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透兰]往前走》 第1章 真假礼服 东京夜景霓虹交错,灯红酒绿映射入窗,将餐桌上的半杯橙汁染得忽红忽黄。玻璃吊灯折成碎光朝餐具砸落,稍稍晃动,亮光便一闪一闪地划拉眼球。 奶油香浸足焦糖饼干的甜腻,堪称顽固地对抗着隔桌那浓醇的酒香。蛋糕外罩尚未解开,毛利兰透过塑料壳往里看,是一个星球状的蓝色蛋糕,星球旁边粘着魔法棒。 她目光转向挂在塑料壳上的卡片。如无意外,将卡片翻过来,‘生日快乐’后面定然写着‘对不起’。 兰没急着去实践这个猜测,而是垂眸盯着桌上的手机。她盯了许久,仿佛在静等屏幕光暗去,好计算手机熄屏需要达到几秒。无人知晓,这是她迄今为止认为最漫长的十秒。 手机屏幕亮度逐步下降,兰赶在完全熄灭前拿起手机,快速打下一段话,深吸一口气后按下发送键。 而后兰抓起背包起身,方一迈腿,不慎与后方服务员相撞。 咖喱汤盘呼溜跌落,倒扣在蛋糕盒上,兰的水蓝裙摆也被染上大片汤渍。而她的手机更是直接坠入醒酒瓶中!手机屏幕因漏电忽闪,于赤红液体之间翻转的字体是[我们分手吧]。 “实在是对不起!” 服务员惊慌失措,急忙将托盘搁在桌上,倾斜醒酒瓶取出那只古老得不再生产的翻盖手机。 “太对不起了,这怎么办……请让我赔偿您吧!” “没事没事,这手机本来就要换的,没关系。” “可是……” 兰攥紧黏腻的翻盖手机,她现在在意的只有裙摆上的污渍。 “请问洗手间往哪走?” “前面出口右转,真是太抱歉了,害您衣服也脏了。” “没事,帮我把蛋糕也丢了吧。” 临走前兰瞥了一眼卡片背面,并没有她猜测的三个字,只有署名:工藤新一。 水蓝色不似白色那般吸色,可仍是难以清洗的布料,此时咖喱色与水蓝色已经沉淀成了深棕色。 “兰小姐?” 兰闻声止步,喊住她的金发男子西装笔挺,深色西装与他的小麦肤色格外相搭,衬得他气质中的那份混血感愈加明显。他谢绝了服务员的领路,径直走到她面前。 “兰小姐怎么会在这里?这是?” “啊,刚刚不小心撞上服务员了。抱歉安室先生,我得先去处理下衣服。” “但是今天……”没等他说完,兰就侧身钻进了女洗手间。 兰将长裙摆提高,先往上面浇清水,后又加上洗手液,眼见污渍逐渐漫开增大,汤色还是丝毫不减。兰心灰意冷,心想只能放弃这条第一次穿的裙子了。 这下她有空处理这部报废的手机了。翻盖手机款式老旧,防水功能竟意外的还行。汤渍沿机壳流下滴在石砖上,长形屏幕还在倔强地发光。 她打开手机,接二连三的短信弹出,均来自同一个人。她刚刚分手的前男友。 兰快速翻阅信息,内容大致是不同意分手、恳求再等等他、并为今日突然的缺席表示歉意。对话框最后停在一句[我不想分手]。 [我想分手。这不是一时兴起,是我斟酌过后的决定。] 按下发送键,翻盖手机吱啦一声,屏幕闪黑。至此,彻底损坏。犹如这段恋情。 兰随手将手机丢进垃圾桶,转身走进隔间。 知奈满额大汗地到达目的地,循着指示牌进入洗手间,不料一个人也没有。眼见有三处隔间紧闭着门,她尝试拨通对方留下的手机号,却传来‘此号码已关机’的声音。 这下糟了,兴许人家已经不在这了呢?她想。 知奈在一间奢侈女装店打工,当下是为客户来送货的。 这个客户曾购买店里的限量礼服,当天晚上又再次下了急单,希望在今天之前调到货。彼时对方拒绝留下家庭地址,称自己会在店铺关门前去取。 这不,知奈刚刚给他打去电话,提醒对方礼服已经到店。不料直接得到‘可以现在送过来吗’的请求。 “啊,可以。请问送到哪里?xx大厦……八层……洗手间?” ——是的,麻烦你交给一位穿水蓝色长裙,黑发,很漂亮的女生。她姓毛利。到这里需要多久?我可以增加配送费。 “啊不用不用,我们本就有配送服务的。现在出发大约需要十分钟。” ——好的,麻烦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稳健亲切,却莫名充满了压迫力,令早早给出送达时间的知奈压力倍增。 好不容易赶到了,收货人却不见踪迹了。知奈转而给客户打电话,同样是关机。 别无他法,她只能决定再等十分钟,如果电话还是无人接通就回店里。 知奈属于一紧张就肚子疼的类型,加上白天喝了大量的水,此时肠胃阵阵绞疼。思忖再三,知奈选择将礼袋暂放在洗手台上。毕竟里面装的可是高档礼服,是她这样勤工俭学的大学生赔不起的。 知奈前脚刚钻进隔间,后脚就进来一名身材婀娜,贝雷帽下压遮住双眼的金发女子。 贝尔摩德扫视一眼隔间,正想往里走,被洗手台上的礼袋吸引了视线。她掏出手机比对波本发给她的照片,确认无误提走了礼袋。 待到知奈走出隔间,暂放礼袋的位置空空如也。她吓懵了,笃定方才没听见丝毫脚步声,怎么东西就不翼而飞了? 她着急忙慌地翻找,找遍了洗手间,终于在最后一个隔间找到了。