧张,待会儿自会有人提醒您该做什么,不会让您出错的。” 裴衍之极度厌恶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一来这王府人生地不熟,二来头上这红布着实碍眼。他被喜娘搀着,一路上也不知道走过多少个长廊,穿过多少个院落,其间闻到了阵阵花香,听到了潺潺流水声,中间还夹杂着孩童的低语和大人的刻薄话。 皇家婚礼本应礼数繁多,可这场婚礼是为楚王冲喜,故而省去了一些繁文缛节,但这拜堂成亲还是省不了的。 “王君到!”随着礼官一声唱和,裴衍之只觉得无数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散。 “一拜天子!”裴衍之按着喜娘的嘱咐跪下,向天子坐着的方向磕了个头。余光扫过旁边时,只见同样一身喜服的楚王只站着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裴衍之又结结实实叩了一个头,旁边的新郎官也拜了一拜。 裴衍之本欲起身,却不料被人按着身子动不了分毫,只听那礼官不急不慢地喊道:“三拜王爷!” 身子被人按着,裴衍之只好给旁边的男人行了个叩拜大礼。红盖头下,他双眼满是血丝,双手紧攥成拳。还没等他发作,正厅突然乱作一片。 “王爷晕倒了!” “快扶王爷回房,赶紧去请太医!” 慌乱之中,裴衍之掀开盖头一角,只见刚刚还好好站在他身边的男人被人扶着,脸色红润得能掐出水来,除了耷拉着脑袋闭着一双眼睛外哪里有半点重病昏迷的样子。 随着王爷被扶了出去,裴衍之以为这场荒唐的婚礼将会终止。谁知一道低沉带着威压的声音响起:“老六大病未愈不能久站,能拖着身子与你拜堂已是不易,看来只能委屈你一人去拜谒太庙了。” “是。”裴衍之俯身朝天子拜了拜,这声音哪怕他只听过一次,也能听出是谁。曾经,他只以为寒窗苦读十余载,一身才华终于能有用武之地,没想到却是一场痴梦,梦醒之后从此只能困在这个宅子里了。 裴衍之像个木偶一样,由礼官带着到太庙向天地祖宗行三跪九叩大礼。一路上让跪就跪,让拜就拜,丝毫的差错都没有。 叩拜祖宗的礼仪实在烦琐,裴衍之本就强撑着病体举行婚礼,这么一折腾,他早已是精疲力竭,只能被抬着回到府里。 裴衍之悠悠醒来,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那人歪歪斜斜地靠在床头,身上那件喜服早已褪去,换了一件寻常的紫衣轻袍,手里还把玩着一条不知从哪儿来的鸳鸯锦带。再往上瞧,只见那人剑眉星目,一双含情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裴衍之正疑惑地看着他,那人似是看懂了他的心思,指了指旁边的空酒杯:“他们说这东西叫合卺酒,本王的那杯已经喝了,就差你的了。” 裴衍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眸中满是不屑与嘲讽:“素闻王爷放纵不羁,即便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什么的也不怎么看在眼里。拜堂的时候说晕就晕,就连合卺酒也能提前一个人喝了,看来今日的许多规矩是为我一个人定的。” “本王不喜欢拐弯抹角的,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谢明璋神色稍敛,身子坐正了一点,“这场婚事本来就是那老头子和母妃强塞给你我的。你既不愿意嫁,本王也不愿意娶,又何必惺惺作态守那些劳什子规矩?” 他身子往前倾,眼睛直直地看着裴衍之:“我实在想不通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母妃指定了让你嫁过来。”说着,他抬手捏着裴衍之的下巴,“出身寒门也就罢了,还是个常人,长得也姿色平平。如果你想攀高枝,直接来王府找本王就行,何必通了我母妃的路子白白折腾我一场。” 谢明璋一想到这些日子的遭遇就窝火。不仅要装病,还要被禁足,这也就罢了,还不能跟他的心肝儿亲热。平白无故地喝了那么多苦兮兮的汤药,后院里那些郎君还因为王君要进门这点破事儿跟他吵架,闹得鸡犬不宁。谢明璋越看裴衍之越恨,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拜他所赐? 他摸了摸裴衍之的脸,不由暗忖:他一寒门出身的常人,没想到竟还保养的不错,不过这脸色白得有点吓人了。他轻哧一声:“母妃和那老头也真是老糊涂了。就你这病恹恹的样子,能好好活着已是不易,还要你为本王冲喜,怕不是来给本王找晦气的吧!” “你……”裴衍之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利索话。他脸涨得通红,缓了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滚”这一个字。说完,又呕出一口血,刚醒没多久,便又被气晕了过去。 “又晕,真是晦气得很。看来本王喜事没几天就得办丧事了!”