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寡夫的新欢白月光》 第1章 药罐子 “轰隆——” 江逾被雷声吵醒,一身丧服的青年侧身躺在靠窗的贵妃榻边,外面漆黑一片,只闪电偶尔划过亮白的光,豆大的雨顺着雷声轰鸣倾盆落下,砸在整齐的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是他死了道侣的第一天。 深无客的殿门前罕见的围了一群人,雨水打湿了几乎重叠交织的斗笠。 “江逾,沈宗主无端被害,难不成我们这些人就在这里坐以待毙,什么也不干吗?” “沈九叙好歹也是你道侣,他死了,你竟然没有半点表示?”男人扯起嗓子,大叫道。 他们从得知深无客的宗主魂灯熄灭的那一刻,就蜂拥而至,把这个昔日被沈九叙藏在殿中的病秧子团团围住,试图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或者看一眼那被金屋藏娇的美人。 “江逾,宗主没了,深无客这么大,就凭你一个人,难不成还想独占?总该出来商议一二,总是躲在殿中是什么意思?” 见屋子里面一直无人回应,等在这里数十个时辰的人终是忍不住了,拔剑出鞘,灵光大现,怒喝一声,就要朝着紧闭的大门劈去。 “咣当”一声巨响,门非但没有大碍,剑身反被砍出来一个口子,直直的弹了回去。 连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这把剑虽然比不上“一刀两剑刃月钩”这样的仙器,可到底也是鼎鼎有名的好剑,怎么会连这扇门都打不开! “连长老 ,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这扶摇殿上下设了结界,沈宗主在的时候,便只有他一个人能出入,你还真想凭这三瓜俩枣的修为撞开这门,实属可笑。” 向沾衣最是不耻这般逼不过就要动手,尤其是人刚死就来强迫这病弱道侣的缺德儿事,他双手抱剑放在胸前,斜斜的靠在那棵长势喜人的榆树上,“你好歹年龄比人大,怎么连半点礼节都没有呢?” “向沾衣,我劝你不要太过分,这是深无客的事情,关你一个外人什么干系?” 连峰气个半死,火冒三丈,当即就又要动手,利落拔剑,金光大现。 向沾衣自知不是他的对手,灵活一躲,缩在那棵榆树后面,决定下次还是闭上这张嘴比较好,省的哪天一不小心自己就被砍死了。 剑刃抵上榆树的干,向沾衣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只是可惜了这树。 “轰——” 一抹灵力截住了那把横冲直撞的剑,江逾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素白的衣角太长,拖在地面上。现场一片寂静,今日之前,他们鲜少看见这个传说中的人。 传闻江逾当年只有一步之遥便能飞升至瑶台银阙,四十九道天雷布下的盛况几乎把整个天地映的宛如白昼。 可谁也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那个“冼尘一剑破寒风”的江公子手腕重伤,自此冼尘剑折,道心逸散,疾病积身,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他居然真的出来了。” “如果沈九叙在,估计我们现在已经没命了,他可是拿命护着江逾。” “我居然没事的站在这里,江逾这些年果然还是收敛了不少。” “他都拿不起剑了,有什么好怕的,你还真把人当成那个意气风发的江公子呢,胆小的家伙。” 连峰愤恨,手中的剑却止不住的发抖,不,是他自己的身体在抖。 他自以为曾和江逾打过一架,但其实对方高高在上的眼神只是轻扫了他一眼,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我不和你打。” 转身就跑到了沈九叙怀里,那时候的自己记恨在心,冲了上去,剑光凌厉像是冰棱,可江逾压根没看自己,只是反手用指尖就抵住了凌厉的剑锋,“偷袭可不是什么好事。” “扶摇殿不迎外人。” 江逾淡漠的声音透过檐下的水声传到众人耳边,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和其他人划出泾渭分明的两岸,那一身素白像是罪恶中仅剩下的一点纯净。 向沾衣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描述,他只知道,这人是死了的宗主的“遗孀。” “江逾,你不要太欺人太甚,沈宗主死了,宗门事务由谁来管,宗主之仇如何来报,你总该给个说法。” 