就挂在衣钩上。 “吓死我了……” 知奈赶紧拉开礼袋查看,确定就是同一件礼服。她紧紧抱住比她肩膀还宽的礼袋,无心思考其中蹊跷,权当是谁在跟自己开玩笑。 这时旁边隔间打开,走出身着水蓝色长裙的黑发女子。知奈心中叫好,这不就是收货人吗! 知奈走上前:“请问你是毛利小姐吗?” 兰迷糊着点点头,知奈长舒一口气,将‘烫手山芋’交给兰,还从挎包掏出张签货单。 “这是……” “这是一位金头发黑皮肤的先生让我交给你的。他只留了安室这个姓。” 安室先生? 兰不明所以接过纸笔,依着知奈的催促在签货单上签名。纸笔被抽走一瞬她瞥见订单上的天价数字。 “等等,请问他是刚刚下的单吗?” “不,这是三天前的订单。” “三天前?” 起初兰以为透是撞见了自己的狼狈,才现给她买了件衣服,托人带进洗手间。可若是三天前…… 兰想起什么,猛将目光移到手上的黑金礼袋,惊醒三天前她就见过这个袋子了。 -三天前。 百无聊赖的兰独自走在炎热的街上,她刚结束与园子的约会。眼见大街小巷都装点上了粉红色彩。 绿树粉瓣,听上去怪诞无比,却恰是真实存在东京街头的。粉色信纸裁成花瓣形状,片片相连垂挂枝干,浓荫下扑朔迷离的树影便是这异常活泼的纸花瓣。 除此之外,甜品店、服装店、古玩店等等都或多或少地添加了粉色元素,据说是街道创办的新活动,名为夏日樱花计划。这个计划针对的消费群体就是情侣。诸如第二份半价、情侣接吻三十秒打折等等,夏日樱花计划呼应的是如沐春天的情侣们。 可谁说恋爱一定是粉色的呢? 可能是灰色的。 ——布满疑惑与不安。如同雾霾弥漫、因蒙上泪珠愈加死气沉沉的伦敦。起码在兰手腕被拉住之前,在对方说出那句“爱就是零”之前,她整个视野都是灰色的。 也可能是蓝色的。 ——这是概括回忆的颜色。总是走在前面的深蓝色校服、总是挥手离去的蓝色背影、总是代替主人留下的蓝色外套。 至于什么时候是粉色的,兰已经说不上来了。这不是恋情中被冷暴力的她会怀念的颜色。说冷暴力严重了些,应该说交往后的甜蜜期已经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愈加难以承受的等待,仿佛永无止境。 兰与青梅竹马的恋情已经持续一年,相见却还停留在确定关系的前一天。男友这个词于她而言是名为甜蜜的枷锁,她见不到男友,却时刻背负着这个名号。 这个关系带来的压力超过了她对他的喜欢,同样超过他所能给予的快乐。 烈日终究无法晒干不会凋谢的粉色纸花,须臾间是一抹暗黑打破了这强行和谐的世界。兰停下脚步,直勾勾盯着橱窗里的黑色礼服。 抹胸礼服以黑钻镶边,欧式风格的复古大裙摆。乍看之下黑漆漆的毫无特色,细瞧便能发现其中精细,自腰线散开的蓬松裙摆层层叠缠金丝。犹如波光粼粼的水面,不同的是这是阳光倾洒在黑土之上。 兰看入了神,以至于礼服被店员取下后还意犹未尽。店员小心翼翼地用黑金纱纸包装,随后交给一旁等候的金发男子。 “安室先生?” 虽有玻璃窗横隔在二人之间,但透也立马瞧见了兰,他笑着朝她挥手,小跑出店到她面前。 “兰小姐,听你说要与园子小姐去逛街,看来这是已经结束了。” “是啊,没想到会在女装店碰见你。” “啊,这个……” 透不自然地将礼袋往身后藏,道自己只是代朋友来取。 “欸~那安室先生这位朋友肯定是位大美人!才能驾驭如此美丽的礼服。” 正是这句话,令透确信了女孩对这件裙子的喜爱。早在她注意到他之前,他就发现了她,包括她双眼从空洞过渡到明亮的过程。 二人同行走回波洛,约莫还有两条街的脚程,透突发奇想,问:“兰小姐快过生日了吧?” “安室先生怎么知道?” 透以“听毛利老师提起过”含糊过去,实际上是他刻意调查过。对此他的说法是:卧底就要准确掌握目标的所有信息。 他暗中生出了一个主意,却万万没料到,会在行动地点偶遇兰。 - 大厦第五层同为用餐区,相较其他楼层却几近寂寥,只因有人包下了整层。仔细瞧,环形廊道每处拐角都有一名魁梧男子站岗,整齐划一的黑色西装搭配墨镜。 只要廊道出现闯入者的脚步声,他们便会迅速赶来将你包围。 安室透脸上故作惊讶,双手却稳稳插在口袋里。 “我懒得跟你打,只要你停在这条线之外,就能保住自己的命。” 透开腔,脚尖往前,在男子与自己之间划出一道隐形界线,示意他不要越过这个距离。 见他如此不识好歹,男子骂骂咧咧地吐出一句法语,解开西装袖口纽扣,抬肘就要朝他扑来。双脚尚未离地,右侧木门咿呀作响,打断了二人。 包间走出的男子同为黑色西装打扮,多了条领带,等级显然是个小队长。方才包围透的几人悄无声息地列队往后站,将头埋地低低的。 小队长欠身给透让路,但用检测仪环扫了他四周,确认他没携带武器。 包间容纳几十号人绰绰有余,堪称一个小型宴厅,但目前只有六人。 贝尔摩德两指夹香烟,烟雾缭绕,白烟仿佛刚拍上去的粉底。