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有酒今朝醉》 第1章 第 1 章 街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外面刚下过雨,只有几个行人匆匆赶路。 城中破庙的一堆干草上似乎躺着一个人,雨水夹杂着雾气,使人看不真切。 一阵阵凉风吹过,地上的人打了个寒战,惊恐地大口呼吸,猛的睁开眼睛。 金昭宁疑惑地环顾四周,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见到了陌生又潮湿的环境。 她看清楚后,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拧了自己的手臂一把。 竟然是疼的!是有知觉的! 她没死?! 她是丞相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嫡女,从小娇生惯养,与太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及笄后就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本该顺风顺水地过完一世。 可就在他们成亲前夜,丞相府被安上了以下犯上的谋逆之罪。 一夜之间,相府满门锒铛入狱。 而她这个准太子妃,更是一夜之间跌下神坛。 第二天,他们便被匆匆行刑,她知道,自己和家人不过是可怜的替死鬼罢了。 父亲母亲呢?他们也还活着吗?他们在哪儿?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竟然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准确的说,这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站起来,见自己正身处一座破庙之中。 这里是哪儿,她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何又会在这里醒过来?难道有人将她救了出来? 这一系列的疑问在金昭宁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被行刑的痛感还犹如实质缠着她。 这时,一名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走了进来,见她醒了,便哼了一声说道:“醒了?醒了就赶紧滚,别占着我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挥着手,好像生怕沾染了晦气。 她不解,开口问他。 “你是谁?” 若是换做之前,以她的身份,定然不会同他多说一句话,可是自从经历了那场无妄之灾后,她才发现,那些身外之物,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坐在高位上的那些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跌入泥潭,永无翻身之日。 没了这些,她和她的家人在牢狱中被人弃如敝履,无人在意。 那乞丐没有回答。 “你认识我?”金昭宁也不恼,再次试探性地出口问那人道。 男子不想回答,被她盯得心中发毛,便不由自主地赶紧大声呵斥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走?我这儿可没你的饭!” 金昭宁本想用银子表示谢意,但摸遍了全身上下,也没有发现值钱的物件,只好对那人颔首行礼道了谢,而后匆匆离开了破庙。 那乞丐从未见过那样的行礼方式,只当她是个怪人,轻嗤了一声,转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她走到溪边,将自己的脸清洗干净后,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更加疑惑,除了身上这身衣裳,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一觉醒来会出现在那座破庙中。 难道有人救了她? 她想到这些,便马不停蹄地跑到了相府门外,不停地敲门,终于有一个小厮不耐烦地打开了门。 小厮打量她片刻,疑惑地出口问她道:“你有何事?” “你不认识我?”她惊讶地问道。 小厮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个面前这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乞丐,嗤笑一声说道:“我为何要认识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只能收起情绪,对他说道:“我找丞相大人。” 小厮摆摆手说道:“我们大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你快走吧。” 她见他态度坚决,便说道:“我可是相国府嫡女,你胆敢对我不敬?” 小厮见她端着有模有样的架子,打量她嗤笑一声,多问了一句道:“我们大人没有女儿,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女子听完,不可置信地问道:“没有女儿?那,金昭宁呢?” 小厮听到这个名字,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说道:“哦,你说的这位大小姐,早在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他又继续道:“我们小姐又不是走丢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清楚再来认亲,快走吧。” 小厮挥挥手示意她离开,随后关上了门。 她愣愣地站在大门口,嘴里还不停地喃喃着:“怎么会呢,死了?那我呢,那我是谁?” 她不死心地坐在相府大门口的石阶上等着丞相下朝回来。 就算所有人都不认识她,那她的父母也不会不认识她的。 她如是想。 可她忘了,这一世的丞相夫妇连她长大后的样子都没见过。 日落西山,夕阳余晖洒在大地上,丞相终于回来了。 金昭宁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拦在马车下。 马车边,丞相随行的小厮看到她,赶忙喝止她道:“干什么的?不想活了吗?快让开!” 她不回答那些人的话,只是对着马车里的人说到:“父亲,我是昭宁啊,父亲,您不认得我了吗?” 金昭宁没有听到回答,只是再想跟上去的时候就被人拉住了,她急切地看着从马车里下来的丞相,想要让他能够再看自己一眼。 眼看着熟悉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只能无助地哭泣。 丞相径直走向大门,显然对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了,他头也没回,最后听到金昭宁一声声难过的哭喊声,还是转过了头。 见她穿得破破烂烂的,丞相于心不忍,又交代身边的人给了她几两银子。 给她银子的那个人还好言相劝道:“姑娘,你赶快回去吧,咱们相府没有大小姐。” 眼见自己是回不去了,她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直到闻到了包子的香味。 包子铺铺主见金昭宁看着自己,便连忙笑着问她道:“小姑娘,要不要来两个包子?” “来两个包子。”金昭宁对包子铺铺主说道。 金昭宁坐在一边的石阶上,捧着包子,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下来。 上一世实在是太短,她也没有习得什么求生的本事,她搓搓手,刚才就发现了,这副身子应该经常做事儿,手上还磨了茧子。 金昭宁从未受过什么委屈,相府可谓是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 但如今,她必须得靠自己活下去。 她站起身,抹了一把眼泪,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金昭宁算了算日子,如今是庆阳三十二年,丞相府将会在三十五年的时候被皇后陷害入狱。 她必须活着,才能保护他们。 因着这世道男子多易于女子,为了更加方便自己行走江湖,她买了一身男装,换上了男装后,她觉得自己活像一个知天命的多智先生。 她利用上一世的记忆,从而开始了到处招摇撞骗的生活。 不到几日,金昭宁的名声就传开了。 人都说,南街出现了一个算命神仙。 比如今年的赏花大会谁是魁首,诗会又是谁能获胜,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是她前世最爱凑的热闹,她自然记得谁是夺冠之人。 依靠这个优势,她和别人打赌赢了不少赌注。 这日金昭宁刚和别人打完赌赢了赌注,她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抬头看见了一个日思夜想的人。 一身穿白衣的男子站在对诗的人群边上,他身后站着一群形迹可疑的人。 陌上公子颜如玉,她一直觉得形容谢清毓最为合适不过。 谢清毓,当朝太子,与她两小无猜,两情相悦。 明明就差一点,他们就能成亲了。 但她也不知道,谢清毓知道她死去的消息后,悲痛欲绝,他喝了一杯毒酒,随她去了。 谢清毓一直在被皇后利用,他只不过是皇后掌权的一枚棋子罢了。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便永远阖上了眼。 其实,她去找过他。 他那日恰好不在东宫,她在门口等了又等,最后又觉得荒谬至极,况且她也不知道这副模样怎样面对他,万一她拖累了他怎么办。 想到种种,她还是离开了那里。 今日的诗会,她印象深刻,这一日格外重要。 前世这一日,谢清毓受到了重伤,从而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手中的权利也逐一交到了皇后手里。 皇后培养他,不过只是想让他做自己的傀儡罢了。 她一个月以来,日日混迹在这诗会园里,将这里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为的就是能够助他万无一失的逃出来。 仔细一看,不难发现后面那些人腰间银光闪闪。 他们身上都带着刀。 金昭宁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前。 她走过去握住谢清毓的手,对他低声说道:“跟我走。” 谢清毓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她带走了。 那群人也紧随其后,她灵活地带着他绕来绕去,很顺利地甩掉了他们。 看起来轻松,实际上她已经在心中练习了千百遍。 她的手中起了一层薄汗,松开谢清毓的手后,他的手上也覆了层水气。 谢清毓不禁有些诧异,此人如此害怕,却还要救下自己。 金昭宁将谢清毓带去了自己平日休息的柴房。 看见他吃惊的眼神,她也了然。 若是换作前世,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把柴房当成庇护所,但为了能够早日让相府脱离被算计的命运,就算吃再多的苦她也甘愿。 金昭宁谨慎地看了看外面,确定没人跟上来之后才关上门,而后转身对谢清毓说道:“你别担心,这里很安全。” 谢清毓看着面前的清瘦男子,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虽不知此人为何救他,但是他觉得,至少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 金昭宁住的地方刚好可以看见诗会园中的景象,她走过去,从窗边里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一堆人作诗,谢清毓见到这个景象,也好奇地凑过去。 金昭宁许久没有和谢清毓靠得这样近了。 她甚至可以听见身边的人的呼吸声。 她想起前世,那时,他总会给她带来诗集,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抱她一下,又再厚着脸说那是酬劳。 她又总会红着脸说不合规矩。 他说:“怕什么,你迟早是我的太子妃。” …… 谢清毓问她道:“你为何看这个?” 没有听见回答,却见她望着自己出神。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金昭宁发现自己的失态,很快回过神来,神秘兮兮地对他说道:“你猜,他们谁会赢?” 谢清毓摇摇头。 金昭宁信心十足地扬扬下巴,对他说道:“看到那个穿灰色衣裳的了吗?就是他。” “你从何得知?”谢清毓问道。 金昭宁不说话。 果真不一会儿,就有人给那个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道喜了。 他忽的想起他那故去的太子妃,从前,她也是这般深谙吟诗作赋。 “我就是知道。”金昭宁这才直起身说道。 看见谢清毓平安无事,她也就放心了,她又说道:“你暂且先在这儿待着,等他们走了,你就安全了。” “为何帮我?”临走时,她听见谢清毓问她道。 金昭宁背对着他,良久无言。 她吐出一口气,故意不正经地说道:“看你顺眼。” “你叫什么……”谢清毓伸出手,想要让她等等,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金昭宁就已经出去关上了房门。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捂住胸口,平复好了心情才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谢清毓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他也清楚有人跟着他,确认没什么问题就待在这里了。 果然,谢清毓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直到天快黑了,那群对他穷追不舍的人才离开。 他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东宫。 皇后听到安插在东宫的人带回来的这个消息,愤怒又惊讶,她明明已经将他身边的人全部都支开了,怎么还会让他侥幸逃脱。 皇后很是气恼,派人开始暗中调查究竟是谁帮了谢清毓。 东宫。 就算那个书生不帮自己,谢清毓也不会站在那里等死。 他早就想好了对策脱身,只是半路冲出来一个好心的书生,就不用他冒险出手了。 谢清毓想起金昭宁住的那个破败不堪的柴房,他不明白,为何这世上会有人明明自己过得不如意,却还愿意对别人施以援手。 思虑良久,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这么想着,他便朝门外叫道:“来人。” 金昭宁躺在柴房里发着呆,想着今日见到的谢清毓。 如今已经物是人非,她如今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骗子,而他却仍然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 她与他相见却不能相认,她心里隐隐发闷。 前世,谢清毓被皇后当作棋子利用,却没有人告诉他,若不是在她临死之前,皇后来牢狱里送了他们最后一程,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不然,她到死都不会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丞相一直忠心耿耿,皇帝垂垂老矣,为斩断皇帝的势力,皇后暗中设计,让丞相府覆灭。 看着窗外又圆又亮的月亮,金昭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就起身出去想要赏月。 她曾经来这里住柴房时打扮的是个男子模样,她和管事的说自己是男子,因此只要是出门,她都会乔装打扮一番。 等她乔装成一个瘦弱书生出去关上门的时候,一群壮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几人走到她的面前捂住她的嘴,架着她就要离开,她拼命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她睁大眼睛,不甘地想,自己才刚刚过月余的安稳日子,就要第二次命丧黄泉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一次。 她欲哭无泪,那群人却只是把她带去了一个安静的酒楼,上了楼,又去了一个房间,他们进去房间里,丢下她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金昭宁赶忙追上前去开门,门被锁住她便拍门,大声喊道:“放我出去,你们是何人?快放我出去!你们这是触犯国法的,你们的小命不想要了么?” 之前她也没有注意过原来自己的话那么多,看来人在临死之前,总是会激发出无限潜能。 但不管她怎么拍门,也没有人理。 “咳……”背后有人轻咳一声。金昭宁转过身,循着声音转身看过去,发现面前站着的是负手而立的谢清毓。 “怎么是你?”她后退一步,疑惑地问道。 谢清毓说道:“孤正在找寻有识之士,看你聪慧过人,将来定然是个能成大事者,你是否愿意来孤身边替孤做事啊?” 见金昭宁不说话,他又说道:“在孤那里,可不用每天睡在柴房里,更不用在这些鱼龙混杂的地方讨生活。” 她听到这话,心中不免欣喜,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他身边了,这样也就更加能够有机会好好地保护相府。 她刚想点头,却又转念一想,自己不能答应地太快了,否则会被看出端倪。 于是她便傲娇说道:“你就是这么请人帮忙的?一点君子风范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方才我的胳膊都快被他们给拧断了。” 谢清毓又歉意地笑了笑道:“形势所逼,还望先生恕罪。” “先生?”听到这个称呼,金昭宁不禁疑惑出声。 第2章 第 2 章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装束,心道,他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颇有学识的落魄书生? 可是为何他要找聪慧的人在自己手底下做事呢,而且还要在这样隐蔽的时候。 她回想起上一世这时候,她应该还在跟着他一起逛灯会,参加宴会。 可是自己在这一世早就不复存在了,所以他没有像上一世那样也正常。 可是她又不禁荒唐地想,难道谢清毓也知道了他自己的处境? 谢清毓见金昭宁出神,便又说道:“你可是不喜欢孤这么叫你?那你告诉孤,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昭……”她还没说完,两人便双双愣住了。 金昭宁忽然想起这一世的她根本就没有活到这个时候。 谢清毓这一世根本就没有和自己有任何交集,她现在若是告诉他自己是谁,他定然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听到这个名字,谢清毓神色一变,不可置信急促地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金昭宁一咬牙,又反问他道:“你又是何人?我为何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谢清毓闻言似乎有些失落,却又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严肃说道:“你很快就能知道我是谁了,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能保你衣食无忧,给你荣华富贵。” 金昭宁听完,假装在心中思量一番后,故作欣喜无知的样子对谢清毓作揖说道:“草民金……今朝,多谢大人赏识。” 听到这个名字,谢清毓面上又是一顿。 “金昭?”他疑惑地开口。 金昭宁知他心中所想,便解释道:“回大人,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今朝。” 谢清毓听完,声音极轻地嗯了一声,没说话。 可她却听见他心中冷声道。 他很快就离开了。 金昭宁看着他的背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有人来带她去了东宫,她认得那人,是谢清毓身边最信任的一个人,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名叫浦方。 上一世,她不知道来了东宫多少次,这里的地形她分外熟悉亲切。 浦方看着金昭宁轻车熟路地走在自己前面的样子,便出口问道:“不知,先生此前,可曾来过?” 金昭宁闻言反应过来,便停下脚步,尴尬地说道:“这地方实乃华丽非常,一时欣喜,竟忘了行路,真是失礼失礼。” 浦方摇摇头,说道:“先生言重了,这东宫确实比寻常的官员家中要大些,但我们殿下一惯不喜铺张浪费,这里倒是也没您口中那么奢华。” 金昭宁做出一副听懂了他的话的模样点点头。 说完,浦方又道:“先生,请随属下来。” 金昭宁点点头,不再自顾自地往前走,只是规矩地跟在浦方的身后。 浦方将她带去后花园便停下了,现在虽然是晚上,但东宫内烛火通明,到处都有巡逻的侍卫。 唯独这个后花园没有。 浦方转身对金昭宁说道:“先生,请随属下来。” 金昭宁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上他。 两人进了后花园一座假山后面,假山后竟然有一道门,旁边有一块坚硬的石头,似乎是粘在上面了,浦方转动那块石头打开了门,然后对金昭宁说道:“先生,您请。” 金昭宁这才反应过来那是个机关,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她不知道为何谢清毓在自己的东宫中还要设置这样隐秘的一处机关。 “你不同我一起?”金昭宁看着浦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没再往前走了,便好奇地问道。 浦方点点头说道:“先生请放心,里面有人等着您,您住的地方也安排好了,属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进去了。” 金昭宁点点头,对他说道:“也好,浦方,有劳了,你下去吧。” 浦方点点头。 反应过来时,两人却同时怔住。 金昭宁不知为何就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她万分懊悔,明明一路都忍过来了。 “先生,您方才,叫属下什么?”浦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再次问道,他明明记得,自己并没有跟她说过自己的名字。 金昭宁懵了似的说道:“什么?” “您方才,叫了属下的名字,您是如何知道属下的名字的?”浦方狐疑地看着她问道。 “有吗?你听错了吧。”金昭宁继续装作无事道。 浦方虽然记不清楚,还是心大地点点头说道:“想来也应该是属下听错了,对了,属下名叫浦方,您今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金昭宁闻言也微微躬身双手握拳道:“我叫今朝,闻名的闻,仁义的仁。” 浦方点点头说道:“先生客气了,那先生快进去吧。” 金昭宁笑了笑,心虚地走进去然后对浦方挥挥手说道:“再会。” 浦方见周边没人,而后关上了门,转身离开。 金昭宁呼出一口气,为自己方才拙劣的演技而后怕,现在只能祈祷浦方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她转过身,沿路往下走去,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明亮宽敞的地下室呈现在自己眼前,共有十几人在其中坐着探讨着什么。 她并不记得,前世的东宫里有什么隐蔽的地下室。 看见这一景象,金昭宁心中疑惑顿起,谢清毓为何要修筑此地,为了对付谁?还是另有所用? 人们看见了她,并不觉得奇怪,有的人只是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有的人见了她便走到她面前来套近乎。 一个身穿深蓝色长衫的面目清秀的,看起来一身书卷气的男子,他站在那里望着她,如林间青竹。 他走到她面前,对她作了个揖,金昭宁见状,又赶忙作了回去。 她看见本来还有几人想要过来,但是看见那穿着深蓝色长衫的男子,就又都退了回去。 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如同她刚醒来时,那乞丐看她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嫌恶。 那人见她呆头呆脑的样子,笑道:“你好,我叫温世誉。” 听到这个名字,金昭宁恍惚间好像想起了什么。 上一世,就是在庆阳三十二年的冬天,她在大街上遇见了一个冻死的书生。 金昭宁替他感到惋惜,命人安葬了他,还知道了他的名字。 原本她不该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名字记得如此清楚,可是她发现了他紧紧抱着的一本诗集,上面全是他自己写的诗词,前世她酷爱文人雅士,忍不住翻阅。 扉页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温世誉。 “我叫今朝。”金昭宁回神过来,面色如常地对他说道。 温世誉笑了笑,又打趣地对她说道:“你名字真好听,就是有些像个小姑娘的名字,你父母肯定很疼爱你吧。” 金昭宁笑了笑,想起她的父母,点点头:“我爹娘很疼爱我。” 温世誉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又邀请她去一旁坐下闲谈。 金昭宁坐下,接过温世誉给自己倒的茶,给他道了谢又问,“此地是做什么的?” “我们都是替太子殿下出谋划策之人。”他对她说道。 金昭宁听完便开口道:“军师?” 温世誉闻言点点头,笑着回答道:“也可以这么说,殿下保我们衣食无忧,我们保殿下安稳度日。” 金昭宁了解到,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又空有抱负无处实现志向的穷书生。 原来自己被谢清毓当成了一个颇有学识的落魄书生了,还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军师,但她其实什么都不会。 金昭宁收下他们,可以得到他们的忠心耿耿的效力,还可以利用他们的智慧来保护自己。 金昭宁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想,如今谢清毓既然招募了军师,那定然还有武将,谢清毓极有可能正在暗中招兵买马。 他的目的不言而喻。“那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金昭宁将茶杯放在桌上,轻声问温世誉道。 温世誉说道:“你放心,这里很大,我们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殿下同意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去一阵。” 金昭宁闻言,震惊地脱口而出道:“这不就是软禁?”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 有人反驳她说道:“如今民不聊生,殿下肯收留我们,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你区区一介庶民,竟妄想在这东宫里自由出入。” 接着就有人跟着附和。 她想起自己在外面的日子,的确过得不尽人意,便也没再说话了。 温世誉带着她去了休息的地方,房间是一人一间,虽然不大但胜在干净清雅,金昭宁选了他房间旁边的那一间。 还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金昭宁点点头,便进屋子里想要睡觉了,温世誉点点头却往回走。 金昭宁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便叫住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他们都不歇息?” 温世誉哦了一声,继而解释道:“在这里虽衣食无忧,却也无法分清白日黑夜,所以什么时候歇息,大家也不甚在意。” 金昭宁点点头,对他好心提醒道:“现在外面已经夜深了,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温世誉点点头,听完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金昭宁原本也只是客套一下,而后便关上了门。 折腾了这么一番,她反而有些困了,进了屋里倒头便睡。 浦方去书房见了谢清毓,他关上了门,才上前对书桌前的人行礼说道:“殿下,属下已经把人送到了。” 谢清毓正在临摹一幅画,画上是一名女子。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你也下去歇息吧。” 可是浦方听到这话并没有离开。 谢清毓见他没有离开,便抬起头问他道:“还有何事?” “殿下,属下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浦方犹豫地说道。 “说吧。”谢清毓放下手中的笔说道。 “方才,属下并没有告诉过那位先生属下的名字,但属下离开的时候,他竟然叫了属下的名字。” 第3章 第 3 章 谢清毓闻言顿了顿,说道:“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浦方坚定地解释道:“方才,那先生也说是属下听错了,但属下是断然不会记错的。” “当真?”谢清毓问浦方道。 浦方的眼神坚毅,他说道:“属下说的句句属实。” 谢清毓挥挥手,说道:“行了,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浦方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谢清毓看着那幅画中笑意盈盈的人,心中苦涩万分。 他回来了,她却永远回不来了。 他发誓,他一定会为她报仇,一定会护得相府周全。 谢清毓起身拿起那幅画,转动身边的一个花瓶。 旁边的书架打开了一道门,那是一个密室,他进了密室,将那幅画仔仔细细地挂在墙壁上。 前面一个桌子上摆着一个牌位,上面赫然写着“吾妻金昭宁”几个字。 “夫人,你等着我,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 谢清毓心中怎能不恨,明明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够将金昭宁娶回来了,但他满心欢喜,等来的却是她冰冷彻骨的尸身。 皇后害他生母性命,又害得他的未婚妻家破人亡,他定要让皇后血债血偿。 第二日。 金昭宁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周围陌生的环境,心中难免感慨,前世成为他的太子妃那样艰难,这一世,成为他的军师却这样简单。 她起来的时候,看见大堂中只有几个人,有小厮引着她去吃早点了。 温世誉正在饭厅,他看见金昭宁,便支走了引导她来的小厮。 “今朝贤弟,昨晚休息得可好?”温世誉热络地问道。 金昭宁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瞬,最后有些难为地点点头,尴尬地说道:“挺好的,你呢,感觉如何?” “我在这里都待习惯了,我感觉都好。”温世誉说道。 金昭宁发现,温世誉出现时总是形单影只,便问他道:“为何你总是一个人,你的好友呢?” 温世誉清俊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窘迫,他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们……” 她发现了端倪,便说道:“我就随便问问,你若是不想回答的话,便可以不用说。” 温世誉点点头。 “为何人这么少?”她问温世誉道。 他哦了一声,一副刚想起来的模样,对她说道:“忘了跟你说了,今日大家都可以出去一日,但是必须悄无声息地出去再悄无声息地回来。” 金昭宁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为何……”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温世誉的脸色再次变得奇怪起来。 见他这样,金昭宁不禁腹诽,为何她两次问话都能问在他的伤心处上。 所以她趁机找了个机会逃了。 “我出去一趟。”金昭宁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温世誉想要叫住她,口中说着:“今朝贤弟,你还未用早点呢。” 金昭宁背对着他挥挥手,“不吃了。” 她回到房间,写了一封信,大致内容就是让谢清毓提防皇后,信封上写着太子亲启。 虽然知道这样做的效果微乎其微,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金昭宁收起那封信出了地下室。 她凭着记忆到了谢清毓的书房中,不得不说,当了几日小乞丐还是将她的身手变得敏捷了不少,又因为前世总来这里的缘故,这一路简直顺利得不像话。 金昭宁蹑手蹑脚地进了书房,最后将那封信放在了谢清毓的书桌上。 本想就此离开,却不想见到了熟悉的地方触景生情,一时间陷入回忆,挪不开步子。 她曾在这个书房中抱怨他总是忙于公务,没有时间陪她去诗会,没有办法和她一起去寺庙祈福。 那时候,谢清毓总是温声安慰她说:“我们来日方长,待我们成婚了,想去哪儿我都奉陪。” 金昭宁也知道,他实在是勤于政务才抽不开身,只是简单的抱怨几句,听到这话,她点了点头说好。 但没想到,他们终究没有等到这一天。 “殿下,何事如此匆忙?”浦方焦急地声音传来。 愈来愈近。 金昭宁回过神,见谢清毓和浦方正疾步朝书房走来。 金昭宁知晓,倘若自己现在出去,一定会被发现的,今日虽说是谢清毓恩准出来的日子,但她若是出现在这里,恐怕也不好解释。 她慌张地想要找地方藏起来,可是谢清毓这书房里委实让她找不到藏身之处。 情急之下,她慌乱地后退一步,竟然差点摔倒,而后她下意识握住旁边的花瓶,一转,竟阴差阳错打开了这书房中密室的门。 金昭宁来不及震惊,便匆匆躲进去关上了门。 里面很大,像是一个祠堂,摆着的都是金昭宁前世喜欢的东西,有很多字画和诗集,她越往里走看到的东西就越多。 直到她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是一个温婉含笑的女子。 正是她自己。 接着,她又看见了面前的那个牌位,上面刻着的“吾妻金昭宁”。 短短几个字,却让她红了眼眶。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的疑惑顿起,这里为何会有这些东西?为何他会布置这些东西? 他竟认她是他的妻。 谢清毓进了书房,便察觉到有人来过。 他在书桌前坐下,看到了面前的那封信。 上面的“太子亲启”隽秀的四个字格外惹眼。 金昭宁写得一手好字,前世多少人千金想买一幅她的字,当然,也不全然是冲着字去的。 金昭宁乃是上京城里第一闺秀,多少世家公子心尖上的人,但她唯独对谢清毓情有独钟。 谢清毓不动声色地把那封信收在一边,转而继续对浦方说道:“今日皇后简直欺人太甚,她竟让孤将手中的亲卫军交与她,她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 浦方点点头,赞许地说道:“殿下,皇后这话您可千万信不得,过几日她自然也就不提了。” 金昭宁听到了这不太真切的话,忽的想起了前世,皇后在他受伤后便打了个幌子叫他把手中的权利全权交给她。 谢清毓中了皇后的计谋受了伤后,在她想要他手中的权利时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他对皇后向来是最信任的,他可是曾把她当做亲生母亲般对待,但换来的,却是皇后的背叛与伤害。 这一次,谢清毓不仅没有同意将手中的权利交给皇后,也没有受伤,所以皇后如此作为便更加显得不怀好意了。 浦方前世也是看清楚了皇后的心思的,奈何谢清毓对皇后有着绝对的信任,自然也听不进去旁人的劝告。 谢清毓也还未想好对策,只是对浦方说道:“罢了,你先出去吧,让孤先静一静。” 浦方说了声是,行了个礼便出去了,还顺便带上了门。 谢清毓闭上眼,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而后叹了声气,皇后对他穷追不舍,铁了心要将自己变成她手中的傀儡。 他睁开眼,想起了那封信。 他将那封信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就是让他提防皇后,万望珍重。 他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一股莫名的念头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是你吗?”谢清毓看见那封信的内容,不由得轻声呢喃道。 他站起来,转身准备去密室。 看见花瓶后,他很确信自己的机关被人动过,可他这个密室就连浦方都没有告诉过,究竟是谁会来这里。 谢清毓佯装镇定,放好了那封信,便转动花瓶抬脚进去。 他知道给他送信和闯入他的密室的人定是同一个人,但他不确定这人现在是不是还在他的密室中。 他环顾四周,并未见到生人的踪迹,心下认为送信之人已经离开了。 那是谁在帮他? 谢清毓站在那幅画像前,他刚回来的那日,他就马不停蹄地去丞相府寻金昭宁。 可听到的却是,他的未婚妻,在这一世,没有活过三岁。 据说是出去游玩碰了野水,滑进池子里,找到的时候,就剩下一具被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尸首。 三岁,何其可笑。 接着他打造了一个密室,用作怀念金昭宁的祠堂,他要让自己永远记住失去她的痛苦。 谢清毓对着那幅画自言自语道:“宁儿,我该怎么办,如今皇后已经快要按耐不住了,我究竟要如何才能护住相府?” 他长叹一声,良久才道:“不过你放心吧,岳父岳母大人如今身子骨很硬朗,都康健得很。” “他们很思念你。” “我也……很想你。” “为何我重新来过,可你却不知所踪,你为何不能同我一起重来一回?” 他字字句句说得痛心疾首,金昭宁藏在一旁听着,她多想立马冲出去,告诉他,她也活着,好好地活着。 可若是这样贸然行事,不说他相信,若是他不相信,那她又该当如何? 金昭宁很清楚,她现在不能这么冲动。 她本想让他说完话就离开,而后她也可以悄声离开。 却没想到,谢清毓出了密室后,就在书房里办公,一直到天黑,她也没有等到出去的机会。 眼看出不去,她也不想再坐以待毙,她在这里绕了一圈又一圈,却没有找到一条可以出去的路。 只有密室的门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忽而一瞥,看见那牌位前香炉里燃烧殆尽的香烛,灵机一动,想了个冒险却应该有效的办法。 “当啷!”香炉触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响声传出来,谢清毓看向密室。 他匆忙打开密室的门,进去查看。 金昭宁躲在一边,迅速悄然跑了出去。 天已经很黑了,金昭宁甫一出了书房,便看见了温世誉和浦方急匆匆往这里赶。 温世誉见到了金昭宁,好似松了一口气。 他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关切地说道:“今朝贤弟,你怎的在这儿?我找了你许久,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金昭宁尴尬地回答道:“我就四处转转,行了,没事就回去吧。” 温世誉却松开手,抬手疑惑地问金昭宁道:“诶,今朝贤弟,你这是从哪儿沾的灰?” 金昭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抬起自己的手,果然是方才搬香炉的时候没注意沾上了香灰,竟然连衣角上也有些。 温世誉这榆木疙瘩,他竟还好奇地嗅了嗅自己手上被金昭宁沾上的香灰,他又说道:“今朝贤弟,这可是上好的香烛啊。” 她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衣裳,说道:“嗐,今日我去庙里祈福了,可能没注意就沾了些香灰在身上,这也算是将福气沾回家了,行了,快回去吧。” 金昭宁现在只想带着温世誉赶快离开。 温世誉颇有君子风度地缓缓地给浦方道了别,他拱拱手对浦方说道:“浦兄,有劳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浦方点点头。 金昭宁终于松了口气,拉着温世誉就要离开,却听到了一男子疑惑的声音。 “不知,今朝先生去的是哪个寺庙啊?” 第4章 第 4 章 闻言,金昭宁的动作僵住,她转过头看见站在书房门口的谢清毓。 他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轻蔑的笑。 方才他收拾好了香炉,听见了书房外面的声音,他正疑惑着香炉好好的怎会自己倒下来。 原来真是有人进去了。 金昭宁故作思考的模样扶额,说道:“那个,好像是,叫什么来着,您瞧我这记性,一时竟给忘了,反正人很多,草民祈完福就回来了。” “哦?那这可是先生的东西?”谢清毓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荷包。 一个墨绿色小巧精致的荷包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是她自己绣的,虽然没多少银子在里面,但是对于这一世身为小乞丐的金昭宁来说,却弥足珍贵。 金昭宁看见那个熟悉的荷包,愣了愣,很快又点头笑道:“正是正是,多谢殿下,草民还以为丢了呢。” 她说完就恭敬地对谢清毓低头伸出双手,示意让他还给自己。 谢清毓却忽然将手收回去,对她说道:“孤想问问先生,这样精致的荷包,是在哪儿买的?” 金昭宁见他有意要问个水落石出,便作出一副伤心的模样胡诌道:“殿下,实不相瞒,这荷包不是买的,是草民那未过门的夫人绣的。” 温世誉一听,又好奇地问道:“今朝贤弟,没想到你还有一个夫人啊,那你怎的不回家?” 金昭宁无奈地看了温世誉一眼,解释道:“但她早年间得了一场严重的风寒,没能渡过难关。” 说完她掩面佯装哭泣。 谢清毓毫不掩饰嘲讽看戏的模样。 金昭宁抬头看了谢清毓一眼,他又变得面色如常。 谢清毓又笑了笑问道:“哦?是吗?那你怎么不问问孤,是在哪儿捡的?” 金昭宁只好又硬着头皮问道:“不知,殿下是在何处捡到草民的荷包的?” “孤今日也去祈福了,庙里捡的。” 浦方听到这话,一开始觉得没什么,还附和似的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很是震惊,今日他一直跟着谢清毓,他记得谢清毓并没有去过什么寺庙啊。 谢清毓说完,就将荷包丢了过来,金昭宁顺势接住,而后匆忙行礼逃也似地离开了。 温世誉见状,也对谢清毓行礼后跟着金昭宁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谢清毓转身进了书房。 今日的一切出现得都太过于意外,谢清毓清楚那封信是金昭宁的笔迹,那个荷包定然是她的绣品,更可疑的是荷包上面竟然还绣着她的名字。 密室里的香炉倒地,香灰却又出现在了新来的那个幕僚身上。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金昭宁,可是他却失望地发现那位今朝先生是个男子。 难道他的太子妃成了一个男子? 真是滑稽。 浦方跟着谢清毓进了书房。 谢清毓对他说:“你今日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浦方点点头,而后行礼离开了。 他坐在书桌前,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封信。 “金昭宁……今朝……” “你究竟是谁?” 谢清毓怀疑金昭宁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又重来了一回,但又转念一想,她如今为何会成为一个男子,如若是真的,那这又何其荒谬? 他百思不得其解。 回去的路上,温世誉问金昭宁道:“今朝贤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一份不为人知的经历,真是苦了你了。” “没什么,都过去了。”金昭宁边走边敷衍地回答道。 她其实很疑惑为什么自己和温世誉认识不过短短一日,他却对自己这么关切,这让她很不自在。 她刚刚定然在谢清毓面前漏出了破绽,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她当成刺客或是皇后的人。 总之,她应该在这里待不长了。 “今朝贤弟……”温世誉又想说什么。 金昭宁却突然打断他的话,温世誉已经坏了她的许多事情,她的语气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你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为何我们相识才短短一日,你却要四处寻我?你想做什么?” 温世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他又歉意地说道:“我忘了,对不起,今朝贤弟,是我太吵了吗?下次不会了。” “我也只是想有一个朋友。” 金昭宁有些愧疚,她倒也不是真的责怪他,见他这个模样,便说道:“对不起,我方才的态度不好。” 温世誉委屈巴巴地低声呢喃着:“对不起,今朝贤弟,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从小到大也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只有你,你把我当朋友,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方才我也只是看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有些担心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 金昭宁想了想,觉得温世誉这么关心自己也对,她是第一个愿意让温世誉靠近的人,所以他很是欣喜,见她出去那么久没有回来,他也是真的很着急。 金昭宁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而后轻声说道:“算了,回去吧。” 说完,她就走了。 温世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金昭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出那个荷包,上面明晃晃地绣着她的名字,谢清毓肯定看见了,可是却什么都没有问她。 她深知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谢清毓现在重来一世,应当是留不得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在身边的,她可不想再进一次牢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活着,就能有办法重新想办法保下相府。 因此,她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跑路了。 于是她趁没人的时候想要悄悄打开地下室的机关,她还疑惑为何今日大厅如此安静,转念一想,又觉得大概是今日出去了大家都累了便早些歇息了。 她看着那开门复杂的机关,一时间有些苦恼。 终于,她以为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地下室的门被自己打开了。 