连峰驳斥道,他抬头看向那张冷若冰霜,了无生气的脸,“这宗主之位向来是由亲者能者居之,前任宗主没有徒弟,自然是要在长老中另择他人。你既拿了宗主令,便先把它交出来吧。” “江公子,这连峰长老虽然话说的糙了一些,可这理不糙,宗门事务繁重,总要有人来担这个担子。”一旁默不作声的白发老人终于缓慢开口,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我知你伤心,但也要以大局为重。” 气氛一度紧张到极点,江逾缓缓的看过众人,一群牙尖嘴利的家伙,可这里面,又是谁杀了沈九叙。 “剑来。”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脸色瞬间变了,一把泛着银光的长剑已到了江逾手中,闪电降下的那一刻,映着他漆黑的眼珠,像是从九幽冒出来的厉鬼,来向他们索命。 “师叔,不是说江逾那柄冼尘已经断了吗?他不是拿不动剑了,怎么会——” “那不是冼尘,冼尘剑光清冽,宛若寒霜,看似轻巧实则极重,江逾的手腕重伤,断无可能再拿起冼尘。” 连峰眉头紧锁,仔细打量着那把剑,“而且他重伤虚弱无力乃我亲眼所见,三年前,后山试炼洞府突生异象,无故坍塌,沈九叙抵抗之际,地动山摇,说时迟那时快,一块三百斤的石头正朝着他砸过去,剑柄却从沈九叙手中脱出,江逾就站在一旁,甚至无法弯腰将剑捡起。” 没听过这些秘事的弟子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盯着那个单薄身影的男人。 “是吗?连峰长老的消息似乎是有些迟了。” 江逾冷白的脸上显出一抹极浅的笑,像是催命符,指尖陷入血肉,染红了剑柄。 银光闪烁,细密的雨丝被磅礴的剑气扰乱了方向,成了杀人的银针,血丝艳红滚烫夺出,连峰垂眸一看,脖颈正中出现一道血痕,细弱游丝血却不止。 周遭那棵榆树震动,身后众人齐刷倒地,连峰面色惊恐,两只眼珠转动,甩袖抬步离去。 是他小看江逾了,毕竟是当年的天才,再怎么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不该如此鲁莽的。 “我们走,既然江公子身体无恙,那就等过了沈宗主的头七,再作商议。”老人尴尬着打圆场,见江逾不说话,站在那里像是等待家眷归来的妻子,只能讪讪离开。 谁能想到江逾居然真的会出手,可他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叔,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个江逾,我们在外面等了许久,他都不出来,怎么一和那个向沾衣打起来,人就冒出来了?这样看,他还挺善良的,见不得人打打杀杀。” 叶舟把袖口的水拧干,倏然想起来那宽大的素色衣袖下晃荡作响的玉镯,江逾的手腕太细,镯子似乎又太大了些。 或许是沈宗主的,他拿来纪念亡夫。 连峰嗤笑一声,“他这个人,才不会对随意对旁人大发善心,无非是那小子躲在榆树后面,沾了树的光罢了。江逾可把那树看得比向沾衣的命重多了。” . 夜明珠的光太亮,江逾不喜欢,沈九叙便把那些都撤了下去,又拿了青铜凤鸟缠花纹状的烛台过来,日日在上面点两根红烛。 江逾把那两根红烛熄了,换了根白烛上去,语气冰冷,“沈九叙,你若是真死了,就在奈何桥上眼睁睁的看着我改嫁他人。” 话音刚落,他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脸色发白,几乎透明,没了沈九叙的灵力,这病痛便又一次卷土重来,加之刚才用了剑,手腕处疼的厉害,像是被人挑断般入骨的难受。 江逾瘫坐在地上,顺手扯过床上的里衣,胡乱揉成一团咬在嘴里,外人猜测的不错,他的身体已经成了药罐子,刚才拿起那把剑也是硬撑着,果不其然,强势动用灵力引起了反噬。 “噗——” 一口鲜血喷溅而出,让那两支雪白的蜡烛也像是染了色般,星星点点的红洒在上面。 他撑不住了。 昏黄的烛光下映着惨白失色的脸,江逾拿起那封沈九叙最后传回来的信,云水城主寿宴,江逾手伤救治用的续骨草,只有那里才有,沈九叙无奈便只能常去往来。 他本应该在五日后正午回来,谁料前天江逾便收到了这封信,“昨日夜间,云水城中数十人突发死亡,原因奇怪,情况诡谲,不日待归。” 