她语调不紧不慢,依着透走近的速度用法语介绍他。 坐于主位的是名外国男子,其肤色白皙得与贝尔摩德不相上下,但脸颊步有雀斑。棕发绿瞳,眼型扁长,眉宇间隐隐透露出令人不快的暴戾,甚至说是恶毒。 男子名为麦金尼斯,是意大利杀手党Le berceau noir(黑暗摇篮)的老大,以手段毒辣出名,抢走了组织驻意大利近二分之一的生意。 故趁麦金尼斯入境日本,朗姆派贝尔摩德代表组织出面谈判。琴酒则带领杀手队突袭Le berceau noir,而据点是透提供的。 杀手党老巢位于意大利,日本公安无法前往,如此利用组织势力前往歼灭。坐壁上观即可。 麦金尼斯扫视了透几眼,二人相视一笑,礼貌性地举起高脚杯作碰杯的动作。 忽而警鸣声划破静谧空间,大门卡着一辆餐车,服务员被要求双手抱头面向墙壁。此前刁难过透的大块头火速将服务员全身搜了个遍,另一人则用检测仪检查餐车,于底下一层找到切牛肉的长刀和喷火枪。 确认没有暗藏其余武器,大块头才放过他,命他就在原地烘烤,烤完再呈上餐桌。 服务员目测只有二十来岁,经此阵战吓得惊魂未定,打火枪的过程手还不止地颤抖。烘烤结束后,服务员依然没被允许靠近,转而由小队长端上桌。得了“下去吧”的命令后,服务员头也不敢抬高,惨白着脸推起餐车离开。 麦金尼斯处事的谨慎程度不亚于朗姆,甚至有过之而不及。传闻麦金尼斯不允许方圆六米内存在武器,除了他。 贝尔摩德已经接触麦金尼斯三天,依然没有取得他的信任,需要被搜身。今早会和贝尔摩德就被搜了身,所以她不必再经过门口的机器扫验。 正因如此,贝尔摩德才要求透协助行动。透无法身藏武器,但他可以帮她带来武器。 此等虚假的融洽维持了半个小时,贝尔摩德与麦金尼斯相谈甚欢,但迟迟无人提及组织的事情。三人呈三角形环座圆桌,透与麦金尼斯相邻,对面就是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坐不住了,抓住客源流失的话题:“麦金尼斯,你可曾想过在日本驻扎,拓展势力?” 麦金尼斯浅笑:“日本既有贵党,哪有我立足之地?” 透手腕撑住桌沿,高脚杯在他手上轻晃,酒液在吊灯映射下呈现琥珀般的深邃光泽。余光有抹色彩频闪,透抬眼朝落地窗看去。 为了保密性,包厢内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只有斜角留出三十公分左右的缝隙。透此刻正是朝那看。 麦金尼斯冷不丁双肘抵桌,遮挡住那片视野。透身子往后,背靠椅背,微微侧目同时将高脚杯往嘴上送。看清窗外所景,险些拍桌而起。 大厦是中心架空的环形结构,透明电梯紧贴廊道,透看见的闪烁色彩是微泛金丝的黑裙,和浓厚的灰雾。 透明电梯出现故障,浓雾逐渐充斥空间,困在其中的就是兰。想来是电梯内的求救电话不起作用,她只能手锤玻璃呼救。 “这个好办,我们组织也有增收扩招的计划,假使你愿意,我们可以……” 透已经分了心,没去听贝尔摩德后面的话,他双眼直直盯着兰的动作。恍然想起监控室早就被他们黑了,保安是看不到也接收不到兰的求救的。 思及此他猛地起身,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 “波本!”贝尔摩德喝道。 “我马上回来。” 说罢,透火速冲出包厢。贝尔摩德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的背影,不得不延缓行动。 第2章 临时搭档 混杂微量焦烟的呛鼻味道不断冲击鼻腔,电梯顶部缝隙徐徐朝里散发烟雾,兰用手背捂住鼻子,另一只手挥舞着拍打玻璃。可终究是徒劳无功,电梯偏偏停在了无人通行的楼层。透明玻璃不知是否能帮她警示路人。 距离按下求救按钮已经过去两分钟,除了滋滋作响的电流声与自己鞋跟的点地声,封闭空间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蜂窝扩音器迟迟传不来救援的回应,手机也已经被扔进垃圾桶,她无法发送求救信号。以所停楼层的情况看,烟雾并不是火灾引起的,显然是电梯内部机械出现了故障。 兰仔细观察顶板渗风的位置,在电梯门顶端看见可手动开门的安全手柄。奈何此装置安得太高,她踮起脚尖只能稍稍够到外壳。 大厦每层廊道的扶手都缠有灯串,透过玻璃往外望,亮晶晶的光源逐渐被浓雾淹没,恐惧也随薄烟丝丝缕缕钻入身体。电梯内的氧气正在加速消散。放任局面继续发酵,只怕救援还没到电梯就先自燃了。 兰脱下高跟鞋坐在地上,从背包翻出那件被汤渍弄脏的裙子,徒手将裙摆撕成粗细不一的长条,用来包裹脚板和足跟。 系上死结后,兰直起身双手揽高裙摆,后退几步直至左脚抵住了玻璃。随后身子大幅后旋,给电梯门来了个八分功力的侧踢腿。 