却不想一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谢清毓挺拔的身影。 他身边站着的,是刚刚开门的浦方。 原来,门是从外面打开的。 “今朝先生,这是要去哪儿啊?”谢清毓如无其事般问她道,他的笑意不达眼底。 金昭宁顿住脚,对谢清毓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殿下,您这是?” 谢清毓向她走过来,他每向自己走近一步,金昭宁就觉得自己离死亡更进一步。 “背着包袱,先生要走?”谢清毓走至金昭宁的面前,状似询问地模样问她。 金昭宁仰头看着他,面不改色地说道:“草民家中来信,说家父突发顽疾,来不及上报,殿下,还请让草民回去尽个孝。” 她诚恳的眼睛对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正在她觉得谢清毓已经快动摇之际,耳中响起谢清毓不咸不淡的话语:“撒谎。” “你想走可以,不过,这里也不是任你自由出入的地方。”说完,他便越过她,进了大厅。 不知何时,所有幕僚都被叫了出来,零零总总十五个人,他们脸上没有困意,被叫出来更多的是疑惑。 见到谢清毓,大多数人脸上的困意全无,表情也从疑惑变成了讨好。 有个男子恭敬地问道:“不知,殿下深夜叫我们聚集于此,所为何事?” 谢清毓负手而立,没有应答。 他身后的浦方上前一步开口道:“各位,现在外面动荡不安,东宫也多受波折,现如今为了节约开支,你们只能留下一半的人,那些想要回家的,就趁早收拾东西离开。” 说完,浦方轻蔑地睨了一眼定定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金昭宁。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她。 她身上背着包袱,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温世誉从一开始就看到她站在门口了,他不理众人诧异的眼光径直向她走去。 “今朝贤弟,你要走?”他走到金昭宁的面前问她问道。 金昭宁摇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温世誉没有管她回答与否,只是自然地将她拉到了人群之中。 谢清毓看了眼金昭宁,说道:“各位,你们有谁想离开的,大门是开着的,现在就可以走,孤绝不阻拦。” 金昭宁看着谢清毓平静的模样,感觉他应该没有怀疑自己。 若要帮助相府脱难,谢清毓是最稳妥的靠山,现在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以后更能同仇敌忾。 她下定决心,不走了。 剩下的人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安乐窝,只用动动嘴皮子就被人好吃好喝的供着,大家都是在外过得不如意的人,自然没人想出去。 “既如此,各位,你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谁在这一个月中为孤获益多,谁就能留下,相反的,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谢清毓再次深深地看了金昭宁一眼,像是要在她的身上找出另外一个人。 她知道他想找的是谁。 可她还是干笑了两声说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您慢些回去。” 不是她。 谢清毓闻言,语气极轻地叹息一声,随后离开了。 金昭宁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他肯定也觉得,前世那端庄温婉的相府嫡女定然不会做这些抖机灵似的行为。 直到守在这里的小厮关上了地下室的大门,金昭宁才回过神。 身边的人一片哗然,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这里的人大都成为了挚友,对于他们这种自诩君子的人来说,要做背叛亲友的事情,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 可在这个乱世,活着比挚友重要。 “今朝贤弟,你当真想走?”温世誉走到金昭宁身边问道。 金昭宁摇摇头,对他道:“若我真想走,方才就该走了。” 温世誉好似松了口气,寻了一根长木凳过来,他让金昭宁先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 温世誉天真地开口道:“今朝贤弟,我们一起努力留下来吧。” 金昭宁没说话,她心中默默思量着。 这里加上她共有十六个人,只能剩下八个的话,确实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倒是有人走了过来,阴阳怪气地对温世誉说道:“你想留下来?还是省省力气吧。” 说完,那人便扬长而去,金昭宁看得出来,温世誉在这里并不受喜欢。 她对温世誉笑了笑,“行了,明日再说吧,我累了,先去歇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就站起身回屋去了。 第二日一早,金昭宁一开门就看见了温世誉,他笑得一脸真诚,“早啊,今朝贤弟。” 金昭宁对他点点头,她现在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这个称呼了。 两人一起吃完早点之后就去了大厅,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都在商量怎么为谢清毓效力,出不去又不知道外面的时局,一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金昭宁倒是丝毫不慌张,她记得前世所有的重大事情。 第5章 第 5 章 譬如接下来皇帝心血来潮要带着人去夏狩,而现在,人选都还未定。 上一世,因为皇后的让谢清毓受伤后就没机会去了。 皇后希望谢清毓得到重视,可是也不希望他过于受重用。 风筝的线始终要紧紧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那时候,谢清毓虽贵为东宫之主,却也是个病秧子,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皇后的意愿。 皇帝平日事物繁忙,在金昭宁的记忆里,谢清毓和皇帝多是以君臣的身份相处,很少有父子之间的温情时刻。 她之前没有察觉,或许皇帝和谢清毓的关系本就没有多亲近,皇后一手把谢清毓培养成了自己手中的傀儡。 她自然是有办法让皇帝把谢清毓当成臣子来另眼相待,却不会让二人拥有亲情。 金昭宁的心里觉得,皇帝定然是个糊涂蛋,听信皇后的谗言,不明辨是非,将她和她的家人一举送入大牢。 …… 温世誉在金昭宁旁边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连外面发生了何事都不知道,这样要怎么争取留下来的机会啊?” “别急,很快就有机会了。”金昭宁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谢清毓要去夏狩,肯定会带上他们其中的几个人跟着。 这一次,谢清毓没有中皇后的计谋,身体康健,身份尊贵,自然是要去的。 果不其然,谢清毓从下朝回来后就命浦方来了地下室。 浦方一进来,见到众人都在,便说道:“大家都在啊,那就好办了,殿下这次要跟着陛下去狩猎,想从你们之中选两个人跟着。” 他一说完,就有一人说道:“我去,我去!” 众人都跃跃欲试。 还有人想说什么,浦方挥挥手打断道:“殿下知道各位不好决断,殿下跟属下说了,今朝先生于他有救命之恩,因此,是定然要去的,剩下还要选一人,就只好,抽签决定。” 金昭宁听完,没有意外,她知道谢清毓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也想过自己会被带上,却也怕自己太过自以为是,自以为了解他。 她几不可察地勾勾唇,众人朝她投来打量的目光。 有人在她身后讥讽道:“我说怎么突然多了个人,原是个挟恩图报的,真是小人得志。” 金昭宁并不理会那人,就只当没有听见。 她真的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本来就是被谢清毓的人生拉硬拽而来的,有点特殊待遇倒也不为过。 倒是温世誉打抱不平对那人道:“你这人说话注意些,你就是嫉妒,我看,你才是小人。” 那人生气地站起来:“你!” 浦方急忙制止道:“行了,接下来就是抽签了,大家各凭本事吧。” 说完,他就对身后端着签筒的小厮示意,小厮点点头,就走到那群幕僚面前。 大家争先恐后地抽取了属于自己的那根签,浦方又说道:“大家请看签上的字,若是写了‘同行’二字,就能和殿下一起去狩猎,若是空白,那就是不能去了。” 大家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签,不免叹气。 温世誉终于在除去金昭宁之外的人都抽完了后才上前去随意拿了一根签。 他内心早就笃定地觉得自己没有那等运气,却没想到他拿起来随意一看,上面竟醒目地出现了两个字。 他欣喜地走到浦方面前,将签递出来,问道:“请问,浦方兄,我可是能与殿下同去了?” 浦方接过那支签,随后确认道:“是你了。” 温世誉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赶忙跑到金昭宁面前说道:“今朝贤弟,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去了。” 金昭宁笑着对他点点头,说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浦方走到金昭宁和温世誉面前说道:“殿下明日一早就要随陛下去郊外,你们准备准备和我们一起去。” 金昭宁和温世誉点点头,温世誉说道:“有劳浦方兄了。” 浦方点点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浦方离开了以后,有人说道:“如今看来,殿下嘴上说是要留下八个人,其实留下就只有六个名额了吧。” 那人挥挥手继续道:“大家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散了吧散了吧。” 温世誉本想与他分说一番,金昭宁却拦住他的动作,对他摇摇头说道:“不要和他们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温世誉点点头,说道:“我只是气不过。” 金昭宁宽慰他道:“好了,明日就要和殿下一同去狩猎了,那才是头等大事。” 温世誉点点头,没再说话。 金昭宁低着头,若有所思。 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第二日一早,浦方就带着他们去领了一身小厮的衣装,他们的身份是谢清毓的幕僚,本来在外抛头露面就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 所以安全起见,两人被安排着成了随行的小厮。 他们换好衣装,就跟着浦方从小门去了东宫门口,两人站在华贵的马车旁,融入随行的奴仆加入了队伍。 金昭宁低着头,不敢抬头,她怕自己一抬头就乱了自己的心智。 她从未忘记过,自己和他分明差一点就能名正言顺的白头偕老了,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和他有了天壤之别。 谢清毓缓缓走了出来,他目不斜视地走上马车。 上京城的近郊。 很快大家就到了,停下车马脚步后,大家都往前面看过去。 金昭宁抬起头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有几个大的营帐,是皇帝和其他贵人休息的地方,再往后就是一片林子,里面就是他们狩猎的地方。 浦方解散了队伍,叫众人休息。 奴仆散尽,金昭宁和温世誉也正准备向别处走去。 浦方见状,赶忙上前叫住二人说道:“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金昭宁疑惑地回答道:“我们去那边休息啊。” 温世誉也点点头说:“对啊,浦方兄,有何事吗?” 浦方正欲开口,又有所顾忌地上前一步低声对他们提醒道:“你们两个现在的身份是殿下身边的人,你们应该陪侍在殿下左右。” 金昭宁和温世誉听完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温世誉对浦方说道:“那殿下的营帐在哪儿?还请浦方兄带路吧。” 二人跟着浦方到了最大的营帐旁边的营帐中,他对他们说道:“跟我进去吧,你们要记住这里,这几日可不要走错了。” 浦方带着他们进入了营帐,里面只有谢清毓一个人,他正在认真翻阅一本册子,听到有人声,便抬起头看过来。 见到他们,他开口道:“委屈二位先生了,但形势所迫,还请二位见谅。” 在他们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闯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 “清毓,我可终于等到你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清毓。 金昭宁抬眸。 她认得这个女子,她是护国将军的女儿,名叫程与嫣,性格洒脱率性,对谢清毓更是情根深种。 说完,程与嫣就让跟在身后的婢女将端着的东西展现出来。 托盘上出现了一碗奶白色的汁液。 “这是上好的羊乳,你快尝尝。”程与嫣对谢清毓说道。 看见这个,金昭宁和谢清毓皆是一惊。 谢清毓喝不得羊乳,只要喝一口,就会全身起疹子。 眼看着程与嫣端起那碗羊乳就要给谢清毓喝,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金昭宁条件反射般站出来脱口而出。 “不行!” 霎时间,在场之人都看向了她。 上一世,金昭宁小时候也是得了一碗羊乳,她给谢清毓喝了一口,不多时,他就开始全身起疹子。 因此丞相还数落了她一顿,丞相对她的宠爱不言而喻,她哪曾被这样数落过。 她气不过,就命人寻来了许多羊乳,要谢清毓当着她的面喝上几口,因为她觉得谢清毓是装的。 后来,谢清毓身上的疹子还没消,就又起了一身新的。 这可把丞相急坏了,但当皇后问谢清毓的时候,他却说是自己因为好奇喝的。 那时候金昭宁满心愧疚,并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 “你是何人?”程与嫣趾高气昂地走到金昭宁面前问她道。 金昭宁知道自己的冒失,便垂头说道:“小的是……” “何时一个奴才也能对主子呼来喝去了,你眼里的规矩何在?!”程与嫣并不打算放过她。 温世誉见她的处境窘迫,便恭敬道:“我们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望您能高抬贵手,放小的们一马。” 她正想开口,却瞥见书案前端坐着的谢清毓,想着这副不依不饶的粗鄙模样不能被他看到,终究还是挥挥手,说道:“算了算了,你是清毓的奴才,我不会对你如何的。” 金昭宁对她恭敬行礼,然后说道:“多谢姑娘。” 上一世,她和谢清毓是人尽皆知的有情人,两人早就定了亲,程与嫣虽然对他有意,却也不屑于夺人所爱,那时候她和程与嫣的交集仅仅只有在赏花大会上的一面之缘。 现如今,那个身份尊贵的金昭宁已然不在,程与嫣自然而然地可以勇敢靠近自己钟意之人。 程与嫣转身就走到谢清毓面前去问道:“清毓,你真的不能喝这个吗?” 金昭宁抬起头,蓦地与谢清毓目光交错。 他方才一直用打量的目光瞧着她。 她不自在地再次低下头。 第6章 第 6 章 谢清毓看着金昭宁,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他在想什么? 谢清毓极低声地叹了口气,最后点点头,对程与嫣温声道:“多谢程姑娘的好意,只是孤真的不能喝。” 浦方很好奇金昭宁是怎么知道殿下不能喝羊乳的,这件事情在谢清毓小时候被发现之后就没有再碰过了。 时间久远,长得他都快忘记了,方才竟然没有一个刚来的幕僚反应快。 程与嫣愧疚地低下头,哦了一声,对他说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幸好你没喝,这次就算我错了,下次我给你带更好的东西来。” 谢清毓没回答,却也没有拒绝。 金昭宁和温世誉默默退到营帐门口,她强迫自己不要听进去这些话,她安慰自己,程与嫣只是单相思,谢清毓本就对她无意。 温世誉察觉到金昭宁的不对劲,却也疑惑她是如何知晓太子的忌口。 他只能对她投以关切的目光。 程与嫣在这里待了许久,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百无聊赖地在谢清毓一旁坐着。 静默许久。 程与嫣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 “清毓,我新学了一套剑法,你想不想看?”她又没话找话地对谢清毓说道。 浦方上前对程与嫣行了个礼,而后说道:“程小姐,我们殿下马上还要去见陛下,还请您先回去吧。” 程与嫣听完,思量一番才勉强地点点头:“那好吧。” 程与嫣站起身,依依不舍地对谢清毓说道:“那,清毓,我先走了,明日我再来找你。” 谢清毓依旧没回答她的话。 程与嫣好似对他这样的反应习以为常,转身就离开了,跟着她的婢女对谢清毓行了礼,而后跟上了程与嫣。 程与嫣出营帐的时候在金昭宁身旁顿了一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小厮怪怪的。 金昭宁和温世誉替她掀起门帘,她哼了一声,随后出了营帐。 皇帝根本就没有要见谢清毓,但是等会儿他们就要去林子里狩猎了,他着实不想让程与嫣,二人处境尴尬不说,还有可能会平白坏了姑娘名声。 谢清毓一直在看手中那本册子。 金昭宁这两日没有休息好,静谧的环境让她生出了些许困意。 正当她低着头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谢清毓询问的声音传来。 “今朝先生,孤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得知孤不能喝羊乳的?” 金昭宁闻言,顿时清醒了大半,她上前几步,仍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小的……” 浦方见她形迹可疑,下意识以为她是皇后派来的人?就要拔刀。 金昭宁想不出合适的借口,便只能急切地说道:“其实!其实都是因为小的那可怜的夫人!” 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她还有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浦方顿时瞪大眼睛:! 听到这话,谢清毓似乎有了兴趣,便说道:“哦,这跟先生的夫人还有关系?” 金昭宁抬起头,硬着头皮解释道:“小人的夫人曾受过殿下恩惠,她临死前,告诉小的要来报恩,她把殿下的一切都告诉了小的,所以小的才能救得了殿下。” “小的方才一时激动,才喝止了程小姐,还请殿下责罚。”她说完便恭顺地躬下腰,等待着谢清毓的回应。 谢清毓没说不信,但也没有责骂她。 “行了,孤只是随便问问,你护主心切,孤不会罚你,只是,下不为例。” 听到谢清毓说完这话,金昭宁终于松下一口气,而后退到了营帐出口边上。 终于,不多时,等到了皇帝叫众人去围猎的时候,金昭宁和温世誉作为贴身小厮,理所当然地跟着谢清毓去了。 走的时候,浦方有意隔开金昭宁与谢清毓的距离。 浦方对她本来没有敌意,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谢清毓面前说胡话说得信手拈来。 他觉得这个今朝先生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金昭宁不在意他人的想法,只要谢清毓没有怀疑她,她就是安全的。 到了围猎场,程与嫣看见谢清毓后就热络地跑过来迎他,笑着说道:“清毓,快过来,我们的座位是挨着的。” 谢清毓只是疏远地对她颔首微笑。 其他女眷也在场,她们的目光在谢清毓出现后纷纷落在他身上。 谢清毓就像没有察觉,自顾自地给皇帝皇后行礼,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看着谢清毓坐下了,程与嫣也赶忙过去坐下,她的位置在他旁边,她坐下时,还挑衅似的看了看属意他的女子。 那些常年养在闺阁的女子见了程与嫣威胁似的的眼神,都纷纷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看见这一幕,她满意地坐下。 皇帝子嗣单薄,只有四位皇子,两位公主,以至于谢清毓这个宫女生下来的皇子,都能养到皇后身边。 谢清毓是最小的皇子,排行老四。 两个公主虽然是谢清毓的妹妹,而他又是太子,可他知道,她们并不喜欢他,她们一定觉得,宫女生的子嗣骨子里就是比他们卑贱些,凭着皇后得到的太子之位也不光彩。 因此她们和其他三个皇子关系近一点。 大皇子谢清风上前对皇帝行了个礼,然后说道:“父皇,儿臣今日定然会给您猎个大的猎物回来。” 皇帝哈哈一笑,说道:“行,那这次,朕就许你第一个进去。” 谢清风爽朗一笑,直起身道:“儿臣谢过父皇。” 说完,他就离开了。 谢清毓和金昭宁定定地看着谢清风离开的背影,在心里问道。 大哥,真的是你吗? 上一世,谢清毓没有参加这次夏狩,但是皇帝回宫的时候,他听说皇帝受伤了,而伤他的人正是大皇子谢清风。 谢清风看起来温文尔雅,和谢清毓关系最是要好,谢清毓始终不愿意相信,他最信任的大哥会成为那样狼子野心的人,可是当他看见牢狱中的谢清风时,他知道那就是事实。 他还记得谢清风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我不后悔。” 大哥,对不起。 为了站稳脚跟,为了挣脱桎梏,他必须要得到皇帝的重用。 皇帝宣布大家都可以自由进入山林后,谢清毓一反常态地走到了皇帝的身边。 “父皇。”谢清毓叫住皇帝。 皇帝明显一愣,皇帝名叫谢旸,和名字不符的强壮身形让人总是感觉一阵无形的压迫,但他实则懦弱无能,贪图享乐。 上一世的谢清毓一直怨恨皇帝,觉得是因为他的不作为才让自己的生母在临死前也没有见到他一面。 一个宫女的性命,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何事?”谢旸颇为意外地问他道。 谢旸心中很是诧异,虽然谢清毓身为太子,可他做事情总是不动声色,有什么宴会也只是沉默地在一旁坐着。 谢清毓做事情总是比别人出色得多,加之皇后在他身边的夸赞,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儿子之间有一道很深的隔阂,所以,他也只当谢清毓是个出色的臣子。 “儿臣想与父皇同行。”他尽量自然亲近地对谢旸说出这句话。 谢旸闻言笑了笑,对于他这种亲近自己的行为,他觉得很意外,他爽朗地对谢清毓说道:“好啊。” 皇后坐在高台上,看到谢清毓正站在皇帝身边,她顿感不妙,而后疾步上前,对谢清毓说道:“清毓,你在这里干什么,不要打扰你父皇了。” 对于这个笑面虎皇后,他用着平常的语气对她说道:“母后,儿臣想和父皇同行。” 皇后听完,维持笑容说道:“你身子骨弱,跟你父皇一起可别拖了后腿,还是跟母后一起留在这里等着你父皇回来吧。” 谢旸听完却不满地诶了一声,对皇后说道:“太子难得想跟朕亲近亲近,皇后就别在这儿扫兴了,快走吧快走吧。” “是啊,母后,你放心吧,儿臣不会拖父皇后腿的。”谢清毓对皇后笑得毫无野心。 见到他这个样子,皇后也不免放下心来。 “那好吧,你可要保重身子。”皇后的语气里透着关切。 他心中不免冷笑,而后轻车熟路地回答道:“谢母后关心,母后放心吧。” 皇帝无瑕研究他们的言外之意,只道:“行了行了,人都走光了,待会儿猎物都被他们猎走了,那朕来干什么?” 谢清毓很快就跟着谢旸骑上马进了林子。 谢清毓刚刚坐的位置旁边只留下了站着的金昭宁和温世誉二人。 浦方跟着谢清毓一同进了林子。 女眷们大都留在这里,只有程与嫣这种有几分胆识又有能力的女子才敢进这林子。 金昭宁看着谢清毓离开的方向,心中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清毓的马紧紧跟在谢旸的马身边,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猎物,只是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四周。 浦方见谢清毓似乎有什么心事,就悄悄地提醒他注意猎物。 最后,谢清毓装模作样地拉弓狩猎,轻松猎得了几只野兔。 他一直在观察四周,在猜想谢清风究竟会从什么地方出来。 不多时,他们到了一块宽阔的草地。 谢清毓这时心中竟在想,若他是谢清风,应该会在这里动手。 要不怎么说他和谢清风的关系最是要好呢。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风声。 “父皇小心!” 谢清毓眼疾手快地带着皇帝匍下,两人同时跌下了马。 “陛下!” “殿下!” 第7章 第 7 章 皇帝的侍从和浦方都大喊一声,而后关切地跳下马挡在他们的面前。 不多时,一群人就围住了他们四人。 几人寡不敌众,谢清毓对浦方和皇帝身边的侍从说:“一会儿你们保护父皇冲出去。” “那殿下您怎么办?”浦方忍不住问道。 “不用管我。” 说完,他就准备殊死一搏。 “还真是父子情深啊。” 围着他们的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从中走出来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你是何人?你想做什么?”皇帝问那人道。 那人摘下面具,说道:“父皇,是儿臣啊。” 在那人取下面具之际,谢清毓闭上了眼,他不敢面对谋反的人是他最亲近的大哥的事实。 可是意料之中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还是钻入耳中。 “谢清风!你想干什么?”皇帝震怒质问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他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他绝望地睁开眼,对谢清风劝告道:“大哥,收手吧。” 谢清风笑了笑,对谢清毓说道:“本王都已经做到这步田地了,你让本王如何收手?” “凭什么?就因为你是皇后名下的皇子,就可以得封太子?明明本王才是长子,明明本王不论何事都比你们优秀。” “你一个宫女生的贱奴,为何能与本王平起平坐?” “每一次听你叫本王大哥,本王都觉得恶心。” 听到这些话,谢清毓怔住,不可置信地问他道:“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谢清风却粗鲁地打断他的话:“别叫本王大哥!” 随后,谢清风伸出手,身边的人递给他一把弓,然后他拿起一支箭,一边瞄准皇帝,一边对谢清风说道:“今日,本王不会杀你,但你别指望本王会放过他。” “大哥!”谢清毓大喊一声,试图唤回谢清风的理智。 箭矢飞速往皇帝这边疾驰而来,皇帝愣在原地,看着那支箭一时之间寸步难行。 谢清毓来不及决断,就移步挡在了皇帝面前。 很快,那支箭的箭头就隐没在谢清毓的胸膛之中,他难以忍受地泄气般半跪在地上,闷闷地吐出一口血。 谢清风神情一滞,恨铁不成钢地对谢清毓怒吼道:“你为何给他挡箭!他那么对我们!” 谢清毓看着谢清风,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能无力地倒在地上。 “清毓!” 闭上眼之前,他似乎听见了金昭宁的声音。 最后,好像有人抱住了他。 他难道又死了么?不然怎么能听见她的声音? …… 金昭宁在校场外隐隐有些不安,恰巧看见一队人马突然动身往林子里走去。 她不作犹豫地跑了过去挡在那支队伍面前。 “这位将军,请带上小的一起去吧。”金昭宁挡在领头的将领面前说道。 那将军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 金昭宁信誓旦旦地点点头说道:“小的不仅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还可以替你们带路。” 她上一世的听人说过,皇帝是在一个宽阔的草场上遇刺的。 不管怎样,只能赌一把了。 将军半信半疑,最后还是同意带上了她。 她欣喜的朝温世誉看了一眼,对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温世誉点点头,在她临走前,担忧地嘱咐了一句,“今朝贤弟,小心。” 金昭宁点点头,而后走当将军身旁去。 终于,穿过树木茂密处,还不等他们走到草场,她就听见了谢清风声嘶力竭的责骂声。 “你为何替他挡箭!他那么对我们!” 她心中暗叹不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终于,她看见了在草地中央摇摇欲坠的谢清毓。 “清毓!” 金昭宁身形一顿,她顾不得尊卑,慌张地疾步上前拥住他。 她失了分寸地抚着谢清毓的脸,不停地说着:“清毓,你别睡,别睡好不好……” …… 金昭宁整个下午都守在谢清毓的榻前,太医给他取出了那支箭,幸好箭上无毒。 谢清风也并非是铁了心想要将皇帝置于死地。 后来太医却又说,能否醒过来就要看谢清毓自己。 浦方和温世誉看金昭宁忧心的模样不像是装的,看她忠心耿耿的样子,两人都不忍心打扰她,浦方特地准许她可以守在谢清毓榻前。 明明是谢清毓受了伤,可是所有人都跑去了皇帝的营帐,一个个上赶着假意或真心地问候关注。 谢清毓呢,身为一国太子,除了几个随行的小厮,竟然就没有人肯来探望探望。 他们在怕什么? 还是说有人从中作梗,使得没人敢来看他。 金昭宁恨这世道不公。 夜深了。 金昭宁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谢清毓的榻前。 “今朝先生,你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吧。”浦方的声音在看着金昭宁眼中的红血丝时越来越温和。 他纵使很疑惑为何金昭宁可以熟稔地唤谢清毓,也不好在这时候问。 同时,浦方心中还很感激金昭宁,若不是她及时带人赶到,说不定这天下就要易主了。 温世誉也在一边极力劝告道:“今朝贤弟,你这是怎么了,还是保重身子要紧,要不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金昭宁只是摇摇头,说道:“没事,我想等殿下醒过来。” 若是没有亲眼看见他醒过来,她不会安心的。 浦方又说道:“要不等一会我们轮流守着殿下,等他醒了,我们定然叫你。” 金昭宁摇头,再次拒绝道:“我来就好了,你们去歇息吧。” 他们拗不过她,只能点点头各自下去休息了。 温世誉离开时,站在营帐门口深深地看了一眼一脸憔悴的金昭宁。 或许是金昭宁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最终,他却什么都没说,一把掀开营帐的门帘,跟上前面浦方的脚步离开了。 金昭宁转过头,心疼地看着安静躺着的谢清毓。 他们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对方了。 她不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日。 看见谢清毓紧蹙的眉头,她伸出手,想抚平他的眉头,却又害怕有人突然闯进来觉得她行为逾矩。 她思量一番后,默默收回手,用毛巾将谢清毓额头上的汗珠擦拭干净。 她低声自语道:“我死之后,你过得怎么样?” “你有没有,重新娶一个太子妃,还是从来都没有忘记我?” “你起来跟我说说,别再睡了,好不好?” 她垂下头,无措地落下几滴泪,心中祈祷他能够赶快醒过来。 滚烫的泪珠落到谢清毓的手心里。 终于,天蒙蒙亮的时候,金昭宁伏在谢清毓的床榻边睡着一小会儿了,她做了个噩梦,忽然惊醒了。 醒来后,她便看见谢清毓的手指在动。 她慌忙起身,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腿脚有些麻木了,她跑的模样还有几分滑稽,踉跄几步出了营帐去找太医了。 金昭宁带着随行夏狩的太医匆匆赶到的时候,一进营帐就看见程与嫣正站在谢清毓的床榻面前。 她的眉目温柔,神情关切。 金昭宁突然发现自己挪不动步子了。 太医没有发现面前小厮的异常,急忙赶去给谢清毓看诊。 谢清毓本在愣愣地想着受伤一事,听见动静,他转过头就看见了气喘吁吁的金昭宁。 金昭宁和他四目相对,赶忙躬身行礼,又退后几步,继续做一个称职规矩的小厮。 温世誉小声问她:“今朝贤弟,你方才去寻太医了?” “那程小姐真是好生霸道,都说了殿下正在养伤,她还非要进来,我们拦都拦不住,她刚一出现在殿下榻前,殿下就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这里照顾了他一夜呢。” 他见金昭宁没有回答,便又兀自嘟囔道:“明明是你……” “别说了,奴才照顾主子,天经地义。”金昭宁急忙打断他的话,低声道。 “但我们不是奴才。”温世誉低声辩驳道。 金昭宁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没有人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 程与嫣心疼地看着谢清毓苍白的脸色,对他说道:“要是我昨日同你们一起,你也许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都怪我父亲,昨日不知为何就是不让我来见你,对不起,我现在才能来看你,你感觉好些了吗?” 谢清毓摇摇头,不想听她的虚情假意,便侧过头对浦方使了个眼色。 浦方即刻会意,而后对程与嫣说道:“程小姐,殿下还需静养,你还是先回吧。” 程与嫣撇撇嘴,不舍地说道:“那,清毓,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再来看你。” 谢清毓假意闭上眼睛,不想再与她虚以委蛇。 程与嫣出去时,看见了边上的金昭宁,便走到她面前,趾高气昂地问道:“是你去替殿下寻的太医?” “正是小的。”金昭宁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 程与嫣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在干什么,为何跟一个小厮较劲,殿下又不会喜欢男子。 程与嫣不再计较,哼了一声便出去了。 金昭宁心中疑惑万分,她前世怎么没有听说这个程姑娘如此胡搅蛮缠,她只听说过,此女子是个巾帼英雄,和她的父亲一起上阵杀敌毫不怯场。 “你过来。” 第8章 第 8 章 金昭宁还在回忆,蓦地回过神听见谢清毓在叫她。 她抬起头,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地问道:“小的?” 谢清毓看着她,点点头。 她缓缓走到他床边,问道:“殿下,可有何事?” “有,嘶……”他想要起身,看起来像是伤口被牵动了。 金昭宁关切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在担心什么?”她过于担忧地盯着他的伤口,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她反应过来,他在诈她。 “没什么。”金昭宁摇摇头说道。 “孤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夫人,也没有什么家人,你以为孤将你带回来,不会把你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吗?”谢清毓一本正经地对金昭宁说道。 浦方听到这话,皱起眉头,心道:殿下何时将今朝先生的底细查清楚了,还未查到此人半分过去的痕迹,他在何处找到的? 她面不改色地行礼,坚持说道:“小的真的只是来替夫人报恩的。” 谢清毓见这招也没有用,便以为金昭宁真是动了那种心思。 他难得动怒,哼了一声说道:“孤劝你收起你那些肮脏的心思,别想那些歪门邪道。” 剩下几人听见这话都一头雾水。 “孤此生都不会喜欢任何人,更不会……”他无法说出口。 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男子生出那种情谊? 金昭宁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急忙解释道:“殿下,小的一开始就是来替夫人报恩的,也绝不会对殿下产生非分之想,还请殿下不要折煞小的了。” 浦方和温世誉也才反应了过来,原来太子殿下以为今朝先生喜欢他?! “没有最好,行了,你们下去吧。”他有些不自在地佯装闭眼。 三人行礼后纷纷出了营帐,谢清毓才睁开眼。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是泪。 太荒唐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除了金昭宁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是他看到今朝先生窘迫的模样竟然有一丝心软,而且那人还是个男子。 可他昏迷前分明听见了金昭宁的呼唤。 难道那是他的错觉吗? 不多时,皇后来了谢清毓的营帐,她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他一个人,便生气地质问他道:“怎的只有你一人,伺候你的人呢?” 谢清毓看见她,向她微微颔首,说道:“母后,儿臣想一个人静静,便让他们下去了。” 皇后又说道:“那怎么行,你受了如此重的伤,身边怎么能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皇后名叫孙莲,她的母族势力庞大,皇帝娶她,也大半是为了她家的权势。 孙莲本想生下一个皇子稳固自己的地位,奈何她却连一个公主未曾生下来过。 因此她看上了和皇帝荒唐一夜却无名无份的宫女,她在宫女要生下谢清毓那一日假意前往关心那宫女,实则带人去送了她最后一程。 偌大的皇宫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草席一裹,扔去乱葬岗也无人在意,即使她曾诞下过一位皇子。 谢清毓曾真心将孙莲视为母亲,他敬重她,听从她的一切命令,努力将自己变成一个得体的上位者。 孙莲坐到他的床边,对他关心道:“行了,陛下特许你先行回宫养伤,说日后重重有赏。” “儿臣谢父皇母后关心。”他又说道。 “好了,那母后就先走了,你好生养伤。”孙莲走得极快。 他看着营帐入口处孙莲离开的背影,眼神逐渐狠戾。 营帐门帘突然被人掀起,他的表情有一瞬间错愕。 清瘦的小厮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粥。 那人对他扬起笑脸,而后说道:“殿下,小的方才想起您那么久了还未吃过什么东西,您现在肯定饿了吧?” 她刚刚本想去小厨房让厨子给谢清毓养胃的粥,却不想厨子不知去向,她只好亲自动手做了一碗粥,想着太清淡又加了一点肉渣。 金昭宁端着粥慢慢地走到了谢清毓的面前。 金昭宁看着谢清毓疑惑的眼神,便欢脱地说道:“殿下,您也莫要太感动,这些都是小的分内之事。” 谢清毓听完,将眼神不自在地移开。 金昭宁灿然一笑,说道:“殿下,小的将您扶起来吧。” 谢清毓点点头。 金昭宁将粥放在一旁,而后吃力地把谢清毓扶着坐起来。 她站在谢清毓面前踌躇许久,最后见他行动不便,又只好将喂粥的重任交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将一勺粥递到谢清毓嘴边,然后说道:“殿下,您趁热吃。” “你想烫死孤?”谢清毓别扭地说道。 “那可如何是好?”金昭宁低下头,又抬起头看见谢清毓正盯着自己,她被盯得心里发毛。 她不禁腹诽:若她现在吹,岂不是坐实了她喜欢他的事情。 正在她纠结之际,浦方掀开营帐的门帘踏进来了。 “浦方,你回来了,你来喂殿下喝粥吧,我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金昭宁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急忙对刚进来的浦方说道。 温世誉和浦方刚一进来就看见了这诡异的一幕。 浦方愣愣地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疾步走到她身边接过那碗粥。 金昭宁又转头对谢清毓说道:“殿下,人有三急,还望殿下能让小的去行个方便。” 谢清毓对她点点头。 她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说道:“多谢殿下!” “今朝先生,你不是要报恩吗?日后就来孤身边吧,正好,孤身边还缺个机灵的人。” 金昭宁走到营帐门口,一只脚迈腿正要跨出去,便听见身后传来这句话。 谢清毓尝了一口粥,思绪回到很久以前。 那时候,他生了场病,金昭宁非要自己动手做饭给他吃,明明不擅长,却还是要逞强,最后东宫的厨子教她做了一碗粥,她嫌弃白粥味道寡淡,特别喜欢加些肉渣。 后来她也只会做肉粥。 他太像她了。 …… 浦方心疑惑:殿下难道觉得他不够机灵? “殿下,您还是不要拿小的逗趣了。”金昭宁转过身,僵硬地扯扯笑脸对谢清毓说道。 谢清毓看着她,正色道:“你觉得,孤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吗?” 良久没有听到回应,他又问她道:“怎么,不愿意?” “今朝贤弟,还不赶紧谢殿下。”温世誉在一旁低声提醒她道。 金昭宁匪夷所思地盯着谢清毓,听到温世誉的话,她才小声地哦了一声,赶忙恭敬地对谢清毓躬身行礼道:“小的多谢殿下赏识。” “嗯,回去之后,你就到孤身边来任职吧。”谢清毓点点头说道。 谢清毓站在原地,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 “你不是要去方便?”浦方疑惑地问道。 金昭宁听完这话才反应过来,匆匆行完礼就出去了。 谢清毓张开嘴,示意浦方再喂自己一勺。 浦方弯下腰,忙不迭地喂他下一勺。 下午,他们就启程回了东宫,金昭宁原本想的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但启程之前,浦方来到她面前跟她说:“今朝先生,殿下要与你同乘马车。” 金昭宁诧异地问道:“为何?” 浦方:“殿下说,你心思细腻,是照顾他的最佳人选。” 就是金昭宁不想同意却也没有办法。 马车里,金昭宁在谢清毓身边正襟危坐。 谢清毓看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忍住笑意问她道:“先生能否,为孤讲讲您的过去?” 金昭宁目不斜视道:“小的过去就是个穷苦老百姓,没什么好说的。” “回去的旅途尚远,说说吧。”谢清毓饶有兴致地说道。 金昭宁见他不容拒绝的样子,就难为地开口道:“嗐,那小人就跟殿下说说吧,小的曾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可灾荒夺走了小人的一切。” “后来,小的四处奔波,终于,遇见了您。” “那先生的过去还真是令人惋惜。”谢清毓不理会她的吹捧说道。 金昭宁闻言,赶忙摇头。 她又继续道:“能够遇见殿下这样的大好人,小的自觉运气好得很。” 谢清毓笑了笑,说道:“你怎的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金昭宁:? 谢清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立马止住笑,恢复严肃道:“那先生的夫人又是怎么回事?” 金昭宁知道他定然要问这一茬,所以将提前编好的借口用故作悲伤的语气说道:“小人的夫人,和小的同甘共苦,一起躲过了灾荒,却死于一场风寒。” 她叹了口气,心痛地说道:“是小的没本事,那时候,小的没钱给她找大夫,她是活活病死的。” 撒谎。 谢清毓定定地看着她。 还不等她思考过来,她就听到他继续开口问她道:“那你说,你替你夫人来报恩?孤倒不知道,你究竟报的是什么恩?孤何时帮助过她?” “这……”她一时也回答不出来。 两人沉默良久,谢清毓就这么不慌不忙地等着。 他仿佛在告诉她:孤倒要看看你如何编。 金昭宁尴尬地掩面思考着对策,突然一拍手,激动地说道:“赈灾!对,赈灾。” 她终于想起来之前他乐善好施,见百姓民不聊生,他每一年都会去难民营赈灾。 第9章 第 9 章 “实不相瞒,灾荒那一年,小人和夫人分开了一段时日,夫人来城中找小人,但她身无分文,见到您在赈灾,是您的赈灾粮救了她的命,虽然后来她还是因为风寒离开了,可她叫小人无论如何也要来报恩。” 她说完也不禁替自己捏了一把汗,这样牵强的借口,他信不信就听天由命了。 没想到谢清毓听完却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可置信地说道:“就因为,一碗赈灾粮?”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此乃是救命之恩呐!”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谢清毓面上不可抑制地露出痛苦的神色,说道:“原来,大家活得如此艰难。” 金昭宁的心中暗叹不妙,心想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大了,可是她转念一想,好像自己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她经历过流离失所的日子,她说的话虽有夸张的意味,却也并不是虚言。 他一定要让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谢清毓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道。 很快就回到了东宫,浦方领着温世誉回了地下室,还带去了一副上好的笔墨纸砚。 回去后,温世誉和浦方道了别,就将这些东西收起来了。 金昭宁和他分别时很不放心他,他身边没有朋友。 如今他是剩下的十五个里唯一有把握留下来的,一时之间成了众矢之的,可能更没有人愿意跟他交心了。 她交代他一定要万分小心。 他真心替她高兴地祝贺她,说自己没事。 温世誉看守门的小厮刚一关上门,就有一堆人从他身后涌上来,争先恐后地要欣赏他抱着的笔墨纸砚。 他拿到一边,让众人仔仔细细地端详。 大多数人都说这是上好的东西,语气里无不透露着艳羡。 有人带着明晃晃地恶意说道:“这有什么好的?得了点赏赐就来耀武扬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那今朝先生一样飞黄腾达了呢,要是殿下真器重你,就不会让你再回来了。” 温世誉仍旧温和地对那人说道:“殿下说了,外面风声正紧,人多眼杂,我留在那里终究不安全。” 有人说道:“这不过是搪塞你的借口罢了,就这几句话就将你糊弄过去了?” 温世誉想要反驳,心里却也觉得他说得对。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 终于,他拨开众人,将谢清毓给的赏赐扔在地上,语气冰冷地对他们说道:“这些都给你们。” 说完他就转身回了屋子。 他喃喃自语道:“人多眼杂?风声正紧?难道我真就如此好欺负?” “我为自己博一个前程,有何不妥?” 说完,他阴恻恻地看着旁边的瓷杯。 …… 金昭宁和谢清毓到了书房,他转身对她说道:“日后,你就在这里做事,孤该给的工钱一分不会少你。” 说完他也没看金昭宁的脸色,就转头对浦方说道:“浦方,带今朝先生去他的住处。” 浦方行了个礼,说了声是,而后就对金昭宁说道:“今朝先生,请随属下来。” 金昭宁还未搞清楚状况,便问道:“殿下,那小人的身份是……” “你现在就从书童做起吧。”他说道。 浦方催促金昭宁道:“今朝先生,请随属下来。” 金昭宁点点头,跟着他离开。 “只做个书童,未免太屈才了些。”她嘴里小声嘟囔着。 谢清毓听到这话,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笑着的。 金昭宁被带着去了一个院子,一共有三间屋子,她的住处是左边的那间。 里面陈设简单,干净朴素,她很喜欢。 她看着这满意的一切,不禁说道:“殿下真是个好人。” 浦方将她拉回现实,说道:“对了,今朝先生,殿下就住在咱们旁边,属下住在另一间,中间的就是殿下的屋子,殿下有任何事情,你都应该即刻出现。” 她点点头说道:“行!” 她又问道:“殿下的伤还未痊愈,他现在为何不回来养伤?” 