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心口难开》 第1章 第 1 章 “方兰荞!好端端你跟小宋离什么婚!赶紧给老娘回来!” 接通电话那刻,微微带着怒气的中年女人,发来不可违逆的质问,方兰荞偏头看了一眼在副驾驶恬静安睡的女儿,怜爱般碰了碰她小脸,将车熄火停靠在路边。 顺手从储物盒掏了盒香烟,抽出一根。 柏油马路上的沥青层在烈日下发出股难闻的味道。 望着眼前尚且带绿的稻海,她深吸了一口气,仰靠在那辆用了几年的宝马车上接电话,眉头皱起,像是无奈也带着些疲惫,“年轻人离婚不是很正常吗?” 吐出的云白烟圈,在风中吹散,再寻不到一丝痕迹,正如她跟宋昊从校园走到婚纱的爱情。 抽了几口,她捂着嘴咳嗽起来,果然还是不太习惯,谁跟她说这玩意,抽了舒服解压的。 “当初,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和你爸不同意,你死活要跟人家结婚,现在人家混出头了,以后你可以不用那么拼了,又死活要离婚,老娘生你出来,是给人家扶贫的呀?!” 她偏头听罢笑了笑,有些不在意道,“发扬党员精神。” 接着拇指食指并拢一掐,灭掉了正在燃烧火星的烟头,丝毫感觉不到疼。 “老娘跟你说话,听见没?” “方兰荞,听见妈妈说话没有!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可可想想的哇!你们离了,可可没有爸爸了,在幼儿园容易受欺负,再说人家小宋是大律师,能给可可提供好的教育资源……” “没有爸爸,可可还有妈妈,当年我不是这么过来的吗!只是你没有要我而已!” “我跟你爸爸的事儿,跟这不一样。” 方兰荞的妈妈电话那头像是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缓慢继续说着。 “有什么不一样!至少可可还在我身边,不是被我扔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带!” 方兰荞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跟她妈杜女士没什么好说的,当然她也没有怪她妈的意思,她只是……有些难过,有些不甘罢了…… 很快屏幕闪动,出现一个让人厌恶的熟悉号码——老公。 她随手划掉,想了想,都离了,怎么还留在这个备注,于是将老公两个字,改成垃圾桶,最后还一口气拉黑了。 看着手里的烟头,她皱着眉头,乱扔垃圾似乎不大好,想了想还是算了。 等她准备拉车门时,又有一个京市的号码打了过来,她拧着眉头,没备注,但京市的号码…… “喂?” “荞荞,是我。”电话那头男人疲惫的声音传来。 方兰荞翻了一个白眼,手指滑动,最后往右上角准备拉黑时,男人像是隔着屏幕就窥见了她的行动。 “阿荞,你先别拉黑我,好不好?我求你,你听我解释,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宋昊,你不要告诉我,你们两个人脱光了抱在床上,是在谈案子!” 这么多年,她以为是他们恋爱太久,结婚太久,年纪大了,所以都没有激情了,原来只是激情的人不对。 “……” 说到这个事儿,那头的男人就不说话。 “行了,就这样吧,宋昊,我们婚都离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但凡有点良心,记得每个月按时给我打可可的赡养费。” “老婆,我们之间好好说不行吗?” “我们已经离婚了,宋律师,我非常感谢你在财产分割时的良心未泯,以及没有跟我抢可可抚养权的事儿,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们离婚之后还能和和气气,亲亲热热一家人,好吗?!” 方兰荞自嘲,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昊死皮赖脸这一面,她觉得这个男人是绅士温柔,包容她的,这才让她一步步沦陷。 接着便是男人长久的沉默,半晌,“前几天我从你的助理哪里知道了一点事,阿荞,你在吃抗抑郁药,如果我重新提出上诉,可可的抚养权多半会重新变更。” 方兰荞脸色瞬间变了,她控制不住的手抖,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尖细。 “你不是很喜欢你们律所那个实习生吗?我退位让贤后,不是正好娶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我爱的是你,真的,在我心里任何女人都不能替代你,其实我很后悔一时冲动,答应你离婚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阿荞,我们复婚吧,我认识最好的心理医生,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我再工作几年,可以提前退休,陪你出去四处转转。” 方兰荞懒得听他再废话。 “宋昊,你威胁我?我手机里还有你婚内出轨的视频,你不想上网挂几天,让你的同行看热闹吧。”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舍得吗?