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愿随风飘扬  ——消失的爱人症候群》 第1章 楔子 想和你在晨风里漫步，踩着树影，嗅着花香 你若去留无意、来去如风，我愿意随风飘扬 楔 子 2019年1月17日，晚八时许，分析室。 荧光灯管在玻璃上投下青灰色的光斑，像未显影的底片。 白漫真将耳机抵在左耳，回放今天上午的面谈录像。 屏幕里的短发女人正用双手指尖掠过耳际，仿佛在梳理着不存在的耳鬓长发。这个动作在三小时的面谈中重复了多次。 白漫真暂停播放录像，低头看了一眼李伟民医生的笔记—— 【体感记忆固化：鉴定对象对不存在的身理特征产生触觉记忆】 她之前也许是长发，白漫真心想。 不自觉的，她自己也伸出双手到耳际往后捋了捋头发，然而有几缕头发又立即滑出耳畔垂到脸侧。 她不禁摇了摇头，觉得哪里不太对。 自己只是不过肩的中长发，尚且不能用两耳绊住头发，过肩长发应该更绊不住了。 而且留长头发的人一般不会做出双手往耳后捋头发的动作吧？要捋也只会捋一边。 如果说有什么发型是适合双手往耳后捋头发的，那就是……鲻鱼头、狼尾一类的短发发型。 白漫真点了点头，记录下此细节。 按下空格键，面谈录像又继续播放。 问：“伍薇，三天前你不是还在说，你跟颜晨曦和童羽菲刚认识，还不太熟吗？怎么今天又说，她们住到你家里去了？” 答：“三天前？不是昨天吗？” 白漫真再次暂停录像，从电子病历系统中调出李医生标注的观察记录： 【2019.01.14 17:13】鉴定对象陈述与颜/童“刚认识” 【2019.01.17 09:21】对相同对象称“昨日”刚认识 【注】时间知觉呈断层性扭曲（顺行性记忆障碍可能） 这三天的记忆断层意味着什么？ 伍薇-颜晨曦-童羽菲，嗯！白漫真似有所悟，点了点头，继续播放录像。 问：“昨天？好吧，昨天。那就更奇怪了！昨天刚认识的人，会主动提出住到你家里去？ 答：“是啊，她们想在上海玩一段时间，但不想住酒店，就提出住到我家里，刚好我家有一间空房间。她们今晚刚住进来，现在已经睡了。” 问：“你说你知道她们是一对同性恋情侣，你也说过你的性取向是同性，而且她们知道这一点，对吗？“ 答：“对啊。” 问：“她们明知道你也是女同，而且跟你刚认识还不太熟，就算你愿意让她们住进你家，但她们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答：“确实，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而且更奇怪的是，我觉得童羽菲可能看出我……” 问：“看出你什么？” 答：“看出我……喜欢颜晨曦。” 问：“哦？你喜欢颜晨曦吗？” 答：“……是的，我喜欢她。” 问：“你肯定？你认识她才几天，不，你昨天才认识她，就喜欢上她了？” 答：“我一见到她，就……” 问：“一见钟情？” 答：“是的，毫无疑问！” 白漫真按下空格键，调出电子档案中李医生的评估记录，屏幕上那行被标红的文字格外刺眼： 【鉴定对象存在情感协调性障碍（Affective Incoherence），临床表现为对初识者产生与社会常规不符的强烈情感依附】 她想起昨天的面谈结束后，李医生把评估记录递给她时的调侃：“知道现在小年轻说的‘恋爱脑''吗？在我们这里就叫情感协调障碍。” 白漫真注意到，监控画面里的女人在听到“一见钟情”后，就呈现明显的瞳孔扩张状态。 她放大画面，盯着屏幕里的那双眼睛，企图体会藏在那双眼睛背后的心理感受…… “咚，咚，咚……” 她猛地咬住下唇，指甲在键盘边缘刮出一道浅痕。 “Affective Incoherence”——李医生的标注在屏幕上泛着冷光。 这不过是又一个需要归档的病例，白漫真对自己说。 按下空格键，录像继续播放。 问：“这更说不通了。童羽菲既然看出你喜欢颜晨曦，那她应该带着颜晨曦远离你才对，怎么还愿意跟颜晨曦都住到你家里去？” 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刚认识她们开始，我就觉得这个童羽菲很神秘，让我猜不透！但好像对我挺好！我有时甚至觉得，她是故意……” 问：“故意什么？” 答：“故意……撮合我和颜晨曦！” 欢迎来到这场**与悬疑交织的心理迷宫，当「她爱我的恋人」成为通关密语—— 你猜，最后被拼完整的是爱情，还是人性？ 本作具有： ?意识流百合的飘渺美感 ?心理悬疑的精密齿轮 ?病态关系的致命诱惑 人性像一面摔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真相 。 注：本节所有司法鉴定流程均参照《精神障碍者刑事责任能力评定指南》，人物行为分析仅代表角色观点。 