浦方摇摇头说道:“属下也不知殿下怎的一回来就一心扑到了正事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只不过方才属下听到殿下说什么自己不体恤民情,甚是愧疚。” 金昭宁想起自己方才在马车上的一番胡话,怪不得他当时听完后会看起来不可置信,他原来是在怪他自己不够努力。 可是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 金昭宁很快就上任了。 他们没有告诉她做书童要做哪些事情,所以她大多数时日都站在谢清毓身后恹恹欲睡。 谢清毓的伤很快好起来了,皇帝对他越来越重视,他越来越忙。 幕僚们都留下来了,不用人离开了。 …… 庆阳三十二年,初冬。 今日,整个上京城都下了厚厚的雪。 谢清毓特许幕僚们外出一日。 金昭宁也从谢清毓那儿得了假。 温世誉前几日给她写了一封信,他们身份不同后就很少见面了,金昭宁也记不清上一次见他是多久之前了。 她很快就去了地下室。 人都走光了,她去看了她以前住的地方,一切都没有变。 金昭宁敲了敲温世誉的门,却没有回应。 可是温世誉明明在信里说过,他会在这里好好等她。 她心道奇怪,却也没多想,转身就要回去。 走到大厅的时候,金昭宁看见角落里好像有一个人,她不敢确定,一步步走上前试探。 角落里蹲着一个人,他全身都被打湿了,冷得瑟瑟发抖。 “温世誉!”金昭宁焦急地唤他的名字。 她蓦地想起他上一世的悲惨结局,不由得更加焦急。 她急忙从她之前睡的屋子里抱出来一张棉被把他裹住。 金昭宁把温世誉扶起来,带他回他的屋子,可她一进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里面就像是被盗贼洗劫一空过,任何保暖的值钱的物件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金昭宁问道,她的语气有些惊讶和愤慨。 温世誉冷得意识模糊,显然没有心思回答金昭宁的问题。 她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千辛万苦从他的柜子里找出来一件看起来干净保暖的衣服。 她将衣服放在桌上,说道:“你先换身衣服,剩下的等会儿再说。” 温世誉意识模糊地点点头。 “你先换着,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金昭宁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 这个地下室很暖和,大家都不用害怕被冻伤,可是温世誉的屋子里什么御寒的都没有,这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她暗暗地想一定要替他讨回公道。 不多时,温世誉就将门打开,他看起来依旧脸色苍白,金昭宁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她一边将茶递给他一边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他对她颔首,接过她手中的热茶,说道:“没什么,劳烦今朝贤弟了。”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又说道:“你也不必瞒我,若当真没有发生什么的话,那为何所有人都走了,就留下你一人?还有你屋子的东西都哪去了,殿下赏赐给你的东西呢?” 温世誉喝下一口热茶,笑着说道:“今朝贤弟,没想到你还记挂着我,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给忘了呢。” “我怎会忘了你,你可是我的朋友。”金昭宁说道。 “朋友么?那为何你从不来找我?” 她觉得他在怨她。 她解释道:“对不起,这段时日,我将你一人留在这里是我的不对,你别害怕,这次,我定然会帮你。” 他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帮谁?帮他吗?可惜上一世她也没有帮到他。 他的笑容凝在脸上,眼神却越发地阴翳。 …… 金昭宁并没有看到温世誉的表情。 她忙进忙出地将她之前那屋子的东西搬进温世誉的屋子里来,好在这个地方并没有动她之前屋子里的物件。 傍晚,幕僚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金昭宁坐在大厅,正对着门口,众人见了她,或多或少地都有些疑惑,还有几人语气酸溜溜地说道:“哟,这不是今朝先生吗,您怎么想起来咱们这地儿了?” 金昭宁不理他们,只等众人回到大厅差不多的时候站起来对他们说道:“你们这些人,别欺人太甚,温世誉脾气好,但我可不是吃素的!” 谁知众人听完一头雾水,有人问道:“你在说什么?” 金昭宁却觉得他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温世誉只是静静地坐在金昭宁的身边。 等到人都差不多回来齐了,不用金昭宁将他们召集起来,他们闲来无事,大都聚在大厅内。 金昭宁站起身,面对他们说道:“你们,是谁把温世誉的东西拿走了?若你们现在还回来,那就既往不咎。” 她哼了一声,继续道:“若是你们不还回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上报给殿下,谁也别想好过!” 有人站出来质问她道:“你在说什么?为何我一句也听不懂啊?” 金昭宁闻言冷哼一声,说道:“我说什么,你们知道的人心中自然是有数。” 第10章 第 10 章 顿时,大家议论纷纷,大厅内吵吵嚷嚷。 有人大声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做过的事情,我们定然是敢认的,可若是没有做过的事情,谁要是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我们也是忍不了的。” 金昭宁听完,顿时心中怒气腾升,她道:“那殿下赏赐给温世誉上好的纸墨笔砚去哪儿了?还有他的屋中为何一件像样的保暖之物都没有,你们如此对待他,竟还有脸自称君子?!” 众人听完都没了声,有人争辩道:“那殿下赐的东西是他自己要给我们的,又不是我们去抢的,还有他屋子里的东西,昨日都还在,今日就不见了,焉知是不是他自己藏起来了。” 那人说话的底气越来越不足,大抵是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那你告诉我,他为何要将自己的东西藏起来?他为何要这么对自己,难道不是你们排挤他、欺负他?让他孤身一人留在这里?” 金昭宁接连盘问,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思。 众人这算是看明白了,这位今朝先生就是铁了心要将他们说成是伤害温世誉的罪魁祸首。 她有太子撑腰,没人想跟她对着干。 温世誉见状,轻轻地拉了拉金昭宁的衣角,而后劝道:“今朝贤弟,你别为了我得罪了大家,这些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你别管了,快回去吧。” 金昭宁哪里还愿意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她想也没想就拉住他的手腕说道:“你跟我走吧,我替你在殿下身边谋一份差事。” 温世誉低着头犹豫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金昭宁见他同意,终于放心地点点头说道:“你放心吧,殿下人还不错,你去了就不会受委屈了。” 她将“受委屈”三个一起说得大声又缓慢,好像生怕在这里的人听不见一样。 有人不服气,拿着一支上好的毛笔走了上来,他走到他们的面前,最后看了一眼毛笔,然后将它递给了温世誉。 温世誉见状,抬起头笑着对那人说道:“文昭贤弟如此喜欢这支笔,还是留给你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一个礼物。” 那名叫文昭的人却冷哼一声说道:“谁稀罕你的礼物,自己为了往上爬,竟什么胡话都编得出来,也不怕有损文人风骨,你这样的人送的东西,狗都不要。” 他说完,又冲着温世誉呸了一声。 金昭宁赶忙挡在温世誉面前,护犊子般恶狠狠地对文昭说道:“你想干什么?当着我的面欺负他吗?” 文昭又哼了一声说道:“今朝先生,文某劝你一句,还是好好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你身边的人究竟是人是鬼,别到最后识人不清,他把你卖了,你却还在维护他!” 说完,文昭将那支毛笔重重地摔在地上,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金昭宁才不管他的劝诫,在她的心中,温世誉就是个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君子。 温世誉捡起那支毛笔,脸色越发难看。 金昭宁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别管他们了,跟我走吧。” 接着,金昭宁又对众人说道:“他的这些东西,就当是送给你们了,他不需要了,你们该为你们的行为好好反省,我会将这件事情如实告诉殿下,到时候你们是去是留就不知道了。” 听完这些,众人开始反驳。 “凭什么,栽赃陷害我们一定要认!?” 金昭宁也不听他们的辩解,拉着温世誉的手就离开了。 直到两人在外面看到地下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们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出来了。 温世誉微微勾唇,想道。 金昭宁见状以为他只是在感慨终于离开了那个对他不好的地方,也没多想,还安慰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烦心事都过去了,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 温世誉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对金昭宁说道:“今朝贤弟,谢谢。” 金昭宁嗐了一声,愧疚地对他说道:“这有什么,这么久了,我都没有去看你,你没有怨我,我就很高兴了。” 她心中想,他终于没有死在这一年的冬天了。 金昭宁裹了裹衣服,耸了耸肩,最后哈了哈气说道:“我们快走吧,这外面还挺冷的。” …… 温世誉点点头,跟着金昭宁去了谢清毓的书房。 谢清毓见到金昭宁蹑手蹑脚的模样,对她说道:“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金昭宁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讨好似的笑了笑,对他说道:“殿下,小的有一事相求。” “说吧,什么事?”谢清毓问道。 “殿下,您身边还缺伺候的人吗?”她试探性地问了问。 谢清毓不解地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小的有一个朋友,您能不能……”她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或许她也觉得这有些强人所难。 但是一想到温世誉若是不能留在这里,回去之后也只会被人排挤,况且,她已经把他带出来了,就一定要让他留在这里。 “殿下!”说完,她利索地跪下。 她又转头对站在门外的温世誉使了个眼色让他进来,温世誉看到后就低着头走了进来。 “草民见过殿下。”温世誉恭敬地行了个礼,他受了风寒,脸色还有些苍白,说完又和金昭宁一起跪下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谢清毓问道。 “殿下,求您留下他吧,他是小的最好的朋友,小的实在是不放心将他一人留在那里,求您把他留下和小的一起在您身边任职吧。”金昭宁说道。 谢清毓看见金昭宁低声下气的模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良久没有听见谢清毓的回应,金昭宁便又说道:“小人知道这件事有些强人所难,要不您看这样,小的可以离开,您把他留下就行。” 温世誉听完,压着声音对她说了一声:“今朝贤弟,这样不妥。” 两人低声争执下,谢清毓说道:“行了,你们都留下吧。” 说完,他又转头对浦方说道:“浦方,你带温先生去那间空着的屋子吧。” 他又对温世誉说道:“温先生若是不嫌弃,之后就住在那里吧。” 温世誉听完,连忙点点头,说道:“草民如何会嫌弃,谢过殿下。” 谢清毓对金昭宁说道:“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金昭宁和温世誉一起说道: “小的谢过殿下。” “草民谢过殿下。” 浦方领着温世誉准备离开,谢清毓忽而又叫住温世誉说道:“对了,温先生,日后,您就和今朝先生一样,在孤身边做个伴读吧。” 温世誉闻言愣了愣,而后点点头,又弓下腰行礼道:“谢殿下。” 看着他们出去后,金昭宁才回味起来谢清毓那番话。 什么一样,一个书童和一个伴读,哪里一样了? 但她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能够这么顺利地将温世誉留在谢清毓的身边,她就已经很满意了。 谢清毓并不是头脑一热就将温世誉留下的,他提前查过所有幕僚的底细。 除了金昭宁还没有查到过去的痕迹,其他人他都或多或少了解过。 这个温世誉,家境贫寒,寒窗苦读为的就是能有出头之日,进京赶考,却不想被别人抢了盘缠,又在同一日知道了家中父母双亡的消息。 他悲痛欲绝,找不到地方去,差一点就被活活冻死了。 谢清毓当日去街上,看到温世誉当街与人争执,面对比他强壮的对方临危不惧,说起话来有条不紊,见他有几分学识,便将他收入麾下。 金昭宁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被谢清毓看在眼里,他却明知故问她道:“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金昭宁发现自己的情绪可能太过明显,便摇摇头否认,说完便低下了头。 好在谢清毓也没有再追问。 “你为何要将他带来?”谢清毓又冷不丁地问道。 “因为……”金昭宁想了想提前编好的措辞,却不论怎样都说不出口。 那些幕僚也都是苦读的贫苦书生,若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让他们再次变成无家可归之人,那她就罪孽深重了。 她想过了,欺负温世誉的人应当只是个别,她要慢慢揪出那些人。 见她说不出原因,谢清毓也不想再追问。 “行了,天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谢清毓说道。 金昭宁问道:“那您呢?” “我还有些公务要忙。”谢清毓和平常一样回答道。 “那小的陪着您。”金昭宁也和平常一样说道。 金昭宁自从来了谢清毓身边做小书童,就发现他日日都会处理公务到深夜。 她也会陪着他到他忙完。 谢清毓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同意她待在这里,她也会在门外悄悄地陪着自己。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陪着彼此。 …… 深夜,东宫太子书房。 金昭宁站在谢清毓身后,昏昏欲睡。 “困了就去睡吧,天冷,别着了凉。” 谢清毓没有回头看她,可就像是在后脑勺也有一双眼睛似的,他似乎总能知道金昭宁在干什么。 金昭宁闻言一激灵,立刻又站直身子,随即看了眼窗外说道:“是挺晚了,殿下,要不您也回去休息吧,这些公务明日再处理也不迟啊。” 第11章 第 11 章 “你先回去吧。”谢清毓仍是那句话。 金昭宁极轻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拗不过他,但也不想留他一人在这里。 她总感觉他很孤独。 此刻她还不知道,其实谢清毓已经在怀疑她的身份了,只是奈何一直找不到证据,他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未婚妻会成为一个男子。 她悄悄打了个哈欠,而后看着窗外发呆,没成想,不一会儿,外面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殿下,你快看,下雪了!”她激动地对谢清毓说道。 谢清毓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嗯,我看到了。” “我好久没有见过雪了。”金昭宁感慨似的说了一句。 现在想起来,上辈子,真是好远好远的地方。 那时候,她若是看见下雪了,定然是要在院子里堆一个雪人的,然后和姐妹们一起打雪仗。 又或者是带着谢清毓和自己偷偷跑出去,与那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边品茶一边看雪,再对一对诗。 那样的生活,她如今是想也不敢想了。 “殿下,您不喜欢下雪吗?”金昭宁问道。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飘着的雪,情不自禁开口:“每年大雪天,都会有很多穷苦百姓被冻死,饿死,他们家中没有炭火,没有食物,只能等死,看来今年,又有百姓要受苦了。” 最后他只是对金昭宁摇摇头,说道:“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很喜欢。” 说完,他便继续埋头处理公务。 金昭宁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怔愣许久。 她一直知道,谢清毓是心怀天下的人,但是她不知道他竟然是如此的大义凛然。 他想要造一个盛世,而她前世贪于享乐。 金昭宁也不知道,那时她带着谢清毓违背自己的本心去玩乐的时候,他心中在想什么。 现在想起来,她前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谢清毓的内心。 她或许,知道了自己重活一世的意义。 现在的皇帝昏庸无能,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她想,她要陪着谢清毓还天下一个盛世。 “殿下,我不喜欢下雪了。”她说。 谢清毓听到金昭宁在身后轻声坚定地说出这句话,不由得动作一滞。 “为何?”他放下手中的笔开口问她道。 金昭宁见他认真起来,便说道:“因为……” 她故弄玄虚地笑了笑,最后说道:“因为,太冷了。” 说完,她还装模作样地双手环抱住自己搓了搓手臂。 谢清毓似乎早已习惯了她整日没个正形,便勾勾唇说道:“冷就先回去吧,没人逼你待在这里。” 这下轮到金昭宁接不上话了。 难得能噎住了金昭宁的话头,谢清毓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连带着说话的尾音都带了几分笑意,他说道:“行了,回去吧,孤困了。” 金昭宁被堵住了话头,心情不算太好,听到谢清毓说要回去休息时,又重新抬起头说道:“好啊,殿下。” 谢清毓起身走在前面,金昭宁紧紧跟着他,出书房后又熟稔地关门。 谢清毓习惯性不动声色地等在原地,听到金昭宁说了声:“好了,殿下。” 他才重新提步往前走去。 金昭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逐渐与谢清毓建立了更深的信任,她时常觉得,这一世比上一世有意思且安心得多。 谢清毓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这个今朝先生很像金昭宁,手中却又没有十足的证据。 这位所谓的今朝先生和金昭宁在他心目中的脾气秉性截然相反,可是他心中就是有一种念头,性格千变万化,真心不会改变。 这位今朝先生多次出手将他救下,而且还不求回报。 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对任何一个人好,除非有情。 他不知道怎么述说这种情感,他只希望,自己没有认错,就算金昭宁现在不想坦白,他也能等,是男是女不重要,只要她好好活着就行。 很快就到了他们住的院子,金昭宁站在院子里,按照尊卑,她必须要等主子先回去再回自己的屋子。 谢清毓进了屋子,转身要关上门的时候,他抬眼看了眼金昭宁,她站在雪景中,眼角和嘴角都弯弯的。 这气氛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明日,陪孤去个地方。”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 剩下金昭宁一个人独自站在雪中凌乱,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呢。 不过对于谢清毓这种行为她已经司空见惯了,她总觉得,他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却不好意思开口。 金昭宁还没来得及回屋,又飘起了小雪,她觉得有些冷,便小跑着回了屋子。 她回了屋子,终于可以短暂地做回自己,她把长发散下,倒在床榻上,发出一声喟叹,口中说着:“这样的日子要是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每一天都很充实快乐。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 第二日一早,金昭宁最先一个打开门,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她无心赏景,转身就去了谢清毓屋外,她总能在他开门前出现在他面前。 果不其然,谢清毓刚一开门就看见了金昭宁。 “殿下,早啊。”她笑着对他说。 谢清毓点点头,说道:“今日穿厚些,孤要出去一趟。” 金昭宁点点头,说道:“殿下,您别担心,小的穿得可厚了,倒是您,也别穿得太少了。” 谢清毓没有回答。 浦方也醒了,他打开门就听见有人在门口说话,很快就赶了过来,他边走边说道:“什么时候殿下的事情你也敢指手画脚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金昭宁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这不是关心殿下嘛。” 浦方没有说话,她只好继续说道:“行吧,算小的多嘴。” 金昭宁和浦方的关系时好时坏,两人日常中时时斗嘴,可做起正事来也不含糊。 “行了,还有正事要做。” 谢清毓说完就离开了,两人紧随其后。 用完早膳,谢清毓就要出去了,要先回一趟书房。 金昭宁看到了温世誉正站在谢清毓的书房门外,两人互相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笑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浦方和金昭宁跟着谢清毓进去,剩下温世誉一人等在门口。 谢清毓刚一坐下,就对外面的人说道:“温先生,进来吧。” 温世誉低着头走进来,恭敬地朝谢清毓行了个礼。 谢清毓对他说道:“温先生,孤这书房中的书籍太乱,有劳您今日帮孤好好收拾收拾。” 温世誉行了礼说道:“属下定完成妥当,还望殿下放心。” 谢清毓点点头,想起什么,又说道:“你就帮孤将书籍分类一下就好,其余的不用做,孤的书案也不必收拾。” 温世誉眸光闪烁,迟疑一瞬间,而后迅速点点头:“属下谨记。” 温世誉一瞬间的迟疑被谢清毓尽收眼底,但他仍点头说道:“好,那就有劳温先生了。” 浦方也敏锐地看到温世誉的停顿,但见谢清毓没有发作,也就当没有看见。 谢清毓交代完就抬脚离开了书房。 金昭宁离开前信任地对温世誉点点头,轻声说了句:“我先走了,你好好干。” 温世誉笑了笑,点点头。 他们交代完后就离开了,留下温世誉一人。 温世誉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笑容一点点流逝。 谢清毓做什么都带着今朝和浦方,却不带上他,说白了就是对他的不信任,什么劳什子伴读,都是幌子罢了。 谢清毓为了讨好今朝,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金昭宁不懂谢清毓出行为何不带上温世誉,却也没有笨到去主动询问他。 谢清毓的马车很大,金昭宁和浦方都可以和他坐在一辆马车上,两人一左一右。 谢清毓正在闭目养神,浦方定定地发呆,金昭宁无聊地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就盯着那一会儿被风吹起一会儿又关上的隔绝了她与外面的世界的帘子。 谢清毓睁开眼看到了她的模样,便又再次闭上眼睛说道:“若是觉得无聊就下去随行。” 浦方听完便疑惑地看着谢清毓。 金昭宁知道谢清毓说这话是在点自己,便尴尬地说道:“殿下,您还是别拿小的打岔了,下去就不用了。” 谢清毓没再说话。 金昭宁也只是低着头,再也不敢乱看四周了。 谢清毓再次睁开眼看到她的样子,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让她看见外面民不聊生的样子,如今城中乞丐遍地,权贵在街上明目张胆地仗势欺人的场景比比皆是。 他如今尚且没有实力能够改变这样的家园。 他虽不知道她的身份真假,可万一就是她呢。 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没用。 金昭宁无聊地打着盹,马车停后,她听见了外面马夫的声音。 “殿下,到了。” 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她和浦方迅速下了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被白雪覆盖住的屋顶的茅草屋。 金昭宁仰头看去,入口处右侧一块大石头上刻着“难民营”几个字。 “怎么,不敢进去?”她定定地站在原地,身后传来谢清毓的声音。 “为何不敢?殿下,您先请。”说着,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清毓背着手,抬脚走了进去。 浦方和金昭宁并排着跟在谢清毓身后。 里面的人见到谢清毓,都热情地出来迎接他。 第12章 第 12 章 谢清毓给了浦方一个眼神,浦方立刻会意,前去拿带来的粮食。 金昭宁这才看见,他们乘坐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牛车,牛车上装着许多粮食和厚衣服。 马夫和浦方将那辆牛车带了过来。 一个年长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围着谢清毓的众人中走出来。 “年老,这是我给你们带的粮食和冬衣。”谢清毓上前对那名老者说道。 那位被称为年老的老者点点头,激动地上前握住谢清毓的手说道:“殿下,您对我们的大恩大德,这辈子,我们都无以为报啊。” 谢清毓却愧疚地低着头说道:“年老,您别这么说,我也只是尽我的绵薄之力罢了。” “您为我们修了这安身之所,让我们不再挨饿受冻,这就是再生之恩呐,您还让我将有难的人收进来,让他们住在这里。” “殿下,您已经救下了许多人啊。”年老说道。 听到这,金昭宁蓦地心一沉,她前世只知道谢清毓会经常去难民营施粥布善,但是她从来不知道,是他着人修筑了难民营。 她心中始终觉得他们和普通老百姓之间是有一道隐形的无法逾越鸿沟的。 可是谢清毓却在真真正正地造福百姓。 她从来都不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待在丞相和丞相夫人为她打造的温柔乡里。 原来她从来都不了解他。 谢清毓却从来没有责怪过她的不懂事,也愿意将她保护起来。 “年老,您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谢清毓说道。 浦方见金昭宁愣在原地,便问道:“今朝先生,你怎么了?” “没怎么。”金昭宁摇摇头说道。 浦方却不放过这个显摆的机会,说道:“你不知道吧,咱们殿下就是这么善良仁爱的人,这里的难民营就是殿下命人修筑的,殿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我们送粮食和衣服来,而且每次他都会亲自来。” 最后浦方只听到金昭宁说道:“殿下,确实是个好人。” 浦方闻言无声翻了一个白眼,说道:“那当然。” “你们在说什么?”谢清毓疑惑地转身问道。 浦方摆摆手说道:“殿下,没什么。” 难民营的百姓们想让谢清毓在这里吃饭,可是他拒绝了。 谢清毓知道皇后的人在暗中监视他,皇后并不反对他在外面树立一个爱国为民的好形象,毕竟将来他是要继承大统的人。 她再去皇帝身边说说好话,他就会得到一次又一次的重用。 在她的眼里,谢清毓做这些事情都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若是他和这些所谓的难民一起吃饭,她便会觉得他沾染了难民的味道,他在自甘堕落,而且说不定到时候还会生疑,从而对这里的人做出不利的举动。 很快,谢清毓就要回去了。 两人跟着谢清毓回去了。 …… 温世誉很快就将所有书籍分类好了,谢清毓书房里的书并不多。 他放好最后一本书后,发现他们几人还没有回来。 他无所事事地四处环顾这看似简陋,实则暗藏玄机的书房。 自从金昭宁从谢清毓的书房里出来以后身上沾着香灰,他就知道,这个书房定然不简单。 那样拙劣的借口,金昭宁竟然也说得出口。 他到处转了转,发现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便在谢清毓的位置上坐下。 他无聊地翻阅着谢清毓摆在桌上的书。 “不能碰,我偏要碰,我倒要看看有什么秘密。”他一边说一边翻看着谢清毓放在桌上的东西。 很快他就没了兴趣,因为什么都没找到。 他气恼地站起来,心中觉得谢清毓就是对他不信任,竟然诈他。 可是旁边的一摞书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扑到了地上。 他叹了一声气,蹲下去把书捡起来。 一本书中间夹着的一封信,只露出一角。 他停顿一瞬,小心翼翼地记下那本书的名字和页数,将那封信拿出来。 信封上面写着太子亲启。 他将信拿出来,看到了提防皇后几个字。 “皇后?”他不由得疑惑出声。 温世誉没有来得及想什么,就听见了金昭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殿下,您饿了么?” 他们回来了。 …… 温世誉赶忙将那封信夹进原本的那本书中,收拾好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殿下。”待到他们进来,他恭敬地对谢清毓说道。 谢清毓对他点点头,说了一声辛苦了,没有任何疑心的表现。 温世誉仍旧笑得一脸恭敬顺从。 谢清毓没有再说话。 金昭宁见状,就小声地让他站到自己的身边。 温世誉默默朝金昭宁点点头,而后退到了她的身边。 “温先生,时候不早了,一起用膳吧。”谢清毓看见这一幕,不由自主地说道。 温世誉仍旧点点头,说了声好。 金昭宁脸上带着笑,她觉得自己是个功臣,将温世誉带到了谢清毓身边。 很快,几人就去吃饭了,温世誉听到了谢清毓的话坐在他身边,金昭宁和浦方也如平常一样和谢清毓一起坐着。 谢清毓喝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金昭宁是最爱喝汤养生的。 心下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念头,就再也无法打消了。 他放下碗,意有所指地对金昭宁说道:“今朝先生,你尝尝这碗汤,甚是不错。” 金昭宁正准备夹菜,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她不知道谢清毓什么意思。 但她面上仍带着笑,对他说道:“好,小的这就尝尝。” 她装模作样地舀了一碗鸡汤,随后喝了一口,而后看起来真心实意地评价道:“好喝是好喝,就是有些烫嘴。” 谢清毓不理会她后半句话,说道:“好喝就多喝点。” 金昭宁硬着头皮,尴尬地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用完膳后,下午,谢清毓要去大牢看望谢清风。 他曾苦苦哀求皇后让他见谢清风一面,可是都一一被她搪塞过去了,最后,他终于在近日用一件功劳向皇帝换来了去见谢清风的机会。 金昭宁和浦方陪着他一起去了大牢门口。 “殿下,小的就不进去了,您和浦方进去就可以了。” 到了大牢门口,金昭宁踌躇着对谢清毓说道。 她曾经进去过,对这里有些无限恐惧,进去短短一夜,就听到了无数哀嚎,见到了许多尸体。 那些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不想进去。 谢清毓没有拒绝,只是目视前方,而后说道:“那样也好,你们俩都在外面等着孤就行了。” 浦方和金昭宁同时对他行了个礼,说了声是。 谢清毓跟着狱卒进了黑漆漆的大牢,狱卒将他引到了关押谢清风的牢门口,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大哥,是我。”谢清毓站在外面对里面的人说道。 谢清风听到了他的声音,却仍旧藏在黑暗里。 “你来干什么?” “如今父皇对你很是器重吧,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谢清毓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一开始,他想问的话很多,他想问为什么? 他还想问他们曾经关系要好都是假的吗? 可是他现在却是怎么都开不了口。 “大哥,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敬重的人,你陪我解闷,带我游玩,这些我不信都是假的。” “其他兄长姐妹都瞧不上我,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大哥,从小到大,你都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谢清毓好久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了。 良久,空气中一股死寂,没人回应他。 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冷笑,随后,谢清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对谢清毓说道:“我还以为,你一直是个闷葫芦呢。” “大哥。”谢清毓又唤了他一声。 “嗯。”他这次没有否定谢清毓对自己的称呼。 “你不怨我?”谢清风问他道。 “我为何怨你?”谢清毓反问谢清风道。 谢清毓看着面前的人,虽然他穿着的还是夏日的衣服,但除了衣服上有些灰尘之外,却仍旧看起来一丝不苟,这就是他一直以来都尊敬的大哥啊。 他就知道,他的大哥没有变。 “大哥,冷么?”谢清毓无所适从地问他。 谢清风摇摇头。 “清毓,我很高兴能做你的大哥,谢谢你,从来没怨过我。”谢清风说完这句话,看起来如释重负。 “这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清毓,快逃吧。” …… 谢清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个太监领着一群人进来了。 那太监是皇帝身边的人。 他看见谢清毓,对他行了个礼,又恭敬地说道:“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对谢清毓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要不,还是请您先回避吧。” 谢清毓看到那太监身后的宫人手上端着的一碗褐色汤药。 “你们要做什么?”谢清毓拉住那个太监的手臂慌张地问道。 “殿下,您别让老奴为难啊。”那个太监劝告他道。 那个太监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惯会看人眼色和见风使舵,他当然知道这个太子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罢了。 所以表面上尊重他,称他一声太子,可若是他挡了自己的路,也大可不必在意这些场面做派。 双方僵持之下,最后还是谢清风笑着跟他说了一句:“清毓,没事,让他们进来吧。” 谢清毓不放心地看了谢清风一眼,最后不情不愿地放开手,还是让他们进了牢房。 那名太监的手中拿着圣旨,一行人走到谢清风面前,他不急不缓地打开圣旨。 谢清风跪下听旨。 念完上面的话,那名太监收起圣旨,对谢清风趾高气昂地说道:“殿下,接旨吧。” 谢清风抬起双手,接过圣旨。 那个太监看他接过圣旨,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殿下,陛下对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将您留到了您最喜爱的冬天。” “行了,殿下,该上路了。” 说完,他身后的宫人就将那碗汤药递到谢清风的面前。 谢清毓知道大事不妙,便在牢房门外制止道:“你们要干什么!” 可他的话语无济于事,没有人理他。 最后他怒气冲冲地想要进去制止他们。 太监却眼疾手快地给跟着他们进来的狱卒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拦住了他。 谢清风对谢清毓苦涩地笑了笑,最后轻声说道:“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说完,他就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大哥!” …… 谢清毓走出大牢的时候,觉得一路上出奇地冷。 第13章 第 13 章 谢清毓出来的时候,金昭宁看到他的面色有些难看。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金昭宁快步上前询问他,浦方也赶忙上前去扶住他。 只见谢清毓用双手环抱着自己,哆哆嗦嗦地吐出几个字。 “好冷啊……” 金昭宁摸了摸谢清毓的额头,对浦方一脸严肃担忧地说道:“殿下的额头好烫,莫不是发了高热。” 两人忙不迭将他带回了东宫。 浦方去请了太医,太医给谢清毓开了几副药就离开了。 浦方命人下去煎药,最后有些不放心,就自己下去煎药了。 温世誉说书房还有些事,也先离开了。 金昭宁站在谢清毓的床榻旁边,她似乎听见谢清毓在迷迷糊糊地在说什么。 她弯下腰,侧过脸,伏在床上将左耳凑过去。 她听到他说的是,“大哥,对不起。” “大哥,对不起。” ……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听得金昭宁跟着难过。 她没有办法,只好耐心地对他轻声安慰道:“殿下,这不是你的错。” 金昭宁知道,谢清风对他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人。 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金昭宁说的这句话,后来竟没有再出声了,像是安静地睡着了。 金昭宁看到谢清毓的眼角有一颗无声的眼泪顺着脸庞滑下。 她温柔地用手将他那颗泪珠抹去。 金昭宁站起来,不免得想皇帝的目的。 方才她和浦方站在大牢门外,看见一行人进去,其中那个领头的就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他们要去哪里。 为何偏偏要选在这一日对谢清风行刑?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今日是谢清毓去探望谢清风的日子。 这是什么意思,杀鸡儆猴吗? 这些人的心思实在是太过缜密阴私。 谢清毓这样良善的人,如何跟他们斗。 金昭宁不敢想,也不愿想,上一世她离开了以后,他孤身一人是如何留在这里,和这群虎狼之辈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 浦方带着药回来了,金昭宁看见了就自觉地让开位置,可浦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最后转过头对她说道:“今朝先生,还是你来吧。” “为何?”金昭宁疑惑地问他道。 “因为你比较可靠,我感觉我做不好,还是你来吧。”浦方挠挠头说道。 说完他就将那碗热气腾腾的药递了过来。 金昭宁接过药碗,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谢清毓,而后对浦方说道:“好吧。” 她蹲下,将一勺汤药仔仔细细地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喂进了谢清毓嘴里。 谢清毓这时候看起来竟然出奇地乖巧。 金昭宁将空碗递给浦方,浦方命人将药碗端了下去。 “今朝先生,天黑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人守着呢。”浦方对金昭宁说道。 金昭宁点点头,却没有任何动作。 “今朝贤弟,回去休息吧。”温世誉也走了进来,关切地对金昭宁说道。 温世誉看到浦方,二人相互微微颔首。 金昭宁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就回去。” 浦方和温世誉听完面面相觑,浦方站立良久,最后无奈地对她点点头。 “那好吧,那你早点歇息。”浦方说道。 金昭宁也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催促着他们离开。 最后只剩下他们二人。 如今,她对谢清毓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许久她才弄明白,那是心疼的感觉。 她在心疼他,很心疼。 夜深了,仍旧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她也有些困了,又怕谢清毓等会儿醒了身边没个照看的人。 她便干脆在他的床榻边上趴着睡,想着眯一会儿就好了。 谢清毓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在床榻边上伏着沉沉睡去的人。 她的侧脸和记忆中日思夜想的面容重合。 他很肯定,她就是他心中所念之人。 只是现在他也知道她的顾虑,他们两个人,永远都在试探。 谢清毓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到一边,却不想金昭宁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金昭宁坐在地上,抬起头,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 见他醒了,她不由得欣喜出声。 “殿下,您醒了,如今感觉怎么样?还冷么?”金昭宁担忧地对他问道。 谢清毓摇摇头,对她轻声说道:“好多了。” 看见她一个人在这里,他又问道:“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殿下,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小的可担心您了。”金昭宁故意没正形地对他说道。 谢清毓听完,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对她说道:“行了,知道你担心我了,快回去休息吧。” 金昭宁点点头,但是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殿下,您口渴吗?或者是,您饿了没?” “要不要小的帮您倒杯茶?或者小的去厨房给您拿些吃的。”她关心地说着些一连串话。 金昭宁许久没有听到回应,便疑惑地抬起头,不料撞到他温柔注视的目光里。 她慌乱地收回目光低下头。 他说:“不用了,你下去休息吧。” 语气里透着一股笑意。 金昭宁不理解,他生病了为何还这么开心。 金昭宁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侧过身,对着谢清毓的房间的方向。 “你说,你在笑什么?”她疑惑地低声问道。 …… 当然没有听到回答。 她无奈地笑笑,自嘲道:“我这是疯了么?” 另一边,谢清毓躺在床上,他无力地想着今日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好像他一直以来以为的自己得到皇帝的重用了,根本就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皇帝看起来这段时日对他很是重视,他也很小心谨慎,生怕出一点差错,惹得皇帝失望。 可是他今日是何意? 为何要在他的面前剥夺谢清风的性命! 皇帝还是皇后在提醒他什么吗? 提醒他只是一个傀儡吗? 他越想越觉得心悸。 怎么会这样呢?他突然觉得一切事情都被自己搞砸了。 …… 一夜无眠。 谢清毓起得很早,却没想到,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刚一开门,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眉眼弯弯的金昭宁。 金昭宁站在他面前,对他说道:“早啊,殿下。” 外面的雪也快化了,金昭宁站在门外,谢清毓忽然觉得,她比皑皑白雪看起来还要纯粹几分。 他不自在地别开脸,僵硬地出声问道:“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金昭宁知道谢清毓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她虽然不知道昨日在牢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也已经猜得**不离十了。 谢清风对他很重要,若是换作她自己,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她也会难过得睡不着的。 所以她很早就起来了,像个小偷似的鬼鬼祟祟地等在谢清毓的房间门口,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里面的人出来,她索性就坐在门外的石阶上等着他。 在她忍不住垂下头要打瞌睡时,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了声响。 她赶忙拍拍自己脸站起来,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谢清毓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觉得金昭宁看起来比雪还要干净,是因为她在外面冻得不行,白皙的面颊像是打了腮红,鼻头和脸颊冻得通红。 “睡不着,出来吹吹风。”金昭宁用拙劣的借口说道。 其实这么久了,金昭宁也习惯了谎话张口就来,因为她发现,这些拙劣的借口谢清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拆穿她。 金昭宁见谢清毓如往常一样没有说话,便反问道:“殿下,您呢?为何这么早就起来了?” “孤也出来吹吹风。”谢清毓面不改色地对他她说道。 金昭宁起初听起来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点点头说道:“嗯。” 反应过来后,她不确定地狐疑地看着他:“嗯?” 二人谁也没有揭穿对方这荒谬的借口。 大冬天的早上出来吹风,任谁听了都觉得奇怪。 …… 两人就这么在院子里走着,金昭宁冻得甚至想要原地生个炭火烤烤。 金昭宁在陷入自己烤火的神游想象中的时候,谢清毓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今朝先生,你觉得,人有来世吗?” 金昭宁听完,脚步一顿。 谢清毓察觉到她的停留,也跟着她停在了原地。 “您觉得呢?”金昭宁环抱着自己,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问谢清毓。 谢清毓也继续往前,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说:“是我在问你。” 