经此一击,整座电梯震动着下滑了两下,梯内光源忽暗忽明。但电梯门之间已经被踢出凹痕。 见此计可行,兰一鼓作气猛击电梯门,终于把电梯门打出了一条细缝,其中隐约可见血丝。 碍于封闭电梯内空气不流通,氧气供应量比不上兰体力的消耗,加上烟雾弥漫不散。兰立马就感受到了气管被抽离般的窒息感。 吸入的气体在鼻腔形成倒灌,喉咙犹似被一层又一层的白绫缠绕紧拉,使得她的移动速度也变得迟缓。 兰身体疲软瘫坐在地,蓬松裙摆几乎涂满整个地面,她伸手抓住电梯门上被踢出来的缝隙,血渍未干,汗湿与血稠的湿润触感反倒成了称手的抓力点。 兰借着这股劲挪到电梯门边,靠近缝隙就有新鲜氧气,但对于目前的兰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呼吸道受阻之后,这微弱的空气不足以唤醒她身体的求生欲。 “兰小姐!” 兰迷迷糊糊睁开眼,她身子倚靠在电梯门上,手被一股力量推了回来,而后门缝之间钻入另一只手。 铁门相隔,兰看不见门外人,但从电梯门震动的频率看,外面那人是在用蛮力掰门。 谁来救我……是安室先生吗? 支撑物蓦地消失,兰身子下坠,团雾将她紧紧簇拥。缺氧令她脑袋发涨,她感知到自己从电梯口失足坠落,又被片长手的云朵牢牢托住。 随后是神经系统与心脏血管的对抗,她感受到有温热铺洒鼻端,棉花轻触唇肉,而后空气灌穿喉咙,堵塞于胸的压迫反聚成咳。 “咳……咳咳……” “兰小姐。” 透屈膝半蹲,膝盖支撑着她上半身,他单手握住她的脖颈,指腹敲击她的脸颊:“兰小姐……你还好吗?” 刚刚……那是人工呼吸吗? “咳……安室先生,你……”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火苗蹿动的滋滋声,烧焦气味愈加强烈。她已经被救了出来,但离电梯依旧只有几米之距。 兰意识回笼,抓紧说明情况:“电梯冒烟好久了,可能会自燃。” 闻言透也不再墨迹,直接将兰打横抱起,快速往走廊尽头的应急通道跑。 兰慌乱间攀住透的双肩,头靠在了他胸膛上。他身上不再有醇厚的咖啡香和清甜的奶油香,而是挥之不去的酒味、烟味、香水味。与她任何时候接触到的安室透都不一样。 楼梯门方一拉开,电梯小范围爆炸,火苗不大,但震感触发了楼层警报,整座大厦随之响起阵阵刺鸣。 形势这般严峻,透也没急着逃跑,他以肩膀撑住楼梯门,目光往下观察廊道中乱窜的黑服老外。 “我们到楼上去。” 说罢,他抱着兰沿应急通道上楼。 “等等,我们是不是要告知一下工作人员,他们似乎看不到监控。” “这下再没发现电梯出事,就是他们的失责了。” 兰方才心急揪住了透的衣领,蓦地反应过来什么,又默默收回手。他的言下之意是早就知道电梯的监视器受损了。或者说…… 一个呼之欲出的猜测浮现脑海,兰偷偷看了眼透的侧脸。 或者说,监视器是他做的手脚。 若搁在平常,兰半分也不会怀疑他,可今日不同。她可是看见了,在电梯出现故障的两分钟前,包厢餐桌前不怒自威的金发男子,其周身散发的冷漠狠厉可与现在的他判若两人。 虽然不到几秒时间窗帘就被守卫拉上了,兰依然注意到了坐在他对面的金发女子,身上着装与她收到的礼服正是同一件。三天前透去取的礼服,是给这位女子的。 - 另一边,五层包厢里的人也注意到了这波动荡。麦金尼斯躲在窗帘后观察局势。 电梯发生故障停在了六层,微弱火舌扑打玻璃,电梯内空无一人。楼下路人均成了无头苍蝇,四处逃窜。 此刻小队长在门外与手下交流,房内再无他人,麦金尼斯又将后背交给了自己。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贝尔摩德想。 她垂首假意抚弄裙摆,翻手钻入蓬松裙摆,指尖施力勾穿内衬,来回摩挲却只有薄薄一层纱。 不对劲。按计划,裙撑与缎布之间应该藏有两把枪。 “撤吧。”麦金尼斯朝大门看了一眼,他绕圈回到主位拿外套,顺便接上他们未聊完的话题:“贝尔摩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至于合作,还是让你们boss来找我吧。” “等等。”贝尔摩德先一步抓住麦金尼斯的外套,不紧不慢地走近他。“我们就这样分开,我回去可交不了差。你想见我boss,得先留个信物。” “怎样的信物才够格呢?” 贝尔摩德半倚桌沿,将西装外套推到他胸前交叉的手上,笑道:“我要的很简单。” 她扯住西装外套往回拉,麦金尼斯抓着口袋不放,因此随之这股拖拽身体前倾。贝尔摩德手往他身后探,迅速抽走他腰间的短刀。 “你这条命。” 贝尔摩德反手拧刀,同时身往右旋,锋刃刺剌划破马甲与衬衫,鲜血顺着刀面流淌。麦金尼斯惊呼着抽身,从西装外套口袋掏出一把手枪,怎料方一上膛就被贝尔摩德踢飞。 