谢明璋气定神闲地坐着喝完一杯茶,才想起叫人来收拾残局。 他站在门口,对着外头的风吆喝了一声:“秋露,快去请张太医!本王病了!” 秋露闻声匆匆赶来时,就看到刚醒没多久的王君又晕了过去,而自家王爷已经大步流星地去了后院。 她轻叹一口气,洞房内喜缎未撤,红烛未灭,两个当事人却不欢而散,怕不是个好兆头啊! 第3章 真相 按照宫里规矩,新婚次日,皇子需率王君前往太和宫向陛下和皇后行朝拜礼,还得去向生母请安。 只是这次楚王府办喜事是为了给王爷冲喜,圣上念着楚王病体未愈,特意降下恩旨,太和宫那头的朝拜礼,待楚王身子见好后,挑个吉利的日子再补上就是。 福子只觉得自家少爷这亲事办得憋屈,就算是圣上亲自赐婚让他嫁过来冲喜的,可婚前该有的问媒、纳吉、下聘一概没有;昨日大婚,那些繁锁的跪拜大礼也都是由他家少爷一人完成的,楚王就站那儿鞠了两个躬;新婚之夜,王爷不仅对自家少爷出言无礼,还跑去别的郎君那里落脚…… 福子越想越气,福子攥着捣药杵的指节发白,石臼里的茯苓被砸得粉碎:“在老家,府里的郎君都知道晨昏定省,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郎君们没一个来向少爷敬茶请安的。他们不是说王爷先前纳了不少郎君吗?” 秦夫人急忙打断他,“慎言!这里可不是在嘉陵老家,能由着你没大没小地乱说话。刚刚那话要是被人听去,不仅要受皮肉之苦,还可能丢了小命。” 裴衍之半靠在描金拔步床上,绣着并蒂莲的缎面被角掩住他发颤的指尖:“不来倒也清静,反正我也懒得见。” 秦夫人把药端给裴衍之,见儿子虚弱地连药碗都拿不动,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拿着袖子赶紧把眼泪擦掉,小心地把药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都是儿子不孝,连累了母亲,不然您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裴衍之知道这些话苍白无力,可母亲眼睛都哭肿了,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等见到贵妃娘娘,我就求她放您回老家。我已经如他们所愿为六皇子冲喜,总不至于还把您当人质扣在府中。” “那你呢?”秦夫人担忧地看着他,想起方才那个太医的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知儿莫若母,他这儿子虽说生来体弱多病,却处处争强好胜,心高气傲得很。 “儿子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这口气争回来!我并无过错,凭什么要处处被他们刁难、折辱……咳咳……”一句话还没说完,裴衍之就咳得喘不上来气。 这话让秦夫人怕极了。她颤抖着抓裴衍之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太医说你是气怒攻心引发了旧疾,若是再动气怕是会有损元寿。”秦夫人说到此处强忍着眼泪,“什么功名面子,娘都不看重,娘只要你好好地活着。” 说到最后,秦夫人几近哀求,裴衍之看母亲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定定地看着母亲,分明才离家几个月,母亲竟苍老了好几岁。 秦夫人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没底,只好自顾自地说:“娘虽是个乡下人,可也知道王君不能入朝为官的规矩,只能在宅子里打理些家务琐事,更没什么自由……” 秦夫人想到此处便悲从中来,忘情地抱着儿子大哭起来。秋露闻声赶来,只见秦夫人抱着王君哭的不能自已,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母亲,您别哭了。”裴衍之知道母亲在担忧些什么,无非是怕他折在这楚王府。裴衍之只能说些软话宽慰她一二:“儿子定当倾心竭力,护自身周全,绝不因外物扰心乱神,拼劲全力活个百八十年。” 秦夫人被他的话逗笑了,终于止住了眼泪。随即又听裴衍之说道:“既然已经身陷楚王府,即便我与楚王并无夫妻恩义,生死也与他绑在一起。母亲忧思纵多,终是无益,不如随缘自处,还能做个富贵闲人。” 秋露也在一旁相劝:“老夫人,您放心。王君到底是王爷迎娶的正君,哪儿能真折损了他的颜面。只是如今王爷还病着,府里难免会有些疏忽。等王爷病好后,定会把面子给王君补足的。王君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当真?”秋露是府中的大丫鬟,说的话想必也有几分真,可裴衍之这几日受的委屈却是实打实的。不过若她还要揪着不放,怕是要给儿子添麻烦。 裴衍之刚到府中,也不知秋露的为人和底细,不好让母亲一直留在这里,便嘱咐在一旁的福子:“母亲累了,你先送她回去歇着吧!” “是。”