金昭宁干笑两声,认命般回答道:“小的觉得,自然是没有的。” “为何?”谢清毓疑惑追问道。 金昭宁叹了口气,用难得正经的语气说道:“人哪,受了一辈子苦也就够了,若有来生,来来回回地受苦,那可真是太惨了。” “若是能见到牵挂的人,和做完没有完成的事情呢。”谢清毓突然定住脚步,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金昭宁听完这句话也停下了脚步。 他仿佛很期待她的回答。 二人沉默良久,四目相对,这一瞬间安静地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许久,她缓缓开口说道:“那若是这样,有来生的话,定然是极幸运的。” 一阵风吹过,金昭宁冷得哈了哈气,随后打岔地说道:“殿下,咱们去吃早膳吧,小的有点儿饿了。” 谢清毓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她无法明白。 他就那么看着她,像是在看她,却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她知道他在看谁,可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是谁呢? 连她自己也快要记不清了。 谢清毓也没有再深问,只是说了一声:“好。” 二人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一直到了在路上遇到了温世誉,两人之间这份诡异的沉默才被打破。 第14章 第 14 章 温世誉刚从屋子里出来,正准备去吃早饭,在院子里就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谢清毓和金昭宁。 “殿下,早啊。” 温世誉走过去对谢清毓行了个礼。 谢清毓看见他后,对他点点头,而后没有再说话。 倒是金昭宁开口问温世誉道:“你去哪儿啊?” 温世誉听完,对金昭宁笑了笑,而后说道:“今朝贤弟,我正准备去吃早饭呢,你们呢?” 金昭宁对温世誉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对谢清毓说道:“殿下,能不能让他跟我们一起?” 谢清毓不咸不淡地点了个头。 看到他点头,金昭宁就欣喜地走过去邀请温世誉道:“真巧,我们也正要去吃早膳呢,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温世誉点点头,笑道:“好啊。” 院子里的腊梅花开得正好,温世誉赞叹地说了一句:“今年的腊梅花开得真好啊。” 金昭宁看到这些花,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当初,正是因为她喜欢腊梅花,所以谢清毓才会在东宫里种了满院子,他说,等她做了他的太子妃,就可以天天在这里看花了,他说他在为那一日做准备呢。 没想到,他一直记得。 “今朝先生,你不喜欢这些花吗?”谢清毓见她脸色不对,便一脸疑惑地问道,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意思。 金昭宁听完脸色苍白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没有啊,我很喜欢。” 谢清毓语气稀松平常地说道:“你喜欢就好。” 他的语气真切,就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男子,而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太子妃。 一时间,饶是金昭宁如今这样伶牙俐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和气氛。 好在很快,浦方在不远处叫了声:“殿下。” 发现谢清毓注意到他后,他又一路小跑了过来。 他站定在谢清毓面前,对他附耳说了几句话。 谢清毓听完,看了眼金昭宁说道:“你们去吃饭吧,我还有事。” “殿下,要不要小的陪您?”金昭宁问谢清毓道。 谢清毓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道:“不用了,你们去吃饭吧。”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浦方临走前看了金昭宁和温世誉一眼,最后跟着谢清毓离开了。 温世誉定定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昭宁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对他有些许暗淡地说了一声:“走吧。” 温世誉迅速回过神,点头道:“哦,好。” 二人吃完饭后,就一同去了书房。 书房关着门,谢清毓和浦方正在里面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他们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却没想到,很快,浦方就打开了门。 三人尴尬地六目相对。 “你们进来吧。”谢清毓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这个“你们”很明显就是指的金昭宁和温世誉。 浦方侧身,让二人先进去。 金昭宁进去以后,看到谢清毓正闭着眼,一脸疲惫的模样。 听见金昭宁和温世誉二人的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面前,谢清毓才缓缓地睁开眼。 谢清毓这里有许多丫鬟小厮,但是身边没有什么事做。 金昭宁原先在这里当个书童,他可以勉强收留下她。 如今突然多了一个人,虽说温世誉是自己名义上的伴读,可是他素来都喜欢一个人办公,突然多了一个人在身边,他也不知道该让他做些什么。 而且刚才他还意外得知,丞相府如今已经被皇后盯上了。 谢清毓甚是头疼。 “殿下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金昭宁开口不解地问他道。 谢清毓看着他们一脸茫然的模样,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让他们二人就先暂时跟着他。 他决定要去一趟丞相府。 “你们跟我一同出去一趟。”谢清毓对面前的二人说道。 金昭宁和温世誉听完一同点点头,对谢清毓拱手说道:“是。” 他们没有问他究竟去哪里,只需要知道,要随时跟着他就行了。 浦方没有跟来,显然是谢清毓叫他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隔了很久,直到谢清毓将马车中的帘子掀起来,她蓦然发现,这条路,是前往丞相府的路! 金昭宁的心情忽然有些激动起来。 她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她能够再次见到她的父母了? 她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谢清毓看了她一眼,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了起来。 很快他们就到了丞相府。 他们下了马车,金昭宁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金氏夫妇。 她看着看着,竟然不自觉地红了眼眶,意识到自己要落泪,她便低下头,不再看他们。 她跟着谢清毓向丞相夫妇走过去,谢清毓和他们二人说了些话。 她调整好情绪,尽量保持平静地抬起头。 丞相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显然是对她没有印象。 金昭宁想来也知道,当日,她不过就是一个横冲直撞的小乞丐,他又如何会记住自己呢。 她看着他们,只能在心底轻声唤他们:“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 谢清毓和丞相去了书房,金昭宁和温世誉则站在外面等他。 两人站在书房外,听不清里面的谈话。 过了一会儿,丞相夫人领着身后端着两碗鸡汤的婢女就要进去。 她匆匆瞥了一眼金昭宁,回过神来,却突然顿住了脚。 金昭宁的心也在这一刻跟着提了起来。 身后的另外一个婢女推开门,丞相夫人不作停留,走了进去。 她又摇了摇头,自嘲似的笑了笑。 金昭宁极其低声地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又有不甘。 回去的时候,丞相夫妇要把谢清毓送出府去。 金昭宁和温世誉安静地跟在三人身后。 丞相夫人越看谢清毓越是喜欢,若是她的女儿还活着,两人定能成就一段佳话。 可惜…… 想到这,她的表情忽而变得有些难过起来。 突然不知怎的,丞相夫人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金昭宁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 待到稳住了丞相夫人,金昭宁便很快地松开了扶住她的手。 丞相夫人看到她的脸的一瞬间,方才的疑惑瞬间又涌上心头。 金昭宁低着头,听到她的母亲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小心翼翼地重新握住她的手,问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金昭宁稳住心神,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回答道:“今朝。” “原来叫今朝啊。” “我女儿和你长得很像。”丞相夫人点点头,回忆似的说道。 她又继续道:“若她还在,也应当和你一般大了。” “她是男子,伯母,您认错了。” 金昭宁听到丞相夫人的话愣了许久,直到的谢清毓声音传入耳中,她才忽然间回过神来。 为了回答丞相夫人的话,金昭宁竟一时忘了否认自己是女子的事实。 “男子?”丞相夫人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 金昭宁也终于利落地点点头,对丞相夫人说道:“是的,夫人,草民是男子。” 听完,丞相夫人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怎么会呢?” 她又对金昭宁歉意地说道:“那是我认错了,实在是对不住,我太想我的女儿了。” 金昭宁表示理解地模样点点头,却又听到她说。 “你很像她。” 丞相也走了过来,他盯着金昭宁看,她低着头,不敢直面他们。 丞相没有认出她是那日来找他认亲的人。 丞相叹息一声,对丞相夫人说了一句,“行了,走吧。” 几人点点头,跟着出了相府。 温世誉事不关己地看着这个混乱的场面。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旧低声对金昭宁好奇似的说道:“今朝贤弟,你觉得你长得跟他们的女儿有多像?” 金昭宁无心和温世誉开玩笑,索性就沉默不语。 温世誉也自知无趣,便也垂着头没有再说话。 谢清毓和丞相寒暄了几句之后就上了马车,仍旧和来时一样,几人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上,三人气氛低沉地有些诡异。 走到街上时,马车突然极速停下了,金昭宁心不在焉地还沉浸在和父母相逢却未相认的失落情绪里。 马车突然停下,她一时没有抓稳,竟然随着马车的停下歪到了谢清毓身上。 谢清毓伸手稳住她的身形,她柔软的身子倾在他身上,谢清毓感觉到什么,轻咳一声松开手,正襟危坐。 “发生了何事?”谢清毓冲外面问道,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极其不自然。 金昭宁坐好后,终于不再神游,也神情不自然地把脸转到一边,听着外面马夫的回答。 马夫说道:“殿下,好像,撞到人了。” 谢清毓听完,眉头一蹙,而后出去了。 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正倒在马车前面的地上。 谢清毓看到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姑娘,你没事吧?”他命人将那女子扶起来,关切地问道。 那女子摇摇头,说道:“没事,多谢公子。” 金昭宁和温世誉也快速跟着下了马车。 金昭宁看到她,也有一瞬间错愕,这女子长得,太像她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上一世身为丞相千金的那个她。 一样的小意温柔,一样的知书文雅。 温世誉上前对那女子说道:“什么公子,这是太子殿下。” 那女子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 她行礼说道:“原谅臣女眼拙,见过太子殿下。” 第15章 第 15 章 那女子盯着谢清毓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在看一个故人。 “是我们的马车惊吓到了姑娘,该是我们抱歉才对。”谢清毓有些歉疚地对那女子说道。 那女子摇摇头,没再说话。 谢清毓看面前这个女子的行为举止大方有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可是不知为何,她只有一个人,身后没有仆从。 “姑娘,不知,你是哪户人家的小姐,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谢清毓又问她道。 金昭宁察觉到谢清毓对那女子语气中的不同,心中顿时有些不自在,但是面上不显。 那女子回答道:“回殿下,小女子名叫徐沁心,我父亲是永安县县令,前几日,我们才奉旨一家迁到上京城。” “因小女子从未来过上京城,想着出来随便逛逛,却没想到,竟然跟我的仆从们走散了,方才我一人在街上,崴了脚,就一下子摔在了路上,没想到,恰好撞上了你们的马车过来。” “徐沁心……”谢清毓复述了一遍她的名字,语气温柔。 金昭宁有种直觉,她觉得,谢清毓把这位徐姑娘认成了她。 他把徐沁心认成了上一世的自己。“姑娘没有受伤就好。”谢清毓对那女子说道。 说完,谢清毓就准备离开,却突然被那女子叫住。 “殿下,臣女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可以的话,殿下能不能载小女子一程?” 谢清毓思量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金昭宁见状,内心有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感。 “马车让给你吧,刚好温府离这里不远,孤坐马车也有些晕了,下来透透气。”谢清毓对徐沁心说道。 金昭宁惊讶地抬起头,刚好看见谢清毓在看着她。 她又看了看徐沁心。 徐沁心闻言愣了愣,面色有些尴尬,最后还是点点头对谢清毓行礼道:“多谢殿下。” 马车扬长而去,剩下金昭宁一行人。 金昭宁仔细回想,实在没有想起上一世有一个叫徐沁心的女子,所以她对此女子一无所知。 …… “想什么呢?”谢清毓疑惑的声音传来。 金昭宁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什么。” 她又说了一句,“殿下,你可真是个好人。” “伶牙俐齿。”谢清毓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勾勾唇又道:“回去了。” 金昭宁愣愣地站在原地。 温世誉跟着谢清毓往前走了几步,见金昭宁还站在原地,忍不住大声道:“今朝贤弟,快走啊!” 金昭宁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跟上他们。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和矛盾。 她一边说自己要好好地跟着谢清毓为黎民百姓谋福祉,一边又因为谢清毓和谁一起而魂不守舍。 谢清毓若是心中没有她,怎会为了她修那么大一个祠堂。 她不该怀疑他的。 她如今是一个帮助谢清毓共谋大业的军师,而不是被小情小爱控制住的暗自伤神的闺阁女子。 现如今,谢清毓压根就没有认出她的身份,任凭她如何一个人在这里难过都没有用。 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还要帮助她的家人渡过危机呢。 而且,她不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此脆弱。 这么一想,她忽的豁然开朗了起来。 待到金昭宁走到了谢清毓身边,谢清毓又轻声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她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谢清毓没有任何表情。 难道她又出现幻听了吗? 谢清毓也以为自己已经把金昭宁放到了心底深处,可是当他看见行为举止那么像金昭宁,样貌又相似七八分的徐沁心,他真的快要遏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了。 他一边又在暗自懊悔,明明已经知道了今朝就是金昭宁,那为什么在看见徐沁心的时候又会不受控制地对她好呢。 他想,她肯定要生气了,于是他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和她道了歉。 对不起,我把你认错了。 徐沁心很快就到了。 她下了马车。 徐沁心对马夫说道:“劳烦您替我跟殿下说一声,多谢殿下今日的恩情,臣女改日必定登门谢恩。” 马夫对她点点头,随后就调转了一个方向。 徐沁心站在风里,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她的贴身侍女小年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在她身边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今日您一个人出去可把奴婢吓坏了。” “这不是没事吗,回去吧。” 她转身就朝府中走去。 小年快步跟上,听见徐沁心的声音传来,“去帮我查个人。” …… 东宫。 回去之后,金昭宁也没有再和谢清毓说话,还特意请命和温世誉一起去幕僚那里商量这次寒冬百姓的温饱问题。 金昭宁和温世誉一起去了地下室。 他们离开后,浦方回来了。 他拿出来了一样东西。 他对谢清毓行了礼,而后说道:“殿下,这今朝先生的来历属下已经探查清楚了。” “说吧。”谢清毓坐在书案前对他说道。 “这今朝先生是,是个女子,她的身份名字都是自己捏造的,她本来是北疆边陲镇上的人,后来被父母卖给了来上京城的商队,但是到了上京城以后,她发了一场高热,最后不知怎的逃走了。” “殿下。”浦方还想要说什么,本来他也已经开始对这个今朝先生没有什么敌意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金昭宁就要留在谢清毓身边,而且她生了病逃出来以后是如何生存的呢。 不免让他怀疑这个她是皇后派来谢清毓身边的细作。 “没事了,你下去吧。”谢清毓却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 …… 金昭宁晚上回去休息时也没有见到谢清毓。 她心中已经开始渐渐地有些不安了。 她摇摇头躺在床上,想把一切都抛诸脑后,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生活在一个常年经历战事的边关小镇,所有人都叫她毛丫头,连一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她懂事听话地将所有家里的事情都包揽了,还会主动去找活做,工钱也会拿回家,可是家里好像除了哥哥,所有人都不喜欢她。 她有一个哥哥,那个哥哥年轻力壮,对她很好,邻居说她是他养的小媳妇儿。 但父母不喜欢她,父母说哥哥要娶的是好人家的女儿。 父母偏心得紧,明明是她挣来的工钱,却连一个子都没落到她头上,她常年穿着的,都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 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丝毫抱怨。 只是她的乖巧并没有换来父母的关心,反而是将她卖给了要去上京城的商队,商队的头领看她姿色绝佳,便想把她买去献给认识的达官贵人。 就这样,她跟着商队踏上了去上京城的路。 娘在她离开时,对她说了她迄今为止听到过的最温柔的话。 “丫头,去了上京城,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她听娘的话,一路上都没有想过跑。 可是,她看到了好几个和她一般大的同样姿色上乘却莫名死在路上的姑娘。 她们都是第一天哭着要离开的,第二天就模样凄惨,衣不.蔽.体.地死在了众人面前。 她永远都忘不掉她们死不瞑目的样子。 由于她最听话,没有什么人对她严加看管,夜晚,她趁商队停下修整的时候跑去了冰冷的河里浸泡了半宿。 果不其然,第二日,她就发了高热。 商队的头领怕她给其他女子渡了病气,就将她一个人扔在了最后的马车上。 她摇摇晃晃地趁着夜色跑了。 却不想这个商队已经到了上京城郊外,她跌跌撞撞地进了城。 她身上没有银子,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在她终于奄奄一息,终于快撑不住的时候,她听见有人说太子殿下在施粥。 她从太子殿下手下领了一碗粥,太子殿下长得真好看啊。 他见到她的脸色不对,还关切地问她有没有事。 她摇头,迷迷糊糊地离开了施粥的地方。 她喝完粥,终于勉强清醒了一点,却没想到,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她快走不动了,身子越来越沉。 最后,她倒在了一座破庙门口,眼里看着的是太子殿下施粥的地方。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大家都躲雨去了。 她也好想躲雨。 可惜好像不行了。 …… 金昭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她感到脸上很湿润,便抬起手擦拭掉眼角的泪。 她哭了吗?为什么。 她才想起来自己并非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她不是这个人。 可是这个人容貌和自己相差无几,她原以为自己真的这么好运气地回来了。 原来不是的,她回来了,是因为这具身体的主人离开了人世。 因此,那不是梦,那是她的过去。 那是,这个女子的一生。金昭宁突然很心疼,这个女子竟然连一个正经的名字都不曾拥有。 她试图躺下接着睡觉,却发现就算自己闭上眼也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看了看窗外蒙蒙亮的天空,索性坐起来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出去。 金昭宁漫无目的地走在东宫里。 已经有外院的丫鬟小厮起来了,他们洒扫着院子,忙里忙外。 有几人看见她,知道她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态度变得谄媚地招呼着她。 她突然觉得这里变得好陌生,这地方也从来没有这么大过。 金昭宁总觉得心中很气闷,可是又不知道缘由。 从前,她总是被父母保护在丞相府,幸福安乐地长大,虽说结局不怎么样,但是也算是过得不错了,可是方才做的梦和她之前见到的那些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她什么都做不了,保护不了自己的父母,帮不了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东宫大门口。 她想要出去转转,却又觉得等会儿谢清毓知道她不见了恐怕不妥,于是她又折返回去。 这时候,一双粗糙有力的手从背后握住她的双肩。 “毛丫头,为娘找你找得好苦啊!”声音带着哭腔。 第16章 第 16 章 金昭宁转身看过去,是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妇女,她的发髻散乱,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起先也不以为意,以为是谁认错人了,正想说话,却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这张脸,她梦见过。 是这具身体的娘亲! “你……”金昭宁震惊地说不出话。 中年妇女也没有想听她说话的意思,便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毛丫头,你怎么穿着家丁的衣服?” “我就说我们毛丫头命好吧,听说你现在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事,月银指定少不了吧。” 中年妇女期许的目光落在金昭宁的身上,她突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最终,她吐出一口气,平静地对那中年妇女说道:“你、你认错人了。” 这就是毛丫头从始至终都相信的娘亲,她一路上经历的艰难险阻叫金昭宁一个旁观者都动容不已,她的娘亲却是见到她的第一面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曾说出口。 真是不值,真是个傻子。 金昭宁在心中苦涩地说。 她转身欲走,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回去。 她来不及惊呼,就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 接着,她就看见了毛丫头所谓的的父亲。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眼皮太沉了。 她最后看到的是毛丫头母亲脸上平静的表情。 中年男人对毛丫头的母亲说道:“你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把人带走不就是了。” 毛丫头的母亲小声嘟囔着:“我这不是把她引过来让你们好动手嘛。” …… 二人带着金昭宁离开后,温世誉缓缓从院子里踏出来。 他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后转身。 谢清毓起床后,打开门没有见到意料之中的笑颜,他原以为是自己昨日对徐沁心的反常的态度。 他觉得金昭宁应该是生气了。 于是他转身去金昭宁的屋子外面。 他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今朝先生?” 他屡次敲门都没有得到回应,正在他想要推门进去却又顾忌男女之别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殿下,您找今朝先生吗?” 谢清毓转过身,看见温世誉站在院子里看着他。 谢清毓没有说话,反而尴尬地背过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孤找她有事。” “她不在屋里。”温世誉对他说道。 谢清毓问温世誉道:“那她去哪里了?” 温世誉陈述道:“属下只是方才在院子里看见过她,并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谢清毓又说道:“那就算了,温先生吃过早膳了吗?要不和孤一起?” 温世誉闻言笑了笑,而后拒绝道:“属下方才吃过了,真是不巧啊殿下。” “竟然敢拒绝殿下的意思,你小子今日莫不是中了邪?”浦方关好门出现在谢清毓身边,他边走边笑着对浦方玩笑似的说着。 浦方闻言笑了笑,又对谢清毓拱手说道:“还请殿下见谅。” 谢清毓站在石阶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温世誉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但是转念一想,温世誉平日里老实本分,怎么可能会挑衅自己呢。 “无碍,温先生,你去忙吧。” 温世誉听完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谢清毓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总觉得,今日的温世誉不太一样。 “真跟中邪了一样。” 浦方看着谢清毓在看温世誉的背影,疑惑地嘟囔说了句。 “行了,走吧。”谢清毓往前边走边对浦方说着。 …… 金昭宁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脸上笑得讨好的毛丫头的父母,还有一群不认识的人。 她想说话,才发现自己被一块布塞住了嘴,手脚也被麻绳死死地捆住了。 “大人,这人我们也给你们带来了,那银子……”毛丫头的母亲看到她醒了,便急切地对一个人说道。 那个被他称为大人的男子嫌恶地挥挥手,说了句:“去库房领吧。” 闻言,他们没有丝毫留恋,毛丫头的亲人快步离开了。 金昭宁本来还想让他们念在亲人一场,能够放过她。 结果他们根本对她就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她拼了命地呼唤,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别叫了,你父母本就是把你卖给我们了,为了找到你,本大爷还多花了几十两银子呢。” 金昭宁不再出声,她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放她了。 她得想办法。 那人继续说道:“温小姐果然料事如神,这丫头竟然真的在太子身边。” 温小姐?是谁?是她认识的那个吗?可是她们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自己? “行了,既然还活得好好的,那就该去献礼了。”那个大人看着金昭宁笑了笑说道。 献礼是什么?金昭宁什么都听不明白。 “来人,把她带下去洗干净,换身衣裳,我们该办正事了。” 那人说完,就有一群侍女冲了进来。 她们带着她离开了那个房间。 …… “去哪里了,为何一整日都不见人?”谢清毓喃喃着。 “殿下,你在说什么?”浦方站在一边问他道。 谢清毓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他继续看着手中的册子。 她定然是生气了,待她回来定然要好好跟她解释解释 一个小厮敲了敲书房的门,“殿下。” 浦方冲外面说道:“进来吧。” 那个小厮推门进来,对谢清毓行了个礼,而后双手奉上一张请帖说道:“殿下,宥王府送来了一张请帖。” 宥王,谢清咎,三皇子,宠妃所出,平日里嚣张蛮横,更是瞧不上谢清毓,两人从无交集。 不知道他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给他送请帖。 谢清毓侧头对浦方使了个眼色,他会意,上前一步将那请帖接过来。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浦方对那个小厮说道。 小厮点点头,行礼说道:“小的告退。” 谢清毓看到小厮将门关上。 谢清毓自言自语道:“宥王?他怎么突然想起孤来了。” 这个节点,他也不想横生事端。 “行了,浦方,你去一趟宥王府,就说孤有事去不了。” 浦方点点头,知道谢清毓和三皇子关系从小就不好,因此他也很好奇这次这个三皇子怎么会突然这么主动地送请帖来东宫,于是他便说道:“殿下,难道您就不想看看他说的什么吗?” “若你想看就自己看吧。”谢清毓点破浦方的心思说道。 浦方点点头,说了声好嘞,然后就打开了那个请帖。 浦方看完请帖,而后对谢清毓说道:“殿下,这上面的写的意思好像是想后日请您去他的生辰宴。” 谢清毓听到这个,想了想,好像确真到了谢清咎的生辰了。 “不去。” “你去寻些合适的物件替我送过去就行了。” 浦方听到谢清毓的话,行了个礼,道了声是就离开了。 谢清毓看着浦方离开的背影,捂住胸口,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异常不安。 谢清毓起身转了转花瓶,往书房里的密室走去。 他笑着看着墙上的那副画像,喃喃道:“夫人,你回来了,对吗?她就是你,对吗?” 谢清毓看向旁边那些祭拜的东西,说道:“那这些东西还是不要再摆在这里了,你看见该不开心了。” 他收拾了许久,终于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了,他把它们装在一个袋子里,准备拿出去的时候,一开门就看到了一脸笑得明媚欢乐的徐沁心。 “徐姑娘?”他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还不忘将那个袋子放在一边。 谢清毓正想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就看到了徐沁心的贴身侍女身边站着的温世誉。 温世誉站出来,对他说道:“殿下,徐姑娘今日是特意来向您道谢的,方才她在门口被拦了下来,属下刚好知道您在书房,就将她带来了。” 见谢清毓半天没有说话,他又继续迟疑地说道:“您……不会怪属下吧?” 谢清毓摇摇头,对他说道:“没事,那温先生,您就先下去吧。” 温世誉点点头,对他行了个礼,而后就转身离开了。 谢清毓看着温世誉的背影愣神。 “殿下,是臣女叨扰了,殿下若是觉得不自在,臣女现在就可以离开。” 徐沁心柔弱的声音在谢清毓的耳边响起。 他回过神,对徐沁心摇摇头,而后说道:“无碍,徐姑娘,你先进来吧。” 说完,他就侧过身,示意徐沁心进来。 徐沁心点点头,而后就进了谢清毓的书房,她的贴身侍女也跟着进去了。 谢清毓命人给徐沁心倒了一杯茶和端来了一些糕点,他对她做了个手势,让她品尝。 他又说道:“徐姑娘,孤已经说过了,孤只是恰好将你送回去,你也不必特意前来。” 徐沁心摇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臣女初到上京城,这城中人多杂乱,若不是殿下出手相救,那臣女今日就不知会身处何处了。” 说完,她又唤了身边的贴身侍女一声,小年听见后就说了声是,随即就拿出来一卷书画。 徐沁心从小年手中接过那卷字画,而后对谢清毓温声说道:“殿下,臣女知道您喜欢字画,这是臣女寻的大师亲笔,喜欢吗?” 第17章 第 17 章 徐沁心花重金买了字画,带着字画想要走的时候,那个神神叨叨的大师对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姑娘,凡事莫强求。” 徐沁心转过身,对他笑得如同春风细雨,说出来的话却有一股莫名的寒意。 “若我,偏要呢?” …… 徐沁心说这话时看起来轻松不已,谢清毓也对她点点头,而后说道:“多谢徐姑娘好意,只不过它实在是过于贵重,还请徐姑娘带回去吧。” 徐沁心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殿下,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若是殿下不想要,叫人扔了便是。” 说完这句话,徐沁心便对小年说道:“殿下,臣女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徐沁心站起来,对小年说道:“小年,我们回去吧。” 谢清毓点点头,看着她们离开了。 徐沁心也是铁了心要送他东西,他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他打开那副字画,上面写着的是,“康健安乐,生生世世”。 他卷好那副字画,心里默默地想,得找时候还给她,还要和她说清楚。 …… 出去的时候,小年好奇地问徐沁心,“小姐,您为什么不和殿下多说说话?” 徐沁心却对小年说道:“不用我说,待到殿下打开那副字画,他自然会知道,那副字画的份量。” 她们走到一处院子里,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 小年疑惑地对徐沁心说道:“奇怪,明明来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啊?怎么这么静?” 徐沁心正想说应当是她们走错路了,正欲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了温世誉的声音。 “徐沁心,金昭宁在哪里?” 小年气愤地质问温世誉道:“你这人好生无礼,谁允许你这么直呼温府大小姐名讳的?” 温世誉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打算回答她的话。 “小年,你去外面等我。”徐沁心对小年说道。 小年看了徐沁心一眼,虽然她不知道为何要让她出去,却也还是听话地走出去等着了。 二人看着小年走远了才开始谈话。 温世誉仍旧问道:“我再问你一遍,金昭宁呢?” 徐沁心笑了笑,说道:“你喜欢她?” 他没说话。 “你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吗?”徐沁心又说道。 温世誉答非所问地急切地说道:“你们不是说,只要我不插手,就会把她还给我吗?” 徐沁心轻笑一声,对温世誉说道:“还给你?她从来就不是你的,何来还你一说?” “你骗我?!”温世誉终于反应过来,他暴怒地喝斥一声。 “骗你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样?”徐沁心挑衅似的说了一句。 温世誉上前一步,他抬起手,却又被徐沁心拉回现实,“这里可是东宫,你主子的天下,你若是敢动我分毫,怕是再也见不到金昭宁一根手指头。” “你还是这么好骗,不过,还是谢谢你没阻挠他们做正事。” 徐沁心拍了拍温世誉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而后说道:“你好好在这里做你的伴读吧,此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斗不过我的,永远都斗不过。” …… 说完这句话,徐沁心扬长而去。 温世誉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温世誉和徐沁心本是一个县里的,还多少有些沾亲带故。 徐沁心和那个商队头领在酒楼谋划这件事情的时候,恰好被想去找徐沁心叙旧的温世誉听见了。 温世誉打听到徐沁心在酒楼里,本来兴冲冲地去找她想要知道永安县如今变得怎么样了,却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为了让他保密,徐沁心说事成之后金昭宁归他,闻言,他就决定不再阻拦了。 …… 商队头领发现毛丫头跑了之后一直在寻找,但是没有找到,徐沁心找到他们,告诉了他们她的计划。 毛丫头的父母就这样来到了上京城,去抓如今那个在太子身边做事的毛丫头。 “对不起,为什么会这样?”温世誉坐在石阶上,懊悔地自言自语道。 浦方刚好把替谢清毓把宥王的生辰礼选好,回来就看到温世誉独自一人一脸愁容地坐在院子里。 “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了?”浦方边向温世誉走过去边问道。 温世誉抬起头,看着浦方,一字一顿地说道:“浦兄,今朝贤弟不见了。” 浦方听到他说的这句话,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再问一遍道:“你,你说什么?” 温世誉站起身,说道:“今朝贤弟好像不见了,我今日一整日都没有看到她,哪里都找不到她。” 浦方想了想,仍旧不相信地对温世誉说道:“你瞎说什么呢?今朝先生好好地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能走丢不成?” 温世誉几乎是颤抖着声音说道:“真的,浦方兄,快带人去找找吧,我求你了。” 浦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温世誉说道:“此事应当告知殿下,得到殿下的应允,我们才能派人去找她。” “快来不及了。”温世誉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离开了。 他们不找,那他便自己去找。 浦方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而后转身去了谢清毓的书房。 谢清毓把密室里祭拜的物品全部都收起来了,一回来就看到站在书房门口的浦方。 “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谢清毓疑惑地问他道。 听到声音,浦方有些紧张地回过头看着谢清毓,而后行了个礼,说道:“属下有一事禀告。” 谢清毓踏进书房,对他说道:“进来说吧。” 浦方跟着走了进去。 他站在谢清毓的书案前,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万一是假的,那岂不是让他往后在殿下面前都没了可信之意。 “说吧。”谢清毓催促他道。 “属下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不知该不该劳烦殿下。”浦方行礼说道。 谢清毓说道:“无碍,说说看。” “启禀殿下,温先生说,今朝先生失踪了。”浦方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口道。 谢清毓闻言,不禁失态地说了一声:“你说的可是真的?” 浦方点点头,说道:“属下也是方才听到温先生说的,不过想想,今日确实没有见到过今朝先生的身影。” “快,命人去找!”谢清毓站起身,慌张地说道。 浦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点点头说了句好。 后来,他们问到了早上看见金昭宁出去的小厮和侍女。 “他们说,看见今朝先生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看到过了。”浦方在谢清毓身边汇报着情况。 谢清毓正在思量着什么,并没有回答浦方的话,他现在那一众小厮侍女面前的石阶上,抬头望着远处。 浦方见他没有回话,便说道:“殿下,属下觉得,今朝先生会不会是,跑了?” 谢清毓终于侧头看了浦方一眼,满是质疑地说道:“跑?为何要跑?” “她不会不辞而别的。”他自己也不确定这话对不对,却还是喃喃自语地说着。 她为何要离开自己,难道是因为看到了他对其他女子好,所以生气了吗? 谢清毓去了金昭宁平日里住的屋子,屋里整洁温暖,可是她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少,不像是收拾东西提前准备好要离开了的。 倒像是匆匆离开的。 他觉得,她应该不会是自己离开的,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人。 对,他怎么早没有想到呢?他懊恼地捂住脸。 待在他的身边,本就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情。 “浦方。”浦方本一直在门外等着,听到谢清毓在叫他,便忙不迭地进来了。 他边向谢清毓走过来边问道:“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谢清毓侧过脸,看着浦方,坚定地说道:“一定要找到她。” 第18章 第 18 章 宥王府。 金昭宁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 她发现换上了一身漂亮的白色衣裙,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戴上了繁复的发饰。 她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就是她吗?这还是她吗? 恍惚间,她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 “行了,别看了,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那商队头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金昭宁看到他,急切地站起来对他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谁知,那头领听完她说的话只是轻笑一声道:“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 金昭宁坚定地看着他点点头。 “若我想要的东西你能给我,你的父母何必将你卖给我呢?”他轻嗤一声说道。 金昭宁愣住原地,对啊,她又忘了,她这一世,是毛丫头,谁被家人用来换银子的物件罢了。 金昭宁看着门外。 “别看了,他们早就走了。” 商队头领知道她在看她的父母,便将这残忍的事实告诉她道。 “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银子,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只要你肯放了我。”金昭宁商量着跟头领说道。 头领看了她一眼,她以为他要同意时,却见到他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群侍女和嬷嬷看到他的眼色,便上前按住金昭宁,给她嘴里塞了一块布,双手和双脚都被束缚住。 她呜呜咽咽地被众人架着离开。 金昭宁转过头看着那个头领。 那人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银子?你给的银子恐怕还比不上这宥王府一星半点。” 金昭宁被她们关在一个房间里,还锁上了门。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艰难地在门口发出声音,希望能够引起过路人的注意,却没想到引来的只是门外两个守门的嬷嬷的斥骂。 “叫什么叫,安静点,这么好的机会,你若是利用好了,说不定还能一步登天,别不知好歹!” 金昭宁听到这话,真的安静了下来,门外的两人就以为她也是想明白了,便自顾自议论了起来。 一人说道:“宥王殿下明日生辰,听说陛下都要来呢。” 另一人说道:“陛下最是喜爱这个儿子,定然是要来的。” 起先说话那人诶了一声,而后说道:“听说那太子殿下好像事务繁忙,明日都抽不开身呢。” 另一人哼了一声,说道:“皇帝都要来,太子敢不来?依我看,他就是不想见到宥王罢了。” “为何?”一人疑惑道。 “你不知道?” “这太子殿下,不过就是一个空壳罢了,皇帝还是最喜欢的宥王,所以太子定然是不喜欢宥王的。” 金昭宁听到这些,终于知道了自己原来在宥王府,可是她和宥王无冤无仇,为何他们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究竟是谁,她分明一直都是以男子身份在外面生活的,为何这么轻易就被这里的人识破了身份。 还有毛丫头的父母为何可以这么准确地找到她,又这么顺利地全身而退。 那个商队头领口中的徐姑娘是不是她想的那个?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错综复杂,心绪难平。 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要跑出去。 她呜呜咽咽地尽力发出声音引起门外两个人的注意。 终于,她们听不下去了她的声音,便用钥匙打开了门,说道:“吵什么吵?” 金昭宁向她们示意道摘下塞在自己口中的布。 她们摘下塞住她口中的布问道:“怎么了?” “请你们行行好,能否让我去如个厕?”金昭宁急切地对她们说道。 二人听完金昭宁的话面面相觑。 金昭宁见她们的动作,便又说道:“他说要你们看着我,但也没说连一个茅房都不能去啊。” 金昭宁为了打消她们的疑虑,便说道:“二位嬷嬷难不成害怕我跑了?我就是一介弱女子,怎么会斗得过你们二位呢?若你们实在是不放心,那便跟着我好了。” 其中一个人听完她的话,上前给她松了绑,然后提醒道:“你不准耍什么小心思,若是敢跑,可要仔细你的皮。” 