下节预告：第一章 起风了 第1节 好奇——风掀开记忆的缺口，那些本该刻骨铭心的往事，竟像流云般抓不住形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第2章 第一章 起风了 1/8 好奇 第一 章 起风了 1 好奇 从早上开始，就起了一点风。 六月的晨风吹过来，已经不像春季时的轻风拂面，而可以将我的小西服下摆吹得翻起来，还带着些许潮气。 几片树叶在风中飞旋，终于降落在高铁站的铁轨及月台上。 即使是在月台上排队候车，我的几位同事也不忘尽情地说笑调侃。 我向来不善于说笑，也不喜欢被调侃，于是独自站在一旁，享受着初夏的晨风。 每当风用它那温柔而调皮的小手在我身上嬉戏，时而拽我的发梢，时而拨动我睫毛，我总会不由自主地站定双脚、闭眼抬头，呼吸着它那带着草木清香的吐息。 我知道风并不会总是这样可亲，也有狂暴肆虐的时候。但我总会选择性遗忘她的这一面，甘愿沉溺在这份柔情里。 直到高铁列车挟着金属嘶鸣呼啸而至，才粗暴地打断了这场我与风之间的私密对话。 “伍老师，上车了！”同事们回头叫我。 “好的。”我抬起双手往耳后捋了捋头发，拉上行李箱跟着她们进了车厢。 一行六人在座位上三三相对着坐下，正好坐满一格卡座，中间隔着一个靠窗的小桌。 夏老师挨着我坐，她的车票本来不是现在的座位。 不同于我们其他五个人，她的车票是后买的，所以买到其他车厢了。她是连续找了好几个人换车厢、换座位，一番折腾才换到我身边来的。 本来就只有我们五个人去厦门玩的，谁知道在我们已经买好票之后，夏老师突然宣布她也临时加进来。 她说她男朋友被公司紧急派去杭州出差，所以她就一个人过周末了，干脆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之中。 谁知道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样啊？早知道她也参加这次厦门之行的话，我肯定就不会参加了。 她明明是个有男朋友的直女，却总是喜欢跟我走得很近，近到没有边界感的程度，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通过无数次她给我造成的尴尬和不适的经验可以预料，只要有她在，这次的厦门之行我肯定不会自在。 仿佛要验证我的揣测似的，夏老师这时掏出几盒切好的水果放到小桌子上分给我们吃，其他几位老师就纷纷伸手用牙签插着水果往嘴里送。 我刚要伸手去取，夏老师已经用牙签插着一块哈密瓜送到我嘴边了。 “伍老师，接着。”她表情自然，不像是在撩。 “我自己来！”我连忙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牙签。 “张嘴！”她也不管我心里怎么想，更不管其他人怎么看，直接把牙签上的哈密瓜塞进了我的嘴。 “啧啧啧！还能再肉麻一点吗？”刘老师调侃道。 “你真的是觉得肉麻吗？塞进你嘴里你就不这么认为了吧？”苏老师加入了调侃的队列。 “你们离桌子近，可以自己拿啊！”夏老师又要往我嘴里塞一块火龙果，我指了指嘴巴，示意哈密瓜还没吃完，她转而把那块火龙果塞进了自己嘴巴。 “刘老师，我喂你，哈哈！”被万老师搂在怀里的杨老师也来凑热闹，用牙签叉了一块哈密瓜往刘老师嘴里送。 刘老师把脸一躲：“小杨，我可不敢要你喂，怕万老师会吃醋。” “吃什么醋？她就是跟我学的，这叫博爱！”万老师说完，收回搂着杨老师的手，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保温手提袋，从里面取出一支支挂着冷凝水珠的塑料饮料杯发给大家，“??苏姐的抹茶星冰乐。夏老师的生椰摩卡。伍老师的冰拿铁，不加糖，我记得你就喜欢自讨苦吃。当然少不了焦糖玛奇朵，刘老师的最爱，对吧？” “我的呢？”杨老师嘴巴微撅。 “你的是——波霸奶茶！”万老师掏出一个大大的塑料杯递给杨老师。 杨老师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为什么她们的都是咖啡，我的是奶茶？就算我爱喝奶茶，也是喝哪种带芝士奶盖的呀……” “这个量大管够，你可以一路喝到厦门，哈哈！”万老师边说边从保温袋底层取出一杯饮料，“波霸奶茶是我的，你的芝士奶盖在这里——我怎么会忘？” 杨老师讪讪笑着接过饮料杯。万老师还伸手在她鼻子上轻刮了一下：“下次能不能别再当众甩脸子了？” 杨老师喝着芝士奶盖，脸上已经通红。 六个人当中，万老师和我是纯女同。杨老师最早是直女，被万老师掰弯成为双性恋。其他几位老师都是纯直女。 对了，夏老师……应该也是直女啊，但是最近……唉！ 我可做不到像万老师那样无所顾忌。而且，我只喜欢可爱妹妹型的，而万老师的选择面就大多了，多种类型的女朋友都找过，杨老师已经不知是她的第多少任女友了。 “真是难为你了，把每个人的口味都记得那么清楚。”刘老师喝着万老师买的焦糖玛奇朵，脸上的表现却不像是有多么领情，语气也是淡淡的。