秦夫人还想再嘱咐几句,看到裴衍之对她摇头示意,只好将那些话咽回去,一步三回头地让福子扶着回了后院。 待秦夫人离开后,秋露便一直神思恍惚,连给裴衍之续茶的水溢出来也未曾发觉。裴衍之虽说来府里的时日尚短,却也知道秋露行事沉稳,办事老练。 喝过药后裴衍之精神好了许多,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秋露说着话:“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说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秋露自知失态,慌慌张张地把溢出来的水擦干净,“王君说的哪里话,我能有什么心事,就是刚刚办事出了岔子,被管家责罚了几句损了颜面罢了。” 秋露把茶盏递到他手中:“的倒是您,张太医说您不能劳心费神,您莫要多想。” 裴衍之心思细腻,秋露面上一晃而过的慌乱当然没有错过。本就没打算她能说实话,她本就是王府中的人,有什么话自然不会跟他这个外人说。 “你既然没什么话可说,有些事我是百思不得其解,还望秋露姑娘能为我答疑解惑。” 秋露躬身向他行礼,仪态从容地笑了笑,“陈管家派奴婢侍候王君,为王君分忧解劳是秋露分内之事。王君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 “第一个问题,你家王爷后院有几位郎君?”秋露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这桩婚事虽说是天子亲赐,可她也听说王君是被圣旨强逼着嫁进来的,王爷因为这个也跟贵妃娘娘闹了好几天。况且昨晚两人还闹了一场,闹了个不欢而散……怎么才第二天就问起了这些? 虽不明所以,秋露也得如实回答:“回禀王君,王爷府中拢共有五位郎君,等您身子好些,他们来请安敬茶时您自然就能见到。” “是等我身子好些还是等两位贵君进门之后?”秋露打量着裴衍之,只听他继续道:“按照礼制,新君进门第二日,府中的郎君都要向正君来请安。这等内院后宅的事跟王爷关系不大,他缠绵病榻与否又怎能影响这个?” “再说了,前段时日我重病昏迷之时,该行的礼数也没少了一样。今日这般无非是上头的意思,刻意免了。”说到此处,裴衍之自嘲地笑了笑,“你家王爷和圣上又怎会顾忌我一个寒门贱民的想法?” 秋露没想到王君心思竟如此细腻,“不瞒王君,今日的敬茶请安是王爷取消的,因为叶郎君昨日跟王爷吵架,不小心伤了手。圣上也确实赐给王爷两位贵君,三日后成婚。圣旨中还说到时候让您带着他们一道进宫领旨谢恩。” 裴衍之心下了然,看来这楚王不仅有旧爱还有新欢。他只想日后能在府中安闲度日,只要他们先来招惹,府中有多少郎君跟他关系也不大。 “那第二个问题,你家王爷当真病缠身吗?”他拢共就见过楚王两面,可怎么看他也不像重病之人。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秋露回得坦然,“王君乃是久病之人,这个应该比谁都懂。” 看来确实如裴衍之所想,楚王重病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他这个从小就靠药续命的药罐子竟被送来给一个假病之人冲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三个问题,按你所说三日后还会有两位贵君入门,你家王爷若真需要人冲喜,直接娶他们便是,为什么给你家王爷冲喜的人非得是我?”。裴衍之实在是想不通,他跟楚王素未相识,也毫无交集,为什么就偏偏选了他。 秋露摇了摇头,“扑通”一声跪下,伏地而拜:“奴婢不知,奴婢只知无论是三日后要进门的两位贵君还是您,都是圣上亲自定下的,就算是王爷也做不得主。秋露不敢妄自揣测天子心意,还望王君明鉴。”秋露吓得头也不敢头,直到听到王爷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 “王君有什么话直接问本王就是,在这儿为难一个小姑娘做什么?”话音未落,楚王已携风而至,行走间腰间玉带泠泠作响,裴衍之还未细想,他早已一如昨晚那般坐在床前。 “你先下去吧。”打发走了秋露,谢明璋慵懒地靠在床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君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本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衍之险些被他气笑了,昨晚闹了那么一场,现下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优哉游哉地与他同坐一榻,好似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裴衍之理了理心绪,转过头不看他:“既然王爷愿意为我解惑,那衍之就开门见山了,为什么来冲喜的是我?” “是啊,为什么是你呢?”