金昭宁点点头,一脸乖顺地摇摇头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嬷嬷放心吧。” 金昭宁被松了绑,终于松了口气,她微不可察地勾勾唇,正准备离开,后面的嬷嬷叫住她。 那嬷嬷打量着她说道:“等等。” 金昭宁疑惑地转过身看着她,听见她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金昭宁僵硬地笑了笑,勉强地说道:“行。” 她走在前面,一个嬷嬷跟在她后面。 终于到了茅房,嬷嬷停下脚步,对金昭宁说道:“行了,你快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金昭宁点点头,悻悻地走了进去。 一进去,金昭宁就收起了笑容,她看着四周,没有一个可以跑出去的地方。 终于,她发现这个茅房还有另一个出口。 她蹑手蹑脚地顺着那个方向急促地往前。 终于看到了那茅房后面的矮墙下面有一个不大的洞口,她将那些堵住洞口的石头和杂草除去,转头看见那个嬷嬷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她猫着身子,生怕下一秒嬷嬷就转过来发现了她,所幸并没有。 她从那个洞口爬过去,她不知道哪个洞口通向哪里,但她只要现在可以离开这里就行了。 她艰难地爬出来了,还不忘将那洞口再次掩藏起来。 金昭宁看到面前是一个湖,湖边种着许多树,树叶随着微风的吹动而发出沙沙的声音,有些乘着风飘飘扬扬地落在湖中和湖边。 可她现在无心赏景,她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金昭宁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里难道不是在宥王府里吗?为何一个人都没有,她顺利地有些惶恐。 害怕有陷阱,所以她的脚步更加急促起来。 走了不久,还听见了似有若无的琴音从前面传来。 她停下脚步,想要换一个方向,可是换方向只能原路返回,她若是折返回去,大概率会遇到那嬷嬷领着一大群人正在找她。 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蹑手蹑脚地继续往前。 金昭宁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亭子,亭子里的景象看不真切。 但现在能够肯定的是,那琴音应当是从那亭子里传来的。 当她靠近时,琴音戛然而止。 她停在一棵树后面。 过了许久,没有动静。 金昭宁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突然传来了一句质问的声音。 “你是谁?”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双眼缚着白布的白衣男子站在不远处。 …… 闭着眼睛弹琴? 这个怪癖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出来,那就是宥王,谢清咎。 于是她低着头,撒谎道:“奴婢是误闯进来的的,扰了殿下清净,奴婢自会去领罚,还请殿下继续,奴婢告退。” 说完,她便转过身匆匆离开了。 谢清咎取下蒙着眼睛的布条,看着金昭宁略显慌张的背影,不由得笑出了声。 终于,又见面了啊,金姑娘。 …… 金昭宁发现这宥王府的地形真是绕极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又绕了回来。 一群人从那个洞口看到了金昭宁。 有人急切地想要喝住她,却没想到,金昭宁听到后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他们翻越围墙,气急败坏地想要追上来。 有人在后面低声劝告道:“那边可是宥王府的禁地,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有人恨铁不成钢地对那人说道:“你个没用的东西,要是她跑了,我们的银子就没了。” 于是众人还是跑去了那边。 金昭宁漫无目的地拼命往前跑,却还是不敌他们人多势众。 很快金昭宁就被他们抓住了,那商队头领匆匆赶来,一上来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金昭宁被两个嬷嬷反押着手,只能对他怒目而视。 “你还敢瞪我?本大爷看你是活腻了!你这样的烈性子,想来宥王殿下也不会看上,倒不如本大爷自己享用。” “来人,把她带去本大爷的那儿。”商队头领用他那恶心的眼神在金昭宁身上游离。 她别过头,警告他道:“若你今日敢动我,日后必有你苦头吃。” 可那商队头领听完之后非但不怕,反而还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哦?是吗?那本大爷便等着。” 说完,他就对押着金昭宁的人挥挥手说道:“带走!” “慢着。” 第19章 第 19 章 众人正准备离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不怒自威的男声。 众人联想到这宥王府的主人,纷纷都不禁汗颜地转过头。 金昭宁率先看到他,她方才对他也只是匆匆一瞥,如今看到他自己披上了白色大麾,一张脸上没有表情,肤色和身上的白色大麾相差无几,他抬起眼,与她四目相对,那是一双极其勾人的狐狸眼。 不知怎的,谢清咎竟突然对金昭宁勾了勾唇,她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 谢清咎缓缓地朝他们走过来。 他站在那商队头领面前,轻飘飘地说道:“吵死了。” 商队头领低着头,恭敬地对他说道:“殿下,是奴才们扰了殿下清净,奴才们该死,这就离开。” 说完,他就对众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对谢清咎行了个礼也准备退下了。 “你的确该死。”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那商队头领反应,就有一个侍卫从远处疾步过来,他毫不费力地抬起手掐住那商队头领的脖子,而后一歪,那商队头领嘴角流下一股血,再没了动静。 侍卫嫌恶地松开手,那商队头领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看到商队头领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众人被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押着金昭宁的两人也大惊失色地朝谢清咎跪下了。 金昭宁站在他们之中,看起来显眼至极。 他们二人正对站着。 …… 金昭宁看着他,这时候,她才想起上一世关于谢清咎的传闻。 他是宠妃之子没错,但这只是后话,他的母妃只是这几年才渐渐开始得宠的,谢清咎小时候可不是什么锦衣玉食的三皇子。 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和母亲一起进宫去见皇后孙莲,孙莲想和丞相夫人单独谈话,就命人带她出去玩。 她去了后花园,看到了被二皇子和五公主领着一众宫人欺负的谢清咎,他是个不服输的主,和二皇子扭打在一起,没人帮他,他被太监压制住,二皇子气急败坏地把他推进了湖里。 她记得,那是初春。 湖上的冰面刚刚化开,湖水冰冷刺骨。 金昭宁眼看着他冻得意识模糊却还拼命地想要往上爬,她上前去想要帮忙,却被跟在身边的皇后的人拦住。 许久,五公主觉得无趣,抱了抱手炉,说了声太冷了,便转身离开了。 二皇子见到五公主走了,顿时也觉得没了意思,也跟着离开了。 皇后的人也想要带金昭宁离开,常年生活在宫中,这些事情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帮什么忙,只能冷眼旁观。 金昭宁本被皇后的人拉着手,转身准备离开。 她看见在水里扑腾的人好似突然没了力气,一动不动地浮在湖面上。 她管不了这么多,一股脑地就冲了下去,其实她也不会水,但她知道,她若是掉了下去,定然会有人来救她,那时候她只要紧紧地抓住谢清咎,那么他也就能得救了。 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子,她从来没有浸过如此冰冷刺骨的水,在她冻得呛水快要晕死过去的时候,还好她还记得要抓住谢清咎。 最后他们二人都被救了上来。 …… 可是待到金昭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丞相府里了。 再后来,谢清咎的母妃渐渐得宠,自然没人提起那段过往。 谢清咎长大后,更是变得嚣张乖戾,跋扈非常。 传闻他喜欢蒙着眼睛弹琴。 …… 金昭宁上一世见到过一次。 那是她和谢清毓要成婚的前几日,也是在宥王府的这个所谓的禁地之中。 她被人领着到了门口,小厮守在门口,示意她只能自己进来了。 她越往前走,就听见了越发清晰的琴音和女子的欢笑声。 很快,她就看到了一个蒙着眼睛坐着弹琴的白衣男子和一个身着轻纱的娇俏女子。 那女子坐在他的旁边,亲昵地趴在他的腿上。 她急忙转过头,准备离开,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金姑娘,别来无恙。”谢清咎温声地对她说道。 金昭宁问他为何要将自己叫来这里,他就只是说祝她一生喜乐,顺遂无虞。 她道了谢,匆匆往回赶,却不经意间瞥见那女子和自己的眉眼有些许相似。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也没太在意。 …… “初次见面,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谢清咎对金昭宁笑着说道,就像是看不见面前那个咽了气的商队头领和跪了一地的人。 金昭宁僵硬地回答他道:“你叫我今朝就可以了,闻名的闻,仁义的仁。” 她觉得谢清咎应该是不认识自己,便就再次开口对他说道:“请问,殿下能否让小女子离开这里,我是被他们抓来这里的。” 谢清咎闻言,仍旧笑着点点头道:“当然。” 金昭宁却觉得谢清咎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听到可以离开,她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向他行了礼,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来都来了,明日是本王的生辰,不妨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 这句话从身后传来,金昭宁脚步一顿,转过身对他摇摇头说道:“不了,殿下,小女子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谢清咎惋惜地点点头:“既如此,那本王也不好再留姑娘了。” 金昭宁点点头欲走。 谢清咎身边的那个侍卫突然上前拦住金昭宁的去路说道:“姑娘,王府里今日进了盗贼,任何人不得出入,您恐怕,还要再留一日。” 金昭宁转过头,见谢清咎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金昭宁算是知道了,她今日是离不开这宥王府了,不知道谢清毓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有没有找过她。 “殿下,放过奴才吧。” …… 那群方才还在金昭宁面前耀武扬威的奴才们顿时没了气势,匍匐在谢清毓的面前,想让他饶过自己一命。 谢清毓看了金昭宁一眼,对她说道:“今朝姑娘,既然是他们对你做出了不敬之事,那就由你来决定他们的生死吧。” 跪着的嬷嬷闻言便爬到金昭宁的面前,扯着她的裙摆哀求道:“姑娘,求您发发慈悲,放过我们吧。” 金昭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谢清毓取出侍卫身上的一把长剑,而后利落地将那嬷嬷拉住金昭宁裙摆的双手砍.掉了。 鲜红的血液溅在她的裙摆上。 金昭宁震惊地愣在原地,只听见那嬷嬷的痛苦的惨叫声和其他人的尖叫声。 “别用你的脏手碰她。”他平静地收起剑,对那发出惨叫的嬷嬷说道。 “吓到你了吗,今朝姑娘?”谢清咎关切地询问她道。 金昭宁愣在原地,半晌才摇摇头。 对于谢清咎的举止,她早有耳闻,可是如今真真正正地处在这样的境地之中,她又不得不装得若无其事。 “那便好,你想好怎么处置他们了吗?”谢清咎见她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便又追问她道。 金昭宁没有说话。 谢清咎便对身边的侍卫说道:“一个都别留。” 侍卫恭敬地行了礼。 金昭宁听到这句话,来不及多做思考,便迈上前一步握住谢清咎的手臂说道:“我想好了,别杀他们!” 谢清咎却只能看到她握住自己手臂的双手,他僵硬地点点头,说道:“好。” 金昭宁看到谢清咎看着自己握住他的手,便急忙收回手。 “把他们发买了吧。”谢清咎也转过头对侍卫轻声道。 “今朝姑娘,你的衣服脏了。”谢清咎指着她裙摆上的血迹说道。 见金昭宁没有回答,他便又说道:“我带你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金昭宁点点头,只能跟着他走。 见到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谢清咎满意地勾勾唇。 他终于把她找回来了。 … 上一世,他听到丞相一家被满门抄斩时,正在江南,他已经决意要放手,让她拥有幸福。 却没想到,他刚到江南,就听到了丞相满门灭门的消息。 而谢清毓那个废物,根本就没有任何能保护好她的力量,反而还想和她葬在一起。 他才不会让谢清毓得逞。 他夜以继日地赶回上京城,将谢清毓的尸身扔在乱葬岗,将丞相满门的尸身厚葬了。 而金昭宁的尸身,被他葬在了他的王府。 他手握重权,皇帝死了,他又顺利继位,他将孙莲关起来,他知道孙莲的野心,但是他惯不喜欢多管闲事,谢清毓那个蠢货,被利用还不自知。 谢清咎见孙莲也没有伤害金昭宁的意思,便也一直没有动作。 孙莲被他逼疯了,她也知道谢清咎为何这么疯.癫,最后,她说出了引魂之术,只要找到和金昭宁容貌相同之人,或是有血缘之人,就可以利用他们的身体,当做盛装金昭宁魂魄的器皿。 自从他知道自己喜欢金昭宁,但金昭宁却不喜欢他之后,他就开始到处寻找和金昭宁容貌相似之人,有时候是眼睛,有时候是嘴巴,只要长得和她有丝毫相似,他都会把那个女子抢到自己的身边来。 所以听到皇后的这个方法,他将自己已经封为嫔妃的那些女子毫不犹豫地弄死,然后请了专门的巫师引魂,但都以失败告终,最后,由于他举国搜罗长得和金昭宁相似的女子,又荒于政事,整个国家就这么被敌国攻破了。 他到死都没有见到金昭宁回来,被他害死的无辜女子不计其数。 他失望地自尽了。 但不知为何,他死后,竟然发现自己重来了一回。 他这次不打算再坐以待毙,就算是有婚约又如何,他一定会把她抢过来。 第20章 第 20 章 可是却没想到,她在一世却没有活过三岁。 于是他又开始近乎疯狂地到处暗中寻找和金昭宁容貌相似的女子,又开始引魂之术。 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雨,他梦见了金昭宁对他说自己回来了。 …… 可是一醒来,却什么都没有。 属下告诉他,从边关小镇回来的商队带回来一个和金昭宁长得极像的一个姑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听完高兴极了,却没想到还没等到她到上京城,她就跑了。 他多方探查,才知道这一世,原来金昭宁三岁的时候去踏青,不小心滑进池子里,淹死了。 找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 … 没有人知道,三岁的金昭宁被冲到河下游,被一个老稳婆捡到了。 老稳婆来自边关,没有孩子,想要养一个孩子在身边,好给自己养老送终,那孩子还不记事儿却懂事极了,却没想到被邻居看上了,他们杀了稳婆,把那小姑娘养在自己的家里,当一个免费的苦力。 谢清咎派人四处搜寻她的下落,觉得毛丫头是最有希望成功的器皿。 正在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时候,一个叫徐沁心的姑娘找到了他,徐沁心和金昭宁的行为举止也有几分相像,容貌却决然不像。 谢清咎一看就知道她在刻意模仿金昭宁,他在心中冷嗤。 赝品就是赝品。 她说她知道毛丫头在哪儿,还说她如今已经不是毛丫头了。 她告诉他,毛丫头就是金昭宁。 徐沁心要他保密她来过,谢清咎问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她只是说:“各取所需罢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这引魂之术做成功的,但是只要她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好,这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 这已经是金昭宁离开东宫的第二日了,她不知道谢清毓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踪。 金昭宁这副心事重重地走在谢清咎身后,谢清咎关切地问道:“今朝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她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谢清咎笑了笑,停下脚步,说道:“到了。” 金昭宁闻言也停下脚步,抬头看去,面前是一处院子的大门入口,匾额上面刻着“留月轩”三个字。 “这是我的院子,姑娘若是不嫌弃,今日就暂且先在这里住下吧。”谢清咎转头对金昭宁说道。 金昭宁摇摇头说道:“不嫌弃不嫌弃,只不过,您把您的院子让给我了,那您住哪里?还是随便让小的住一间客房就行了。” 金昭宁说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她听到谢清咎疑惑地问道:“小的?” …… 谢清咎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狰狞起来,不管他再怎么掩饰。 金昭宁赶忙解释道:“之前在官家府里当过差,习惯了。” “习惯了?”谢清咎轻笑一声。 他没有想到,在自己心尖上的人,在谢清毓那里,竟然就是个下人的命。 他一想到金昭宁会在谢清毓面前自称小的,卑微讨好,他就觉得心里郁闷极了。 但他一见到金昭宁真实存在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一时间又觉得她只要好好地在这里,就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他又重新勾了勾唇,对金昭宁温柔地说道:“今朝姑娘,你就安心住下,我还有别的院子,你不必如此拘谨。” 金昭宁闻言只能点点头,笑了笑对他说道:“那,小……”她顿了顿,又说道:“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清咎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他上前一步推开门,转过头对金昭宁询问道:“今朝姑娘,要不要进来看看?” 金昭宁看了眼里面,而后对谢清咎点点头。 …… 二人走进院子里面,院子中间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边种着盛开的花,那条鹅卵石小路在一个花架下。 金昭宁说,那上面种着葡萄。 这个季节,葡萄架上只有一片绿叶。 但是这仍旧让金昭宁眼前一亮,这很像她自己的院子。 谢清咎看到金昭宁惊喜的表情,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好像很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 他一回来,从开始寻找和金昭宁相似的女子那天开始就在建这个院落,为的就是有一天金昭宁回来时,可以安心地住下。 他上一世买通金昭宁院子里的侍女画下了她的院子。 每个角落,每个细节,都要画得清清楚楚。 他也以为自己是疯了,但是没想到,他还能重来一回,重新为她建造一个这样熟悉的地方。 “今朝姑娘,怎么不走了?”谢清咎明知故问地说道。 金昭宁语气里有些不可置信,她看着他说道:“这里很好。” “很好。”她往前一步,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谢清咎不语,只是走在前面,然后带着笑意对她说道:“进来看看吧。” 谢清咎进了屋里,金昭宁诡异地发现这里的陈列和她上一世的闺房一模一样。 金昭宁站在门口,竟一时不敢踏进去。 她身子的反应比脑子快,她转过身,想要离开这里。 “今朝姑娘。” 谢清咎叫住她。 金昭宁僵硬地转过身,看着谢清咎一脸无辜地问自己。 “你不喜欢这里吗?” _ 东宫。 谢清毓站在大门口,听着来往的侍卫回禀消息。 浦方走过来,对石阶上面的谢清毓行了个礼。 “殿下,还是没有找到。” 谢清毓极轻地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呢。” 金昭宁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他几乎把整个东宫都翻遍了,却连她的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终于,有一个小厮跑出来,他跪在谢清毓的面前说道:“殿下,小的见到今朝先生昨日一早就出去了。” 谢清毓急切地问他:“那为什么问你们的时候你不说?” 那小厮底气不足地说道:“小的是怕今朝先生出了什么事儿,牵连到小的。” “那为何现在又敢说了?!”谢清毓声音里难得有些愠怒。 “小的有线索,只要殿下能够放过小的这次。” 谢清毓看了浦方一眼。 浦方也不知道这个小厮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这时候一个侍卫上前来对谢清毓行礼说道:“殿下,他偷了东西,正要被拉出去发卖呢。” 见谢清毓没有反应,那侍卫拖着那个小厮就要走。 小厮一边挣扎一边对谢清毓说道:“求殿下给小的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殿下,求您了!” 终于,其他的侍卫也来帮忙要拖走那个小厮。 “等等。”谢清毓终于说话。 侍卫放开小厮,谢清毓对他说道:“你最好说的是有用的话。” 小厮赶忙跪下对谢清毓说道:“小的向殿下保证,小的所言句句属实。” “行了,起来说吧。”谢清毓说道。 “是。”那小厮站起来。 “昨日小的在院里扫雪,看到今朝先生独自一人魂不守舍地出去,小的恰好要去外面买点东西,就想让今朝先生带给小的。” “却没想到,今朝先生走得很快,小的放下东西,就不见人影了,于是小的就追出去了,然后就看见了有两个人将今朝先生带走了。” “两个人?”谢清毓疑惑地说道。 小厮以为谢清毓不相信,便又急切地说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就是两个人,是一对夫妇!” “两个人……”谢清毓看向远处。 “浦方,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谢清毓对浦方说道。 浦方行礼道了声是,就离开了。 谢清毓对侍卫做了个手势,然后是说道:“不必发卖他了,即日起,将他逐出东宫。” 小厮跪下,对谢清毓行了个礼,感激地说道:“谢殿下。” 谢清毓转身想要回书房去,一阵马蹄声传来。 谢清毓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骑着马的女子正在往这里赶来。 是程与嫣,她看见谢清毓在看自己,便对他笑了笑。 谢清毓不做停留往回走。 马上的人见到他要回去了,便下了马,她叫住他。 “清毓,你等等我,我有事和你说。” 跟着程与嫣的侍女和小厮们姗姗来迟,其中一人牵着马儿。 一行人站在门口。 程与嫣觉得这东宫大门真是热闹极了。 “清毓,门口怎么这么多人,发生了何事?”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他道。 “程姑娘,孤还有事,你还是回去吧。”谢清毓停下脚步,对程与嫣说道,说完,他又往前走。 程与嫣不满地停下脚步哼了一声,随后又跟上,她边走边说:“清毓,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从家里出来找你,你竟然就要赶我回去。” “那程姑娘有什么事,说完就请回吧。” “程姑娘,孤说过很多次了,你别这么叫我,对你我都不好。” 不多时就到了书房,谢清毓推开书房的门,转身对程与嫣说道。 程与嫣不满地说道:“你都不让我进去坐坐?我就喜欢这么叫你,我看谁敢说闲话。” 谢清毓叹了口气,说道:“程姑娘,孤今日很忙,你若无事,你就回去吧。” 程与嫣说道:“好吧……” “诶,我今日怎么没看到浦方,你怎么一个人?”她又疑惑地看着四周说道。 “程姑娘……”谢清毓无可奈何地说了句欲言又止的话,而后推开门进了书房。 程与嫣终于如愿跟着谢清毓进了他的书房,她坐在谢清毓旁边的椅子上,而后说道:“你知道吗,宥王殿下明日要在府上举办生辰宴。” 谢清毓不语,程与嫣看他的样子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了。 她又悄声说道:“我还听说,他这次的生辰宴,还要宣布一件大事。” 谢清毓不关心这些琐事,继续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程与嫣也觉得无趣了,泄了气般把手放在膝上说道:“我听说,他要娶王妃了。” 这下谢清毓总算是有了反应。 “王妃?” 程与嫣听见他回答了自己,然后又重新点燃了兴致说道:“对啊对啊,我听说这个王妃还是凭空出现的呢。” “能得到宥王殿下青睐的女子,不知是何等的风采。”程与嫣说道。 程与嫣除了谢清毓,其他的人都不怎么关心,她只知道宥王最能得到皇帝喜爱,但不知道他秉性暴戾。 “凭空出现?”谢清毓重复着这几个字。 他心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而后低声自语道:“看来,我还真得去他的生辰宴凑个热闹了。” 第21章 第 21 章 宥王府一片喜气,谢清毓坐在不远处的马车中纠结许久,最后还是下了车,面上是违心的笑容,往宥王府的方向走去。 他同其他宾客一起进去,院子里人来人往,一时之间,谢清毓不知道往哪里去,浦方似乎是看出来了谢清毓的心思,在他后面说道:“殿下,属下似乎看到温先生了。” 谢清毓的思绪被拉回,他问道:“他在哪儿?” 温世誉这两日无故失踪,据浦方所说是为了去寻找金昭宁,而且他也是第一个知道金昭宁失踪的人,实在可疑。 但是浦方指着那个方向的时候,却发现温世誉早已没了踪影。 “诶,人呢?”浦方疑惑地挠挠头。 谢清毓叹息一声,负手道:“罢了,找今朝先生要紧。” 浦方点点头。 待到宴席开始的时候,谢清咎才缓缓出现,谢清毓在台下落座,二人相互远远地颔首。 在谢清毓的记忆中,他这个哥哥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自己,做事情总是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敌意,因此,他也不怎么和他接触。 他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谢清咎很快就离开了,留下众宾客。 皇帝和皇后虽然没有亲自来,但是也送来了生辰礼物。 谢清毓食之无味地将这宴席吃了几口便要离开,浦方见到也赶忙起身跟上。 另一边。 温世誉打听到金昭宁有可能会在宥王府出现,他好不容易混进来,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他跟着谢清咎到了一处后院,那后院的装饰也是好生奇怪。 但是他顾不上那么多,跟着谢清咎就进去了。 没曾想他一进去屋子,却没有看到谢清咎的身影,反而是那扇门,不知道被谁拉上了,最后紧紧关闭。 温世誉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中了计,他不停地拍着门,说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无人理会。 “放我出去……” 突然之间,大门突然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温世誉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从外面进来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又缓缓进来一个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便是如今风头正盛的三皇子谢清咎。 他不问缘由,只是说道:“拖出去,杀了吧。” 谢清咎懒得问温世誉跟着自己的原因,对身边的两个侍卫吩咐道。 两个侍卫对他恭敬地点头行礼,之后拖着温世誉就要出去。 温世誉心下一惊,慌张地求饶道:“殿下,放过小的吧,殿下!” 谢清咎对于这些话早就充耳不闻,他无所谓地提步准备离开。 温世誉觉得自己还没有找到金昭宁,还不能死,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还是要试一试。 “殿下,我是太子殿下的人!” 听到这句话,谢清咎终于抬起头看着他。 两个侍卫的动作也停下,只听见温世誉跪在地上,说道:“殿下,小的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太子?那个废物?”谢清咎轻蔑又不可置信地笑了笑。 见到终于有句话引起了谢清咎的注意,温世誉咽了咽口水说道:“属下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属下今日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王府的。” “他叫你来干什么?”谢清咎看着他问道。 “这个……”温世誉思量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理由。 …… “把他关起来。”谢清咎对那两个侍卫说道,说完他就离开了。 两个侍卫行了礼,就毫不留情地把温世誉往后面拖了过去。 谢清咎留了一个背影给温世誉就离开了。 温世誉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清毓到处看了看这宥王府,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能原路返回了。 他回到宴席的时候发现谢清咎出来了。 谢清咎看见了谢清毓,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谢清毓心中感觉有些不妙,他转身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想一声尖锐的声音传来。 “陛下驾到!”众人听到这个都齐齐回头。 他们一众人恭敬地转身朝着门外的方向躬身行礼。 谢清毓也只好恭敬地朝着皇帝行礼。 皇帝和皇后笑着走进来,听见众人说道:“臣等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陛下!” …… 皇帝第一眼便见到了谢清毓,他正想走过来和谢清毓寒暄两句,却没想到其他人先他一步,挡住了路。 公主和皇子们蜂拥而上,佣在皇帝面前。 一个俏生生模样的粉衣少女对皇帝开口道:“父王,您怎么才来?遥儿还以为您不来三哥哥的生辰宴了呢。” 五公主谢清遥,性格嚣张跋扈,最是会撒娇讨好,深得皇帝喜欢。 她还能若无其事地来参加谢清咎的生辰宴,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皇帝哈哈一笑,对她说道:“朕这不是来了?” “父皇,您上次说的要去看音儿的画都还没来呢。”一个小一些的女孩子对皇帝说道。 说完,她还状似无意地掩面咳了咳。 这是六公主谢音儿。 她身子娇弱,常年深居简出,只不过皇帝只有两个女儿,时常关照她。 谢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皇帝甚是喜欢,总是去鉴赏她的作品。 皇帝看到她,疑惑地问道:“音儿,你怎么也来了,你这身子,不在宫里好好养着,出来再受了凉。” 谢音儿摇摇头说道:“谢父皇关心,音儿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况且,这是三哥哥的生辰宴,音儿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不来呢?” 说完,她咳了咳又继续道:“音儿也想出来凑凑热闹,一个人待久了也甚是无趣。” 她说完这句话,眼中的光芒暗淡了几分。 谢音儿的生母在几年前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死了。 谢音儿也是在她的生母死后才得到皇帝的注意的。 后来,她就一个人住在她的生母住的宫殿里,平日里,除了贴身服侍的宫婢,没有几个说的上话的,皇帝也只是偶尔来看看她。 宫中的奴才不敢怠慢谢音儿,也不敢和她多说话,毕竟都知道,多说多错。 谢音儿不是谢清遥那样活泼的性子,想要皇帝怎么对自己另眼相待应该都是痴心妄想。 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二皇子谢清远和五公主谢清遥乃是同一母妃所出,二人都是张扬的性子,藏不住情绪。 谢清远骄傲自大,仗着自己和将军出去打过几场胜仗就忘乎所以。 其实每次出去,他都躲在军营里,美其名曰,观战之后好做出下一步的对策。 骁勇善战的将军领着他打了胜仗,他却把军功占了大半,下面的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谁叫人家生来便是皇室的人呢。 谢清毓见状想要离开,却被人叫住了,“四弟,怎么父皇在这里,你也不过来说几句话?”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 谢清咎竟然会这么亲切地称呼自己,这让他觉得有几分荒谬。 但他只能无法反抗地转过身,脸上换上违心的笑容,对谢清咎说道:“三哥。” 在他的心里,他的大哥只有谢清风一个。 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其他的,甚至称不上是他的哥哥。 谢清远和谢清遥转头看过来看见了谢清毓,谢清远将头转到一边,根本不屑于过来看他一眼,谢清遥眼底的轻蔑之意不以言表。 倒是谢音儿恭敬地朝谢清毓喊了声:“四哥哥。” 谢清毓诧异地朝她微微颔首。 谢清毓很少见到这个六妹妹,只是听说她体弱多病,常年在宫中养身子。 他也没有想到过,这个妹妹虽不亲近,却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厌恶自己。 皇帝看到他的几个孩子相处地甚好,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行了,大家也别围着朕了,各自玩自己的去吧,别因为朕在这里就不自在了。” 大家闻言都自觉地朝皇帝行礼后就散开了,最后只剩下谢清咎和站在不远处的谢清毓。 说完,他又对谢清咎说道:“咎儿,你这次的生辰礼,想要什么啊?” 听到这个,终于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说话了:“咎儿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这个生辰过了就二十二了,怕是耽搁不得了。” 皇后说这个话也只是照例催催,没想过谢清咎会做出什么顺心的举动或是顺耳的话。 换做寻常,谢清咎都会找理由搪塞过去,或者是直接置之不理。 没想到这次,谢清咎一反常态地保持了沉默,但也没有安静多久。 谢清咎正要回答,却又顿住话头,挑衅般地看了一眼谢清毓。 “儿臣的确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他对皇后拱拱手,恭敬地继续道:“多谢母后关心。” 而后,他又转头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的确有一个想要的生辰礼,就是不知道父皇肯不肯给儿臣这个机会。” 皇帝听完一脸茫然,“你这孩子,你素来要什么朕不会给你?如今倒还跟朕卖起关子来了。” “说吧,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谢清咎笑了笑,拱手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想要娶一女子为王妃!” 皇帝和皇后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都瞬间僵住。 “你……你说什么?”皇帝竟然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父皇,儿臣说过了,想要娶一女子为王妃,只是她不过是一平民女子,并无什么高贵显赫的身份。” “这……”皇帝闻言,犹豫不决。 “那有什么不好,只要是我咎儿喜欢的,哪管什么身份,娶了便是。”一个轻柔大方的女声响起。 随之响起的,还有一个尖利的通报声,“鹂妃娘娘到!” 鹂妃,谢清咎的生身母亲,如今圣宠正浓的妃子。 第22章 第 22 章 鹂妃,从冷宫里面出来重新得到皇帝宠爱的妃子,这需要何等手段,不言而喻。 在后宫里,能够与皇后分庭抗礼之人,也只有鹂妃了。 偏偏鹂妃这时候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清冷女子,任凭皇帝怎么亲近纵容,也一直是淡淡的。 没有人知道,她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重蒙圣宠的。 今日是谢清咎的生辰,分明皇帝一早就破例让鹂妃和自己一同来,可是鹂妃偏偏就是不答应。 没有想到,这下,她竟然自己来了。 可是就算是她没有听自己的话,皇帝也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笑着看向门外,脸上一脸期待。 皇后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 皇后不喜欢鹂妃,她本来只是觉得自己只要坐稳了皇后之位,那就随便皇上喜欢哪个宫女妃嫔都不关她的事。 可是偏偏是这个已经被打入冷宫几乎没有翻身机会的鹂妃。 听闻皇上给她什么她都不满意,难道要让皇帝把她的皇后之位送到她的面前她就满意了吗? 于是她看着他们琴瑟和鸣,恩爱不疑,默默换上了一套疏离的笑容。 “鹂妃,你怎么来了?”皇后问鹂妃道。 鹂妃看了她一眼,然后福了福身,笑了笑对她说道:“妾身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笑了,妾身孩子的生辰宴,妾身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来?” “哼,是啊,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来呢?”皇后阴阳怪气地说完了这句话,转头看向了皇帝。 自古以来,就没有嫔妃自己随意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道理。 她倒是想要看看皇帝究竟会怎么做。 可是皇帝却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是笑着向鹂妃走过去。 简直是太荒谬了! 皇后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刚地看着皇帝说道:“皇上,妾身还有事,就先行回宫了。” 皇帝也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对皇后点点头。 皇后看了一眼谢清毓,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谢清毓对着她的背影行礼,说道:“儿臣恭送母后。” 谢清毓原本也想要找借口离开,可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最好的离开的机会,况且,他总觉得,今日会有一件大事发生。 皇帝走过去亲密熟稔地拦住鹂妃的腰,可是鹂妃并未理会他,自顾自地走到了谢清咎的面前说道:“咎儿,你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跟母妃说说看。” 谢清咎撒娇似的对鹂妃说道:“母妃,儿臣觉得,您定然会喜欢她的。” “你就别打岔了,快带出来给母妃瞧瞧,如今人可在你的府上?”鹂妃笑着对谢清咎说道。 谢清咎点点头,对鹂妃说道:“她就在儿臣的府上呢,不过她面子薄,可能无法面见这么多人。” “没事,她在哪儿,你带母妃去看看。”鹂妃好脾气地说着。 谢清咎似乎下了好一会儿的决心才说道:“行,那就委屈父皇母妃了,请一同跟儿臣来吧。” 谢清毓眼看着谢清咎和皇帝鹂妃越走越远,心中越发焦急,不知道谢清咎口中的人究竟是不是金昭宁,若不是还好,倘若真是的话。 谢清咎已经向皇帝请旨赐婚,天子一言九鼎,那样可就麻烦了。 脚下的动作比脑子反应地快,谢清毓早就疾步上前拦住谢清咎,谢清咎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可是谢清毓分明看到谢清咎的眼中似乎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谢清毓看到的他的眼神后,心中的第一想法便是,谢清咎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是谢清咎并没有先开口,他就是等着谢清毓说第一句话。 谢清毓僵硬地笑了笑,对谢清咎说道:“三哥,孤也想见见这位女子。” 他原本以为谢清咎会和他周旋一会儿,却没想到,谢清咎很爽快地笑着说道:“好啊。” 好像求之不得。 谢清咎就是想要看到谢清毓痛不欲生地表情,他就是想要知道,谢清毓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要嫁给别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他也不知道谢清毓究竟知不知道金昭宁是女子,也不知道谢清毓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一个未婚妻。 谢清咎不知道谢清毓是重来一世,谢清毓也不知道谢清咎也重来了一世。 两个人就这么暗自较劲着,最后几人一起走到了一个院子。 刚一进去,谢清毓就觉得这地方眼熟至极,进去一看,果然,和他想得一模一样。 这不就是金昭宁在丞相府中的院子吗? 他惊异的眼神落在谢清咎眼中,谢清咎满意地不着痕迹地勾勾唇。 别着急啊,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呢,太子殿下。 谢清毓眼睁睁地看着这地方越来越熟悉,甚至可以说是和前世金昭宁的院子一模一样,他不敢想象,金昭宁极其有可能就在这里。 她若是真的在这里,那他要怎么做,他要怎么做才能救她。 谢清咎身边的小厮将门推开了,里面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场景。 金昭宁坐在屋子里,微笑地看着进来的众人,见到有人进来,她还礼貌地站了起来。 金昭宁穿着一身白色长裙,扎着温婉的发髻,这个模样和谢清毓记忆中日思夜想的人相重合。 这就是金昭宁,他没有认错! 可是为什么,她会甘愿在这里,在这个她从前都没有接触过的宥王府里落落大方地坐着? 谢清咎看着谢清毓的脸色越发难看,自己的心情便好了几分。 他微笑着对皇帝和鹂妃说道:“父皇,母妃,这就是儿臣想娶的女子。” 鹂妃听完谢清咎说的话,上前一把握住金昭宁的手问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金昭宁目视前方,笑着说道:“回娘娘的话,民女名叫今朝,闻名的闻,仁义的仁。” 鹂妃听完,又笑着说道:“今朝,这个名字好啊。” 皇帝也说:“这个名字好听,我看你这孩子也是个端庄的,若是你和咎儿两情相悦,我们做父母的,当然不会反对了。” 说完,皇帝还看了一眼鹂妃,鹂妃这次终于对他笑了笑,皇帝像是得到了什么赏赐,赶忙接着对谢清咎说道:“咎儿,你当真喜欢这个姑娘?” 谢清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道:“是的,父皇,儿臣这一生,非她不娶。” “那你呢,今朝姑娘,你也喜欢咎儿吗?”皇帝又转头问金昭宁道。 金昭宁闻言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谢清毓站在门口,一时之间竟然迈不动腿,他一只脚越过门槛,另一只脚还在门外。 他算什么呢? “他没有这个显赫高贵的身份,你也喜欢他,想要嫁给他吗?”皇帝又追问金昭宁道。 金昭宁点点头说道:“是的,陛下,即使宥王殿下没有高贵的身份,民女也还是会和他在一起。” 说完,她又继续道:“民女和殿下,两情相悦。” 听到这话,谢清毓终于攒足了力气冲过去,站在金昭宁的面前质问她道:“你们是真的,两情相悦吗?” 金昭宁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人,她觉得他莫名的有些熟悉,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的。”她对他点头,坚定地说道。 谢清咎赶紧走过去推开谢清毓说道:“四弟,你这是做什么?你吓到她了。” 说完,谢清咎又转过身双手握住金昭宁的肩,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吓到你?” 金昭宁疑惑地看了一眼谢清毓,而后对谢清咎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谢清咎松了一口气。 他又转头对谢清毓说道:“四弟,你想干什么?” 谢清毓全然不理谢清咎的质问,只是盯着金昭宁,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假装的痕迹。 但是并没有。 但是他们不过分开两日,怎么会就马上换了性子? “行了,清毓,你先出去吧,既然已经见过了,就走吧。”皇帝愠怒地对谢清毓说道。 谢清毓退后一步,看着面前陌生的场景。 太可笑了,他一直就是一个局外人。 他再往后退了一步,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之前与金昭宁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们一起去灯会,一起去打雪仗,一起去参加宴会,他们去诗会。 还有这一世初见时,她明明自己也有点害怕,但是后来还是带着他一起藏了起来,还有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聪明。 …… 这些点点滴滴,难道都是假的吗? 谢清毓最后试探地出声道:“宁儿……”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 金昭宁抬起头,他们目光相撞。 谢清毓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对她说:“你还记得我,对不对?” 没等到金昭宁回答,谢清咎就不留情面地挡在了他们二人之间。 谢清咎面色严肃地说道:“四弟,你今日怎的还没喝酒就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依本王看,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来人。” 不一会儿,外面就来了两个强壮的侍卫。 “把太子殿下送回去,他应当是方才偷喝了酒,就不再留他了。”谢清咎说完,这两个侍卫就拖着他往外走。 皇帝想要出声制止,却看到鹂妃正在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也就没干预,只是说了声:“那清毓,你回去好生歇息。” 