云水城中治理森严,虽然没有镇守的仙门百家,可城主设宴,宾客必定络绎不绝,那日除了沈九叙,距云水城最近的星辰阙和少阳宗应该是也派了人过去的,怎会连普通百姓都看不住? “初计死者有十人,鸡鸣村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马车在西门大街上无故发狂,书生连带着两竹篓的书翻下马车,当场没了气息。自那时以后,连着两天,竟接二连三的有人死在家中,均赤身**死在床上,屋内并无他人,眼睛不翼而飞。城主心有顾虑,特意让我留下帮忙。” 江逾看完了剩下的半张信,把纸张重新折起来,放在柜台上的紫檀木盒中,他必须亲自去一趟云水城。 . 翌日清晨,深无客正殿。 向沾衣寻了个角落的柱子后面站着,那群为老不尊的人早早的占据了正位,叽叽喳喳个不停,“沈宗主的死着实蹊跷,难不成就这样放任不理?江逾身体不好,我们总该管管。” 正说话的人是戒律堂的长老连谷,和连峰是亲兄弟,他昨夜因为风寒发作卧床休息便没去扶摇殿,那群人受了欺负,脸上丢了面子也不愿把这等耻辱之事公之于众,他自然不知江逾做了什么,只是看到自家师弟恹恹的坐在两侧就一阵来气。 “连峰,江逾好歹算是我们的晚辈,你这样坐在下位干甚?今日就算是沈九叙还在,他们两个也该给我们让位。” 他们几个出自同门,而沈九叙是百越真人最小的徒弟,却天赋最高,年纪轻轻使得一把好剑,哄得师父在临终之际把掌门的位置让给了他,自此,几人之间的嫌隙便越发大了。 向沾衣喜滋滋地看热闹,身后突然闻及一阵脚步声,是他。 昨晚上,江逾从房间里面出来,也是如此,他重伤未愈,脚步轻而虚浮。站在堂中的年轻弟子们脸色俱变,有了之前的教训,纷纷俯下身子,整齐道,“江公子。” 连峰身子半弯,又觉得丢了自己的脸,僵硬地停在半空,垂下的眼光看着那截丧服的白色衣料划过地面,一直到了正中。 “连长老,这是我亡夫的位子,还轮不到你坐。” 开文啦,这本是外人面前清冷感小白花金丝雀拉满实则双标撒娇武力值超高的绝望寡夫大美人受江逾和就喜欢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情绪激动时开个小花向老婆表明爱意的深无客宗主超级帅逼攻沈九叙,适配感直接拉满的一对一不逆不拆CP。 欢迎支持收藏评论么么哒,有点存稿(但不多),V前大概率随榜单更新,V后保证日更(上本书拿了四个全勤的人以信誉保证[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药罐子 第2章 祈安壶 谁也没想到江逾能够如此顺滑的脱口而出这两个字,弟子们不敢抬眼,生怕多看一眼。 “放肆——” 连谷嘴边的两撮胡须扬起,怒斥道,“江逾,哪怕沈九叙过来,他也不配——” 手掌迅速扬起又落下,干脆利索的掌风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连谷难以置信盯着江逾,他身量很高,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看一只狂妄的蝼蚁,他和江逾,不亚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连长老,是到了双腿残疾行不得路的时候吗?还是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连基本的位次都分不清楚,不如请个医师过来瞧瞧,省得哪天病情加重,一个没注意到了阴曹地府,我还要抱着亡夫的灵位在你坟前上柱香?” 江逾转身坐在上面,他腰间那块青玉的宗主令清晰绝对的彰显着他的身份,连氏两兄弟咬紧了牙关,注视着他摘下那块玉,在自己目前晃了几下。 “点星——” “江公子,”一个蓝衫束发的青年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俯身拱手行礼,“有什么吩咐。” 他是沈九叙安排在殿中守卫的人之一,平生便只听江逾和沈九叙的命令,昨晚江逾提前传了信,命他在这里守着。 “带连长老下去。” “是。”云点星应声道,以不容反抗的动作拽住人的衣领,迅雷不及掩耳地封了人的穴位,把人拖了下去,“连长老,请。” 殿内鸦雀无声。 “近日深无客上下众人,便先在宗门中好生歇着,没有宗主令不得出入。” 江逾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却像是惊天重雷般把地砸了个稀巴烂,瞬间引起一片不满,吵闹声顺势而起。 “江逾,你这是要做什么?真以为宗主令在你手上就能够胡作非为了吗?我告诉你,除非你打过我,否则我们是不会听一个连把剑都握不住的废人言语。” 江逾径直走了出去,屋子里面的人瞬间像是炸开锅一般,毕竟昨晚上那一剑让他们产生了忌惮,可已经沉寂许久的人,又难以让人完全信服。 “江公子,您要出去?” 云点星处理完事务,刚要进殿,就瞧见江逾坐在树上朝他招了招手,“你看好宗门……沈宗主的葬礼也先准备着。” “啊!” 江公子这么快就接受自己成了寡夫这件事情吗?不愧是少年天才,连着此等大事都能轻松应对!他是真的要好好学习一下,毕竟自己连丢了个杯子都能难受三天。 “属下必当竭尽全力,宗主的葬礼一定千挑万选,蓬荜生辉,必不会丢了颜面。”云点星琢磨道,他没读过什么书,这成语是这样用的吧? “呃——”江逾无奈点了下头,“你尽力就好。” “江公子,你是要去替宗主报仇吗?毕竟宗主年少有为,却不幸英年早逝,简直是天妒英才。” “他死了,我就去地府把人再捞上来。”江逾脸色苍白,话音很轻,可云点星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 云水城千丈湖。 “哎,老头子,你觉不觉得奇怪,这树三年十年都不开花,今儿是怎么了?仅仅过了一夜,就冒出来一树的花,着实怪异。”妇人正择着手中一小把新割的春韭, “草木有灵,或许是生了变故。云水城最近本就怪事频发,这花在我小时候开过一次,也是这样满目青白,那一年,英杰辈出,冼尘剑认主,江逾横空亮相,树了不少敌人。十年前,这花又开了一次,江逾飞升失败,重伤在深无客闭门不出。这一次,或许又是出来了什么大事。” 他们只是这世间的普通人,跟这些仙门弟子往来甚少,还是不参与的好。 两人相视一笑,走进屋里,千丈湖附近只这一户人家,缓缓地,屋顶的烟囱中冒出来一缕炊烟。 月色如练,照在繁茂的树上。 一个身着青衫,带着银白发冠的青年男子站在树下,五官异常端正,每一寸都像是用刀笔雕刻出来的一般,眼中闪过一丝疑色,他第一次化形,便如此成功吗? 沈九叙熟练的把头顶冒出来的一朵花压回去,再把发冠一丝不苟的固定好,“别乱动,会被发现。” 走了几步,沈九叙好不容易熟悉了这具人类的身体,他也不敢随便使用灵力,免得被人发现,走到云水城中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街边有几个卖包子的小摊在叫唤着。 “老板,两屉包子,一碗粥。” 一个身强体壮,腰间佩刀的男子走了过来,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个海碗,在木桶里面舀了水,咕嘟几口喝下去。 老板似乎早已认识了他,动作娴熟的把包子和粥端上桌,“陆侍卫,昨晚儿上做什么去了,这脸黑成煤炭了,今天不当值吗?” “甭提了,因为那死人的案子,忙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现,这活儿谁爱干去干,老子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就那满屋血的,早就跑了。” “陆侍卫,这一连死了那么多人,这大街上都是人心惶惶的,你看这街上平时和我一起出来的几个摊子现在都不见了。我家那位也说让歇息几天,可这不干活也没个银钱,谁敢歇呀!” 陆户宽慰了他几句,也叹了一口气,自己能不能护着命还不一定呢,死得这么蹊跷,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查个什么,城主居然也不向仙家宗门求救。 “回去歇着也不一定有这里安全呢,那么些人,除了从马车里摔出来的书生,死在家里,酒铺,地里干活到一半死的,那不是多了去。” 沈九叙坐在男人对面,难怪这城中莫大的血腥气,原来是死了人。 那侍卫吃得快,像是囫囵吞枣般的往嘴里面塞了几口,就要起身离开。 风缓慢吹过树梢,枝头细嫩的粉白花瓣落下来,沈九叙别扭的用衣袖遮住口鼻,这花的味道没他好闻。 说时迟那时快,他就一眼没有去看侍卫,只听见极轻的一声闷哼,似乎有枝杈被折断的声音,老板一个踉跄,摔在桌面上,那一大碗粥尽数被泼在沈九叙的衣服上,他脸色都黑了。 “死人了——” 侍卫腰间的佩刀不知怎的直直刺到他胸口正中处,一摊鲜血洇在地面,旁边几个早起的行人花容失色颤颤巍巍的站着,双腿发软,沈九叙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大庭广众之下,这妖怪难不成如此厉害,居然能让人毫无动静的死了。 “不是我啊,我可没有做什么,他就突然这样了。” 老板从惊慌中缓过神,他毕竟是见过许多大世面的人,连忙拉住了沈九叙的衣袖,“公子,你刚才也在这里,是不是我们可什么都没做?