谢明璋往前探了探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昨晚烛火太暗,本王没看真切,如今瞧着王君倒是有些姿色。” 这话说得轻佻,裴衍之自幼熟读诗书,行的也是君子之道,向来克制内敛,这种近乎挑逗的话,裴衍之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 “民间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修得倾城色,卖与帝王家’。谁让你生了一张好皮相呢?老头子年事已高没这等艳福,那就只能便宜我了。”谢明璋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裴郎,你说是不是?” “你……”裴衍之气血翻涌,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谢明璋好心地替他顺了顺背,“气大伤身,王君何必气性这么大呢?” “你真不知道?”谢明璋见他如此,一敛戏谑之色,“放榜前日,你是不是在醉仙楼摆酒设宴来着?” 裴衍之不明所以,却又不肯在他面前服软:“那又怎样?” “谁人不知你裴衍之殿试时出尽风头,状元之位也是唾手可得,人人都争相赶着巴结来日的状元郎。”谢明璋坐直了身子,“还有些老狐狸也想看看你和他们家的坤君有没有缘分。” “一场酒宴办得那叫一个风光热闹,本王就想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在放榜之后再办?非得要犯老头子的大忌。” 裴衍之脸上红白交错,他知道谢明璋口中的“老头子”指的是谁。裴衍之立马就想通了原委,口中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当今圣上——永德帝,十七岁登基,至今已近六十余载。在位期收河湟,败北凉,开科举,免赋税,一手缔造了大梁盛世。作为盛世之君,永德帝向来手腕强硬,御下极严。而近年来,垂暮之年的圣主明君猜忌之心日重,可谓是外防朝臣内防皇子,上至早已告老还乡的老太傅,下至年仅六岁的小儿子,一个都没放过。 “状元之位非你莫属,可你为什么就非得提前出个风头。”裴衍之脸色发白,手指紧紧转着被角,谢明璋的声音好似从虚空中传来:“所以断送你青云路的可不是本王,是你自己。” “不过,本王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按老头子的性子,你犯了这么大的忌讳,应该给你定个妄自揣测圣意的罪名,再剥夺你的生员资格。可他为什么非得把你塞给我,还让我装了好几天的病。” 思及此处,谢明璋也犯了难,一想再过两天,还要奉旨再娶两位贵君,他就头疼:往他府里塞一个人不够,还要再塞两个。 第4章 贵君入府 楚王新近迎娶了王君,短短十日内,陛下又亲赐两位贵君,真可谓喜事连连。按本朝礼制,贵君入门不宜大肆铺张,只需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王府即可。 然而,当今陛下.体恤楚王王君出身寒门,特赐两位出身高贵的贵君以示恩宠,此举无疑是对楚王一家的格外恩典。 外头锣鼓震天,夹杂着唢呐的嘶鸣与鞭炮的炸响。人影在朱红绸缎与金箔碎纸间攒动,好不热闹。福子缩在朱漆院门后,指尖抠着门缝的木刺,一颗心被外头的喧闹勾得发痒。他先怯生生地瞥一眼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自家少爷,见人眉宇舒展,并无动气之色,这才大着胆子将半边身子探出门去。 秋露端着药碗从屋里出来时就看到福子探着身子往外偷看,她把药端给王君,笑道:“想看就大大方方地出去看,春熙堂离前厅隔着好几个院子,你在这里能看到个什么。” 福子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不屑地摆摆手:“我才不去看呢,王爷娶了我家少爷尚不过五日就再娶两位贵君把我家少爷当什么了,而且还搞这么大阵仗。” 裴衍之瞥了他一眼,只见福子气的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往外边看一边为自己打抱不平,淡淡道:“两位贵君身份贵重,父兄又皆在朝中为官,面子和礼数自然是要给足的。” 这几日秋露跟他讲了许多王府内外的琐事,尤其是两位即将入府的贵君的家世,足足跟他细数了一个时辰。那位姓曲的贵君名唤云韶,是太常寺卿曲大人的幼子。曲家时代簪缨,门庭煊赫,族中子弟多居要职,曲大人更是陛下倚重的肱骨大臣,乃是心腹中的心腹。 至于另一位戴贵君,出身虽是新晋权贵却亦是声势煊天。其父这些年屡立战功,五年前更是收复河安重地,如今圣眷正浓,深受陛下倚重。现下其父更是掌管着兵部尚书的印信,戴氏一门可谓是如日中天,风头正盛。 还有谢明璋后院那些不知是抢来的还是买来的郎君,裴衍之也只当是听别人的故事,听过也就罢了,心中并无半分波澜。 