顷刻之间,贝尔摩德持刀架在麦金尼斯的脖子上。 她揪住麦金尼斯的衣领,推着他逼近破门而入的保镖,保镖们顿时刹停,双手持枪但不敢动弹。 “把枪都扔过来。” 见对面人踌躇不决,贝尔摩德加重手上力道,刀刃即刻在白皙脖颈上刻出血色。 “听她的听她的!”麦金尼斯嘶哑道。“贝尔摩德,你们就算铲除了我,还会有其他组织兴起,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们联合吞并意大利其他黑手党呢?” “哼,十分钟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近十名保镖无可奈何,但也不甘示弱,硬是将弹匣里的子弹都取下扔进醒酒的冰桶里,只肯交给贝尔摩德板砖一样的空枪。这是铁了心要以多欺少,将她围剿。 有人趁乱拉开窗帘,好让高处的狙击手可以瞄准目标。红点频闪在贝尔摩德眼角横跳,贝尔摩德表面上不慌不忙,实际掐准了远程射击所需的准备时间和发射速度。 子弹穿风呼啸,贝尔摩德调整站位,拉来麦金尼斯作挡箭牌,侧身躲在他身后。 太大意了。贝尔摩德想说。你们怎么确定狙击点位上还是你们的人呢? 子弹正中麦金尼斯眉心,他双目圆睁,整个人如脱杆的稻草人往后倒。 他那结实的大体格砸摔在餐桌上,咣当巨响,餐盘酒杯尽数摔碎,轰轰烈烈地张扬着他的死亡。 杀手党老大被自己人错杀,众人愣是杵在原地,仿佛时间静止。 “抓住她!”有人大喊。 罪魁祸首——贝尔摩德——赶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翻窗逃跑。 自五层跳下,非死即伤,可楼下却丝毫不见贝尔摩德的踪迹,只有乌泱泱逃窜的路人。 “她肯定是耍把戏又翻进窗了,下楼搜。” “抓住她给老大报仇!” “还有她的同伙,都不能放过!” 十余名杀手重拾地上手枪,极具纪律性地从小队长那领取新子弹,而后急冲冲地跑出包厢,绕路顺着楼层往下搜。 待脚步声远离消失,藏在侧面凹口的贝尔摩德抓住窗框翻回了包厢,此时诺大空间除了她只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她气定神闲地掏出手机,拍下麦金尼斯的死状发给朗姆。而后双手向后扯下拉链,黑色礼服脱身落地,薄纱堆叠正好覆盖住一滩血迹。她拾起麦金尼斯的打火机,点燃扔到礼服堆里,火光闪闪逐步蔓延。 这件礼服全国限量,要想调取购买人轻而易举,贝尔摩德是用虚拟信息购置的,可前去跑腿取货的波本就不一定了。 褪去礼服,贝尔摩德身上还有一件紧身短裙,她盘起长发塞进贝雷帽里,顺走麦金尼斯的墨镜。迅速完成变装后镇定走出包厢,往杀手涌去的反方向走,还不忘打电话提醒她的好搭档。 “波本,你最好可以解释一下你今天的行为,脱离行动加上私藏武器,每只手枪可都有入档记录的。” ——什么意思? “我让你藏在礼服里的枪呢?” 电话那头停顿了下来,急促脚步声也随之刹停,约莫隔了四秒才传来声音。 ——我还不至于为了跟你作对搭上自己的命,看来是在接头阶段出现了意外。 “所以你不是临阵脱逃。” “那我再送你个忠告,麦金尼斯的手下正在追杀你,要给他们老大报仇。你自求多福吧。”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急促纷乱。透噤声将手机从耳旁挪开,仔细聆听声响以判断距离。电话那头的人也没耐心等他回应,反手直接挂断了通话。 布满清新花香的空间在此刻如同敞口的蜜罐,随时可能招惹来蜜蜂进行地毯式搜查。 突遭追兵的二人双双躲在一间无人花店里。不足十平方米的矮房拥满了鲜花,要想从中捕捉到躲藏之人的身型,须得透过门前一片隔帘般的垂柳、隐匿内部的磨砂玻璃门、以及一排排鲜艳多彩的花架。 咚咚作响的脚步声紧挨花房而过,听声音是往楼下去了。他们没发现这里。 兰伏在门缝上往外瞧,轻声提醒:“他们走了。” 透目光停留在兰的礼服裙摆上,思考礼服被调包的可能性。而兰察觉到了这份不寻常的关注,她略显局促地抓了抓裙摆,道: “对了,这件礼服是安室先生让人送来的是吗?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会送我礼服。” 很简单,选这件礼服当生日礼物是想让她开心,但当下没时间让他慢慢袒露心扉了。 他反问她:“兰小姐是何时拿到的这件礼服?” “欸?何时……大约是在与你偶遇之后的……十几分钟后。” “事态紧急,请原谅我的冒犯。” 话音刚落,透已经拿起花架上用来修枝的剪刀,半蹲在兰面前。 “我需要剪破礼服。” 兰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本能想后退,但见触手可及的人纹丝未动,还在耐心等她应允这个失礼的请求。 