陆侍卫就倒下去了,要是城主派人来询问,你能不能替我说几句。” “我还以为你会先跑。” 沈九叙甩开他的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嫌弃的看着自己身上那一滩浑浊,他该怎么屏蔽这些人的眼睛,给自己换一身衣裳! “跑什么,又不是我杀的人,我以后还要在这里卖包子,可不想背个负罪潜逃的名声。”老板闷闷地替自己解释,“我是个好老百姓。” 沈九叙:…… 他蹲下身子,伸手去探侍卫的脉搏,体内气息一切正常,他也没有闻到什么怪异的气味。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他把人翻了个面,一个拇指大小的玉壶从侍卫身上掉出来,滚到老板的脚底。 “这是什么东西?” “祈安壶,我们这儿好多人都有,用来保平安的,像他们这些整日打打杀杀的,几乎是人手一个,其实就是个念想罢了。” 沈九叙听见老板的言语,挑了一下眉,没说什么,就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几个穿着相同衣裳的侍卫腰间佩刀走过来,看也没看他们几眼,径直把倒在地上的尸体拖走了。 “哎——”老板正要上去扒拉那人的袖口,就被一下子甩开了,“好好待着,这案子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这是死的第十一个了。” “可不是吗,我听说那个在大街上从马车上摔下来的,那条路现在还没人敢走呢。” “行了行了,总归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我听城主说,这几天可能会有其他的仙门弟子过来,到时候他们会管的。” 老板见状,默默把地上的血迹用湿抹布擦干净,想要去找刚才的那位客人,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沿街两旁的店铺都大门紧闭,听不见任何声音,就连鸟雀的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这条死了人的街道上堆积着大块大块的木板,应该是从马车上掉落下来的,没有人去捡,只过了几日,就已经变得陈旧而腐朽。 沈九叙又闻到一股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花香,他抬头去看,粉白色的花点缀在繁茂的枝叶中,笼罩了整个云水城。 难不成这些人的死和这花有关系?可那个书生是从马车上摔下来的,这些人的死明明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他走到道路一侧,身后对着一家客栈的窗,里面有人在说着什么。 日光正巧移到了正中,晒得人睁不开眼,沈九叙本不想做这等小人之举,可奈何一个清冷的声音直往他耳中钻,“祈安壶,当真能保证我见到那个人吗?” “江公子,您放心,咱这店干了也有几十年了,您大老远的过来,我也不做那损人不利己的生意。” 江逾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抬手扔给他,见人喜笑颜开,估摸着他该是不会骗自己,“你先下去吧,给我备间上房。” “好嘞,江公子您请便,我这就去收拾房间。城里最近怪事频出,尤其是像您这样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尽量别外出,小心一些比较好。” “嗯。” 祈安壶被放在桌面正中,前面摆着一个鎏金香炉,里面铺了一半多的香灰,江逾对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漆黑色的眼珠一动不动,最后从旁边拿了三炷香,虔诚的拜了几下。 他嘴角动了几下,若是有人在此,定能看出来那人的名字——沈九叙。 脚步声变得慢了些,渐渐地屋里面没了动静,站在外面“听墙角”的亡夫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他感受不到里面人的气息,甚至没了生气。 人生而有灵,身体康健者,灵气便愈盛,反之,性命垂危或是久卧病榻者,灵气弱而几不可闻。修为高深者,大多可以通过灵气,便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安危。 刚才那股灵气还挺浓,现在怎么消失了? 沈九叙暗道不好,若真是当着他的面,再死了一个人,那他这些年的修为还真是白费了。 