那天的事情,我酒喝多了,当然也是我的错,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犯了……” “其实……你都快三十了,你离了我,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了。” 离了一个多月,他又反悔了,方兰桥简直想笑。 正在这对昔日模范夫妻,因为女儿的抚养权以及财产问题,僵持不下,相互攻击诋毁对方时,方兰荞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转头一看,一辆载着大捆木枝和玉米杆的三轮车,跟村口老大爷似的慢悠悠的开了过来。 “不要再拿别的号码给我打电话了!宋昊,总之,可可的抚养权是我的!如果你很后悔离婚的时候,在财产方面做出的让步,也请不要打着爱的名义来求我复婚!这会很让我后悔这十年!” 说罢,方兰荞火速挂断电话,扬手,“喂!停下!!看不见我这儿停车了!!!” 下乡的马路是一车道,本来就窄得不行。 刺啦,唰唰,那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开到近处了才发觉有车,还是什么的,才转方向盘。 那辆破破烂烂的老式三轮车翻进水沟里了。 **!!! 说完方兰荞根本不听对面回话,火速把这个号码也给拉黑了。 走到车身另一面,果然被划了,那个开三轮的,从水沟起来,朝着她走过来,脚印一深一浅。 她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穿着一件军绿短袖,和及膝短裤,小麦色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透过薄薄的衣料,好像能看到他胳膊大腿贲张的腱子肉,浓眉大眼,鼻梁高挺。 就是现在身上都是泥水,有点脏,还一瘸一拐的…… 方兰荞记忆里,在江阳村的玩伴里没有这号人,还挺俊,要是平时她可能还有时间有心情欣赏。 但是现在她烦的要死,这个人还刮花了她的车,并且……疑似碰瓷儿…… “哎,碰瓷儿啊,我都在前面挥手了,你还刮我的车,然后自己摔沟里了,不会要我赔医药费吧?不要以为乡下没有监控就能胡来……我车里有行车记录仪的。” 他似乎摔得不轻,脚踝哪里破了一大块皮,皮肉翻开了还在流血,方兰荞抱胸抿唇,无语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对,对不起。” **木红着一张脸结巴道歉,看着面前怒声质问,并不好惹的漂亮女人,有些手足无措。 他这几天熬夜赶着做方二叔家的大床,用眼过度,得了干眼症,刚从卫生所回来,顺便帮张叔送柴回家。 他刚才实在有点不舒服,揉眼睛没看清前面就这样了。 被方兰荞质问的时候,**木什么都没解释,也没狡辩,毕竟确实是他把人家车给刮了,只是听到这个漂亮女人,问他是不是要讹她医药费的时候的,他才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不用医药费,对不起,我刚才开车没注意,我,我赔你,赔你修车的钱。” **木根本不敢多看一眼面前的漂亮女人。 只因她穿着一条紧身低腰超短裤,粉色格子衬衣挽在腰间打了个结,里面是件纯白吊带,露出细腰,和两条纤细笔直的腿,莹白似雪。 许是太热,波浪长发被束成高马尾,显得十分利落精神。 他双颊兀自涌上一股热气,挪开了眼神。 **木心忖:这个脸生女人长得真漂亮,比方二叔手机视频里的女网红还好看。 不要医药费?方兰荞本来都准备报警,调行车记录仪了。 低头撇了撇没有刮得很严重的车身,又扫了扫面前青年还在流血的脚踝,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心里嘀咕了一下,刚才兴许估计真不是故意的。 而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吵起来,一激动,这家伙两条胳膊估计挥起来能抡死她。 于是探身进车窗取钱包,抽出了几张毛爷爷,“去买点药擦擦。” **木连忙拒绝,“不,不不用,本来就是我的原因。” “这是消毒湿巾,你先擦擦脚踝,天气这么热,免得严重了。” “不买药,就找几个人帮你把三轮车弄上来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方兰荞见他是真不要,也不拖泥带水,将钱揣了回去,外头晒着也热,进车准备开回老家。 估计开不了多久了,刚才要不是她妈打电话,估计都开到了。 等方兰荞车开远了以后,青年按着一袋消毒湿巾,在原地发呆了好一会儿。 他在想,她是什么人啊,她看着像是城里人,她刚才开车的方向是江阳村的方向,她来江阳村干什么? 想了一会儿,没啥结论,**木研究了一下消毒湿巾,然后抽了一张出来,擦脚踝。 他现在用了,待会儿抬三轮车的时候,不就又沾上了。 想了想他又不擦了,而是将这袋湿巾放进了短裤兜里。 “青木,你小子怎么回事儿,一个人待在这儿干嘛呢?” “大友叔,三轮车翻了。” 此时一个光着上身,裤脚挽到小腿的中年男人扛着锄头走了过来,看着这幅惨状,嘴皮一抿,那张被晒得黑红的脸,面色不太好。 因为这三轮车是他的。 刚才他婆娘叫他去疏通一下稻田的水渠口,堵住了,这天儿又不下雨,待会儿别将庄稼给悍死了,他才让青木这小子帮他开车送柴回家的。 现在这弄得,可谁叫他叫人帮忙,又不好说什么。 “愣着干嘛啊,赶紧把三轮儿弄起来啊,臭小子。” 男人放下锄头,走过来就要搭把手。 **木也顾不得脚踝疼了,赶忙瘸着脚先将三轮车给弄出来。 “叔,对不住,这都怪我。” “哎,别提,叔叫你帮忙的事儿,哪里还能怪你。” 