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了！”夏老师举了举手中的生椰摩卡，语气也透着一种并非发自内心的敷衍。 “嘿嘿，要是伍老师给你买的，你嘴巴都会笑歪了吧？”万老师边说边笑着瞥了瞥我，眼中充满了玩味。 “哼！她会给我买？”夏老师边说边恨恨地看着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着了别人的挑拨。 “也对哦，伍老师要买也只会给女朋友买吧？只不过从没见过她的女朋友呵呵！”万老师的语气中尽是揶揄。 杨老师苏老师也纷纷附和，就连夏老师也睁大了眼睛问我：“真的从没见过你谈女朋友，你不会也是直女吧？想找的是男朋友？” 我轻轻一声苦笑，不知道怎么开口。 幸好苏老师这时开口了：“你们在说些什么啊？我见过伍老师以前的女朋友啊！” “那你就说说呗，为我们解密一下伍老师的情史。”万老师冲我眉毛一挑。 “我见是见过，但也没见过几回。六年前我到我们学校来任教，那时候你们都还没来，我来没多久伍老师就跟她女朋友分手了。不过，印象还是蛮深的！你们想知道吗?”苏老师卖起关子来了。 其他人当然纷纷说想知道。 虽然，她们几个人当着我的面聊我以前的女朋友，其实有一些冒犯，但此刻我竟然顾不上冒不冒犯了，因为她们的话其实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是的，我以前的女朋友是个怎样的人，我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也许是分手的时间有些久了？还是她给我带来了很大的伤痛，因此我将这段记忆选择性地抹掉了？或者，我只是个仅仅记忆感觉，而不记忆过程的人？ 她长什么样子的？我们怎么认识的？我跟她发生过哪些事？我为什么跟她分手？甚至她叫什么名字？ 我竟然全不记得了！ “那时候，伍老师带她女朋友来参加过一些老师组织的酒席饭局，所以我见过几次。那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而且活泼可爱有朝气！见到的人都这么说，是不是啊伍老师？”苏老师的语气里不无感慨。 “是啊！”我点头称是，同时眼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多说一点。 “这么说，她跟我的性格很像嘛！我也活泼可爱有朝气啊！”夏老师昂首挺胸，双手往腰间一叉。 “你不太一样……嗯……反正你不一样”苏老师纠正着，却又没说出什么理由。 我虽然不太想把夏老师放到这个比较中来，却很想知道我女朋友有什么特点。 于是把目光在苏老师和夏老师的脸上来回切换着，希望苏老师继续说下去，也希望夏老师能引得苏老师多说一些。 “怎么不一样？”夏老师不服输似的问道。 “嗯，你们的性格是有些像！你当然也很漂亮！只不过，你比较瘦，伍老师女朋友是那种看着很娇小、却有一点微胖的女孩。”苏老师打量着夏老师说。 “瘦有瘦得好看的，胖也有胖得好看的，还是要分人吧，关键要看脸。”万老师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彰显着自己的本色。 夏老师却盯着我说：“伍老师你呢？你以前的女朋友是微胖的，你是不是就喜欢那样的？” 真是尴尬的问题啊！ 我固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也不愿意否认，只好低头不语，算是给她来个默认。 夏老师不说话了，其他几位也都暂时安静了下来，都在默默地喝着冰咖啡。 不管怎样，她们说的内容让我记起了很多。 是啊，我以前的女朋友是个漂亮的、活泼可爱的、有朝气的、身材娇小的、微微有点丰满的女孩子，那是多么美好的女孩子！ 然而，还是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为什么跟她分了手。 巧的是，夏老师正好开口问起这个了：“伍老师，那么优秀的女孩子，你怎么跟她分手了？” 我当然回答不出，但苏老师把话接了过去。 “伍老师当然也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但是……唉！在现在的社会，两个女孩子……总之很难啊！伍老师，小孟是被家里催婚才跟你分手的对吧？好像没多久后就嫁到外地去了，呃……伍老师你虽然是外地人，但你毕竟是在上海工作生活嘛！好快啊，那都是五年多前的事了，真是晃一下啊！”苏老师在一番话里长吁短叹，一副很唏嘘的样子。 “是啊！”我也感叹着。 是的，我想起来了，她叫小孟。 听苏老师话里的意思，小孟是被家里逼迫才跟我分的手，嫁给一个男人去了外地生活。 只不过，已经五年多了吗？的确是晃一下啊！ 