她捧起蓬松裙摆往前移:“嗯,这本就是你所赠的。” “得罪了,兰小姐。” 透垂眸抓住裙摆,剪刀剪破一个小口,而后沿着金丝纹理往上,在到达兰膝盖的位置停下,绕圈剪断。 裙撑未塌,被裁断的裙摆像被暴风雨折弯的漏洞雨伞,屹在地上摇摇晃晃。 下一秒,覆盖裙撑的那层薄纱被徒手撕开,裙撑褶皱间用胶带缠绕着两把枪。 兰惊呼:“事先藏好的枪?” 事已至此,透不得不摊牌。他言明枪确实是他藏的,但不知为何会在兰这里。说自己给她准备的只是礼服。 “我可不想让生日礼物变成惊吓礼包。” 兰听明白了,这件礼服本该是包厢里那位金发女子的,枪也是给她准备的。那他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走私枪支?还是伙同犯罪? 透熟练拨动弹匣检查子弹,递给兰一把防身用。 “兰小姐还能走吗?” “可以,脚跟只是小伤。” 磨砂门缓缓推出缝隙,确认外头没有埋伏,透微微躬身贴墙走。 “兰小姐跟我来。” 二人沿走廊往楼梯口跑,跑至半途,身后尾随着怯音与殴打。 兰与透钻进楼道关上门,透过窄小门缝往外瞧,作乱的依然是前面追着他们跑的黑西装团伙,转头去绑架路人了。粗略估算,他们绑了十几个人。 “听着,下面的公安撤退,再准备一辆直升机,否则我就杀了这些人。” 朝楼下喊话的男子是麦金尼斯的小队长。群龙无首,他自然而然成了做主的。 他所说的公安是风见裕也带领的侦查小组。 风见依命潜伏在大厦外面。见大厦内人群恐慌,急于逃窜以致出现踩踏事故,便安排穿警服的四人负责疏散人群,自己与其他三人原地待命。恰是这个举动给杀手团伙传递了错误信息。 麦金尼斯的手下一个个尽是黑户,对各国警服拥有本能的应激反应,在老大刚刚被杀的紧要关头,很难不怀疑这批警员是冲自己来的。所以他们开始见人就抓,反抗则杀,将无辜路人集中关押,用来威胁日本公安让道,充当逃亡的筹码。 “还有那两个金发的,至少要抓住那个黑皮肤男人!” “是!” 他们留下三人照看人质,其他人兵分四路继续搜查。 兰默默后退,与透拉开一段距离,她站在楼梯中间,比透高出两个头:“安室先生,半小时前你不是与这批外国人是一伙的吗?” 透惊愕回首,抬眼无言。 “我看见了你们共处一室,转眼他们又在追杀你。你与他们有何瓜葛?” “我确实带着任务接近这个团伙,至于是什么任务,暂时解释不清。”透如实道,“但请相信我,面对这群冷血跋扈的杀手组织,我与日本公民——也就是兰小姐你——立场相同。” 阵阵脚步声急巴巴地逼近楼道口,他们缩小搜查范围了。约莫三米开外,来人开始压脚步,西装布料磨擦墙面发出极轻的窸窣声。 “你愿意帮助我吗?”透仰视着她问。 未等兰作出反应,透背后的铁门被一把踹开。兰弹射起跳,同时伸手撑在透的肩膀上,双脚前踢踢飞一拥而入的老外。 空中旋转之际,二人还极具默契地交接了手枪。透手握两枪,单手上膛,枪口朝上击中楼梯转角埋伏的人。 枪声霎时暴露位置,很快就会引来大批追兵,楼上已经传来浩浩荡荡的疾跑声。 透牵起兰往外跑,不料与敌军撞了个照面,而后方也已赶到,将他们包夹在了走廊中间。 “兰小姐,我掩护你,你往楼下跑。” “说什么呢,你都求我帮忙了。” 兰将枪推了回去,转身与透背靠背,她选了一批没有武器的人,个个身高马大,看上去也是散打能手。 “我帮你解决仇家,你可要保证子弹不会打到我身上。” “既然如此,那我的背后也拜托兰小姐了。” 第3章 生日要许愿 骤雨将少数人困在原地,多数人逃离大厦便冒雨奔离,生怕恐怖分子的子弹会尾随而至。 警员已经驱散人群,可还有人质未解救出来。抬首可见楼层间跳窜的身影,枪声连发撕破空旷之地,大厦四处回旋震耳欲聋的回音。 “看,罪犯之间怎么还有个女孩!” “是人质吗……” “她也在参加战斗啊!” 人声纷扰不止,半只脚迈出门的好事者又悄悄回门,一齐将目光放在一楼中央镶嵌的大屏幕上。 原是警方要求物业调取监控,实时转播。着橄榄色西装的平头男子钻出人群,领人往打斗地的反方向去,沿应急通道偷摸上楼。 双方火力聚集在第七层廊道,‘正义方’区区二人,却也与对面十余人打得热火朝天,打出了人数齐平的错觉。 持枪小子就是波本,这点毋庸置疑。贝尔摩德好奇的是远处赤手空拳的又是哪位英雌。 及膝黑裙在一圈硝烟中翻涌复摆,裙罩贴着身子小幅耸动,犹如水母蓄力进军的前摇。为那具年轻迷人的身体描摹出危险的毒气。看似柔弱无害,若被逮住方悔晚矣。 少女卯足劲跑入杀手堆中,巧妙闪身躲避攻击,利用身位诱导对方出拳打在自己人身上。同时手擒敌肩,以点借力,绕圆式逐一踢飞妄图包夹她的敌人。最后落地回身,毫不留情的拳击弹簧般锤打比她高出两个头的老外。 敌方人数见失,遮挡少女身影的障碍物接连倒地,摄像头才终于捕捉到她的侧脸。