男人嘴上不计较,心里却在想回去多半会被自己婆娘给臭骂一顿。 等两个人在烈日低下忙了两个小时,才把三轮从泥水沟里弄出来,可惜的是柴湿了,得晒几天才能烧。 都忙得一身汗,男人这时候,才看到**木脚踝肿得跟猪蹄一样,“青木,你这……你不早说,早知道叔儿叫其他人来搬了。” “没事,没事的张叔。” 这小子脚踝上有个磕碰,一瘸一拐的,也是显眼的很,但是刚才抬三轮的时候,他一只手就提起一个角,估计就算他不帮忙,青木也能把车从泥里把车弄出来。 男人忍不住说道:“你小子力气真大,年轻真好,你脚哪儿回去记得擦药,这大热天的,万一捂烂了,还要花不少钱。” **木摆摆手,示意男人快上车,然后听男人在三轮上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有劲儿。 到了村里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木这才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家,掏出刚才那个漂亮女人给的消毒湿巾。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开始擦脚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回到老家的日子,方兰荞终于不再彻夜难眠,伴随着稻田蛙鸣,顶楼的漫天星辰,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纾解。 她照旧吃了片氟西汀,再拌几片安眠药。 起初,她只吃安眠药,后面跟宋昊感情出现问题后,她的焦虑就加重了,再到后面她就得吃药维持自己正常状态。 想起自己之前有好几次不断加剂量,把自己吃进医院,手机里微信弹闪,还有不停有病人告诉自己,最近又犯病了,问她该怎么缓解。 方兰荞突然又烦躁起来,她还有病呢。 她脑子老是出现几个老熟人,坐在沙发咨询病情的场景,作为一个高级心理咨询师,她知道她这是抑郁症具象化的表现。 这些都是幻觉,但她还是情不自禁跟这些人说话,她现在该睡觉的,突如其来的暴躁懊恼,促使她将摆在懒人靠旁边的小桌子掀翻了。 上面的玻璃杯摔碎了,盘子里摆的西瓜摔在地上,红瓤瓤的,汁水流了一地。 她深呼吸,竭力控制自己失控,告诉自己接下来,待会儿去楼下提收音机上来,听听音乐,然后药效应该都发作了,就能睡了。 索性,她最后睡着了,没有再做出别的什么事儿,甚至今晚由于舟车劳顿,还睡得比较香。 就是第二天起来发现被蚊子咬得厉害。 她穿着拖鞋噔噔噔下楼,“阿婆,阿婆,有没有花露水?” 刚好看见女儿也扭着祖奶奶要花露水,女儿估计血型随她了,方兰荞的奶奶瞧见孙女和重孙女两个人,四条腿儿都又红又肿。 心疼道:“哎哟,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叫你不要去楼顶睡,乡下山蚊子毒着呢。” “家里好像有花露水吧,怎么都随了你妈了,这招蚊子咬,好好城里不待,跑到乡下来干嘛。” 奶奶快八十了,依旧中气十足,还在附近的菜地种着菜,方兰荞的爸爸多次想接她去城里住,都被她拒绝了,说是要守老房子,守着她的老伴儿。 这样的老房子一旦没人住,就没人气,没个几年就破败了,她舍不得。 方兰荞带着女儿在院子里刷牙洗脸,过了一会儿听见奶奶说没有,只能过些日子赶集的时候去买。 方兰荞刷会儿牙,就蹲下挠腿,她女儿可可也是,有几处还挠破皮了。 “其他家有没有?” “这个得问了,待会儿我去那边茄子地里的时候,问问,待会儿中午我们吃凉拌茄子,还给你们做个辣子鸡。” “好耶,我要吃辣子鸡,祖祖要多放点辣椒。” 可可欢呼,她继承了方兰荞的无辣不欢,但她爸爸是两广人,吃不了辣,家里很少做辣菜。 “好好好,那肯定,辣子鸡肯定多放辣椒。” 方兰荞吃过早饭,领着女儿跟在奶奶屁股后面开始溜达,没走多久,可可就被村里的其他小孩儿勾走了。 村里的孩子总是成群结伴,他们要去柑林里抓天牛,他们还有抓天牛大赛呢。 显然可可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城里孩子,抵抗不住这种诱惑。 方兰荞奶奶去问花露水时,她就在人家家门口等着,一如小时候,有几户关系近的,还有些惊讶,她怎么回来了。 “小荞啥时候回来了?不过年不过节?” “好难得。” “果然还是有文化才好。” “听说你在外面当老板了?当老板就是舒服,想上班就上班。” 村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村里的亲戚们总是热情急切,着急打探什么,十分冒犯却又没什么坏心。 还有人问她奶奶,现在是不是挣了几十万,方兰荞听完只是笑了笑,她奶奶连忙摆手说自己哪里晓得。 “张叔,我就是在外面混口饭吃,而且京市的房租也贵,物价也高,不好存钱。” 她扯了个笑脸,解释了几句,并没有想透露的意思,那些人便就也笑了笑不再追问,但是村里人哪里有这么娇气,还备花露水,被蚊子咬几口,就咬几口呗。 听着奶奶絮絮叨叨,说她又瘦了,叫她在外面工作要注意身体,她爸妈两口子的事儿,少掺和,方兰荞怕刺激她老人家,也出于某种原因,没说自己走了爹妈的老路,也离婚了。 最后来到一处带院子的二层小楼,还没走近,映入眼帘的是,两颗枝繁叶茂,结满果子的桂圆树,她听到里头发出噪音,柳眉皱起,她现在神经敏感听到这些噪音,就会心烦意乱。 “青木,青木。” 