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她们当着我的面谈论我的私事，反而觉得很感激，她们又让我记起了很多东西。 后来她们开始聊其他的，我就没留意听了。 我只是细细地咂摸着冰拿铁在舌尖化开的苦味，也细细地感受着那个逐渐恢复起来的形象，并将之与我的记忆一点一点地融为一体。 下节预告：第 一 章 起风了 第2节 决定——当边界被侵扰，连独处的自由都像是偷来的喘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一章 起风了 1/8 好奇 第3章 第一章 起风了 2/8 决定 2 决定 高铁到达厦门时，一下车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微风很是清新怡人。 大家一边感叹着空气和气候，一边跟着人群走在长长的月台上。 我故意把步伐放慢下来，跟她们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 迎着吹过来的徐徐微风，眼望着远方的天际线，思绪也仿佛飘到了千里之外。 是啊，已经五年多了！小孟早已跟我天各一方。 但她现在怎么样了？她的男人靠得住吗？她生活得幸福吗？ 虽然早已分手，而且已经记不清很多事情了，但似乎感情还很强烈。 那感觉中有曾经的欢乐与温情，也含着刺痛和忧伤。 恍惚之间，眼睛已经湿了。 因此我抬起头，好让泪水不掉下来。 天空很蓝，有很多云团飘散在半空中，一缕一缕的，就像淡淡的哀愁。 风并不大，却将我的头发吹得竖起，也吹干了我眼中的泪水，但吹不平我心中的波澜。 我心爱的人啊，会不会也在此时，看着同样的天空，吹着同样的风？ “伍老师？”夏老师突然凑近，指尖碰了碰我的眼角，“你哭了？” 我慌忙偏头躲开，借整理头发抹去湿意：“是海风太刮眼。”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天空，忽然笑了：“这里的风确实比上海任性。” 我没接话。她不会明白，能让人流泪的从来不是风。 大家到了酒店放下行李，就到酒店附近的五缘湾租了条帆船出海玩了一下，途经五缘湾大桥、五通码头，眺望了一下大小金门。 本是挺好的游玩项目，风景也很不错，然而我的体验……并不好。 因为在乘船过程中，夏老师借口晕船，挨在我旁边坐。 这还没什么，但她好几次借着船只颠簸的机会，直接倒在我身上了！ 她身上的香水味混着海风钻进鼻腔，熏得我直想打喷嚏。 船长引导大家观赏金门岛时，我趁机往旁边挪了半个身位。 海浪一颠，她下意识往我原先的位置倒去，却在失衡瞬间被我扶住手肘——我可不想看她摔进海里，再被全船人调侃。 “还好有伍老师照顾我！”她冲其他人眨眼，指尖在我袖口轻轻一勾，又迅速松开。 ——那语气甜蜜得像在念剧本，而我连拆穿的力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挨到晚餐，但夏老师……变本加厉了！ 剥好的虾堆在我碗里，酒杯刚被我放下就立即被她加上，甚至用纸巾擦我滴到裤子上的油渍…… 像一场公开的表演，而我在她面前成了演技拙劣的临时演员。 其他老师嘴角的笑意更让我如坐针毡。我只能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若无其事”地等着这场折磨结束。 结账时，她们几个向餐厅老板打听附近有什么可以逛的地方。 老板说不远处有个叫顶澳仔猫街的地方，有很多猫咪元素，很多女孩子喜欢去那里逛。 于是她们都来了兴致，纷纷表达着自己对猫咪的兴趣。 “女孩子喜欢去，真是个好地方，去饱饱眼福也蛮不错！”万老师两眼发光地把她与众不同的兴趣点表现了出来。 “你怀里好像还搂着一位吧？”苏老师向她翻了个白眼。 “她不介意……”万老师说到这里连忙耸了耸怀里的杨老师，“不是，你也喜欢看，是不是？” “谁说我不介意？”杨老师向万老师瞪起眼睛，却马上换上笑容，“不过我是喜欢看，哈哈！” “大家都去看看吧，有没有浪漫的邂逅。”刘老师说话的同时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 在去往猫街的路上，夏老师总在我身侧如影随形，体温透过衬衫熏着我的皮肤。 我连续三次侧身避开，她却借着避让过往人群的机会，立刻又挂了回来。 前方，万老师搂着杨老师，却与苏老师刘老师打成一片，她们的笑声被夜风吹散。 这场景荒诞得让我恍惚—— 为什么她能如此游刃有余？而我连推开一个越界者都要计算分寸？ 后面，不知还会有多少尴尬和不适在等着我？ 转过街角时，一片霓虹突然闯入视野。 顶澳仔猫街的招牌在夜色中跳动，七彩灯光将游客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流浪猫的绿眼睛在暗处浮动。 