自打那日见过母亲和谢明璋后,虽说他的话不中听,可心里的疙瘩却是消了不少。想他出身寒门,初来天子地界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没想到一个不慎触怒了天子龙威。不仅错失了快到手的状元之位,还永远没了科考的资格甚至还被赐给了他儿子,为其冲喜。 即便心中还有不甘和愤懑,可他如今被拘在王府一方小院中,除了养病就只能无事晒晒太阳,自个儿找些乐子消遣度日了。只要谢明璋不来扰他清净,以后不作妖拉着他去陪葬,其他的事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裴衍之看着福子坐不住的样子,他年纪小正是好奇心正重的年纪,便放了话:“你想看就去看看,就当见世面了。”少年听他这话,本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又见少爷万事了然于胸的眼神,到嘴的话就被咽了回去,忸怩了半晌才撒腿跑了出去。 秋露见状大为困惑:“王爷和陈管家刚刚差人来请您到前厅授两位贵君的礼,您都推了,现下为何却让福子到前厅看热闹。” 裴衍之抬头看了看头上飘着的几朵云,也不知道是在回答秋露的话,还是在劝自己:“小孩子爱看热闹贪新鲜,就让他去看几眼罢了,跟着我在这个院子里,整日也见不到几个活物,没意思得很。” 秋露沉默不语,不得不承认王君的话说得对,可是春熙堂中清净寂寥却挡不住前厅的喜庆热闹。只是在这王府中即便王君不争不抢,可他又真能落得清净吗?他一无恩宠,二无子嗣,如今又来了两位身份尊贵的贵君,想必今后事情会越来越多。 秋露的心思裴衍之自然不清楚,哪怕知晓也只会一笑置之,说她想那么多只是庸人自扰罢了。福子从前厅回来后拿来不少喜糖和点心,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着前厅的热闹。 等把怀里的东西吃完才颇为不解地问自家少爷:“前厅热闹是热闹,可王爷却连个脸都没露,只让身边的长平来回了个话,说是病得起不来。”他擦了擦满是碎屑的手,等着他家少爷为他答疑解惑:“那天见到王爷时候还好好的,不像病得起不来啊,这才过去两三日。” 关于楚王谢明璋的病裴衍之也想不通,按他见到的谢明璋来说,每次都是精神焕发,并不像重病缠身之人。可陛下的圣旨中又明说他病重,如今两位贵君的婚礼也以病重为由,连个脸都没露。 裴衍之不由腹诽,这楚王时而有病时而没病,整日神神叨叨地捣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新婚第二日说既然裴衍之想图清净度日,便让他从主院搬来这偏远的春熙堂;第三日让身边的长平送来一把上好的琵琶,说他闲来无事可以琢磨琢磨,也算有一技傍身;昨日又让人把院子里那只会说话的虎皮鹦鹉给带走了,往院子移了两株早就枯死的昙花…… 裴衍之是想做到“水过无痕”的境界,可如此高深的境界并非一日之功。想到这几日的事情,言语中尽是不耐:“露不露面的那也是他自己的事,与我们并不相干,小孩子家家的操那么多心作甚?” “本王新婚不过五日就另娶他人,看来王君心中并不在意,今日这大喜的日子还能在院子里从容喝茶。”裴衍之的话正好被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谢明璋耳中,只见他不疾不徐地摇着一把折扇走进春熙堂,俨然一副斯文有礼的作派。 裴衍之见他一身月白常服,身上连件喜庆的挂件都没有,观其神色也不像他说的病得起不来,便讥讽道:“听说王爷重病在床下不得榻,连堂都拜不成。这么晚了又能跑来春熙堂,还真是应了王爷那句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谢明璋听了这话倒也没恼,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一杯茶,冷茶入喉今日的烦躁像是浇灭了不少,“我本就不想娶那两尊佛,他们跟你一样都是老头子硬塞给我的,没什么意思。今儿老头子不在,我跟他们拜什么堂?后院那几个吵吵得我耳朵疼,来你这儿躲个清净。” 他往外吆喝了一声:“长平,把春熙堂厢房收拾出来让王君住,今晚本王就睡主屋,明日跟王君一起进宫朝拜也方便。” 谢明璋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落在院中。长平不解地看着王爷又看了看一边的王君,小声道:“主屋不是王君在住吗?” “整个王府都是本王的,本王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怎么,难道还要本王住厢房?”长平生怕惹怒王爷,赶紧领了命令开溜。裴衍之气极却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看着自己的东西一件件被挪到西厢房。 两人不欢而散,各怀心事地挤在一个小院里将就过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