他拿剑破开窗,却见一个白色衣裳的年轻公子神情恍惚,祈安壶中缓缓冒出来一缕青烟,似有让人致幻的东西。沈九叙也没多看,端起桌面上的茶水泼了过去,身体一转捂住人的口鼻。 他的动作居然下意识的熟练,好似已经做过多次,怀里的人刚好到他的下颌处,抱着格外合适。 沈九叙有一瞬间愣住了,江逾脸色不好,刚要见到人的时候,青烟直接断了,前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把他禁锢的很紧,他手指动了一下,香炉“砰”的一下从桌面上摔下来,声响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还没抱够吗?” 沈九叙反应过来,有些局促的往后退了几步,听见那人的声音,眉头微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江逾身体一僵,紧紧握住了拳头,指尖泛白,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还是那张脸,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陌生,这是祈安壶导致的幻觉还是真人? 沈九叙见人久久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行为太过分,道歉的诚意还不够,刚想要继续言语,结果对方眼疾手快的把剑柄摔到他脸上。 “啪”的一声,他被人拎着胳膊甩了出去,紧接着窗户又被牢牢地关上了。 现在是新手(没了记忆的沈九叙)刚出村就遇到满级大佬(怨气满满且死了丈夫的江逾),他们会闹出什么样的火花,且听下回分解[哈哈大笑],早点休息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祈安壶 第3章 饿死鬼 沈九叙肩膀酸痛,被人这么摔出来,他也惊住了片刻,虽然这样没来由的把人抱住是很失礼,可他也是为了救命。 至于这么生气吗?再晚一步,他就要毁容了,沈九叙暗自冷静了一会儿,轻咳一声,道,“公子,你的剑。” 沈九叙说完默默地往后又退了一步,省的这窗户又突然一下子被人打开,他虽然不是以色侍人,但脸面也是很重要的。 原本紧闭着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江逾百感交集,那双很深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沈九叙,走到人面前,抓住了他的衣领,“什么?” “你的剑。” 江逾眼神暗了下去,但又转瞬即逝,“偷听上瘾了吗?” “公子,咱们两个素不相识,在下刚才是冒犯了,但如果不是我,你刚才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死了也不错。”江逾冷冰冰道,素不相识,意思是要划清界限了? 果真不是在他床上的时候。 江逾冷笑一声,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死去又活了的,还弄得自己失去了记忆,但总归活着就好,等到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他再跟沈九叙好好算账。 “你们两个做什么呢?”几个侍卫走过来大声喝道,“城主刚刚下令,这几日任何人不得出城,禁止四处游荡,赶紧回去。” 江逾拿了剑便转身离开,沈九叙东瞧瞧西看看,跟着人一起走进去,一个侍卫见状,把门关紧上了锁,这才大摇大摆地回去。 两个人坐在桌旁,相视无言,沈九叙犹豫了一下,轻咳道,“公子,你特意寻祈安壶,是有什么想要见的人吗?” 江逾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过他已经见到了,反倒轻飘飘问道,“怎么,你也有想见的人,明月楼的哪个姑娘还是公子?” 沈九叙脸部涨红,他没想到面前的人说话居然这般肆无忌惮,“当然不是,我......没去过明月楼。” “你还挺遗憾呢?要不我带你过去看看,银子我出,怎么样?”