而马路对面，咖啡馆的暖黄灯光从绿植间漏出，像暴风雨中突然出现的灯塔。 于是我立即做了一个决定。 “海风吹得我有点晕。所以，你们去逛吧，我就到对面咖啡馆坐一坐，等你们逛完了我再跟你们汇合。”我硬着头皮说了这段话，不敢去看夏老师的表情。 “你不想有邂逅了？”刘老师瞪着眼睛问我。 其他人当然都对于我的扫兴表达了不解和反对，我却坚持着主意，她们倒也无可奈何。 余光里，夏老师的视线烙着我的侧脸。终于她转过身，走到她们几个中间，背影在骤变的霓虹灯光里，像一株突然入冬的树。 我想她再怎么没边界，也不好意思在我提出这种要求后，继续黏着我吧？ 我跟她们约好了，九点半在这里汇合一起回酒店。 之后她们就走向了猫街深处。夏老师没再看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跟她们一起去了。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受到一阵难得的轻松。 然而身上还残留着夏老师的皮肤触感—— 那种灼热像是一种无声的谴责，让我不得不反复说服自己：是她越界，不是我冷漠。 看了一下手表，还不到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集合时间。 抬起头再看看马路对面的那座咖啡馆，背发光的文字招牌在一大片夜色中显得谧静而又有吸引力…… 突然间，感觉自己好像去过那里似的，可我明明是第一次来厦门。 不过再一想，这种“似曾相识”的错觉经常会出现在人生的某些瞬间，也就不以为意，迈步走了过去。 下节预告：第一章 起风了 第3节 风起——风终于吹到了面前，带着记忆里所有的温度与战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一章 起风了 2/8 决定 第4章 第一章 起风了 3/8 风起 3 风起 这家咖啡馆的主体建筑是一栋被大片绿植包围的花园别墅，洋式的建筑风格采用的却是东方特色的复古式花砖，东西结合得相得益彰。 穿堂风偶尔掀起门帘，带进几片九重葛的花瓣。 走进室内，三五成群的客人让空间显得有些嘈杂，我转身走向庭院——那里有几株高大的旅人蕉正沙沙作响。 庭院比想象中更宜人，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里—— 繁盛茂密的大树过滤了暑气，偶尔有风掠过时，欧式照明灯的流苏灯罩便轻轻摇摆…… 这种喜欢来得莫名又汹涌，就像无意间翻到旧书里夹着的花瓣，尚未看清品种就先嗅到了香气。 我选了张庭院中间靠近水景的桌子，点了一杯冰拿铁后，拿出手机开始看电子书。 在我座位侧后方几米之外的座位上应该是两个年轻女孩子，她们正在低声谈话，还时不时冒出一两声清脆的笑声。 心弦就此猛烈地拨动了一下！我试图究其原因，却又毫无头绪…… 我回头看了一眼，她们是对着坐的。 面向我而坐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长得非常漂亮，长头发贴着头皮梳成大大的马尾辫，一副很文静的样子。 背对着我坐的应该是一个更年轻的女孩，虽然看不到她的相貌，却感觉她挺活泼的，因为她说话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晃动着身体，并且还在咯咯笑着。 嗯，之前听到的那些清脆笑声正是她发出来的。 真是年轻美好的女孩子啊！ 我回过头继续手机阅读，却有些看不进去了，眼睛虽然盯着手机屏幕，脑子却在开小差，小孟的影子又浮现在脑海。 实际上，她的影子也是模糊而缺少细节的，但我知道她是漂亮的、娇小的、略有点丰满的样子，而且活泼、可爱、有朝气。 我记不清我们曾经的经历了，但我对她的感情是那么的强烈，每每想到她，就会无端地从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忧伤。 她离开我的这五年多以来，我应该没再交过女朋友。 夏老师……其实她性格挺好的，长得也挺好看，但是……不可能的！至于我的学生，就更不可能了！ 其实我并不急于结束我的单身状态，我觉得一个人活着，值得追求的事物有很多。 一名女性经过我身边走向咖啡馆的室内，从她的大马尾辫来看就是那个坐在我侧后方座位的漂亮女孩了。 修身的运动套装勾勒出高挑轮廓，马尾辫随着步伐扬起一道弧线。 再结合她那精致的五官，她的美极具侵略性，像一柄出鞘的刀——却不是我心头的那一款。 她可能是去卫生间了，因为另一个女孩应该还在座位上。 刘老师刚才暗示我去寻找浪漫的邂逅，其实也是希望我能积极地走出去，早日脱离单身状态吧？苏老师杨老师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万老师跟我一样也是女同，但若要说到她的状态，却不知该怎么形容？ 