打开门,方兰荞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青年,挑了挑眉,有些意味不明。 他走过来开门还有些跛脚,手上还拿着刨子,看起来昨天的伤还得养几天。 “啊,花露水,我家里没有,我,但是,我待会儿要去镇上送货,可以捎回来。” **木没想过这么快,就又见到了昨天那个看起来有些不好惹的漂亮女人,她也是江阳村人吗? 他扫了一眼她两条白皙纤长的腿,全是红点,有些出神。 只是明明后天才去送货,他却鬼使神差地说今天就去,黄老师家要的实木衣柜做好了几天了,但是还没到约好的日子,他想赶赶其他货。 方兰荞觉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手里拎着两条紫茄子,打量了他一会儿,好心建议,“你是结巴吗?可以去医院看看,这个是可以治的。” 斜肩大短袖甚至包住了她的臀,她将蓬松乌黑的长发单挽成一个松散的斜丸子,大眼红唇,的像千禧年街上美发小广告里的时尚女郎。 **木觉得今天这个城里女人也很好看,跟昨天挺不一样的。 她的漂亮,有些扎人,刺手。 听见她这么说,**木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蠢爆了,恨不得回屋里打嘴,他不是结巴。 方兰荞奶奶已经从布裹里掏了些零钱出来,方兰荞没有抢着给钱的意思,这也是孝顺的一种方式。 老人其实给孙子孙女花钱的时候,会有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也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家庭价值。 **木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方奶奶,那个要,要不了多少钱。” 二人又是一番推来推去,方兰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抓着**木的手,“给你就拿着,年级不大,学这些老掉牙的做派。” “真,真,不用。” **木顿时脸烫起来了,不过现在天气热,只当他是热得,只觉刚才被她摸过手,像着火了一样。 方兰荞奶奶见青木这小子今天实在不对劲,想起自己孙女高中过后就很少回村,这小子没见过,又是个腼腆的,便对他解释, “这是我孙女,兰荞,她比你大,哎,我算算,差不多大**岁,你叫荞荞姐,小时候也是在这个院子里跑着长大的,老江还特别喜欢她,要不是后面去读书了,估计你还多个师姐。” “荞荞姐。”他乖乖叫了一声。 方兰荞撇撇嘴,她对那个老木匠的印象,已经剩不了多少了,不过他手确挺巧的,自己小时候好多玩具还是他做的。 看着面前的青年额头鼻尖还挂着汗,穿着个白背心,露出结实修长的双臂,手上还拿着刨子,发梢上还挂着木屑,“怎么不用电动工具,大夏天的,这样多热?” 照她说,人工太慢了,工厂批量生产快得很。 “那样做出来的东西太匠气,是没有灵魂的;师傅说好的手艺,永远都不是那些冰冷的铁疙瘩能替代的。” 方兰荞闻言愣了愣,看着青年轮廓分明的脸庞,怔仲了一会儿,随口一句,“喔。” 对于他的话,方兰荞不置可否,只是看他认真的模样……让方兰荞想起了刚开始打拼时的自己,对于自己的工作也是这么认真。 最后还是笑眯眯补充了一句,“我知道,工匠精神嘛,记得保持哟,青木弟弟。” “当当……当然,我肯定会的。” “又结巴了。” 方兰荞走之前忍不住碎碎念,她奶奶也是纳闷,“这小子,最近怎么还结巴了,果然天天憋在屋里,人是会出问题的,小荞,你可不要这个样子。” “嗯,我晓得。” 她嘴上应下了,心里也麻木的很,她早就得了比结巴还严重的心理疾病,还不如结巴呢。 她们并没有走远,这番对话,也得随着风传到**木耳中,他耷拉着脑袋,有些丧气,他其实很想表现得好一点。 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刚刚蠢透了,回到院子里,**木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嘴笨,嘴笨,嘴笨…… 第3章 第 3 章 回到自己家那个老房子,也有两层,天台,还有个遮雨遮阳的小棚子,很舒服。 小楼并没有贴瓷砖,只是用水泥粉刷了一遍,远处看来像个小白楼。 方兰荞就躲到楼顶天台,她在天台给自己客户做了一个线上的咨询,但是听完病人那些家里的破事,她心里更烦了。 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应该把工作先放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听到奶奶不停夸那个年轻人,附和了几声,唯一让她有些惊讶的是,他才十九岁,她知道他比自己小,但是没想到小这么多。 有些震惊,主要是这小子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挺烫人的,她又不是懵懂小女孩儿,哪里能不懂。 但是一想到他才十九,自己上大学的时候,这小子还在守在小学门口吃辣条,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哔了狗的心情。 “青木这孩子,命也苦,有那样一个妈,连高中都没上,听说当时老江去城里接他的时候,在出租屋饿得翻垃圾篓,简直是作孽。” “他是江大爷什么人啊?不是收得徒弟吗?” 方兰荞夹起一块鸡肉丁,放在嘴里咬了两口咽了进去,她奶奶做得辣子鸡还是这个味。 “哎呀,说是徒弟嘛!你还记得你洋洋姐不?就是小时候跟你一起在江边放风筝那个,你江大爷的亲闺女,当时她不是跟社会上的男人跑了吗。” “脑子不好使的女娃,为了个男人,跟自己亲爸爸断绝关系,都要跑,后来被人给甩了,听说是当时就有了青木,你江大爷又要面子,又心疼娃,就说是收得徒弟,其实是他外孙嘛。” “真是作孽,所以说,女娃要学好,不要到外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 听起来还有点惨,像是那种法制纪录片里的人物,没有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就不错了,方兰荞暗里嘀咕。 听着奶奶最后把话绕回来,对着她和女儿说,女娃要乖一点,不要出去鬼混。 可可舀了一勺大米饭,“我知道,我知道,祖祖,就是不能跟男生亲亲。 ” “你这小妮儿,不害臊。” 方兰荞听了女儿跟她奶奶两个人像唱双簧一样,哈哈直乐,被瞪了两眼,“看你跟小昊都教孩子些什么?” 接着奶奶凑近了,悄悄说,“你们夫妻两个有些事,要避着点孩子,可可这么小,待会儿跟着你们学坏了。” 听到前夫的名字,方兰荞把筷子摔了,其实理智告诉她不该这样做,但是她手抖,控制不住。 奶奶年纪大了,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跟宋昊已经离婚了。 “你怎么了?荞荞。” “你和可可都是女娃,我说这些都是为你们好,女娃要是乱搞男女关系,就会变得不值钱,这个世道对男人可比对女人宽容多了。” 方兰荞手抖得停不下来,她扔下一句知道了,逃似的躲到天台,看着不远处菜畦里绿油油的小白菜,楼下白晃晃的水泥地,她眩晕着想起。 在京大校门口,他不声不响掏出迪奥婚戒,向自己求婚,连学校里的猫都知道,他们是多么甜蜜幸福。 那段时间很流行的,一生只能订一枚,只能爱一个人。 但是现在,她有些想从楼顶跳下去,一边又想着该联系谁,跟宋昊抢抚养权,那些人平时跟自己好像关系还不错,但是她跟宋昊闹翻后,多半就会跟她划清界限。 想到回来那天在马路上跟宋昊打电话,她威胁他的那几句,她其实没宋昊有能量…… 她摸向搁在桌上那包烟,夹在手上,点燃,又抽了起来,短暂的呛鼻恶心过后,尼古丁的味道,在鼻尖胸腔弥漫开,让脑中有一瞬间爽到空白,促使人眩晕着迷。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抽烟,原来真的会很解压啊,她这么想着。 她站在天台能眺望的很远,直到空地走来一道人影,门口的狗吠了几声,就停下了。 看起来是个熟人,他好像是有些热,白色的背心被打湿了,贴在身上,能看到他块垒分明的结实腰腹,短短的发茬,干净利落,让这个年轻人显得男人味十足。 她半抱着胸,手里掐着烟,烟雾缭绕中,火星跳跃着,还有她微微哈出的白雾,有些狭长上翘的眼尾,打量人的眼神有些冷。 不知为何,**木觉得这才是真实的她,冷漠傲气。 他想跟她打招呼,就听到在水槽洗碗的方奶奶跟他说话,“哎,青木,这么快就回来了,你那个柜子送过去了吗?” “嗯,这是给荞荞姐买得花露水,对了,方奶奶,我买了些烤鸭和卤鹅,想着晚上吃的,一不小心买多了,我记得您最爱吃张叔家的卤鹅了,分您一份。” “这多不好意思,青木,你还没吃过饭吧……” 方奶奶想留他吃个饭,但是想起自家晚上已经吃过了,便道:“这样,明天到我们家吃午饭,家里还有条大鲫鱼,明天奶奶弄红烧鱼。” “不用了……” …… 二人又是推拒一番后,便决定下来了。 方奶奶扯着嗓子喊方兰荞,“荞荞,你要的花露水,快下来拿,你这死妮儿,说你两句在上面待半天了。” 又跟**木闲聊问道。 “这次挣了多少?” 知道他送货回来,方奶奶跟村里人一样,忍不住打听。 **木老老实实道:“料子是黄老师给的,胡桃木,我和小五只收了点人工费,六千多。” 方奶奶吓了一跳,什么衣柜人工就六千多,“什么衣柜啊?” “黄老师女儿快结婚了,想给她定制个陪嫁的实木柜子,雕花的,就是要贵点,我没多要。” **木听出了江奶奶的意思,忙解释,一边偷瞄下楼的女人,他也不喜欢跟村里的人,透露他每一笔挣多少。 但是想到方兰荞下楼可能会听到,他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方奶奶知道这小子从老江哪里学了手艺,只是没想到他做一个衣柜要收六千多块,之前从没听这小子说过,问就是闷不放屁的。 “早知道上午我先看看,什么衣柜了,六千多……” 方奶奶自言自语,一边将鸡鸭赶进旁边的栅栏里,方兰荞也听到他跟奶奶的对话,稍微有些吃惊,她一个京大硕士毕业的高级心理咨询师,咨询一次才收费一千。 有时候还得预防病人突发性的暴力行为,想想怎么有些不爽…… 但是方兰荞转念算了一笔账,他话里还有跟他一起合作的木工,要分成,周期长,还得出力,算下来也是辛苦钱。 她将奶奶洗好的碗筷收进壁橱里,听到赶鸡鸭的奶奶叫她拿支雪糕给人家。 “喏。” “谢,谢,谢谢荞荞姐。”他挠挠头,腼腆地笑了笑,脸上浮现起两个蜜色的酒窝。 方兰荞摆摆手,自己也拿了一支,扯了包装袋,开始吃。 她吃雪糕有个习惯,她喜欢先把尖尖的地方,舔软了舔化了,再一口咬掉,不然才拿出来的时候硬邦邦的,冰感太重,不好啃,也不好吃。 过了一会儿她吃了一半,反应过来身边还有道炙热的视线。 侧眼一看,这小子还没走,方兰荞翻了个白眼,呲着一口雪白的小牙,一下将雪糕前半截整个咬断了。 “还有事儿吗?听阿婆说你不是还要干货吗?”她斜了他一眼。 “没没没了,奶奶说给我拿点茄子,让我等等。” **木涨红一张脸,有种内心被人识破的窘迫,但是又觉得自己没错,荞荞姐好看,他看看也正常,村里的叔叔爷爷们还喜欢看网红,他这样的行为,可他们一样。 是控制不住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直到…… 可可回来看见妈妈跟另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说话,还都在吃冰棍,有些吃醋,又嘴馋,登登小跑过来,撒娇道:“妈妈,我也要吃。” “你今天都吃了两根了,待会儿晚上拉肚子怎么办,乡下离医院很远的。” “妈妈你今天也吃了两根了。” 哟,她还会数着她吃了几根了,这小丫头。 方兰荞一手拿着雪糕,一只手拎着花露水,“因为妈妈是大人,肠胃比你好。” “才不是,妈妈你就是贪吃,我也要吃。” 母女两个正在雪糕大战,殊不知站在一旁的年轻人,早就如同天雷轰顶。 妈妈……她结婚了…… 对,她是该结婚了,她学历高,人还好看,又温柔,是该结婚的。 这个答案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出乎意料,但是却让**木心里稍刺,生出一种遗憾。 就在母女二人争执不下时,方奶奶提着几条用塑料口袋装得茄子过来了。 “青木,这是我们家菜地里才结出来的茄子,你拿些回去,你说你帮忙带花露水就算了,还送些吃的过来。” “谢谢方奶奶,对了,烤鸭得热一热,跟调料拌着吃,香一点,对您牙口也好。” 道谢过后,**木拎着那袋子茄子,径直朝着门外走开了,依旧笑吟吟的阳光模样,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方兰荞挑眉,难道是她想错了? “青木这小子,走这么快。” 方奶奶将烤鸭卤鹅,从包装袋里倒出来,先放冰箱,天儿热,不着急吃,放外头容易馊。 嘀嘀咕咕的,“这小子年纪也不小了,不过人真不错,我们家的地一直都是他在种,说老实话,你奶奶我还想当个媒人,给他谈个好媳妇儿。” 自从方爸爸进城务工后,到后面在城里扎根后,方爷爷去世,老家的地,就空了下来,村集体分得地,也不会因为没有人种就收回去。 从此,方家的地就闲置了,这农村的地也是有生命的,不能荒废好田好地。 **木十三岁那年,江大爷得癌症去世,他那不长良心的舅舅跑回来说是地,房,还有存款都是该是他,老爷子得癌症就是被青木他妈跟野男人跑了,给气得。 最后还是村支书出面,说是那栋二层小楼就留给青木,人家才十三岁,江舅舅都在城里买房了,好歹给自己外甥留个住处。 田地就给江舅舅,被他租出去给人当龙虾养殖场了。 至于存款,江大爷是食道癌后期,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又吃药又手术的,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这,青木他舅舅才不肯放弃那栋二层小楼。 毕竟继承遗产的同时还得继承父辈的债务,他将那笔债甩掉了十三岁的外甥身上。 “十三岁?那他岂不是连高中都没上!?” 方兰荞听到这儿,低呼了一声,她觉得这小子不是该上法制纪录片,应该上X滴筹首页。 “人家青以前木成绩很好的,黄老师说要是能一直有书读,我们江阳村,能出第二个京大高材生嘞。” “你以为是你,是个女娃,爸妈都欢欢喜喜,鼓着劲儿供你去上学,读研究生,其实荞荞,阿婆知道你爸妈离婚那件事对你伤害很大,但是你也别怪他们,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你一个当女儿的。” 方奶奶拍了一下孙女的头,宠溺地嗔骂了一句。 方兰荞盘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托着下巴,像小时候那样,歪着脑袋,可可有模有样也学着竖起耳朵。 听她奶奶一点点讲**木,讲她爸妈当年那些事,老人年纪大了以后,就总爱讲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她浮躁暴虐的心绪,竟奇迹般平稳了下来,在没有吃药的情况下。 她有种,社会励志人物竟在我身边的微妙感,老公出轨实习生,跟自己争夺抚养权的破事,跟这些破事比起来,简直是小事…… 青木,青木,山有岩松,人如青木,这小子可以嘛。 直到,“荞荞,我记得你朋友圈不是老是晒你跟你的同学们出去玩,阿婆记得有几个小女孩儿。” “她们是我学妹,怎么了阿婆。” 经过方奶奶一提,方兰荞倒是想起了那几个学妹。 “您不会想让我介绍青木给她们认识吧!阿婆,我学妹她们……大多都是京市独生女,而且,她们现在不是工作,就是出国留学了……她们没有空。” 她没有直白说出,京大女高材生跟一个没上过高中的农村小子之间有多大的鸿沟。 那显得她太精致利己,对,人一旦成长后,就是如此,学历越高,利己主义越明显,因为这批人确切知道自己的目标与方向,并会采取行动。 方奶奶看着孙女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哈哈大笑, “阿婆知道,你觉得青木没上过学,跟那群小女娃不般配,阿婆的意思是,你可以领着她们回村玩,阿婆觉得你这次回来,老是闷闷不乐的,脾气怪得很,逗逗你。” “阿婆!” 方奶奶提着水壶要出去浇菜地了, “说不定人家自己能瞧上呢?