谢清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他挣开了两个侍卫的束缚,冲到皇帝的面前说道:“父皇,她是儿臣的……”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现在的关系。 “她这两日失踪了,儿臣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您不能让她嫁给三哥!” 鹂妃听完谢清毓说的话,哼了一声说道:“左不过是一个奴才,我咎儿看得上,也是福分,再说了,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成全一对有情人,岂不是一桩美事?” “对啊,爱妃说得有理。” 第23章 第 23 章 “四弟,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她是你府中的奴才,嫁给我,身份地位都不同了,享福之事,你怎么不愿意让她来?” “难道,让她留在你那里给你端茶倒水,就是对她好了吗?”谢清咎说话的语调平缓,却字字诛心。 谢清毓竟然无言以对。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谢清咎护着金昭宁的模样,金昭宁也没有排斥,只是安静地站在谢清咎的身后。 “你对她做了什么?”谢清毓看出不对劲,问谢清咎道。 谢清咎却不明所以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四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做没做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要带她走!”说完,谢清毓就上前握住金昭宁的手,想要牵着她离开。 “够了!”一声怒斥传来。 皇帝看着谢清毓说道:“皇后还说你是最懂事的一个孩子,朕事事都放心交由你去办,没想到,如今,你竟然要为了一个女子,让你们兄弟反目吗?” 谢清毓听到这个,终于忍不住冷嗤一声:“兄弟?” “皇室里,那里来的兄弟,他们又何曾当我是兄弟,父皇你又何曾当我是你的儿子!?” “朕看你真是疯了!”皇帝震怒道。 “来人!把太子带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 接着就有人将谢清毓带走了,谢清毓紧紧握住金昭宁的手,最后还是被谢清咎强行分开。 金昭宁看着谢清毓离开,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她和三皇子谢清咎两情相悦,互定终身,今天就是谢清咎的生辰,他要借这个机会向皇帝请旨赐婚。 他们很相爱,他说。 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样?吓到你了吗?”谢清咎温柔地询问声传来。 金昭宁被拉回现实,她对谢清咎摇摇头说道:“没有,只不过,我似乎记得太子殿下。” 谢清咎听完,脸上的笑容一顿,然后恢复正常说道:“你当然记得他啊,你原是在他的府中当值的,若不是我前些日子将你从他的府上讨了来,你如今恐怕都还在他身边受苦呢。” “可是……” 金昭宁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谢清咎说道:“没什么,别多想了。” 说完,谢清咎还亲昵地揉了揉金昭宁的头。 鹂妃笑着说:“看到你们这恩爱的模样,本宫也就放心了。” 说完,鹂妃又转头对皇帝说道:“陛下,你就准了咎儿这门婚事吧。” 皇帝听到鹂妃对自己说出这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道:“既然爱妃说好,那定然是极好的,既如此,朕就准了。” “多谢父皇!”谢清咎激动地对皇帝说道。 皇帝说道:“行了,你们好好准备吧,选个好日子,就成婚吧。” “陛下,妾身也累了,就先回宫了。”鹂妃对皇帝说道。 皇帝见鹂妃要走,也跟着要走,“那朕陪你回去吧。” “陛下,不必了。”鹂妃对皇帝说道。 “没事,正好朕也乏了,宫中事务繁忙,朕还有许多折子……” 鹂妃还是没有拗过皇帝,皇帝最后还是跟着鹂妃离开了。 最后,这里只剩下谢清咎和金昭宁。 金昭宁说道:“殿下,您不必管我,快回席上去吧,您这位主角都不在,那成什么样子?” “没事,本王就想在这里,一直和你在一起。”谢清咎说道。 金昭宁觉得这是谢清咎糊弄自己的话,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也并没有生气的感觉。 她对自己这位所谓的心上人并没有半点记忆。 她曾一度以为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可是这里的环境又是那么熟悉。 她想这些东西想多了便会头痛欲裂,渐渐地,她也不再去想了。 “那你好好地在这里休息,等会儿要是无聊了就在院子里转转,要是饿了就叫人去厨房给你送吃的来……”谢清咎絮絮叨叨个不停。 金昭宁笑着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谢清咎看着金昭宁笑着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去抱住她,然后闭着眼睛幸福地说道:“我希望我们能够一直这样。” 金昭宁不懂他的意思,只是附和似的点点头。 好一会儿,谢清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金昭宁说道:“好了,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好。”金昭宁笑着对他说道。 谢清咎放心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谢清咎转身看着关上的门,他定定地看着那道门,似乎想要透过门,看到里面的那个人。 隔着门,里面的场景看不真切,但是依稀能够看出来那道白色的身影,她起身往床榻边走过去。 看不见了。 …… 谢清咎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他看着这个院子里的一切,不知道金昭宁究竟还有哪里不满意,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好好地待在自己身边。 他不明白。 昨日,金昭宁意识到不对劲想要转身离开,却没有想到谢清咎将她迷晕,而后喂了她喝了一种会渐渐神志不清,失去记忆的药。 他要她只能依附自己而活。 他要她永远都离不开自己。 …… 谢清咎若无其事地回了宴席,宣布了自己即将要迎娶王妃的事情,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道贺。 谢清遥听完,小声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竟然会看上这个怪胎。” 小时候竟然没有直接淹死他,还让他翻身了,变成了这样一个身份尊贵,无人可欺的王爷。 谢清咎听到了。 谢清远小声地提醒谢清遥:“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得罪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清遥撇撇嘴,说道:“我说得这么小声,他怎么可能听到,而且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给我们添麻烦了,我可不想到时候为了你还要去他这小子面前装孙子。”谢清远又说道。 谢清遥却不甚理解地说道:“哥哥,你战功赫赫,怕他做什么?” 谢清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跟你我就说不着!” – “二哥,五妹妹,不知,你们在说什么,竟然说得如此起劲,为何不说出来,让本王也跟着听听?” 谢清咎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谢清遥被吓了一跳说到:“三哥哥?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你在说什么,妹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 “哦,是么?想来也应当是本王听错了。”谢清咎满不在乎地说道。 谢清遥和谢清远的母亲是晋妃,母族实力雄厚,与皇后甚至可以平分秋色。 因此从小,人人都要给谢清遥和谢清远几分薄面。 小时候的谢清咎不怕他们,所以被他们欺负,推进湖里。 现在的他,依旧不怕他们,但他不会再任人欺负了。 谢清咎对谢清远说道:“今日是本王的生辰,都说生辰宴寿星最大,不知道我想在二哥这里讨个生辰礼,二哥同不同意?” 谢清远舒了口气,大方地说道:“三弟,你要什么尽管说就是,本王也不是什么小家子气之人,但凡是本王有的,你拿去便是!” 但谢清咎却只是笑了笑说道:“二哥,本王没有说清楚,本王想要的,不是什么东西,是想让二哥陪本王去玩场游戏。” 谢清远似乎是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疑惑地说道:“什……什么游戏?” 谢清咎笑了笑说道:“别担心,二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游戏,就是听闻二哥战功累累,正巧,本王最近习了箭术,正愁没有人陪本王练习,二哥定然胆大,能否陪本王练一练?” 这里的大臣宾客都很多,众人听到动静,都过来看热闹了。 谢清远看到这么多人,也不好拂了谢清咎的面子,更不能在他们面前露了怯。 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自己的战功都是假的,那他日后在朝堂上,在军营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处呢? 他沉思了许久,直到谢清遥小声地提醒他:“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赶紧答应他啊!” 谢清远听到谢清遥的声音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对谢清咎说道:“好啊,求之不得。” 不多时,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散开了,给他们留出了一处空地。 谢清咎让谢清远头上顶着一个果子,他要从远处将箭射过来,须得射中那个果子,不过他说自己才开始学习箭术,就算是射偏了,也无人会责怪他。 谢清远将果子顶在头上,还在嚣张地对谢清咎说着:“你这些都是小把戏,本王就勉为其难陪你玩玩儿!” 一个小厮站在一边,手里分别那些弓箭和箭矢,还有一个小厮,手中那些一条白色的布条。 他拿过白布条,然后才想起来似的说道:“对了大哥,忘记告诉你了,本王喜欢蒙着眼睛射箭。” 谢清远听完,有几分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不是说你才学么?怎么就敢蒙着眼睛射了,难道你是故意想要伤本王?” 谢清咎却没有要改的意思,缓缓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二哥,本王说了,这是本王的习惯。” “哥哥,别怕他!”偏偏谢清遥这时候过来对谢清远打气说道。 谢清远看了谢清遥一眼,最后下定决心对谢清咎说道:“行吧,本王看在你是本王弟弟的份上,就陪你练练。” “那便开始吧,二哥。”谢清咎将白布条缚在眼上,接过弓箭和箭矢,拉弓。 动作一气呵成。 “你小子给本王有点准头!”谢清远提醒道。 “二哥,你可别乱动。” 说完,一支箭矢飞快地冲谢清远射过去。 所有人都看见,这支箭,不是冲着谢清咎头上的那个果子去的。 是冲着他的脖颈! 谢清咎想要杀了他! 谢清远往一边闪了一下,可是最后,那支箭还是擦过他的脖颈,一条血痕立即显露了出来。 果子掉在地上,碎成几块。 “谢清咎,你就是故意的!”谢清远摸到了自己脖子上的血对谢清咎气急败坏地说道。 “故意的?为何?”谢清咎对谢清远说道。 谢清远又说道:“你就是公报私仇你!” “哦,我报什么仇?”谢清咎继续疑惑地说道。 “就是……” “哥哥!”谢清远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谢清遥打断了。 谢清远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带着谢清遥就要走。 “我们回去!看来,这个生辰宴根本就不欢迎我们。” 谢清咎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谢清远和谢清遥走得又急又快。 谢清咎看着他们急促离开的背影,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第24章 第 24 章 谢清遥见自己哥哥竟然如此胆小怕事,不免得出声讽刺道:“哥哥,你竟然怕他?他有什么好怕的?” “我看你就是整日无所事事把脑子玩坏了!你知不知道外界传言谢清咎如今有多可怕?他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吗?”谢清远心有余悸地对谢清遥说道。 “你别怕他,哥哥,我们有母妃父皇呢?难不成他还真的会对我们做什么?”谢清遥仍旧不怕死般地说道。 谢清远又说道:“你难道没有看到方才他对我做了什么吗?若不是我躲了一点,你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我呢?” 谢清遥停了下来,身后的侍女也停下了。 谢清远疑惑地回头问她:“又怎么了?” 谁知道谢清遥竟然心疼地对谢清远说道:“哥哥,你疼不疼?都流血了。” 谢清远怔了怔,心软下来,语气也不禁柔和了起来,“没事,不疼,回去吧。” “我以后不招惹他就是了。”谢清遥又小声地嘀咕着。 谢清远点头,然后往前走了。 谢清遥也跟了上去。 …… 谢清遥说道:“我都饿了,来一趟连口饭都没有吃到。” “想吃什么?回去让人给你做。”谢清远问谢清遥道。 – 谢清咎让众人散开吃饭去了,他也去了。 谢清毓回了东宫,他心中很难过。 想到刚刚见到的金昭宁,那个陌生的模样,就像从来都不记得他。 可是还好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她还是抬头了。 谢清咎一定对她做了什么,他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可是现在不行,白日目标太明显了。 等到晚上,他就去宥王府把金昭宁救回来。 终于,天黑了。 谢清毓叫上浦方,让他在宥王府墙根下等着,自己和他里应外合,他对于救出金昭宁势在必得。 金昭宁正要睡觉了,却没想到谢清咎来了,谢清咎喝了些酒,有些迷糊,但是却还是记得她的名字。 “宁儿,我终于可以跟你在一起了。”谢清咎看到金昭宁一开门,就抱着她说道。 金昭宁记得,今日谢清咎说了许多次这句话,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他们以前没有在一起吗? 但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问他,应该也问不出个缘由出来。 “你喝醉了。”她艰难地把他扶到了床榻上去。 “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杯茶。”金昭宁对谢清咎说道。 谢清咎异常乖巧地看着她点点头。 金昭宁很快给他倒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她别扭地站在他的面前将杯子递过去:“你把这个喝了吧。” 谢清咎却没有动作,倚在床边就这么看着她。 金昭宁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之前她也这样过,只是床榻上看着她的那个人不是谢清咎,是另外一个人。 可是是谁呢,她想不起来了。 她的头忽然有些疼,手中的茶杯险些落到地上。 “你怎么了?”谢清咎好像清醒了过来,他扶着她坐下,然后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头有些疼…”金昭宁说道。 谢清咎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道:“是想起什么了吗?” 金昭宁也并没有隐瞒,她对他点点头,“刚才那个场景,我好像经历过,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谢清咎对她说的就是她和他曾经很相爱,只是后来他为了把她带出来,她受了伤,丢了记忆,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谢清咎笑了笑说道:“那个人就是我啊,我曾经受伤,就是你偷偷来照顾我的。” “我还说,我一定要让你到我身边来,这样你就不用这样偷偷摸摸地了。” 金昭宁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行了,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谢清咎对金昭宁说道。 金昭宁对他点点头。 谢清咎关上门,离开了留月轩。 谢清毓藏在月色里,从窗边出现,刚才的一切,他都听见了。 他想起了他那次受伤她别扭地照顾自己,固执又克制。 他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她原来是失去了记忆,可是她还是要想起来自己。 谢清毓敲了敲门,金昭宁已经灭了蜡烛,她狐疑地出声道:“谁呀?” 谢清毓之所以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敲门,是因为这个留月轩没有照顾金昭宁的侍女和小厮。 谢清毓没有回答,反而继续敲门。 她知道这个地方,除了谢清咎就没有人来,谢清咎刚刚才走,不会又来,而且他来了也会说话。 “你是谁?我要睡了,请明日再来吧。”金昭宁对外面的人说道。 “我是来带你走的。”谢清毓终于说道。 金昭宁站起来走到门口对外面的人说道:“走?走哪去?” 谢清毓也上前一步,对里面的人说道:“我来带你回家。” “回家?”金昭宁更加疑惑了。 “我的家?” 谢清毓见金昭宁终于有了要开门的势头,便继续道:“我就是来带你回家的。” “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金昭宁又问道。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谢清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金昭宁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我……” “我受过伤,有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受伤?”谢清毓疑惑地问道。 金昭宁说道:“你快回去吧,我不会开门的,今日我就当你没来过,若是被殿下发现了,你定然会有大麻烦的。” 说完金昭宁就转过身准备去睡觉。 “等等。”谢清毓伸出手说道。 金昭宁闻言当真停下了。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身份么?我告诉你以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走。”谢清毓说道。 “好,你说吧。”金昭宁打开了门。 看见谢清毓身着一身夜行衣,她有些吃惊地说道:“怎么是你!” 谢清毓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我能够见到你就心满意足了。” 金昭宁也不再勉强,说道:“那好吧,你说吧。” 谢清毓斟酌地开口道:“你可能会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你说吧。”金昭宁站在门前,就这么看着他。 屋里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只有月光照在二人身上,不知是不是谢清毓的错觉,他觉得今日的月光十分地亮。 月光洒在金昭宁的身上,她的身上亮亮的,眼睛也亮亮的。 谢清毓愣了愣,然后说道:“你原本是丞相府的千金,但是后来因为意外重来了一世,变成一个普通百姓,后来成了太子的幕僚,也就是我的幕僚。” “你为了做事方便,女扮男装混在我们之中。后来,你所谓的家人将你抓了出来,然后我就在这里见到了你,我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金昭宁听完一脸不可置信,“这简直太荒谬了!” “是真的,我就知道你应该不会相信,若是你自己不想起来,我说再多也只是徒劳。”谢清毓轻声说道。 “早点休息吧,等你想起来,我再带你回去。” 说完了这句话谢清毓就转身想要离开。 他明明一开始想的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带她离开宥王府,可是当他看到她的时候,他又忽然不知道怎么才能带走她了,他要让她自己自愿回来自己身边。 若是想不起来的话,谢清咎对她也算是一片痴心,当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等等。”金昭宁看着谢清毓的背影出声道。 谢清毓转过身,他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叫住自己。 “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谢清毓眸光一闪,他故意隐去了自己和她上一世有婚约的事情,却没想到她竟然自己问起来了。 他也不相隐瞒:“我们有过婚约,并且差一点就要成婚了。” 金昭宁又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她说道:“为何你说的这些,我全部都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谢清毓对她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谢清咎抹去了你的记忆。” 金昭宁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我全部都没有印象,我无法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谢清毓苦涩地对她笑了笑,说道:“那你好好休息。” 金昭宁没有回应,反而利落地关上了门。 只剩下谢清毓愣在原地。 金昭宁只是反手背靠着门,她摇摇头,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谢清毓失魂落魄地出现在浦方的面前,浦方看到谢清毓,赶忙走过去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说完,他又往后面看了看,问道:“今朝先生呢,您不是说他在这里,还要把她带回来吗?” “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谢清毓说完还自嘲似的笑了笑。 “我们回去吧。” 浦方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对了,你去帮我找几个人。”谢清毓又对浦方说道。 浦方点点头。 浦方又说道:“殿下,您怎么像是醉了似的?” 谢清毓苦涩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们今日怎么都说我像喝醉了一样。” “我倒是希望我是喝醉了。”他兀自嘀咕着。 醉了的人可以沉浸在美梦里,梦里什么都有,想见的人,想要的生活,什么都有。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真是可怜。 他对自己说。 …… 金昭宁见了谢清毓,心中也有一股似乎他们早就认识的错觉,可是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和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有牵扯。 可是他刚刚竟然告诉自己,她本人丞相府的嫡女千金,还和他有过婚约,差一点就可以成婚了,那为什么没有成婚呢? 难道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她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 而且若是她现在的身份又不是丞相府千金了,那是为什么?他刚刚说重来一回,难道她重生了吗? 这个想法何其荒谬! 就算是她重生了,他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应当是没有人会相信的,除非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所以,难道他也重生了吗? 越想越荒谬,金昭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我究竟是谁?”她不禁喃喃自语道。 第25章 第 25 章 金昭宁睡在床上,前世今生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恍惚进入了自己的回忆,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记忆中的一切。 她小小的一个,坐在丞相府的院子里,那年冬天下了雪,金昭宁坐在雪里堆雪人,堆的正起劲儿,小侍女忧心忡忡地过来劝她回屋子里去,可是她摇摇头,再也不理。 再后来,一个温婉的女子出现了,她站在一边看着她,然后佯装嗔怪地笑了笑,金昭宁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可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金昭宁想要走过去看清楚她,却没想那个女子径直向院子里的那个小孩子走过去。 “宁宁,天冷,快别玩了。”女子边走过去边温声对那个女孩儿劝告道。 女孩儿看到女子,便站起来冲着那个女子跑过去,最后说道:“阿娘,你看我堆的雪人,好看吗?” 女子竟然还真的认真地看了看那个雪人,最后评价道:“这个雪人看起来跟我的宁宁一样可爱呢。” 小女孩儿听完,一脸惊喜地说道:“真的吗?” 她眼睛亮亮的。 女子点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了,阿娘什么时候骗过我的宁宁?” “阿娘……”金昭宁轻声呢喃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 “你是我的阿娘?”她看着面前那个女子问道。 可惜女子看不到她。 还不等金昭宁继续追问下去,面前的场景又变了一个。 一个穿着绿罗裙的窈窕少女带着一个面色僵硬的少年在街上肆无忌惮地四处闲逛。 少年对少女轻声说道:“丞相大人要是知道你又出来了肯定会生气罚你的。” 少女不以为意地转过身看着他说道:“若是你不说,父亲肯定不会知道,所以,你别说不就好了。” 少年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不经意之间对上了少女清丽的眸子,竟然一时语塞了。 少女却难得见到少年乱了分寸的模样,一时之间心情大好,她歪了歪头离他更近一点,说道:“你怎么了?” 少年别过头,不自然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定然不会说出去的。” “那就好,谢谢你啊,清毓。”少女笑着说完,又转头去了前边的市集。 少年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勾了勾唇。 金昭宁近乎透明地站在一边,她看着面前熟悉的少年。 “清毓……” 那时候,他看着她的背影,会在想什么呢? 她似乎想起来了,这个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她好像把他忘了。 她朝他走过去,少年似乎有所察觉,往这边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有看见。 之后就小跑着去追前面的少女了。 她来不及追过去,面前的环境又变了一个,那是她要嫁给谢清毓的前一个晚上。 她高兴地睡不着,房里的蜡烛一直亮着,她隔了一阵便起身去试试那套婚服,她满心期待着要嫁给自己钟意的少年郎。 她一遍又一遍地照镜子,想象着明日谢清毓见到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她越想越睡不着,却没想到比明天先来的是一群不速之客。 …… 一群卫兵粗暴地撞开了丞相府的大门,随后一大群人蜂拥而入,一下子就将院子团团围住,丞相府上下百余口人全部都被赶到了院子里。 领头的将军将手中的圣旨装模作样地念了念,说丞相大人涉嫌谋逆,丞相府上下都要缉拿入狱。 丞相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女子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嫁衣,她知道,自己大概是不能嫁给谢清毓了。 金昭宁追出去,拼命的想要拦住那群卫兵,她说着:“不是他们,你们空口无凭,你们污蔑,快点放了他们!” 没有一个人听见她的声音,他们一次次穿过她透明的身体,她才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些都是她的记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随后面前的场景一变,到了皇后的宫中,金昭宁不知道为什么会见到皇后,可是不一会儿,她就看清楚了皇后殿前跪着的那个人。 那是谢清毓。 他近乎恳求地对皇后说道:“母后,丞相不是那样的人,求您帮帮他们,明日就是儿臣和宁宁的大婚了,母后,儿臣求您了,救救他们吧!” 现在的皇帝已经药石无灵,为了给他冲喜,皇后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可是谢清毓不知道的是,皇帝的病就是她一手促成的。 皇后高高在上地坐着,最后喝了一口茶,轻飘飘地说道:“你若爱跪就跪着吧。” 说完这句话,皇后就离开了。 谢清毓失魂落魄地跪在原地,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声冲皇后离开的方向说道:“母后,求您救救他们吧!” 说完,他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母后,求您救救他们吧!”接着又是一个闷闷的磕地声。 …… 他就这么重复这个动作一个晚上。 他竟然觉得母子一场,皇后定然会心软的。 他还是高估了皇后对他的亲情。 金昭宁只能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重复这个动作无数次,她想将他拉起来,可是她什么都摸不到。 “起来,别跪了,起来啊!”她对他说着。 可是他听不到。 皇后出现了,谢清毓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谢清毓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膝盖也跪得快要站不起来了,好不容易站起来,却站也站不稳了,可是他就像是不知道疼似的,一瘸一拐地朝皇后冲过去。 “母后,求您了,救救宁宁吧,今日是儿臣和她的大喜之日,母后……”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哀求,甚至带了一点儿哭腔。 “看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本宫允许你去给她收尸。” 听到这句话,谢清毓突然僵住,一瞬间四肢百骸都冷得刺骨。 他似乎不愿意相信,又问了皇后一遍,“您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毫无之前的温柔母后的模样,平静地说分:“丞相府今日一早就已经满门抄斩了,你现在赶去说不定还能赶上给他们收个尸。” 这段话犹如晴天霹雳,谢清毓本来以为自己能够想到办法救出他们的。 他们现在还在牢里,只要他想到办法了,就能救出他们,只是他们可能要受几日的牢狱之灾。 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今日一早就被满门抄斩了! 他发了疯似的往刑场跑去。 …… 下雨了,他一瘸一拐奋力跑起来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脸上的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开起来还有几分骇人。 最后,他看到的,是身首异处的金昭宁。 那一刻,他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看得到破碎的金昭宁。 谢清毓蹲下,小心翼翼地拼凑好她,然后抱着她失声痛哭起来。 他的声音本就已经因为求了一夜的情而嘶哑了,这下更是连他说了什么也听不出来。 金昭宁缓缓地走近他,听清楚他说的是,“都怪我。” 她摇摇头,说道:“不是你的错……” 可是他听不见。 最后,他抱着金昭宁的尸首离开了刑场。 谢清毓把金昭宁的尸首带回来东宫,他一针一线地将她缝好,最后喝下了一杯酒,抱着她说道:“等等我,别丢下我。” 金昭宁摇摇头,她早就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谢清毓很快就要失去意识了,可是他嘴里还念叨着:“我还没有娶到你呢……” – 不等她伤心,面前的环境又变了。 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小姑娘在山脚的小溪里玩儿水,走到了深水区,淹没了身体,她伸手,她呼救,岸边的人却没有注意到她。 “阿娘…” 一个拄着拐杖的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路过下流岸边,捡到了还有一口气的她。 老婆婆救了她,说:“丫头,以后就跟着我吧。” …… 场景变换。 她从阴冷潮湿的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难民营的施粥处,她接过太子手中的粥,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向别处。 金昭宁站在一边看着她,分明她们长的一模一样,可是她就是觉得,这个人不是她。 女子坐在石阶上,大口大口地喝着粥,直到碗见了底,她才依依不舍地将碗放在一边。 不多时又下雨了,雨越下越大,街上的人都跑的飞快。 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快要走不动了,后来,她终于停了下来,摔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力气爬起来。 金昭宁想要走过去把她拉起来,可是自己根本无法触摸她,只能看着她走向既定的结局。 再一转换,面前的场景又变成了一个穿着男装的自己牵着一个男子在一个诗会园里,神情紧张,身后几个人穷追不舍。 她身材小巧,很快就带着他甩开了后面那些人。 她把他带去了一个简陋的柴房,让他藏在这里,等安全了再出去。 之后她就离开了。 金昭宁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如今她才确认,面前的这个人是她。 那之前见到的那个女子呢? 金昭宁站在原地,按理来说,她应该是自己被斩首了,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看着这个与自己别无二致模样的女子。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还活着,她占了他人的身躯,自己苟延残喘。 画面一变,面前的场景又变成了在一个营帐里,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身边一个小厮模样的瘦弱男子手中别扭地端着一碗肉粥。 原来这才是她,躺在床上的人根本就不是谢清咎,他在骗她。 突然又下起雪来,金昭宁伸出手,想要接住雪花,可是雪花穿透她的手掌,落到了地上。 面前的小厮模样的男子站在院子的雪地里看着屋里的谢清毓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次她看清楚了,谢清毓分明也跟着笑了笑,后来似乎反应了过来又收起笑容,然后说道:“明日陪孤去个地方。” 他的脸色极其不自在。 她想起来了,一切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自己是谁,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陌生的宥王府。 如今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一定要逃出去,要去见谢清毓。 第26章 第 26 章 东宫。 谢清毓回到了书房,进了密室,他看着空荡荡的一切,一时间有些失神。 他忘了,他已经收拾走了这里一切的东西,每次,他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对着金昭宁的画像自言自语倾诉今天的烦恼和喜悦。 如今,他却再也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了。 他蹲在地上,掩着面,忽然再也支撑不住似的毫无印象地哽咽起来,他终于意识到,他永远的失去了金昭宁。 即使重来一次,还是没有机会可以让他们改变既定的结局,要么天人永隔,要么永不相见。 他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即使没有在他身边。 可是他又颓丧地觉得,如果没有她在自己身边,那他独自一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突然很想离开。 却没想到,他竟然听见了一阵似幻梦的声音。 …… “你哭什么?”一阵轻柔询问的女声传来。 谢清毓顿了顿,却仍旧掩着面,他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不一会儿又继续伤心起来。 直到他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双青绿色的绣鞋,他终于放开手,抬起头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金昭宁正站在谢清毓的面前,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谢清毓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她。 “怎么了,不认识了吗?”金昭宁故意逗他,说道。 谢清毓站起来,一把抱住她,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金昭宁说道:“我看你之前使唤我那个样子,怕的是以后身边没了端茶递水的小厮了吧。” 谢清毓低低地开口,“其实,我早就认出你了。” 谢清毓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生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不见了。 “你勒疼我了。”金昭宁无奈地说道。 谢清毓终于松开她,他问她道:“你怎么回来的,你都想起来了吗?” 金昭宁点点头说道:“我都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谢清毓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以后就待在我的身边,有我在,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把你抢走。” “你怎么看起来一股子傻气?”金昭宁笑了笑,疑惑地问谢清毓道。 谢清毓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良久,他说道:“你回来了就好。” 金昭宁看着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谢清咎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你在宥王府过得还好么?”谢清毓又关切地问金昭宁道。 金昭宁点点头说道:“我都挺好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了吗?” “你怎么回来的,谢清咎有没有发现?”谢清毓又问道。 金昭宁摇摇头。 谢清毓沉思片刻,最后说道:“他若是敢来,我定然叫他有去无回。” 金昭宁方才佯装睡不着出去散心,宥王府中的人都知道她是殿下的意中人,自然没有人敢拦住她,她就这么异常顺利地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 谢清毓让金昭宁坐下,二人在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 谢清毓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宥王府的。 她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然后说道:“我总觉得,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有很大的不同,可是我和她的容貌相同,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谢清毓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站起身对金昭宁说道:“你也累了吧,先回去休息,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金昭宁点点头,站起来说道:“那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谢清毓点点头,对她温柔地笑了笑说道:“你好好休息,别管我了。” 金昭宁往休息的屋子的方向走去。 谢清毓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有些不舍。 “宁儿。”他鬼使神差地叫住她。 金昭宁很快就转过身看着他问:“怎么了?” 谢清毓摇摇头,说道:“没事。” 金昭宁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可真的走了。” 谢清毓点点头。 金昭宁的身影消失在了谢清毓的目光里。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谢清毓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看着远处,眼神越来越坚毅。 “浦方,把人带过来。”大殿之上,谢清毓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对外面的人说道。 浦方很快就和另外的几个侍卫押着两个人走了出来。 两个人被反绑着手,嘴里不停地说着求饶的话。 “大人,放过小的吧……” “放过我们吧。” 仔细一看,他们两个正是毛丫头的父母。 那农妇先行看着高位之上的谢清毓开口道:“大人,不知民妇犯了何罪,惹得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谢清毓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说道:“你们自己做了什么,难道心里不清楚么?” 二人面面相觑。 “你们算什么人?竟然敢私自把我们绑到这里来,要管我们也应当是官府才对!” 谢清毓慢条斯理地说道:“别急,会把你们送去官府的,只是在这之前,你们要先在我这里交代些事情。” 谢清毓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那农妇明明很害怕,却还打量着这殿里的物件,心底里暗自盘算着值多少银子,那中年男子一副骨头架子的模样,他低着头瑟瑟发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谢清毓不理他们二人的心思,说道:“我且问你们,毛丫头可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二人听完都没了动静。 一时之间,殿前鸦雀无声。 谢清毓见他们都不说话,就说道:“你们不说?” “那好,浦方,动刑。” 浦方冲谢清毓行了个礼,然后说道:“是。” 说完,浦方就离开了。 二人终于开始了求饶。 “饶了我们吧大人!” “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大人,放过我们吧。” …… 谢清毓不予理会。 那毛丫头所谓的父亲说道:“不是!” 一时之间,另外的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那农妇低声指责他道:“你疯了?你将这个秘密说出去,那我们还活不活了!” “你继续说。”谢清毓对那男子说道。 男子看了眼身边的农妇,又看了一眼谢清毓,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她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是我们捡来的。” “哦?捡来的,你确定?”谢清毓听完,显然不相信地说道。 “就是捡来的。”那男子点点头,坚定地说道。 谢清毓点点头,继续平静地说道:“好,既然你不说,那就留到官府去说吧。” 浦方这时候也拿着一条鞭子走了过来。 看见那条鞭子,二人不由得贴在一起了。 “浦方,动手吧。”谢清毓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是。”浦方握着鞭子,朝着谢清毓行了个礼。 谢清毓想到了金昭宁那样瘦弱苍白的脸庞,眼里不由得出现了些许怒意。 鞭子狠狠地在男子的背上打出一条血痕。 “毛丫头的确不是我们亲生的,她是我们抢来的,她是我们家旁边那个老太婆带回来的,听人说,那孩子也不是那老太婆亲生的,那个老太婆是个稳婆,不知道带的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这孩子虽然小,但是懂事能干,我们家里请不上帮工,就想到了她,本来那个老太婆也活不长了,所以我们就……” “后来……后来她出落地越发标致,刚好我的儿子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来上京城的商队刚好来我们村里找年轻女子,我听说,去那里是享福的,幸运的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们也就把毛丫头送去了。” “后来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了。”那农妇说完了看了一眼浦方手中的鞭子。 “浦方,收起来吧。”谢清毓看到了她的眼神,然后说道。 浦方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收起鞭子。 “那为何你们现在又来找她了,还把她送去了宥王府?”谢清毓问道。 “你们可知,那是个什么地方?”他说这话时,紧紧握着手,眼里的心疼肉眼可见。 “你们的儿子呢?” 说到这个,农妇老泪纵横,“我儿子……为了毛丫头,现在都不回家了!” 他们的儿子名叫连长生,从小就喜欢毛丫头,对她很好,什么都帮着抢着做,村里都说毛丫头是他们家给他养的小媳妇儿。 可他父母说了,要给他找个好人家的女儿。 连家夫妇那天把他支开,让毛丫头跟着商队离开了。 连长生知道毛丫头被卖了之后跟着去了京城,一路上看到了很多尸体,其中一个带着他送给她的发簪,他以为她死了,回去之后就去参军了。 再也没有回家来过,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农妇痛心疾首地哭起来。 第27章 第 27 章 “你们怎么在这儿?”外面一阵疑惑地女声传来。 几人听到声音,都纷纷转过头去,金昭宁站在门口,微风吹起她的头发和裙摆,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好看地令人挪不开眼。 谢清毓看到她,眼中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他看着她询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边走边对谢清毓说道:“我本想到处转转,听到这里有声音,我来看看。” “没想到,竟然看见了他们。”说完,金昭宁还不甚在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老头说道:“你如今算是脱胎换骨了,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竟然连爹和娘都不认了!” “养了她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能够想要凭借一句没有血缘关系就抹杀一切呢?你们别想得太美了!” 浦方听不下去了,作势就要打他,老头见状还是害怕地连忙护住头,却没想到被金昭宁制止了。 金昭宁说道:“浦方,别打他。” 老头一动,牵扯了背后的鞭痕,他疼得倒抽一口气,然后对金昭宁哼了一声说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接着金昭宁又极其平静地说了一句:“别因为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这句话,她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径直朝着谢清毓的方向走过去。 谢清毓站起来朝金昭宁走过来。 金昭宁转过身,对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像一个长工一样在你们家里做工,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家务,干不完的农活。” 她咽了咽口水,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我吃的东西,是残羹冷炙,糠咽菜,幸好长生哥哥会经常给我送东西,可你们一发现就要打我,把吃的收走。” 心中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一定要把这些话说完:“从小到大,我睡的地方,穿的衣服,统统都是别人看不惯你们的做法而给我的施舍,最后却还是被你们抢走了。” 谢清毓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可是她对他摇摇头,继续道:“冬天的时候,我连一件保暖的衣物都没有,我就这么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哄着自己入睡,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要起来给你们做饭,我就像一个奴隶,甚至比不上一个奴隶,就只是一个能减轻你们负担的免费长工。” “我竟然还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长大了,你们却因为你们儿子的娶亲而感到苦恼,最后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你们打算把我卖给要来上京城的商队,然后用那笔钱去给你们的宝贝儿子娶亲。” “可是我呢?你们从来不会对我有愧疚,从来都不会想到我,因为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不会心疼,可是我,我一直把你们当做亲生父母。” “我尊敬你们,想要亲近你们,甚至为了得到你们的夸奖每天都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我从来不会对你们提要求。” 她走到那个农妇的面前,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说道:“阿娘。” “我记得,我一直是这么叫你的。”金昭宁说完,有些心疼地说着。 “可是,你不配。” …… 她只是知道这一切,可是毛丫头是真真切切经历过这一切的,光是知道这一切,就已经令人无法接受了,她却任劳任怨地渡过了这么多年。 金昭宁很心疼她。 那个农妇不敢看她,虚心地别过头去。 金昭宁继续道:“你知道么?你们把我卖给去上京城的商队的前一个晚上,你唯一一次对我说话那么温柔,你嘱咐我,一定要听话,只要到了上京城,就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跑,可是后来,我看到了其他女孩子,她们哭着想要跑,有一个跑了又被抓回来了,被打得半死不活的。” 她叹息一声,继续道:“他们说,我最听话,也最有姿色,于是把我关在了一个单独的马车里,有一个姑娘告诉我,去上京城只有死路一条,于是终于下定决心,我也要跑,所以我想了一个最笨的方法,我去浸了冰冷刺骨的湖水,第二天我就发了高热。” “他们嫌我晦气,怕我把病气过到他们的身上,于是没有人看我,我用尽了全部力气,逃走了,却没想到,我还是来到了上京城。” 她无法想象,也无法向他人说明,真正的毛丫头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她从来没有幸福过一天。 她突然觉得有些荒谬,还有些无法接受,她竟然占领了毛丫头这个女孩儿的身体,占了她本来有的自由生活。 她很愧疚。 “如今,我好不容易过上了好一点的生活,你们却又要把我拖进深渊里去,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们杀了人,却还想要逍遥法外,官府会将你们绳之以法。” 那个农妇说道:“不!那个老太婆本来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们也只是推了一下她,她就摔死了!不关我们的事!” “你们杀了两个人。”金昭宁说道。 一个毛丫头,一个稳婆。 说完,金昭宁就起身离开。 “你不要血口喷人!” 谢清毓没有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命外面的人来把他们拖走,他们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求饶道:“对不起,我们对不起你,孩子,看在我们养你一场的份上,放过我们,放过我们吧!” “我没有资格替她原谅你们。”她喃喃自语地说着。 “对不起!”几人被拖出去了,一时之间,这里就只剩下了金昭宁和谢清毓二人。 金昭宁知道,他们一定不是真心忏悔,可是这样的虚假的道歉她也没能听见。 “浦方会把他们送去官府,将他们绳之以法。”谢清毓宽慰金昭宁道。 她点点头。 谢清毓又继续说道:“本来我不想让你看见他们的,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你。” “他们简直枉做了一个人,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谢清毓似乎有格外多的话。 金昭宁说道:“可是不是我,这些事情,是我看到的,可是我没有经历过,我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么渡过这一个个漫漫长夜的。”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 宥王府,留月轩。 “宁宁,你看……”谢清咎兴致冲冲地走进留月轩的院子里。 里面安静地没有一丝生气,他大概猜到了什么,可是还是不可置信地往前走去。 他再一次呼唤她:“宁宁?” 他推开屋子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手中握着的花骤然落到地上。 “为什么?你还是跑了。” 昨夜,他知道谢清毓一定会再来这里找她,可是他太过自信于自己的药,并且也相信她不会离开自己了,不知道谢清毓给她说了什么,她竟然还是离开了。 他也想知道,谢清毓在她的心里,究竟重要到何种程度,没想到,竟然可以因为他而将失去的记忆再找回来。 可是那又如何,他不会再放开她,他已经向皇帝请了旨,君命难违,谢清毓再怎么做,也无法违背皇帝的旨意。 他重新捡起那束花,带着它出了留月轩。 他当初之所以给这里取名叫做留月轩,就是想要把属于他自己的月亮留在这里。 月亮怎么会轻易逃走呢? 出来后,他对众人说了一声“走”。 亲近的侍卫询问他:“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谢清咎毫不犹豫地说道:“去接王妃回府。” 众侍卫听令,纷纷说了一个:“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东宫。 谢清咎坐在马车里,手机摆弄着那束红色的花,他掀开马车中的帘子看着紧闭的大门。 谢清咎身边的小厮去敲了门,开门的小厮和他交谈一番就进去通报了。 谢清毓和金昭宁待在殿里,安静至极。 谢清毓终于找到了一个话头,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去吃早点吧,你应当还没有吃过吧?” 金昭宁转过头看着他,两个人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好。”她说。 两人正想去吃早点,就看见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厮往他们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何事如此惊慌?”谢清毓大声地问那个小厮道。 小厮听见这话,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跪在谢清毓的面前通报道:“启禀殿下,宥王殿下来了。” 听见这话,金昭宁和谢清毓面面相觑。 小厮看了一眼谢清毓,又看了一眼金昭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清毓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本宫又不会治你的罪。” 听到这句话,小厮才终于能够放心的开口道:“启禀殿下,宥王殿下说,是来这里接宥王妃回府的。” “宥王妃?”谢清毓觉得有些好笑。 第28章 第 28 章 金昭宁说道:“我知道他会来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谢清毓握着金昭宁的手,轻声安慰似的说道:“没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 “你就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我去会会他就行了。”他说完,就松开她的手跟着小厮出去了。 金昭宁看着他的背影,良久,还是下定决心要跟着出去看看。 大门打开,谢清毓出现了。 谢清咎站在马车旁边,最后看见大门打开了,他捧着那一束花,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却没有看见想要见到的人。 只有谢清毓一个人。 谢清咎失落地收起笑容,听见谢清毓笑着问道:“三哥,你怎么突然有兴趣来孤这里了?” “就是来接本王的王妃回家,怎么,你的人没告诉你么?” “还是说,本王的人办事不力,传话不周?”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侧过头阴恻恻地盯着刚刚去敲门的那个小厮。 那个小厮看见谢清咎正在盯着自己,便急忙慌张地跪下道:“殿下,小的是按照您交代的话说的,一字未漏,定然是……” 小厮想了想措辞,最后说道:“定然是太子殿下的人没有传话。” “来人,把他拖下去,办事不力,本王身边不留没用的东西。”谢清咎平静地说道。 其余的人听见这句话纷纷上前想要把他拖走,顺便在谢清咎面前混个脸熟。 小厮拼了命的求饶,却没有换来一个回应。 谢清毓见状,连忙上前制止道:“诶,三哥,孤开个玩笑,你何必跟他们置气?” “孤知道,你说你是来这里找王妃的,可是,孤这里没有你口中的王妃,实在是麻烦三哥白走了一趟。” “三哥,请回吧。”谢清毓对谢清咎颇为客气地说道。 谢清咎闻言,嗤笑一声,对谢清毓说道:“你不必在这里跟我装听不懂,金昭宁在你这里吧?她可是父皇允准的宥王妃,你还不赶紧放她跟我回王府。” 谢清毓也笑了笑,可是这笑意不达眼底,他对谢清咎说道:“三哥,此言差矣,什么叫父皇给你允准的王妃?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父皇还没有下旨给你们赐婚吧,所以,这又何来宥王妃一说呢?” 谢清咎不想竟然被谢清毓钻了空子,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话了,最后他桀然一笑,说道:“本王知道,她在这里,无论如何,我也会让她回本王身边来。” “你告诉她,温世誉在本王手里,若是想要让他活命,就乖乖地回来。” 原来浦方说在宥王府看到了温世誉是真的。 他这两日为了找金昭宁忙得晕头转向,已经把温世誉这个人完全抛诸脑后了。 浦方适时地说道:“殿下,没想到温先生真的在宥王府!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谢清毓没有自乱阵脚,只是说道:“温世誉?他是孤的伴读,前些日子突然不见了,我还以为他是告假了,没想到是偷着参加三哥你的生辰宴去了,三哥你还真别说,这温世誉啊,就只是喜欢凑热闹罢了,不知道怎么竟然会冲撞了你。” “三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放他一马,让放他回来吧。”谢清毓平静地对谢清咎说道。 谢清咎却说:“想要本王放他回来,这也可以,一人换一人,本王说了,本王只要金昭宁。” 谢清毓也不退让半步地说道:“三哥,孤也说了,你的宥王妃不在孤这里。” 谢清咎也逐渐不耐烦起来道:“本王也没有说要王妃了,本王说的是,要金昭宁。” 他一字一顿地看着谢清毓重复道:“闻、人、疏。” 这下谢清毓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谢清咎怎么会知道金昭宁的名字? “那真是太不巧了,孤这里,也没有叫金昭宁的。”谢清毓慢条斯理地说道。 “谢清毓,你何必在本王面前装蒜?”谢清咎说完了这句话就没有再说话了。 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的人说道:“这里人多势众,不想让你的秘密被人听见的话,本王劝你还是让本王进去和你单独说。” 谢清毓也大概猜到了谢清咎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知道,重来一世这样的事情何其荒谬,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胡编乱造传到了皇帝的耳中,那么他们可能会被猜忌,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谢清毓不想冒险,于是对谢清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三哥,那便里面请。” 谢清咎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后把那一束花交给了身边的贴身侍卫,他对侍卫说了一声:“拿着。” 侍卫小心翼翼地接过花,然后又听见谢清咎大声地对宥王府跟来的人说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本王去去就回。” 众人齐齐称是。 谢清毓也对众人说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孤很快就出来。” 金昭宁躲在暗处,见他们两个人走了,便也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谢清咎这两世以来,第一次进来了谢清毓的东宫,他一直都不屑于来他这个破地方。 谢清毓看到谢清咎四处打量着这里,笑了一声说道:“三哥,你在看什么?” 谢清咎毫不掩饰心中的嫌恶说道:“你这破地方,可真够寒酸的。” 谢清毓笑了笑,自嘲地说道:“孤这里,确实比不上你华丽的宥王府。” 谢清咎可不知道,谢清毓把皇帝平时给他修缮宫殿的俸禄都拿去振灾施粥了。 东宫看起来比平常的王公大臣的府邸大,但是东宫没有那么多的华丽的装饰,看起来也就成了谢清咎口中的“寒酸。” 到了客房,谢清毓招呼谢清咎坐下,还给他倒了一杯茶。 金昭宁猫着腰躲在客房外面,里面的两个人也没有注意到她。 谢清咎先开口道:“金昭宁必须跟本王回去。” “回去?三哥,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她又不是你王府中的人,何来回去一说?”谢清毓依旧不松口。 他又继续问道:“三哥,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谢清咎冷笑一声,觉得谢清毓实在有些愚蠢,“呵,你不是也知道么?你知道原因,为何还要来问本王?” “难道你也?”谢清毓不可置信地对他说道。 谢清咎似乎有些得意地说道:“而且,她的重生也并非偶然,本王用尽了所有的方法才把她找回来,却没想到被你小子抢了去。” “你知不知道,本王为了她,都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替她做过,凭什么轻而易举地就和她在一起了?” 谢清毓说道:“哦?那孤想听听,三哥,你究竟为她做了什么?” “本王告诉你也无伤大雅,世上有一禁术,名为招魂。” 听到这两个字,谢清毓本来喝茶的动作一顿,接着又恢复平静继续说道:“你是说,你为了她,用了禁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谢清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而后把茶杯放回桌上。 “使用禁术之人说,必须要一个和她长得像,或者是有血缘关系之人,才能成功,你知不知道本王寻了多少个和她长相相似的女子?只要有一点相似,本王都会把她抓回来,为金昭宁招魂。”谢清咎说道。 谢清毓道:“那这招魂之术,究竟是怎么做的?” 谢清咎倒也不藏着掖着,炫耀似的说道:“是要让和她相似或是有血缘的人在生命垂危之际做法或是打雷下雨,这样,她就借助那个刚刚死去的人的身体作为一个盛装她灵魂的器皿。” 她看到了毛丫头所经历的那些会难以抑制地心悸,是因为她们之间有着无法割舍的关系,她原以为她的心疼只是因为可怜同情毛丫头罢了。 她究竟是谁。 “你究竟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一阵带着怒意的质问声将金昭宁拉回现实。 谢清毓听到谢清咎为了将金昭宁的魂魄召回而杀死了不计其数地和金昭宁眉眼相似的无辜女子。 他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对谢清咎怒目而视,谢清咎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道:“记不清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描淡写,这可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谢清毓不理解谢清咎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 谢清咎不以为意地说道:“只要她能回来,死再多的人又如何?”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为了她做到这步田地?”谢清毓终于冷静下来,他坐下继续问谢清咎道。 谢清咎听到这个问题,终于没有再继续对答如流,他沉默了好一阵,就在谢清毓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见了谢清咎的声音。 “你们只能看到本王现在的风光,小时候,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我。”谢清咎说这话时,眼底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只有她,在本王差点死了的时候救了我,明明自己都会有性命之忧,却还是要救本王。”说到这儿,他的眼中又闪烁着点点星光。 金昭宁知道自己小的时候曾经救过他,她没有想到谢清咎竟然会记那么久。 若不是今日听见他说这些,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谢清咎最后说道:“所以,你退出吧,把她还给我,她是我救回来的,也只能是我的。” “若是你硬要把她留在你这里,本王相信,她也会为了救你们府里那个贱奴才,而回来本王身边的。” 谢清咎指的那个贱奴才正是温世誉。 “宥王殿下,我不可能跟你走的。”金昭宁终于鼓起勇气在客房外面对他说道。 书房里面的两个人听见她的声音,都愣住了。 第29章 第 29 章 谢清毓立刻站起身走出去,果真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金昭宁。 “宁宁,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谢清毓问她道。 金昭宁对他说道:“我不放心你,就跟着来看看。”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知晓了我的重生缘由,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回来的。” 谢清咎坐着背对着他们,听到这话,苦涩地笑了笑。 他站起来,看着金昭宁说道:“你为何不辞而别?” 金昭宁听到这个问题,没好气地说道:“你设计抹去了我的记忆,还问我为何不辞而别?宥王殿下,你可别恶人先告状。” “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当真没有半分愧疚吗?” 谢清咎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只要你能回来,她们死了就死了。” 倘若他没有重来一世便罢了,但是既然已经重来了,他绝不会再放手了。 金昭宁叹息一声,对谢清咎说道:“宥王殿下,不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跟你走的,还请你回去吧。” 谢清咎正准备说什么,一个小厮冲了过来。 “殿下,温小姐来了。”小厮对谢清毓说道。 谢清毓说:“知道了,告诉她今日不宜见客,叫她回去吧。” “殿下,臣女已经来了。”徐沁心笑着从院子里往书房走来。 “殿下,不是小的让他来的。”小厮解释地说道。 “行了,你下去吧。”谢清毓对那小厮挥挥手说道。 小厮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徐沁心慢条斯理地和贴身侍女走了过来。 徐沁心笑了笑,看见谢清毓和金昭宁,说了句:“看来今日臣女来的不是时候,殿下这里还真是热闹,臣女就不叨扰了。” “你有什么就说吧,我们都不是外人,既然来都来了,不妨说与本王也听听。”谢清咎对徐沁心说道。 徐沁心一副没有见过谢清咎的模样对谢清毓疑惑地说道:“敢问殿下,这两位是?” 谢清毓一一介绍道:“这是孤的三哥,宥王,这是孤的未婚妻,金昭宁。” 听到这句话,谢清咎冷哼一声说道:“四弟,你未免也太过着急?你怎么就把宁宁说成了是你的未婚妻,她明明是本王的宥王妃。” 谢清毓还想辩驳两句,却被金昭宁制止住,金昭宁对他摇摇头。 谢清毓果真没有再说什么了。 徐沁心把这些看在眼里,眼底的嫉妒之意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了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哎呦,这位金姑娘怎的引得两位殿下为其争论,想来,金姑娘应当是一位特别的姑娘吧。”徐沁心笑着对金昭宁说道。 金昭宁看着徐沁心,徐沁心是一副典型的江南美人的模样,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让人好不怜惜,可是她却好像在故作坚毅的模样,只是,过犹不及。 徐沁心看到金昭宁在瞧自己,便礼貌地对她勾唇笑了笑。 金昭宁很清楚,徐沁心在模仿自己。 她其实想要告诉徐沁心,她自己本来的模样也是极好的,不必为了谁而强行改变自己。 可是她没有身份告诉她,贸然这么说,只会引起她的不满。 “温小姐,你来找孤,可是有什么事?”谢清毓说道。 徐沁心听完羞涩一笑,略带歉意地对谢清毓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臣女亲自做了一些糕点,想要来送给殿下尝尝。” 谢清毓看了一眼金昭宁,见金昭宁面色如常。 “温小姐,这些糕点,你还是带回去吧,孤若是想吃什么,也自会差人出去买的。”谢清毓对她说道。 谢清咎抓住了这个机会,然后说道:“温小姐还真是对太子殿下一往情深呢,你说是吧,金昭宁姑娘。” 徐沁心闻言没有反驳,反而还转过头笑了笑。 金昭宁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终于听见了谢清毓的声音:“三哥,孤觉得你是误会了,孤和温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金昭宁抬起头来,看着谢清毓。 谢清毓继续说道:“孤说了,孤的未婚妻只有金昭宁一个人。”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谢清毓看着金昭宁说道。 徐沁心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看来是臣女今日来的的确不是时候,那殿下,臣女就先走了。” 谢清毓对徐沁心点点头说道:“你回去吧,把这个也带走。” 徐沁心看了看放在桌上的一个糕点盒子,哦了一声,而后对谢清毓点点头,接着又示意小年将它一起拿走。 徐沁心走得很急,看起来不太高兴。 谢清咎说道:“看起来,这温小姐可是被你伤透了心呢,四弟。” 谢清毓知道他话里有话,直截了当地说道:“三哥,你也不必再在孤这里自讨没趣了,吃早点了吗?孤还未吃早点,就不留了,你快些回王府吧。” “你当真不同本王回去?”谢清咎又问了金昭宁一遍。 金昭宁仍旧摇摇头。 “那好,正巧本王也不喜欢这里,还是等改日你们来王府做客吧。” 说完这句话,谢清咎就离开了。 金昭宁和谢清毓不懂谢清咎这句话其中的意思,可是谢清咎已经走远了。 谢清咎朝着马车走过去,然后看到了那侍卫手中拿着的那一束显眼的花。 侍卫将那一束花递了过来。 谢清咎定定地看着那一束花,随后说道:“扔了吧,都蔫了。” 侍卫不明所以地看着那束花,明明开得好好的,也鲜活得很呢。 可是主子这样说,他也不会自讨没趣,然后就对他行了个礼,说了声是。 那束花被扔在了地上,马车开始走,然后将那束花碾压。 一阵风吹过,花瓣随着风飘舞起来。 …… 谢清咎回了宥王府里,径直走向了关押温世誉的屋子。 谢清咎命人打开了门,阳光霎时间争先恐后地钻进去。 温世誉难得见到阳光,一时间睁不开眼睛,他用手挡着阳光,适应阳光之后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谢清咎。 谢清咎看着温世誉一副乱糟糟地模样忍不住说道:“听说你还是个太子伴读,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金昭宁呢?”温世誉只问她。 谢清咎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就变了脸色,他说道:“她回去了。” 温世誉终于放下心来,却又听见谢清咎说的下一句话:“她不愿意救你。” 温世誉愣了愣,许久才凄凉地笑了笑,说道:“她不救我没关系,反正我烂命一条,她能救我一次,我已经终身难报了,是我心思歹毒,竟然想要把她占为己有。” “就凭你?”谢清咎轻嗤一声道。 “若你真想报恩,就再做一件事吧。”谢清咎不管温世誉的自言自语,兀自说道。 温世誉还没有反应过来谢清咎说的做一件事是什么事情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几个威武的侍卫压制住,他们没有丝毫怜悯地压制住他。 随后将温世誉的右手伸出来放在桌上,另外一个人手起刀落,将他的小手指头砍了下来。 “啊!”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立刻响了起来,只不过没有人关心。 在这个王府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时常听见,大家都习以为常。 “行了,松开他吧。”谢清咎说完这话几人就立即松开了温世誉。 温世誉面色惨白痛苦地用左手握着右手手腕。 “你想做什么?”温世誉怒吼着问谢清咎道。 谢清咎没有说清楚,只是说:“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这里。 那群人也跟着出去了,他们又将温世誉一个人锁在这里。 …… “她不愿意救你……” 这句话就像一句诅咒一样一直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旋。 他看着自己那只断掉的手指的伤痕和血迹,突然之间开始大笑起来。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要救我……” 最后,他喃喃自语道,“对不起……” …… 东宫。 一个小厮捧着一个木盒子敲门,另外一个人打开了门,两人都互相认出来了是早上开门的那个。 东宫中开门的那个小厮对宥王府的那个小厮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宥王府的小厮说道:“别提了,我们这种人啊,也只有跑跑腿儿的命。” 开门的小厮又指着那个盒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宥王府的小厮说道:“我哪有机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呢?” 他又继续说道:“让我进去吧,宥王殿下说一定要让我亲自给他们看。” “有劳让我去通传一声。”开门的小厮说道。 很快,宥王府的小厮就将那些东西拿进了书房。 谢清毓和金昭宁皆在。 谢清毓看到那个小厮把东西带来了,就对他说道:“打开吧,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小厮说了一声是,之后就打开了那个盒子。 一只血淋淋的手指头摆放其中。 金昭宁被吓了一跳,接着她走近一看发现里面还有一卷信纸。 她打开信纸,上面写着:“第一个礼物,温世誉的手指。” 还有一句话:“期待下次见面。” “这是温世誉的手指。”金昭宁对谢清毓绝望地说道。 “这次是手指,下次不知道会是什么了。”她又说。 谢清毓安慰她说道:“先别慌,我们一起想办法。” 金昭宁说道:“我要救他。” 她本来以为温世誉在谢清咎那里应该只是谢清咎胡说的,没想到竟然是事实。 “我陪你一起去。”谢清毓说道。 第30章 第 30 章 金昭宁和谢清毓去宥王府的时候,王府门口站着两个笑脸相迎的小厮。 他们走近,小厮对他们说道:“请。” 还做了一个手势。 可是当浦方想要跟上的时候,却被另外一个小厮阻拦:“诶,你不能进去。” 谢清毓和金昭宁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谢清毓问道:“为何?” 小厮说道:“殿下,咱们殿下说了,只能你们两个进去,其余的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我是闲杂人等?我跟着殿下,谨防你们做出什么小人之事来。”浦方愤愤地说道。 那小厮一脸歉意地说道:“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殿下不要为难小的们。” 谢清毓思量一瞬,最后对浦方说道:“算了,浦方,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吧,我们去去就回。” “好吧。”浦方见谢清毓发话了,也没再争辩。 浦方起先也很疑惑,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结果他看见了太子殿下温柔亲昵地唤她宁宁。 什么,竟然是今朝先生吗? 就算他不接受,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他看着二人愈发远去登对的背影,心中想,这样也好,终于有一个人能够陪着殿下了。 他觉得太子殿下这一路走来的确是太孤单了。 有一个人能陪着他,甚好。 此时,温世誉正躺在阴暗的房间里的地上,他空洞地看着上方,心想,自己就这样死了也好,毕竟金昭宁已经回去了,只要她是安然无恙的就可以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小手指已经止住了血,可是还是很痛。 金昭宁和谢清毓走过去的时候,看见谢清咎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屋子里等他们。 见到他们,谢清咎粲然一下,而后说道:“看吧,本王就说你们会来的。” 说完,他有端起一杯茶问道:“你们要不要喝茶?” “温世誉在哪儿?”金昭宁丝毫不理会他的这些题外话,直入主题上前问道。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么?”谢清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转头对金昭宁说道。 金昭宁点点头重复道:“他究竟在哪儿?” 谢清毓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挡在金昭宁面前,对谢清咎说道:“三哥,你快告诉我们吧,既把我们叫来了,就快说吧。” 谢清咎收回目光,喝了一口茶而后放下茶杯说道:“别急,陪本王吃个饭再说。” 金昭宁还想说什么,却被谢清毓握住手,谢清毓对她摇摇头示意。 谢清毓对谢清咎爽快地说道:“行。” 谢清咎闻言愣了愣,随后笑了笑。 “那就走吧。”说完这句话,谢清咎就往前走去。 金昭宁和谢清毓对谢清咎并不信任,两人跟在谢清咎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谢清咎转过身来,看见金昭宁亲昵地跟在谢清毓身后,心中一阵难过。 但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玩笑道:“你们俩跟上本王,本王这个王府,可比你的东宫气派多了。” 谢清毓上前一步说道:“三哥说得对,东宫的确比不上你的王府。” 谢清咎轻嗤一声,看了一眼谢清毓。 几人很快就坐到了饭桌。 金昭宁和谢清毓坐在一起,谢清毓坐在谢清咎旁边。 谢清咎看了眼金昭宁,眸光一暗,她的眼中全然没有自己。 他苦涩地笑了笑,说道::“你们尝尝这道鱼。” 金昭宁和谢清毓面面相觑,最后下定决心似的,才伸出筷子准备夹起一片鱼肉。 谢清咎却突然搁下筷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够了!”说完他就站起身来。 “本王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堪么?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好好吃顿饭,有这么难么?” 谢清咎声音哑暗地看着金昭宁说道,面露难过之色。 金昭宁看着他,一时无言。 谢清毓站起来,握住谢清咎的手臂劝告似的说道:“三哥,你莫要如此大的火气,只是我们都不太喜欢吃鱼罢了,扫了三哥的兴,是我们的不是,我给你赔个不是……” 谢清咎怎么会不知道金昭宁的口味,他专门命人做了鱼,就是因为他专门打听过,金昭宁爱吃鱼啊。 可是他终究无法说出口,无法言说自己为了金昭宁做的一切。 谢清咎怒火中烧,一把甩开他的手说道:“够了!” “是你,都是你!明明我那么喜欢她,可是就因为你们有什么所谓的婚约,本王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明明是本王,是本王做了这么多,可是她的眼中还是只有你,凭什么?你告诉本王,凭什么!?” “你先把温世誉放了,我们再说其他的事情。”金昭宁站起来看着谢清咎说道。 谢清咎听到这句话,愣了愣,苦涩自嘲地说道:“看吧,在你心中,就连一个贱奴都比本王重要。” 金昭宁不紧不慢地问道:“不是的,宥王殿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人呢?” 谢清咎笑着对金昭宁说道:“你的魂魄是我用秘术召回来的,本王怎会不知,就算你化成灰,本王也知道你是谁。” “你知道,我占用了别人的身子?”金昭宁原以为听到谢清咎说的那些都是他编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本王当然知道,在这个人之前,还有不计其数的人,只要本王在她们濒死之际使用秘术,就能把你找回来,可是本王试了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成功的。” “在本王看到你的第一眼,本王就知道,你回来了,原来,那日本王做的那个梦,竟然是真的,你真的回来了,你知道本王耗费了多少心血吗,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又心安理得地和他重修旧好?” 他指着谢清毓说着。 “你的第二次性命是本王给你的!所以你这辈子都不能跟本王分开!就算是你再死一次,本王都能把你找回来!” …… 谢清咎近乎疯狂地看着金昭宁说完这些话。 金昭宁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缓缓说道:“她们又何其无辜!” 她朝谢清咎走过去,一字一顿道:“宥王殿下,就算是再来一次,我依旧不会喜欢你,倘若我知道你用了这么残忍的方法把我找回来,我宁愿我从来没有回来过!” “宥王殿下,对于小时候我救下你的那件事,换作其他任何人,我都会去救的,殿下,你不必把它放在心上。” “温世誉在哪儿?”金昭宁最后说道。 良久无声。 谢清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子,一阵风吹起,她迎风而立,裙摆和发丝随风飘扬,仿佛下一秒她就又要消散在自己的眼前。 他缓缓抬起手,在快要接触到金昭宁的脸庞的时候,金昭宁微不可察地偏了一寸,他的手停在半空,终究还是放下。 他撑着桌子,转头对身后的侍从说道:“去把那个贱奴带来!” 侍从领了命,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不多时,两个侍从就把温世誉押了出来。 温世誉发丝凌乱,衣袍上多了些暗红的血迹。 金昭宁见此情景,赶忙迎上去扶住他的双臂,然后对那两个侍从说道:“你们松开他。” 两个侍从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听到谢清咎说道:“松开吧。” 温世誉眼含热泪地看着金昭宁。 “今朝……金昭宁姑娘,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金昭宁听到这句话,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 温世誉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这几日只是被谢清咎吊着命,身上自己没了什么力气,勉强撑着身子站着也累极了,他说:“金昭宁姑娘,你把我松开吧,让我坐坐。” 金昭宁点点头,但是却没有松开手,仍旧支撑着温世誉的身子说道:“我们回去再休息吧,你再坚持坚持。” 温世誉闻言顿了顿,也点点头,他其实没有想过竟然还能活着回去见到金昭宁。 谢清咎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心中顿起一阵无名火。 谢清毓见状不妙,对谢清咎说道:“三哥,我们也叨扰了,就不多待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谢清毓转身就去扶着温世誉要走。 谢清咎猛地推翻了那个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的桌子。 “你们谁也别想走!”谢清咎一边说一边取出身边侍卫腰间的长剑向三人离开的方向冲过去。 “殿下,小心!”温世誉先转过头来看到这一幕,另外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柄长剑插入温世誉的身体。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温世誉倒在地上。 谢清毓和金昭宁扶着温世誉,金昭宁无措地抱着他的头。 谢清毓也立刻取出身边的一个侍卫的一柄长剑指着谢清咎。 “温世誉!你坚持住……”金昭宁颤抖着开口。 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转头冲门外大声喊道:“浦方!浦方!” 浦方听到声音,也不管在门外阻拦自己的人就往里面冲去。 一进去,他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温世誉。 他蹲下身,询问道:“这是……温先生…” “快去,快去找大夫!”金昭宁对浦方说道。 见浦方愣在原地,金昭宁几乎怒吼出声:“快去!” 浦方点点头,说道:“哦,哦,好。”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跑出去。 温世誉看着她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断断续续地吐出几口血,说道:“金昭宁姑娘,脏……” 他说,自己的血很脏。 金昭宁慌张地摇摇头,“大夫很快就来了,你坚持住。” “金昭宁姑娘,其实,上辈子,我见过你……”他吐出一口血,“只不过,那时候,我已经死了……” “我还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都死了,你竟然还愿意走近我……安葬我……” 说完,他笑了笑。 金昭宁担忧地看着他的伤口,抱着他的脸,说道:“你别再说了。” 温世誉摇摇头,“金昭宁姑娘,对不起,我做了很多错事,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没事的,没事的,温世誉,你坚持住。”金昭宁再次无力地劝告道。 “我原本、知道,你被人带走,金昭宁姑娘,提防徐沁心,是我视而不见……让,让他们把你带走的……” “这下,我终于,做了一件有用的事情了……”说完这句话,温世誉的头便垂向一边,再也没有动静。 金昭宁怔愣半晌,晃了晃温世誉的身子,他没有动,眼睛也没有睁开。 “温世誉……温世誉?” 他再没有动。 金昭宁看了看外面,说道:“浦方,浦方怎么还没有来?快回来啊!” – 谢清咎偏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温世誉,笑了笑又平淡地对金昭宁说:“他已经死了。” 谢清毓指着谢清咎说道:“别动!” “他死了,真可惜,死的不是你。”谢清咎平静地对谢清毓说道。 “是啊,真可惜,没有如你所愿。”谢清毓说道。 金昭宁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看着谢清咎质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疯了么?” “本王说了,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谢清咎对金昭宁说道。 “这次,死的是他,下次,死的就是相府的人了。”谢清咎又看着金昭宁笑着说道。 第31章 第 31 章 “你别再说了!”谢清毓又把长剑往前送了一寸,剑尖已经挨到了他的脖颈。 谢清咎的侍卫见此情景,就想要把谢清毓制服,可是谢清咎却命令他们退下,自己反而往前一步。 谢清毓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说道:“你不害怕么?” “你敢杀我么?”谢清咎轻飘飘地说道。 “你心慈手软,根本就不配坐上那个至尊之位,只有我知道本王这样的人,才配得上那个位置。” 谢清毓摇摇头说道:“你做梦!” 谢清咎笑了笑,似乎终于等到了想听的答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金姑娘和太子之位,你总得选一个。” “若你能把这太子之位拿去,给你便是。”谢清毓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说得倒是轻巧,不过,本王一向不喜欢从别人那里抢东西,本王看上的东西,必须别人亲自双手奉上。”谢清咎哼了一声,不屑地对谢清毓说道。 他的脖颈分明已经出了血,可他丝毫不惧,反而对于谢清毓对自己痛下杀手,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谢清毓没再说话,只是收起剑就拉着金昭宁就要走。 谢清咎却笑了笑,对金昭宁说道:“金姑娘,若你要离开,那就要让丞相大人小心了。” 他在明目张胆的威胁她! 金昭宁脚步一顿,她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清咎,她说:“你若是敢动他们,我定与你鱼死网破!” 谢清咎看到她的脸上还有泪痕,他抬手想要擦干净她的泪水,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又太远了。 最终,他收回手。 …… 谢清咎毫不意外,反而说道:“本王说过,会让你自己回来的。” 他明明是笑着说的,可是却让人听到了森森凉意。 金昭宁知道,他在说,你要是敢离开一步,丞相府就迎来灭顶之灾。 “你怎么敢?”谢清毓厉声对谢清咎说道。 谢清咎点点头,丝毫不惧地转头看着谢清毓说道:“本王有何不敢?” “难道你觉得这朝堂凭你一人就能只手遮天吗?”谢清毓又正声说道。 谢清毓看到谢清咎眼中的一丝迟疑。 “你若是敢伤害丞相,那就别怪孤不念手足之情,对你不客气。”谢清毓对谢清咎警告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谢清毓就毫不犹豫地拉着金昭宁离开了。 浦方带着大夫回来后,垂头丧气地抱着温世誉的尸体跟着离开了。 谢清咎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哈哈哈……!”他突然之间大笑起来,越笑越猖狂。 “本王有什么错?本王有什么错!”谢清咎仰头看着天空自言自语地说着。 “来人,本王要进宫一趟!