听说她从到国外上学开始，就经常更换女朋友。 回国后靠家人找关系在我们学校安排了一份体育老师的工作，工作态度吊儿郎当的，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沾花惹草方面了，换女朋友就像换衣服！ 无法理解——我在心里说。低下头继续手机阅读。 但不自觉的，还是想到了夏老师，她……会不会还在为刚才的事闷闷不乐？ 希望她能跟着大家东逛西逛的同时，心情能变得好起来吧！ 其实，她到底怎么想的，何尝不是我无法理解的呢？ 实际上直女变弯这样的事并不罕见，据说女性群体中本来就隐藏着大量的潜在同性恋或双性恋。 因此我并不怎么怀疑夏老师对我的感觉是出于错觉，更不怀疑她是在玩直女的把戏，我宁愿相信她的出发点仅是源于自身的真实需求。 我不太能理解的是，一个处于稳定恋爱关系之中的人，是如何说服自己去爱上一个伴侣之外的人的？ 当然，当爱发生时，也许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以至于已经有恋人了，也无法阻挡爱的来势汹涌。 就像风，你只能感知它掠过汗毛时的颤栗，却不一定清楚它来自哪个方向。 但不能因为你爱上一个人，就要求这个人必须也爱上你。 就好比你不能因为喜欢徐徐微风，就认为无风的日子不是好天气。 突然，有个人向我的身体侧面猛地扑来，似乎是摔过来的！ 霎时间我不经思考，本能地伸手去挡住这个人，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一方面也是为这个人提供一些支撑力而不致摔倒。 然后我看清楚了，正是那个扎马尾辫的漂亮女孩。 “哦！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谢谢你！”她说的是英语，很标准的美式发音。 但看她长相却是东方人，嗯……细看的话，她的眉目之间的确有一些西方人的影子，应该是中西混血。 “没关系。你摔到哪里没有？没事吧？”我用中文回答。 虽然我会说一些英语，但我想我的英语发音应该不算很标准，因此还是先用中文试试。 “我没事，谢谢你！再次向你道歉！”她这次果然说了中文。 只是发音也不算很标准，听起来有点像外国人，但若真是外国人说中文说成这样，却又是相当不错的中文水平。 “不用太客气，你没受伤就好。”我仍然是坐在椅子上的，没打算站起身了，准备继续手机阅读……或者说，继续想我的问题。 “刚才怎么了？你没事吧？”一个少女的声音在我侧后方响起，声音很娇嫩。 紧接着，一个娇小的、略微丰满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她是斜斜的背对着我的，我只能看到她的一点侧面，然而我…… 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了！她简直就跟…… 少女站在马尾辫女孩的面前，向她上下打量着，似乎在检查她的身体有没有受伤，又弯下腰去帮她拍打运动裤上沾到的一点尘土。 “我没事。还是要感谢这位女士，是她的帮助，才让我没有摔倒。”马尾辫女孩说话时指了一下我。 于是，少女转过身来，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张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脸。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忽然起了一阵微凉的风，我浑身上下的所有毛孔都似乎因为这阵风而张开！ 微风吹得我每一寸的肌肤都酥麻不已，犹如有一双柔软的小手在我全身的汗毛与皮肤之间若即若离地轻抚。 这让我感动不已，也许在不知不觉间，泪水就爬上了我的眼眶，视线也因泪水的凝聚而变得模糊起来。 我本是坐在椅子上的，却几乎想就此跪到地上。 下节预告：第一章 起风了 第4节 钟情——她低垂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轻轻一颤，就掀翻了我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一章 起风了 3/8 风起 第5章 第一章 起风了 4/8 钟情 4 钟情 那少女和马尾辫女孩已经走回她们的座位了，而我仿佛是脑子空白了一段时间似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少女好像对我说了句“谢谢你的帮助”吧？ 我应该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现在才意识到她刚才对我道过谢。 