青木这小子长得也挺俊的,家里也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又会插秧打谷,还是个木匠,靠本事吃饭,谁家有事找他,他都能搭上手,这村里没有不服他的,最主要是阿婆觉得他两只眼睛亮着嘞,人不错,你这女娃读书读得傻精傻精的。” “光看人文化哪里行。”方奶奶走之前嘀咕着。 方兰荞在这一点上不能跟奶奶达成共识,再怎么优秀能干,高中都上没过……她圈子里的人,真不适合这小子,她奶奶还是在附近村里的姑娘中,替他找找吧。 第4章 第 4 章 **木回到自己家中,夜里有些睡不着,想起在方家院子里看到那个小女孩儿。 心中咂摸,跟她妈妈还挺像的。 方,兰,荞,**木心底念着这几个字。 记忆拉回到他少得可怜的学校记忆里,兀自想起,他早就听过方兰荞,是在学校的光荣榜上,以七校联考第一的成绩考上市一中。 他想起来了!就是在光荣榜上,当时还听见同寝的几个同学,谈论方学姐,好漂亮,学习成绩又好。 只是他每天医院学校两头跑,还得做兼职,实在没工夫去研究校园风云人物。 这段被他尘封多年的校园记忆,他现在拿出来咀嚼一番,又有些遗憾。 啧,**木起身穿了个短袖,到了院子里,靠在摇椅上,开始数星星。 师傅说,睡不着的时候,就到院子里数星星。 —— 转眼方兰荞在江阳村待了一个星期,她的病情反反复复,但是从某种程度上看,好多了,因为她不会再大半夜又喝酒,又吃药,然后去医院洗胃。 骄阳似火,禾香百里,农历的七月初,是丰收的季节。 随着科技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江阳村也没有再如同先辈那样,人工收割打谷,而由村里出面,去雇佣一台收割机。 方兰荞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凌乱的鸡窝头,听见女儿在外面激动兴奋地喊:“妈妈,妈妈,你快出来看!大卡丁车,有大卡丁车!” 大卡丁车?方兰荞纳闷,村里哪里有大卡丁车。 她起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梳头,扎了条斜辫儿,穿了条水蓝色的褶皱挂脖的连衣裙。 方兰荞总是这么一个不愿意在人前露出丁点瑕疵的人,哪怕是在乡下,她的尊严和骄傲,让她时刻保持着姣好仪态,和待人时那浮于表面的亲热。 说难听点,这是一个特别喜欢端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女人。 所以除了她妈之外,她的圈子里,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她已经离婚的事儿,谁让她跟宋昊是从校园走到婚纱的神仙爱情。 “好了,可可,说了多少次,出去玩可以,不要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只有不乖的小孩儿才会这样。” 方兰荞摁住一步三跳的女儿,给她重新将散乱的头发梳了个双马尾。 显而易见,在这里,她的病情得到了抑制,女儿的天性得到了释放。 外头太晒了,她本来想撑伞,可又想到会被村里人说三道四,就带了个草帽出门,还给女儿也带了一顶,这段时间可可被晒黑了好多。 等母女二人走到时,田垄不远处的马路边已经聚了不少人,这些人中,男人大多都脸颊黑红,带着晒斑,女人们稍微白一些说说笑笑的模样。 方奶奶也在,看见她走出来,连忙招手:“荞荞,绕一下!” 方兰荞蹙眉,她奶奶在说什么,接着她便一脚踩滑,摔进扎好的泥巴栏里,草帽都被摔飞了。 乡下在收割稻田的同时,也会围个泥巴栅栏,然后泄水,把稻花鱼赶进稀泥围成的圈里,方兰荞小时候也参与过这样的游戏。 不过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从她考上市一中后,就很少再回老家了。 被围住的这一截路就会变得泥泞难走,稍不留神就会踩滑。 她撑着身子坐在泥水里,白皙的脸颊臊得通红了,恨不得原地找条地缝钻进去。 方奶奶过来拉她,方兰荞提着裙子站了起来,村里几个同姓的堂叔,伯娘过来七嘴八舌问她有没有事儿。 方兰荞起身连忙摆手,这时,身后收割机的轰鸣停了下来。 “怎么了?” 原是是**木听到这边的动静,停下收割机,下车过来查看发生了。 “没事,摔了一下,可可还说村里来了一辆大卡丁车,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收割机。” 她扯着唇,笑了笑,**木觉得递给她一块毛巾和矿泉水,这是他刚从收割机上拿下来的。 方兰荞接过,说了一声谢谢。 “嗯。” **木觉得她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但是看着的“平易近人”多了。 顿时也呲着牙,热情安慰道:“村里就是这样,擦一下回去穿件衣服就好了。” “我小时候也是在江阳村长大的。” 方兰荞低声解释了一句,想表明自己没有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不是网上那种连稻谷小麦都分不清的“城里人”。 刚才之所以被摔了,是她才睡醒脑子还有些发蒙,走路不仔细的缘故。 等她回家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顺便将午饭做好后,过来已经快中午了,就瞧见上午的水田已经收割完毕,女儿坐在收割机里面,像猴子一样摸来摸去,一点也不淑女。 她下意识皱眉,觉得这样太危险。 许是看出她的担忧,从收割机上下来的青年,额头上还有细密汗珠,挠了挠脑袋,笑着皆解释道:“可可她好像是第一次见收割机,她觉得好玩。” “哦,机器已经停了,不用担心,而且有我看着呢。” 