江逾语气阴恻恻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腰间的佩剑,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沈九叙莫名其妙的觉得浑身散发着一股凉气,他只当是风刮得大了些,连忙摆手,“公子莫要开玩笑,只是最近云水城怪事频发,城主又不让人外出,我只想探查一二,能够早些出去。” “早上有个侍卫突然横死,我在他身上也看到了这个,”沈九叙将那个玉壶拿出来,整齐地和另一个摆在一起,“刚才不是故意要听公子讲话的,只不过这壶确实古怪,用起来恐怕会有灾祸。” “江公子,您可以过去了——” 小二收拾了房间,从楼上“噔噔噔”的跑下来,“哎,这位公子,也是来住店的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桌子上“成双成对”的壶,脸色大变,惊慌失措道,“祈安壶认主,若是他人拾到,非但不能实现愿望,相反会引来灾祸。公子,这不是您的东西吧?” “为何?” 小二听见他说话,叹了口气,主动开口解释,“这位公子,可不能乱来啊,我看你面生,断不是本地人。你不知道,几日前深无客的掌门沈九叙来此,说是这祈安壶邪气深重,许了愿的说不定当晚就会引来灾祸。” “城主便下令再不许这东西出现在城中,否则重罚。自那以后祈安壶也就没得卖了,这还是江公子花了大价钱,我才拿出来的,绝无仅有的最后一个了。” “沈九叙?他说的你们就信吗?” 江逾看他神情怪异,不动声色的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抚着杯壁,没有打断两人的对话。 “沈宗主青年才俊,他的话肯定有几分道理,客官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不过沈宗主就是命薄了些,早早的去世了,也不知他那位道侣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男人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几句,“说多了说多了。不过啊,公子,您还是别用这祈安壶的好。” 沈九叙望着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江逾,对方注意到他的目光,歪头笑了一下,沈九叙心里生出来一股异样,猛然跳的快了些,他意识到自己的慌乱,连忙转了过去不去看他。 “对了,江公子,您要的饭菜已经放在房内了,您看还有什么吩咐,小的这就去做。” “嗯。” 江逾摆了摆手,男人自觉的退下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几乎把正在“面壁思过”的沈九叙怼到了墙角,眉毛上挑。 “你想把这事情探查清楚早日离开,我刚好呢,要在这里待上几日,身边缺个保护的人。我刚许了愿,这里又是那书生死的地方,阴气最重,说不定晚上妖物就来把我给杀了,你若是想查清真相,跟我待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可以做你的诱饵。” 沈九叙侧过身,耳后有些泛红,这人离他太近了些,空气都凝滞了一般,他居然有些口干舌燥。 “考虑的怎么样?”江逾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股很重的安神香冲入他鼻间。 沈九叙心想这人相貌出众,只是脸色苍白了些,刚才丢剑的时候,便感受到了这位江公子腕骨绵软无力,想必只是什么病弱公子哥出来游玩罢了,闹不出什么事来,便答应下来,“好。” “过来。” 江逾已经走到了二楼,回过头带着不满,垂眸看向还一动不动的沈九叙,“说好了要保护,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九叙悻悻地跟了上去,他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呢?自己只是答应了保护,不是贴身保护吧!一定要待在一个屋子一张床上吗? 等到他到了屋子里面的时候,江逾已经躺在窗边的榻上,一件素白色的外袍盖住他的脸。沈九叙看不惯,拿了张毯子给他盖上,见桌上的饭菜完好无损的摆着,想要叫人又没有合适的身份,只能小声地轻踢了一下桌脚。 “你在做什么?” “你没睡啊,不是要吃饭吗?要不等吃了再睡。”沈九叙低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向祈安壶许了什么愿望,但它已经缠上你了。就算要死也别做个饿死鬼。” 江逾被他这话给气笑了。 “快点吃。”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今天晚上是那书生的头七,说不定一会儿就碰面了。” 