少女正要入座了，但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也许是对于我刚才的毫无回应而觉得有些奇怪吧？ 对了，我现在这么坐在椅子上扭着头一直盯着她看，也是非常唐突的！ 难怪她会觉得我有些奇怪。 实在有些失礼，我却感到似乎是身不由己。 我回味着那少女的样子——娇俏乖巧的脸蛋、灵动明媚的眼神、活泼娇憨的气质……太美好了！ 而她转身的瞬间，那娇小玲珑的身影与我记忆中的小孟完美重叠。 她身上穿的虽然是简简单单的白T恤配牛仔裤，却也透着一股精灵般的可爱。 当然，她虽然有很多地方就跟我记忆中的小孟一样，但我知道，她不是小孟。 小孟已经离开我五年多了，而这个少女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那么五年多前她才十二三岁，从年龄上推测也不可能是小孟。 甚至她们的长相也颇为不同，记忆中小孟的模样仍然是模糊而缺少细节的，这个少女的样子却很清晰而鲜活。 因此我只知道她们的体型、气质有相同之处，但她们的不同之处就不清楚具体是哪些了。 其实若论相貌，那个马尾辫女孩要比这个少女美得多。 瘦削的骨相撑起极具混血辨识度的五官——像用精细至极的笔触作出的一幅超写实主义油画。 然而我却对这样的美毫无感应，仿佛她每一个美的特质都长在我认为理所当然的地方。 而这个少女，过短的中庭像是还没长开，收得太急的下颌显得有点“没下巴”，不是那种第一眼惊艳的类型。 但在我看来，她简直就是按照我的喜好定制出来的！ 我甚至觉得，我能想象的所有美好，我能憧憬的所有幸福，都汇聚在这个形象里，都集中于这个灵魂中。 虽然从年龄上，我比这个少女要大出十几岁，她几乎和我的学生差不多年纪，但我一点也没把这点差距当成障碍。 我觉得两个人只要心的距离足够近，其他的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我不知道人的一生中会有多少次这样的体会，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感受，那就是—— 你生于尘世，行于人间，不管经过了多少春秋和寒暑，不论辗转了多少坎坷与幸福，也许一直浑浑噩噩，也许不断起起落落…… 但直至某个直击灵魂的瞬间，你方始明了此生的意义。 于是，曾经的沧海桑田，今天的过眼云烟，从今往后，终此一生，只为了这个意义而活、而追逐、而奋斗。 我想，我遇到了我的命中注定！ 仅仅在几分钟之前的我还在想着，人生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事。 然而现在的我，却颠覆了此前的所有想法，仿佛获得了新生，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我。 “这位女士。”是那个马尾辫女孩的声音。 我转头一看，她正站在我的桌子旁边。怎么？她还要谢我一次吗？ “再次感谢你！刚才幸亏有你帮助，我才没有摔倒，谢谢！”她果然又谢了我一次。 “不用太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我说。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我的脚下方向。 “不好意思，刚才我的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了，我已经看到，是在你的椅子下面，所以……” “哦！当然！我帮你捡起来。”我连忙站起来挪开椅子，果然看到了一部手机，于是捡起来交给她。 “谢谢你！”她接过手机。 “不用谢。”我准备坐下来，但看她还没有走开的意思，就不好先坐下了。 她比我高出不少，我的头顶最多只到她鼻子的高度，那么她的身高可能在……175公分左右。 “我想……呃……我们想请你喝杯饮料，表示一下谢意。”她的目光显得很有诚意。 “不不，不用那么客气！”我摇着头说。 “而且……”她继续说着，眼神中更是流露出期待，“想请你跟我们坐在一起，互相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可以吗？” 有点出乎意料，但是求之不得！ 我的心跳加速了起来，不禁看了一下她们的座位，那个少女还是背对着我的方向坐着，她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光晕。 “好、好啊！谢谢邀请……”我好像是这样回复的吧？已经感觉有些魂不守舍了。 “那么，请！”马尾辫女孩向我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好的。”