方兰荞先是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还是村里的农机手。 后便是抿唇,并没有理会青年的说话时,偷觑她的踌躇与忐忑,而是径直走到收割机旁,把女儿抱了下来。 “不,妈妈我还想玩。” 可可跟她闹起了脾气,方兰荞很不赞同,十分强硬地把女儿抱了出来,“好了,可可,要不是有人看着,你这样乱按,收割机启动,你会很危险。” 说罢,扫了一眼女儿满是泥泞的裤腿,她有些生气,这个牌子的衣服裤子,是不能放洗衣机里面绞的,得手洗。 肯定是刚才下去跟其他孩子摸鱼弄得,那股烦躁感,无名火,又冒头了。 “呜呜呜,我要爸爸……” 许是方兰荞的神色过于严肃,可可有些委屈,而且她也很久没见过爸爸了,她只是隐约察觉到这些日子里,父母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 今天被妈妈一凶,就爆发出来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在妈妈这里受到委屈,就要爸爸;在爸爸哪里受气后,又想起妈妈的好。 回到江阳村十多天了,可可从没嚷嚷着要爸爸,但是她知道女儿是有些想爸爸,可她还这么小,她该怎么跟她说她跟她爸爸已经离婚的事情。 “不许哭!爸爸!爸爸!你心里面只有你爸爸,我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木对于这母女二人突如其来的争吵,目瞪口呆,这不是他的初心,他只是觉得可可白白净净,还有双跟她妈妈一样的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他有些拒绝不了这个小脏鬼要上收割机的请求。 “对不起,荞荞姐。” **木有些抱歉,方兰荞不矮,可是**木个子实在太高了,站在她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头,这种距离和对视让她有些不自在。 “没事儿。” 方兰荞敷衍了一句,就想抱着女儿回家,奈何可可抱住收割机的后视镜不放。 “随便你,要吃午饭了,你不回家就饿着。” 方兰荞没办法拿出自己那些专业知识,来研究小女孩儿贪玩不肯回家的怎么解决,但是又吧U的的 只是找了棵树,躲在树荫下,自顾自开始玩开心消消乐。 差不多过了十多分钟,方兰荞衣角上传来一个小小的力,她低头一看,竟然是可可。 “妈妈,对不起,我们回家吃饭吧,可可知道错了。” 方兰荞挑眉,可可也是个犟种,若是放在平时,可可得跟自己呕好几天气。 “可可只是没见过收割机,她这么小一点,玩心重也是正常,我们大人见到新鲜东西也会控制不住的。” 方兰荞蹲下身子给女儿擦泥点子,头也不抬问道:“你是怎么哄她的?” “这是秘密。” 奈何方兰荞压根没有心情去欣赏他这些小把戏,只是压下心底的躁郁,牵着女儿,径直回家了。 可是方奶奶见她牵着可可,身后并没有别人。 “你们两个怎么自己回来了?” “阿婆,家里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吗?” 方兰荞板凳还没坐热,就听见奶奶问,“青木呢?” “嗯?”她面露疑惑。 “叫青木来我们家吃饭啊,上午他还送了几袋粮食过来,上次跟你说了,我们家的地就是青木在种,所以每年他会送两袋粮食过来。” “你这孩子,还越来越不懂事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方奶奶看她呆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教训了几句,接着就自己出门去喊人来吃饭了。 席间只有**木跟方奶奶的对话声,偶尔还穿插着可可的小奶音。 她听见奶奶跟**木看似贬低,实则夸赞她事业有成还孝顺的寒暄。 “她也是忙,你看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得做饭给我这个老太婆吃。” “荞荞姐手艺真不错,这个鱼肉又滑又嫩,鸡丁也不错,跟酒楼里的大厨手艺有得一比。” 听着这浮夸的赞扬,方兰荞夹菜的手一顿。 方奶奶听得眉开眼笑,又说起自己孙女婿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有陪方兰荞回来,有些可惜。 还打听青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吃完饭,方兰荞将人送到门口,静静地看了**木一会儿,对他说了一句,“我结过婚了。” “我知道,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人,我喜欢一个人就忍不住对她好,我想,过一段时间应该会缓解这种状况。” **木知道她在很认真告诉自己,她黑曜石般的双眸,透着冷漠与疏离。 他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很困扰吗?可是我这段时间都没来打搅你。” “嗯,我知道。”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方兰荞的唇角扯了扯,年轻人的爱恨真是直白纯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