眉骨下那双稚嫩又顽强的眼睛,正因一时亢奋漫上近乎叛逆的锐利。这种割裂的勇猛与她的美丽形成强烈反差,直让人瞠目结舌。 Angel!贝尔摩德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她收敛因看戏上扬的嘴角,拨开人群跑向楼梯口。 混战现场,血污与汗湿交织,廊道间死伤各半。起初透双枪在手却极少扣动扳机,有意活捉。见巧取无法擒拿,恐拖队友与人质下水,才决心一并杀光。 他杀红了眼,西装裤沾染上血的腥味。 “安室先生。” 二人肩背相挨,各自面前还有两到三名敌人。远处压制人质的援手蠢蠢欲动。 “看五点钟方向。” 透侧目往下看,六层楼道口有风见移动的身影。他即刻明白了兰的暗示,回以她一声认可的叫唤:“跑!” 他回身举枪,打中堵路人胸膛,牵起兰往人质位置跑。蓦地又在逼近之际,偏离方向往Y形弯口的另一边跑。 “追,一起追!” 身后空有枪壳无余弹的人嚷嚷着,指挥杵在人质旁的打手一起上。 子弹如坑中溅起的水花在脚边弹跳,墙壁、商铺落地窗、指示牌等等被无差别打出弹孔,玻璃炸裂飞溅,震响裹挟烟尘,逃跑之人被逼退到角落。 透止步回击,瞄准垂首装弹者的头部,弹无虚发,那人应声倒地。他朝人质方位瞥,风见已经混进人群,忙着解救人质。 “安室先生这边!” 兰撑着应急通道的铁门,当下敌方与他们还有五十米距离。 “兰小姐,我们分开跑。” 他有意以己作饵,引开追兵。兰不再执拗,她点头答应,转身往楼上跑,透则静待门外脚步逼近了下楼。 等到他警觉六层埋有伏兵,他已经拉开了铁门。 来不及设防的蛮力将他整个人扑倒,手枪被抛至墙角。透抬膝击其下路,起身去捡枪,小腿却被死死抱住。 追兵已然赶来,抢夺手枪成了第一要事。透干脆放弃武器,赤膊上阵。 兰此时伏在八层走廊的防护栏上,听楼下打斗声愈发激烈。她手撑扶手,足下一蹬翻身跃过护栏,脚尖虚踩玻璃,瞄准身下走廊,又一跃死死攀住七层防护栏。 “毛利小姐!”风见边喊边向她跑来,扔给她一把手枪。 黑色机壳呼啸划过半空,兰单手接住,后用嘴咬住手枪,双手紧握护栏。 兰垂眸观察透的动向,瞄准时机荡入六层走廊,透恰时蹲下,兰双脚踢飞他身后两人,稳稳落地。 她取下手枪扔给透,透接住立马站定,瞄准对面敌人,一击毙命。而后转身拉开兰,枪口抵在持刀人的额间。 枪未鸣响,透抬肘打晕来人。刹那间,一楼响起灭顶欢呼,赞声此起彼伏,脱离险境的二人这才注意到一楼荧幕前聚集的群众。 “我们胜利了!”兰双手攥拳,激动看向透,跳起来与他击掌。 隐在拐角的贝尔摩德收回脚,背靠墙面,拨开烟盒取出香烟,红唇轻含烟头,单手点燃打火机。火苗于空中扑闪,却迟迟未近香烟。贝尔摩德松开火机盖,冷笑一声将烟扔在地上,用鞋跟碾碎,转身离开。 “真是多亏了兰小姐。” 过于默契的配合令透飘飘然,一时忘了少女并非队内成员,习惯性击掌完握住她的手心,胳膊一带,将人拉进胸膛。 二人面面相觑,已到了呼吸会传染心跳的程度。兰霎时忆起电梯被困时的体验,基本确认他真的给自己做了人工呼吸。脑中甚至开始浮现画面。 兰双目圆睁,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眼皮眨动暗示着某种变质的情绪。 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慌忙松手后退,陡然结巴:“啊……兰小姐,我……那个……” “咳咳,公安办事。” 沉稳庄重的声音暂缓了尴尬局面。风见走近两人,先是跟兰打了个招呼,他们曾因目暮警官有过一面之缘。而后他将目光移到透脸上,却未例行询问,开门见山道:“可有活口?” “这人暂时昏迷。”透直言,脚尖指了指留下的活口。 他是故意给公安留的活口?兰不禁想。 红蓝警灯交映闪烁,数辆警车并排大厦门前,抽取人质做笔录。这是警视厅拨来的警员,公安已经撤离,就连透也消失不见了。 兰作为被群众记住的女英雄,自然逃不开做笔录。只是她并没有太多线索,减去透私有枪支一事,她能告知的只有意大利团伙绑架人质的过程,对死在包厢里的人一无所知。 “据说还有名男子跟你一起对抗绑匪。” 路人提供给警方的信息只有“金发高个、身手矫健”,因为监控设备故障,导致回放都被清除了。 “似乎有这么个人,我没太注意。” 当着警察的面作伪证,兰手心发汗,极力维持脸上的平静。直觉告诉她,至少目前不能供出那个男人。 兰被准许离场时已过十一点,银光铺夜,月牙悬在星点之间,东京的夜生活刚刚开启。 密密麻麻的灯牌五光十色,路灯难抵这份炫彩,整条街道陷入霓虹折射的光影世界。迷离与现实不过一窗之隔,乐声酒气冲破矮窗漫洒,三两酒友勾肩搭背走出店,东摇西摆地往下一摊去。 各店派出能人招揽顾客,传单见人便发。