他语气越来越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里不悦,趁某个人拿筷子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在下姓沈,沈清规。” 沈九叙醒来的时候,脑海中就总是回响着一个轻柔的声音,唤他“沈清规”,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个什么人,索性便用了这个名字来介绍自己。 深无客的宗主沈九叙,字清规,这件事情只有江逾和他本人知晓。 江逾又躺了回去,把脸上的外衫往下拉了一点,露出来那双漂亮的眼睛,轻哼了一声示意他知晓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浓密的云层遮住了月光,周围一片寂静。 沈九叙端坐在榻旁,手中握着那柄剑,江逾睡的不安稳,额头上冒出来一层薄汗,不知为何,右手总是在抖。他原以为是被褥太薄夜间泛凉的缘故,可没想到自己又问小二要来一床被褥盖在江逾身上,还是无济于事。 沈九叙抿紧了嘴唇,刚想要给他输送些灵力,指尖碰到那人的腕,对方就醒了。眼睛中还带着一丝被吵醒的不快,语气不耐烦,“总是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江逾手腕疼得厉害,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话非但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更像是软绵绵的撒娇。 某位亡夫:…… “我是不是该去衙门面前击鼓鸣冤,以证清白?”他状似开玩笑道,但终究心软,拽着江逾的袖口,给他输了些灵力,“你这手伤的太重,还是别用剑比较好。” “哦。”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沉寂忍耐了几天的身体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那股困在心里面的郁气也烟消云散,下巴微抬,点了一下,“那你拿着。” “什么?” “剑。” “你们修士不是都视剑如命,恨不得当成自己的……道侣吗?”沈九叙手忙脚乱的把剑放在桌面上。 “有真的还要它做什么。” 江逾没好气地坐起来,推开窗,外面的天像是浓重的墨迹,裹挟着腥臭咸湿的气味,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呛的人直捂住了口鼻。 “那书生是摔死的,不是掉水里淹死的吧。”沈九叙没听清楚他前一句在说什么,就被这一句砸到了,沉默了一会儿,怀疑道,“难不成尸体被那些侍卫放在水里了?” “上来。”江逾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人拖到了榻上,两个人挨得很近,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江逾下意识的把头枕在沈九叙的肩膀上,凑过去继续看外面。 一个穿着青衫的黑影缓缓出现在街上,头发**的披在腰间,“吧嗒吧嗒”的往下滴水,凑近了些,才看见他的两只眼睛往上翻,露出来白色的部分。 祈安壶骨碌碌地滚落到他旁边,怨魂顿住了,蹲下身用手去摸。 “他眼睛看不见了。” 感受到是什么东西后,书生鬼突然大叫起来,硬生生地把那几个挡在面前的木桌拍碎,黏稠黑乎的血流了一地。 风变大了,江逾转头,蹭到沈九叙的鼻尖,轻声道,“他还挺能打。” 沈九叙面无表情地推开他,轻微抬手,剑柄飞出去,横冲直撞地停在书生面前,他从窗口一跃而下,衣衫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冲淡了一丝恐怖的气息。 书生眼睛看不见,嗅觉便更灵敏了,双手拔起地面的剑柄,腥臭的血沿着剑上的纹路流动,金光大现朝着沈九叙砍去。 沈九叙脚步一顿,身子向左偏去,剑刃陡然被他夺去,在手中换了方向,剑光闪过,锋利的刃边抵在书生肩颈处。 “别动。” “嚣张跋扈”已婚多年且当家做主的江逾:(见到丈夫的动手动脚)再熟悉不过。 初来乍到涉世未深以为自己连手都没牵过的沈九叙:他在说什么,我冤枉啊![爆哭]冤枉啊,我真的没动手动脚! 晚安,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