我立即向那边走去。 “哦对了！不好意思，请带上你的椅子。”她又补充了一句。 嗯，她们的座位是一张小桌子只配两把椅子的。 我刚搬起椅子，却听到身后“吱嘎、吱嘎”的拖椅子声音，回头一看，那个少女把桌子对面的椅子拉到了自己座位旁边。 “你把我的椅子搬过来了？好吧，这样也可以。这位女士，请把椅子放在这里。” 马尾辫女孩指着她原来坐的位置对我说。她的前一句话显然是对那个少女说的。 我把椅子放在了那里，心中突然闪过一丝阴影！ 我感觉那是个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知道是和什么事情有关的阴影，然而我却不敢触及、深思其中的具体内容。 但我也隐约知道，那可能将是一件我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哦，快请坐！”马尾辫女孩对我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站着发愣，趁此机会也将那个阴影的事抛到了一边，连忙坐了下来。 面对着那个少女而坐，我却低着头不敢看她。 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双手把耳边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这多少能让自己显得很镇定。 但自己的这个习惯动作，这次却好像做得很不自然。 甚至是，不确定该怎么结束这个动作——是把头发捋到耳后就结束，还是顺着发梢一直捋到后颈？ 不仅动作做得不自然，自我镇定的效果也不好，心脏不听话地猛烈跳动起来。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心动”吧？ 马尾辫女孩也坐了下来，我的目光虽然是低垂的，却也感觉到她是跟那个少女并排坐着的。 而我眼前的小桌子上面，并排摆放着两个饮料杯，当然是她们的饮料。 立即感觉阴影似乎又在凝聚，需要做些什么把它驱散掉！ 正好这时想起我的冰拿铁忘在了原来的桌子上。 “不好意思，我去拿一下我的饮料，还剩很多不想浪费了，我马上回来。”我边说边起身离座，回原来的桌子去拿冰拿铁。 我以为马尾辫女孩会出言阻止我这么做的，毕竟她说的是要请我喝杯饮料，但是她并没阻止。 难道她真正的用意不是为了感谢？ 我拿回冰拿铁，在她们对面重新坐了下来。 “我叫童羽菲，童话的童，羽毛的羽，芳菲的非，很高兴认识你！”马尾辫女孩说话的同时向我伸出右手。 她这句自我介绍的中文发音比较字正腔圆，可能是经常这样自我介绍所以才说惯了的，而她说别的话时有些字的发音稍有些不标准。 “童羽菲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伍薇，队伍的伍，蔷薇的薇。”我伸手跟她握了手，并且也按照她的方式做了自我介绍。 她又指着那个少女说：“她叫颜晨曦，颜色的颜，早晨的晨，晨曦的曦。”也是字正腔圆的。 但那个少女在此过程中一直没有抬头，任由童羽菲帮她做介绍。 她为什么不自己做自我介绍？ “……颜、颜晨曦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我应该是说话哆嗦了，一方面是因为面对她就会紧张，一方面是因为她似乎不太积极，这让我有些犹豫，而且……有些难过。 “你好。”颜晨曦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说话的同时虽然微笑了一下，但明显能让人感觉到她挤出那个笑容是多么不情愿。 真的挺难过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虽然我们还很陌生，但若遵循起码的社交礼仪，她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何况，我也算是对她们提供了一点点帮助的人。 难道，她是个很腼腆、很内向的女孩？可她明明不像是那样的女孩。 我本就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在心动女孩面前更会表现得紧张，何况是在一个被我视为命中注定的女孩面前。 然而她对我如此冷漠，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下节预告：第一章 起风了 第5节 阴影——阴影如墨汁般在胸口晕开，将所有悸动都染成苦涩的淤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一章 起风了 4/8 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