兰尽量目不斜视,埋头过路,却依然被传单堵入了去向。 映入眼帘的传单是桃粉色的,加粗描边的大字占满三分之二版面,即‘心随你的美’。旁边小字是对营业时间与套餐的介绍。 “妹妹,成年了吗?” 说话人微微弯腰看兰,精致俊朗的脸上挂着浅笑,四目相对,那双眼睛洋溢起夸张的深情。 “啊,还是如此美丽的女孩。” “抱歉,我不需要。”兰轻轻推开传单,绕过男子。男子转身继续纠缠她,跟着她走出小巷上了大路,对比之下马路都显得静谧。他没有动手动脚,但就是追着她问东问西。 “你看……” 男子突然中断,终于探前的魔爪停在兰肩膀上方,被另一只手死死拽住。 兰止步回望,来人阴沉着脸,金发飘动堪堪掩住他眼眸,却令人深信暗处是双凶恨的鹰眼。 “滚。”说着他甩开男子手腕,盯着对方威吓其离开。 “安室先生……” 兰凝望透的背影,以为会看到他反差的温柔一面,而他回首却只是扯唇一笑。 “对不起兰小姐,处理事情的功夫没想到你先一步结束笔录了,我应该先送你的。” 好生分。这是兰结束并肩作战后的第一想法。 令兰怀疑他是去面对了什么,或者说他正要面对什么。 “没关系。” 见透拧眉不语,兰打趣他:“无名英雄怎么还一脸挫败?” “兰小姐这么聪明,肯定察觉到了什么。” 熟悉声音说出她不曾听过的腔调,是礼貌与警惕并存的试探口吻。兰想到了一个词:公事公办。 经过这一夜行动,兰早已心中有数,这也是她愿意为他作伪证的原因。 兰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问:“你是来封口的?” 透终于笑了,不似方才那般勉强。 “言重了,我只是想与你坦诚相待。想知道兰小姐是如何看今日的我的。” 嘴上说着坦诚,话里话外却始终带着试探,透承认自己怂了。时机不对,他宁愿她没有看穿他的身份。同时他又心怀一丝侥幸,将她此时的友好当作谅解他的证据。 “恶势力的对立面,人民警察的平行人?” 兰双唇微张,无声作出‘公安’的口型。 透屏息无言,如同进行‘一二三木头人’游戏中被抓包的选手,喉结滚动都变得小心翼翼。 “是吗?”她追问。 “是。”他回答。 街面属实僻壤了些,相隔两巷的纸醉金迷如置银河之外,唯有零星几辆汽车驶过溅起水花。 原来等待审判是这般令人煎熬,关乎去向的判决书就握在兰手里。他莫名在意她的看法,与防止身份泄漏有着不同意义。 正当透忙着猜测兰会生气或害怕,兰垂眸酝酿了好一会,随后捧腹发出笑声。 边笑边说:“之前我就曾跟园子打赌,赌安室先生是不是什么间谍。毕竟你推理武力双在线,却甘做我爸爸的徒弟,偶尔又神秘兮兮的。明天我可以去跟园子要赌注了!” 说罢,兰转身就走。透一头雾水:“你不气我欺骗了你吗?” 兰闻声停下,黑色裙摆徐徐轻拂她指尖,金丝纹理若隐若现,黑发黑裙差点将她隐匿于深夜,若不是她回眸的脸颊过分白净。透不合时宜地体会到一种与夜相驳的张扬之美。 “我可以把你当朋友吗?”兰冷不丁道。 “当然可以。” 意味着和平的话语刚落,兰后撤两步拉开距离,而后起跑朝他奔来。她拧身腰旋,透眼睁睁看着高跟鞋踢中自己左肩。水灵灵地被踢飞好几米! 透脚跟抵住石柱,单膝着地,低头看左侧肩膀,黑色西装被烙下了鞋印。 兰收腿站立,抬手拍了拍裙摆,颇具气度道:“好了,我出过气了,对朋友我不会生隔夜气。我会帮你保密的。”说完又自顾自走了。 透哭笑不得,起身追上去与其并肩,这下是真的认怂了:“感谢兰小姐谅解啊……” “兰小姐今天许愿了吗?” 他原想打开新的话匣子,促进感情,巩固两人‘一条绳上的蚂蚱’的现状。不料将自己打进了死胡同。 “我还没来得及点蜡烛呢。” “很抱歉毁了你庆生的时间,生日礼物也一塌糊涂。”透越说越过意不去,抬表看时间,距离午夜还有不到半小时。他心一横,拉上兰的手:“走,我们去点蜡烛。” “欸?去哪……” 兰被拉着跑进一条更为安静的街道,这是片商业区,但店铺全都打烊了。只有路边树梢装点的灯串在闪闪发光。 “这里。” 透松开她的手,不知从哪掏出个打火机。指腹轻按,火苗自昏暗中盛开,焰光灼亮四周。这一片发光的小天地里,除了她和他,还有橱窗里的蛋糕模型。 火苗跃然落在蛋糕蜡烛上,点燃了她瞳孔里死气沉沉的假蛋糕。 “还有五分钟,兰小姐。” 闻言兰也心急起来,双手握拳举在胸前,争分夺秒地闭眼许愿。 她睁眼吹灭‘蜡烛’,他便松开按钮收走打火机。衷心祝愿:“生日快乐。” - 翌日。结束早班的透准时下班,就近采购了一波必需品,忽而记起手机落在了波洛。他不得不驱车返回。 白色马自达停稳波洛门前,透刚要开门下车,却见车窗外出现兰的身影。依着她的目光往前看,树下伫立的正是消失的名侦探,工藤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