记得给父皇备些好礼。”谢清咎对身边的人说道。 身边的侍从行了礼道了声是就离开了。 谢清毓回去后,命人好生安葬了温世誉。 金昭宁自从回了东宫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清毓,我想回去看看我的父亲母亲。”金昭宁对谢清毓说道。 谢清毓点点头,对她说道:“我陪你。” 二人走到街上,还没有走到丞相府,街上突然开始一阵暴乱,金昭宁忍不住掀开帘子望向街上的场景,一群来势汹汹的官兵手中拿着武器,百姓们害怕极了,纷纷四散逃开。 谢清毓疑惑地看着那场景,放下帘子问道:“浦方,发生什么事儿了?” 浦方听到打探消息的小厮说了些什么,眼底不乏震惊。 不多时,浦方恭敬地在马车外行礼说道:“殿下。” 浦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三殿下,反了。” 马车中的二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怔了怔,他们知道谢清咎会做出什么令人不解的举动,没想到,他竟然要造反! 听到这个消息,谢清毓愣了愣,半晌才发话去皇宫。 可是没等马车继续行进,外面的百姓的尖叫声和刀剑出鞘的声音传来。 见马车停了,金昭宁想要出去看一看,却被谢清毓拉住手腕,谢清毓对她摇摇头,说道:“别去,你在马车里等我,我去看看。” 说罢,谢清毓就不容拒绝的让金昭宁坐好,而后自己出了马车,金昭宁掀开帘子,看到外面兵荒马乱的场面,不由得心下一惊。 谢清毓侧目看了一眼金昭宁,而后又对浦方说道:“你把马车驾到相府去,保护好她。” 金昭宁忍不住出声道:“那你呢?” 谢清毓转头看了一眼四处逃散的百姓们,说道:“我要去宫里。” 金昭宁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出口时,只化作一句,“你万事小心。” 谢清毓看着她,坚定地点点头。 浦方很快就驾马离开了谢清毓的的视线。 谢清毓上了另外一匹马,往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金昭宁忧心忡忡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等金昭宁想好如何和丞相夫妇解释自己的存在,马车又停下了。 一群官兵盛气凌人地挡在他们的马车面前。 “马车之中的是何人?”一个手持长剑的官兵问道驾马的浦方问道。 浦方没好气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识相的赶紧给我让开!” 那官兵闻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道:“呵,这都要变天了,你怎的还这般狂傲?” 说完,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一群人就乌泱泱地朝着浦方冲过去了,浦方也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将那些人打倒在地上。 浦方正想折返回去速速带着金昭宁离开,却没想到,方才和他对话的那个官兵径直上前将长剑刺入马儿的腹中。 浦方顿觉不妙,却还是晚了一步。 马儿吃痛地叫了一声,而后就横冲直撞地跑了起来。 饶是浦方再武功高强也追不上。 更何况,那群官兵还拦住了他的去路。 金昭宁坐在马车里面,摇摇晃晃,她只能费力地拉住四边,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了,只是极度倾斜。 金昭宁跟着往前倾斜,却也没有冒冒失失地立刻出来,隔了不知道多久,她鼓起勇气探出头,看到了一地的血红,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却奄奄一息的马儿。 马儿就那么看着她。 金昭宁看着濒死的马儿,心中泛起一丝不忍,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浦方不见了,金昭宁走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看得出来,她正身处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 她要去丞相府。 这里有一股诡谲的安静,和方才混乱的场面恍若两个地界,可是金昭宁不敢有一丝懈怠,她已经见过了他们杀人不眨眼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这群人不是朝廷派来的官兵,反倒像是粗鲁的外族人。 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谢清咎勾结外族,想要取缔皇帝,他蓄谋已久。 金昭宁往前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女子绝望的哭喊声和男子满足的声音传来。 越靠近,就越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糜烂恶心的气味。 令人作呕。 金昭宁捡起地上一根木头防身,看见了本该知道的一幕。 一名女子被一名男子压在地上,身边还站在两个赤着身体的男子。 他们个个一脸满足。 金昭宁看到地上那女子绝望地哭喊着,求饶着,她衣不蔽体,长发凌乱地铺在地上。 金昭宁握紧了拳头,不忍地别过头。 那女子似乎看见了她,也不再出声,只是屈辱地看着她,最后对她摇摇头。 什么意思,让自己不要帮她吗? 金昭宁自然比不上几个身强体健的男子,可是她方才真的想要冲出去鱼死网破。 “那里还有一个!” 竟然有人发现了她。 金昭宁心下一沉,只得转身拼命地往后跑。 谁知身后的人见到她逃跑的样子反而愈加兴奋,调笑着跟在身后。 金昭宁体力本就不好,但她一刻也不敢停下。 可是很快就又到了一个死胡同。 “小娘子,去哪儿啊?” 转过头,金昭宁就看见了一张放大的令人嫌恶的嘴脸。 金昭宁被吓得连连后退,最后更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脸上滑下一滴泪,满脸惊惧地看着面前的几人,可是她还是倔强地抹去泪水,这副模样落在几人眼中更是诱惑万分。 她拿着木棍指着他们,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滚开!” 可是她毫无缚鸡之力,其中一人上前将她手中的木棍随意一拽就扔在了远处。 “小娘子,把爷服侍好了,说不准爷还能带你回去过好日子。” 几人相视一笑。 眼看着几人就要期身而下,金昭宁只能无助地往后退。 退到一半,她想起自己进入特地戴着的发簪,因为要去丞相府,她想把自己打扮的体面些,再去见父亲母亲。 她取下发簪,毫不犹豫地插在面前那人的眼中,那人痛苦地捂住眼睛倒在地上哀唤。 金昭宁毫不怜惜地拔出发簪,趁着众人愣神片刻,她终于撑起身子站起来跑了出去。 见她跑了,剩下的二人才反应过来,迅速跟了上来,金昭宁已经开始体力不支,本想着就这么死了就算了。 她根本不知道前世自己离世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谢清咎怎么会联合外族发动战乱。 她跑到一个转角处,突然有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金昭宁来不及惊叫出声,就被面前的人捂住嘴巴。 是一个穿着盔甲的男子。 他对着她,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唇,“嘘。” 金昭宁慢半拍地抬头看着他,而后对他点点头,看清楚她的模样之后睁大眼睛:“哥……” 连长生示意她不要说话。 二人藏在狭窄的货物之中,追着金昭宁的二人径直向前跑去。 接着,金昭宁听见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谢清咎望着面前赤,裸着上身的两个男子。 那两个男子见到谢清咎,不由得恭敬道:“小的们,正在捉拿一个逃跑的女子。” 听到此处,谢清咎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哦?你们还有心思想这些恶心的事?要是坏了本王的大计,要你们通通陪葬。” 二人闻言连忙对骑在马上的男子道:“是,小的们这就办正事。” 不多时,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都渐渐消失了。 待到完全没了声音,那人才放下捂着金昭宁的嘴的手。 金昭宁垂下头,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谢谢。”许久,金昭宁才对那人说了一句。 “没事,你还好吧。”连长生关切地问,失而复得地看着她。 “你还活着……太好了。”连长生一把抱住她。 金昭宁愣了愣,想要推开。 连长生知道自己越界,连忙松开她,退开几步。 这个人,是在那个“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金昭宁看他一身盔甲终是问。 连长生问她:“我是跟着将军来平乱的,幸好我来了,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金昭宁点点头,想到自己还要去相府,来不及再寒暄,问道:“你能和我一起走吗?”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点头。 他和她一起走着,金昭宁手中还握着那支带血的簪子。 金昭宁脸色煞白,看起来实在不算好。 “扔了吧。”连长生走在她身后,小声提醒道。 金昭宁摇摇头,她还要拿着它防身呢。 第32章 第 32 章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一阵哀嚎传入他们的耳中。 是刚刚被她戳瞎了一只眼睛的那个外族人。 他痛不欲生地捂着那只眼睛倒在地上。 金昭宁警惕地停下脚步。 听见声响,那人看过来,见到金昭宁,他立刻站起来朝她冲过来。 “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他边说边冲过来。 金昭宁后退一步,身后的时候扶住她,随后闪身挡在她面前,抽出匕首,那人的脖子很快就出现了一条血痕。 血痕渗出血,那人应声倒在地上。 金昭宁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地上毫无生气的人。 “走吧。”连长生自然地握住金昭宁的手离开了这里。 很快,面前就出现了一架倾斜的马车,和一匹已经死去的马儿。 再往前,就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衣不蔽体的女子。 连长生停下脚步,见金昭宁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裳,盖在脸上布满血痕与泪痕的女子身上。 她不自觉地流下泪。 方才谢清咎已经出来了,分明听说是在皇宫里,这下,谢清毓不知所踪,浦方不知所踪,不知道丞相府如何了。 “我们走吧。”金昭宁整理好情绪,看了一眼地上那女子,低声对连长生说道。 不知道二人走了多久,终于到了相府。 可是相府外面围满了官兵,谢清咎趾高气昂地站在石阶上。 “金昭宁,你若是一日不出现,本王便一日杀一个人,直到丞相府里再也没有人为止。”谢清咎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自顾自地说道。 随后,就有一大堆奴才拿着告示贴在街上。 上面全是对金昭宁的威胁之语。 金昭宁闭上眼,流下一滴泪,而后叹息一声。 她下定决心正准备要抬脚出去,身后的人却拉住她。 “别去。”连长生说道。 金昭宁疑惑地看着他。 “现在时局动荡,你别出去,去了就是送死。” “他在找我。”金昭宁说道。 “你跟我来。”连长生想了想,对金昭宁说道。 语罢,连长生带着金昭宁离开了。 连长生转头,和谢清咎对视一眼。 …… 皇宫里。 谢清远和谢清遥正在对上首的人大放厥词。 “竟然是你们!狼子野心,可真该死!”谢清远气愤地指着站在上面的男子说道。 可是谁知道,上面的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中的一柄长剑。 “那又如何,父皇的圣旨上,写的是本王的名字。”谢清咎说道。 “你这用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圣旨,没有人会信服的。”谢清远继续道。 “那又如何?父皇只要不出现,做主的,就只有本王。” 说完,他又继续对外面的人说道:“来人!” 外面迅速进来了一群带刀侍卫。 “你们带兵器进宫,究竟把皇家理法放在何处!”谢清遥厉声开口说道。 谢清咎继续慢悠悠地开口道:“这就不用你们担心了,这些事情,还是留着你们还是去地府说吧。” 侍卫把他们两个人压制住,就要往外走。 …… “谢清咎!” 听到这个声音,谢清咎的瞳孔终于颤抖了一瞬间。 二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谢清毓和金昭宁站在门口,一脸气愤地看着他。 谢清咎就知道,谢清毓肯定能够找到金昭宁。 方才,他就是故意让谢清毓钻空子逃走的。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金昭宁不会因为自己的威胁就轻易现身,可是谢清毓肯定能够找到她。 虽然清楚这一点,可是当她真的和谢清毓一起出现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你们终于来了。”看到他们,谢清咎没有丝毫心虚,反而笑了笑,邀请他们和自己一起看他草菅人命的景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谢清毓上前质问他道。 刚才谢清毓一进宫还没有见到皇帝,就被谢清咎不由分说地命人关起来了。 可是幸好看管他的人不是很严,他很轻松地就逃了出去找金昭宁他们了。 可是见到的,只有孤身一人的浦方。 二人不敢停下来,迅速去找金昭宁。 可是看到尸骸遍野,四周哭声阵阵,谢清毓的心还是一点点沉了下来。 浦方上前对谢清毓说道:“今朝先生……,金昭宁姑娘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 谢清毓闻言,点了点头。 “宁儿很聪明的,肯定能够平安无事的。”他也在心底里对自己说着。 等到谢清毓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一辆翻在地上的马车倒在地上,还有一匹倒在血泊中的马儿。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去,面色凝重地打开马车。 什么都没有。 他看见金昭宁不在,反而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可是这偌大的皇城,他要去哪里找金昭宁? 四肢百骸突然僵住,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谢清毓忽然觉得,他可能又要再一次失去金昭宁了。 “殿下,殿下!”浦方在巷口朝着谢清毓有些激动和心虚的地挥手。 谢清毓疑惑地转头看过去,浦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让往前走。 很快,他就看见不远处躺着的一个被粉白外裳盖着的女子。 毫无生气,盖住了脸。 谢清毓觉得脚底像被灌了铅似的,怎么都挪不动。 那是金昭宁的衣裳。 他摇摇头,不可置信地走过去。 …… 愈来愈近,心越来越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清毓跪在那人身边,像被抽了魂似的。 他抬手将手覆在衣服上,想要掀开却又闭上眼,似是不忍。 浦方叹息一声,对谢清毓说道:“殿下,要不还是别看了,金昭宁姑娘定然不会遇到……” 还是被谢清毓打断了。 “我就想看看……” 谢清毓鼓起勇气,终于掀开了衣裳。 是一个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雪,嘴角还有血迹的一个陌生女子。 谢清毓和浦方都默默在心底里松了口气。 谢清毓心中气愤极了,谢清咎给这些百姓带来了这么大的无妄之灾,他什么都做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再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许久,谢清毓才出声,“浦方,带人将这位姑娘好好安葬。” 谢清毓继续找金昭宁。 很快,他就听见了一阵唉声叹气。 一个打着赤膊的男子躺在地上呻’吟,谢清毓本能的上前想要帮他,但是在他往前走过去蹲下的时候,见到了那支熟悉的发簪。 这是今日她为了能够见到她的父母特意簪的。 “这支发簪怎么会在这里?”谢清毓出声问道。 那人本以为谢清毓是来帮他的,却没想到竟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不由得恼怒,“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看笑话就赶紧滚。” 只一瞬,谢清毓就将那支发簪取了出来,那人哀嚎更加大声。 谢清毓用发簪抵住他的脖颈,说道:“快说,这发簪怎么会在你这里?” “是一个姑娘……”那人见状不妙,立刻说道。 他不等那人说完,便又问道:“她去哪儿了?” 很快谢清毓就找到了金昭宁,还有她身边的连长生。 金昭宁身上还穿着连长生的衣裳。 谢清咎觉得,她身上那件衣裳分外刺眼。 于是他边走过去边脱下衣裳,想要给金昭宁披上,可是却被身边的连长生挡住。 金昭宁见状说道:“是他救了我,清毓,我们快走吧。” 就这样,几人一起马不停蹄地走到了皇宫里去了。 …… 谢清毓面色停滞,听见金昭宁质问自己。 “看来你们不喜欢看戏。” 谢清咎收敛情绪,颇为惋惜地说。 说这话时,谢清咎几不可察地和连长生对了个眼色。 他挥挥手,一个侍卫上前奉上一个册子。 “丞相府满门皆已入狱。” “好。”谢清咎对那侍卫点点头。 “入狱?”金昭宁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反而重复地说道。 “为什么?”金昭宁无法控制自己身子的颤抖说道。 “我说过,你会回来的。”谢清咎说道。 金昭宁还想说什么,被一人的出现打断。 一个中年女子走了进来,那便是谢清咎的母妃,皇帝的宠妃。 两人不知何时一起谋划了这场宫变,这计划或许是在很久之后,不过因为金昭宁的离开,谢清咎提前了这个计划,而一贯宠爱他的母妃,当然就听他的了。 于是二人合力,将皇帝连哄带骗关在了一间屋子里迷晕,而后发动了宫变。 谢清咎的手下已经遍布了整个皇宫,所有人都被他们母子控制了,包括皇后。 不过二人没有得意多久。 “你们母女,真是好大的胆子……”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 众人看过去,竟然是皇帝,他身边站着皇后。 皇后的嘴角还带着似有若无挑衅般的笑意。 一瞬间,谢清咎的母妃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她转头看过去,看着皇帝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谢清咎更是气愤,他问鹂妃,“他怎么还活着?” 他明明交代鹂妃杀了皇帝。 鹂妃终究是下不了手,她愧疚地看着谢清咎。 鹂妃又看着皇后说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当真觉得朕是傻的吗?朕当这个皇帝,若是轻易就被你们糊弄过去,岂不是白当了?”皇帝看着谢清咎说道。 “朕给了你们那么多次机会,爱妃,朕自问从来都是真心待你,可是,你竟然就是这么对朕的真心的吗?” 皇帝又看着鹂妃痛心疾首地说道。 鹂妃闻言,冷哼一声说道:“真心?!陛下说话当真好笑,凭你也配提真心二字?” 皇宫里,他们的人都已经被压制,剩下的皇帝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见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她也不再装了。 “若是嫔妾没有动人的歌喉,陛下还会记得鹂妃是谁吗?嫔妾和咎儿在冷宫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陛下你在哪儿?你可曾担忧过我们的生死?” 那次,谢旸意外路过冷宫,听到了鹂妃自怜般的歌唱,便燃起了对她的喜爱,知道她是冷宫的妃子还有一个皇子时,当即就将母子二人接出冷宫,多少年来恩宠不断,这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 皇帝也从皇后口中曾知道了他们母子的谋划,可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直到今日,被鹂妃迷晕后关起来,见到这一幕,他才真的相信。 枕边人,竟真的就这么无情地与自己的儿子想要杀了自己。 “陛下原来也会质问别人的真心,你有那个东西吗?还好意思腆着脸问别人?” 鹂妃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匕首。 皇后身边的侍卫比她的反应更快。 鹂妃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穿过自己腰间的那把长剑,侍卫毫无怜惜之意地取回长剑放回剑鞘。 她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她看着皇帝,又看着谢清咎,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她只能不舍地沉沉闭上了眼。 皇帝闭上眼睛,似是不忍,似是惋惜,他极轻地呼出一口气。 谢清咎看着倒在身旁的母妃的尸身,眼角的泪情不自禁地滑下,他跪在鹂妃身边,愣愣地呼唤:“母妃?母妃……” 无人应答。 谢清咎毫无征兆地拿起鹂妃手中的匕首,站起身准备刺入皇帝的胸膛。 皇后见状惊呼一声,“来人,护驾!” 谢清咎感觉心口一阵刺痛,原来是自己身边有一个侍卫上前想要戴罪立功,竟然想要杀了他。 他吐出一口血,一步一步地朝着朝着谢清毓和金昭宁方向走过去。 “你现在可以……做我的……皇后……了吗?”他对金昭宁说道。 金昭宁没说话,谢清毓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谢清咎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模样,却说不出任何话。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连长生。 站着也快要站不稳了,却还是转过身朝着金昭宁的方向走过去。 第33章 第 33 章 谢清咎走到金昭宁的面前,想要伸出手拉住她的手。 金昭宁后退了一步。 谢清咎似乎再也走不动了。 他匍匐在地上,拉住金昭宁的裙摆,“我真的很想……让你……做我的……皇后。” 接着,他又说道:“母妃,等等……儿……” 说完,他就松开手,垂下了头。 皇后在身后大喊:“快传太医!” 太医跟着侍卫进来给皇帝看伤,几个太监和侍卫走进来将谢清咎和鹂妃的尸身抬出去。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 金昭宁只觉得头晕目眩,眼皮也撑不住似的耷拉下来,她也没了力气,就要栽倒在地上,谢清毓抱住她,好像还在呼唤她的名字,可是她没办法回应。 是夜。 金昭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谢清毓。 他紧张地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她,见她终于醒过来了,他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了。 她想要说话,可是谢清毓却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便说道:“丞相大人他们都被放出来了,你放心吧,他们已经平安回来了。” 金昭宁听到这个,放下心来,又出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 “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谢清毓又问道。 金昭宁摇摇头,说道:“我不饿。” “还是吃点东西吧,要不喝粥吧。”谢清毓又说道。 “来人,将厨房的粥端来。” 不多时,一个婢女就将一碗早就备好的清粥呈上来。 谢清毓将金昭宁扶起来坐着,然后接过那碗粥,舀了一勺想要喂她。 金昭宁乖巧地喝下那口粥。 那碗粥还是温热的。 金昭宁和谢清毓靠得很近,她一抬眸就看见了眼神关切的谢清毓。 不知怎的,她像是觉得有些别扭似的对谢清毓说道:“给我吧,我自己来就好。” 谢清毓顿了顿,想到了什么,最后低声说道:“你是不是,在怨我?” 金昭宁闻言摇摇头。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觉得身心俱疲,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我哥哥呢?” 金昭宁疑惑地看着谢清毓问道。 谢清毓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反问道:“哥哥?你说的,可是方才救你的那个人?” 金昭宁点点头。 谢清毓继续说道:“他被我命人安置在了客房里,你放心吧。” 听到这个,金昭宁才终于放下心来。 另一边,客房。 少年站在窗前,逆着光负手而立,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 “那个人,是你哥哥?”见到金昭宁喝了粥脸色好些了,谢清毓忍不住问她关于连长生的来历。 金昭宁点头。 “我在那个家里,只有他对我最好。” 金昭宁的面色好多了,连长生一连几天都没有看见她,所以难免会有些着急,于是他便开始在这府中四处寻找金昭宁的踪影。 连长生在门外看见谢清毓和金昭宁亲昵的模样,他有些不是滋味。 “你在这里做什么?”浦方疑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浦方又再说了一遍,“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在这里……”连长生摇摇头,离开了。 他留下一封书信回队伍去了。 …… 谢清毓看了眼屋里安睡的金昭宁,关上门离开了。 自从谢清咎联合外族发动战争,整个国家就受到重创,皇帝和谢清毓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 谢清毓看着深受其害的百姓们,心中非常痛苦。 金昭宁的身子不知道为何越来越差,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她就是变得很虚弱。 有时候,她会做梦,梦到毛丫头哭着让她把身子还给她。 金昭宁也想还给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可是哭着哭着,她就醒了过来。 都是梦。 金昭宁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做了噩梦之后醒过来。 “姑娘,您怎么了?”见她如此慌张,身边照顾的小侍女赶忙过来扶着她。 金昭宁反应过来,最后摇摇头。 她躺得太久了。 窗外的鸟儿雀跃地掠过。 见金昭宁在看窗外,小侍女说道:“姑娘,外面阳光可好了,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 金昭宁闻言点点头。 小侍女扶着金昭宁出了门,门外阳光的确很明媚。 金昭宁在院子里闭上眼睛,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下去吧。” 小侍女点点头,说了句,“姑娘,您有事叫奴婢。” 金昭宁点点头没再说话。 小侍女见金昭宁没有睁眼的意思,便下去了。 她突然想,谢清毓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样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前去寻找谢清毓。 她径直往书房走去。 谢清毓一定在书房忙着。 可是等她走近了书房,却听见了一阵委屈的女声。 脚步瞬间顿住。 “殿下,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拿回来的道理,您若是不喜欢,大可以扔了,为何要送回来?” 这是徐沁心的声音。 温世誉临走时,对她说过,提防徐沁心。 金昭宁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徐姑娘,孤说过了,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谢清毓说。 他的书桌上,赫然摆着那副名师字画。 谢清毓早就遣人给徐沁心送了回去。 徐沁心一拿到就立刻赶来了。 其实她来还有一个私心,她还想看看那个得到殿下偏爱的女子,她究竟为什么总是比不过她? 徐沁心正欲开口,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句疑惑的男声。 “金姑娘,你好些了?怎么不进去?”浦方的声音传进来。 金昭宁听到声音,突然惊讶地转过头来。 浦方见状也吓了一跳。 他赶忙上前问道:“金姑娘,是我吓到你了吗?” 金昭宁摇摇头,转身就要走。 谢清毓听见声音很快就出来了,他温柔地对金昭宁说道:“你醒了?来找我吗?” 金昭宁点点头,抬眼就看到了和他一同出现的徐沁心。 徐沁心看见金昭宁正在看自己,面上礼貌地对她点点头,然后说道:“金姑娘,我是徐沁心,我们早先见过几面。” 金昭宁闻言,对她点点头。 徐沁心脸上的笑容一丝不苟,金昭宁却看到了她僵硬的唇角。 还真是命大。 是她联合连家夫妇绑了她。 金昭宁想不通为何,她与徐沁心无冤无仇,甚至之前从未见过。 金昭宁对谢清毓说道:“我就是待在屋里太闷了,出来走走,顺便来看看你。” 说完,她又看了徐沁心一眼,说道:“若是你很忙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温世誉就是被徐沁心害死的,金昭宁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对谢清毓说完这句话,金昭宁就转身要离开。 谢清毓有些慌乱,赶忙对徐沁心说道:“徐姑娘,要不你先回去吧,孤还有事。” 徐沁心闻言只好点点头,说道:“殿下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谢清毓点点头。 见到谢清毓巴不得自己快些离开,徐沁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却没想到金昭宁会出声提议将她留下来。 “徐姑娘,殿下公务繁忙,不如你去我院子里坐坐吧,正好我也闷得慌。”金昭宁对徐沁心说道。 徐沁心闻言,诧异地看着金昭宁。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对金昭宁点点头。 “好啊,那便叨扰了。”徐沁心也不矫情,点点头就跟着金昭宁走了。 金昭宁对谢清毓说了一声,“我们走了。” 谢清毓点点头,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浦方。” 浦方上前对谢清毓行了个礼说道:“殿下,怎么了?” “你去看着点儿,若是有半分不对,及时来报。” 说完,浦方行了个礼再次离开了。 温世誉是她来这里之后拥有的第一个朋友,可竟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两人沉默地走着。 徐沁心也知道,金昭宁不会平白和自己套近乎。 她也开门见山直接道:“说吧,金昭宁姑娘,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金昭宁愣了一瞬,随即说道:“你和温世誉,之前是不是认识?” 这下轮到徐沁心说不出话了,她只反问了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金昭宁了然,“你认识他,他的死,和你有关系。” 徐沁心却诧异开口,“他死了?” 金昭宁:“你真的认识他!” 徐沁心知道金昭宁在套自己的话,索性也不再装了。 她昂起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我认识他,可那又如何?这就能证明是我害死了他吗?” “的确不能,可你心中真的半点愧疚都没有吗?” “那都是他自找的。”徐沁心冷声道。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你为什么要买通他们把我送去宥王府?” 徐沁心听见这话不由得身形一顿。 她是怎么知道的? 第34章 第 34 章 “我就是知道。” 徐沁心闻言,疑惑震惊地看着她。 但不多时,徐沁心调整好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对金昭宁说道:“跟我来。” 金昭宁毫不犹豫地抬脚准备跟着徐沁心离开,却没想到徐沁心伸出手拦住她,“你先把后面那个人解决了再来。” 金昭宁疑惑地转过头看去,发现浦方正站在柱子旁。 她转过身朝浦方走过去。 “你走吧,我有事情要做。” 浦方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说道:“金姑娘,是殿下叫我来……” “你回去吧,我会去和他说的。”金昭宁再次说道。 浦方心中虽然还是有些不解,最后却还是点点头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金昭宁转过头对徐沁心说道:“这下可以了吗?” 徐沁心点点头,“你随我来。” 说完这句话,徐沁心看了金昭宁一眼就自顾自往前走去了。 金昭宁看着徐沁心离开的背景,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抬脚跟上了她的脚步。 徐沁心侧头瞥了眼跟着自己的金昭宁,心里嘲讽。 听到这句话,金昭宁停下脚步,看见四下无人,便呵道:“行了,就在这里说吧,你想说什么?” 徐沁心也停下脚步,她并没有转过身,只是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金昭宁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你……” 徐沁心哼了一声,“我知道你真正的身份。” 听到这话,金昭宁震惊一瞬间,强装镇静地哼了一声问道:“那你说,我是谁?” 徐沁心却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丞相大人近来安好啊?” 她这话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 金昭宁这下终于正视徐沁心,“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徐沁心闻言轻笑,转过身,看着她说道:“我能有什么目的?” …… 沉默不多时,二人无声对峙。 “我比你,要先钟情于他。”徐沁心带着遗憾的声音传来。 金昭宁闻言,说道:“他?谢清毓?” “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你怎么可能?” “我很小的时候,来过京城一次,殿下救了我。” 不等金昭宁问,徐沁心娓娓道来。 “可惜那时候我回去了,终于等我再有机会进京城,却看见你和他在一起,你们还有了婚约。” “我知道,我来迟了。”徐沁心有些淡然地说道。 那一年,徐沁心随着父亲进京面圣,却在路上遇到了劫匪,那时候,意气风发的少年骑着骏马,拿着弓箭,一件射伤了挡在她面前的劫匪。 谢清毓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皇帝治理国事了,所以后来直接一个人领着属下去微服私访。 回京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被劫匪挟持的徐沁心和温父。 谢清毓一路陪着他们进了京城,虽然一路上都没有和他说上话,可是徐沁心就是觉得,那是自己这一生走过的最美好的一条路。 后来和父亲一起进宫面圣,知道了他的名字。 原来,他是太子。 太子啊,和她的身份天差地别。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肖想太子殿下,可她就是心有不甘。 于是她卯足了劲帮助父亲升职,终于,温父得到了皇帝的赏识,最后还得到了进京居住的机会。 就在徐沁心觉得自己和谢清毓的距离越来越小的时候,她本想一进京就去见谢清毓的,想要告诉他,谢谢他多年前的救命之恩,还想跟他说,她从多年前起就心仪他。 可她见到了谢清毓身边有另外一个笑得明媚的小姑娘,后来,她知道了,他们从小就有婚约。 徐沁心从心底里知道自己没有半分机会了。 可是她偏偏还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性子。 她终于鼓足勇气去见了他,那是在他每日从丞相府回东宫的必经之路。 徐沁心站在那里,等着谢清毓。 谢清毓看到她却径直略过,她慌忙地追上去,“殿下,你还记得我吗?” 谢清毓停下脚步,觉得和徐沁心距离太近,很有分寸地后退了一步。 他看了看徐沁心,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努力回想。 徐沁心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手帕,却还是听到了令自己失望的回应。 “姑娘,我想你当是认错人了吧,我们之前认识?”谢清毓温和地说道。 徐沁心脸上的笑容开始一点点破碎。 她失落地低下头,但是很快她又抬起头,对谢清毓露出一个笑容,“殿下,看来真的是你把我忘了,三年前,你救了我。” 谢清毓点点头,继续回想。 终于,他想了起来,“原来是你啊。” 徐沁心看出了他的不自在,然后说道:“是我,殿下,谢谢你。” 接着,她又叫身后的婢女小年将自己准备了很久的谢礼拿了上来。 徐沁心从那个托盘上拿过来了一对护膝和护腕。 “殿下,小女子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这女红略微好些,殿下,您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徐沁心仍旧笑着说道。 “殿下,虽然这谢礼迟了三年,但还请您不要嫌弃,收下才是。” 谢清毓有些尴尬,但是为了不让徐沁心尴尬,他点点头就示意身后的浦方去收下了。 谢清毓道了声谢,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家,然后主仆二人就匆匆离开了。 唯恐避之不及。 徐沁心看着谢清毓迅速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眼底的神色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对自己避之不及呢? 那时候的徐沁心偏执地认为是因为金昭宁,因为金昭宁和他有婚约,为了不让外界有流言蜚语,他才对其他女子避之,拒之。 凭什么呢?她想。 从那以后的所有宴会,只要是有谢清毓在的,徐沁心都会去,一有机会就想和他说说话,又哪怕是就远远的见上一面,她也知足了。 可那送出去的护膝和护腕,她却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谢清毓戴过。 他可能,不需要。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太子即将迎娶相府嫡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她又退了一步想着,自己可以不做太子妃,只要能够和谢清毓在一起就好,只要能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 所以她认为,只要谢清毓娶了金昭宁就好了,这样自己就有机会嫁进东宫了。 可是还没有等她参加喜宴,丞相一家满门入狱的消息就传来了,甚至明日就要大婚的丞相嫡女也不例外。 行刑那天早上,金昭宁去了法场,她看到昔日尊贵的相府嫡女,从来金枝玉叶的大小姐,竟散乱着发髻,穿着沾满污渍的衣裳,狼狈地跪在法场,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那时候徐沁心寻遍了四周,却连谢清毓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她想,难道殿下是放弃金昭宁了吗? 可是徐沁心看到金昭宁那美丽的头颅掉在地上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感到一阵后怕。 丞相是世人皆知的好官,如今皇帝病重,丞相灭门,这天下,就要易主了。 很快就下了雨,人群散尽,只剩下那几具破碎的尸首。 徐沁心等了很久,她觉得自己疯了,她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小年撑起一把油纸伞,默默地站在徐沁心旁边,温声劝她回去,“小姐,雨下大了,您别着凉了,咱们回去吧?” 徐沁心没有回答,又站了一会儿,她终于看见雨幕中跑过来一个跌跌撞撞的男子。 是他,是谢清毓。 她看得清清楚楚,他的额头在流血,因为下着雨,本就骇人的伤口让他的脸变得鲜血淋漓,可是他顾不上那么多,拼尽全力朝着这边跑过来。 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但是她还是不舍得走,她就那么默默地藏在一边,看着谢清毓走到刑场上,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金昭宁的尸首。 最后他缓缓走过去,然后跪下抱住她的身体,想要将她拼凑起来,徐沁心在一旁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竟是连出去送伞的勇气都没有。 她只能在一边默默陪着他难过。 徐沁心回去后,莫名大病了一场。 醒来已经是三日后,她听到小年打听回来的消息说,太子薨逝了,抱着金昭宁的尸首,死在了东宫里。 可是就算是死,也有人不让他们安生,谢清咎带走了金昭宁的尸首。 徐沁心也知道了一切都是皇后下的一盘棋,就连谢清毓这个所谓的太子都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她设计谢清毓,夺取他手中的实权,又给皇帝下了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很快就让皇帝病重。 只不过她还是没有斗过手段狠辣的谢清咎,谢清咎称帝后,将谢清毓的尸首派人扔进了乱葬岗,他说,谢清毓就是一个废物。 徐沁心去捡回谢清毓的尸体并且厚葬了他。 谢清咎从那以后发了疯一样寻找和金昭宁容貌相似的女子,连她最后也被抓了去,当成一个引魂盛魂的容器。 醒来以后,她竟然回到了年少时,她还是小县城的小姐,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徐姑娘。 可就算这次没有再遇到谢清毓,温父政绩斐然,最后还是被调来了京城。 她还是戏剧性地碰到了谢清毓,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看到他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徐沁心险些就要哭出来,他竟然真的,好好的活着。 ……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能为自己争取一把? 可她竟然看见金昭宁仍然在他身边。 她虽知道这一世的相府小姐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了,但是只要一个眼神,她就能确定,那个小厮打扮的女子,就是金昭宁。 所以她再一次勇敢地向谢清毓靠近,甚至有些不择手段,她想,只要金昭宁不在,自己肯定就有机会。 即使见到了上一世谢清毓对金昭宁坚贞不移的爱意,她还是自欺欺人地这么想到。 “不是你来迟了,是孤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除她外的任何女子。” 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由远及近,很快,谢清毓就走到了金昭宁身边。 徐沁心正陷入回忆,惆怅万分,没想到竟然看见了谢清毓。 金昭宁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人,谢清毓温柔地看着她,然后将她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握住,示意她安心。 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日来的郁闷竟然都在这一瞬间被一扫而空。 金昭宁的心里前所未有地放松。 谢清毓知道,金昭宁一个人孤零零地,好不容易学到了求生的本事,却还被猜忌,一直真心对待他人却还是被轻易背叛。 可是从前,她是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相府嫡女啊,她身份尊贵,阳光明媚,热情友善。 变成如今这样,谢清毓觉得很愧疚。 看到金昭宁小心翼翼的模样,谢清毓有些心疼,他觉得是自己让她变成这样的。 可是金昭宁仍然选择相信自己。 他要保护好她。 谢清毓握紧了金昭宁的手,对徐沁心说道:“谢谢你曾经帮过我,但是徐姑娘。”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孤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从来没有喜欢过除了金昭宁以外的任何女子。” “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你有什么事,有什么话,都可以和孤说。” 谢清毓好久没有认真严肃地说过这么多话了。 方才浦方开报说金昭宁跟着徐沁心离开的时候,他这么有些慌了,他害怕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她再一次受到伤害。 于是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幸好,他找到她了。 第35章 第 35 章 徐沁心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地淌了下来,但是她还是倔强地开口道:“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就算是不择手段。” 说完这句话,徐沁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就离开了。 金昭宁和谢清毓不懂她这句话其中的深意,只能默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谢清毓转身对着金昭宁关切地问道:“你好些了吗?怎么还敢出来,吹风着凉了怎么办?” 金昭宁勉强撑起笑脸说道:“我感觉我已经好多了。” 但是实际上她现在已经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每天都感觉昏昏沉沉的。 她知道,是谢清咎给她吃的那个药开始出现药效了。 可是她不能说,在自己彻底没用之前,她一定要做一些更加有用的事情。 “对了,连长生还在吗?我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呢。”金昭宁回过神,平静地对谢清毓说道。 谢清毓想了想,对金昭宁说道:“他还在,你别担心。” “我得去见见他。”金昭宁说道。 谢清毓点点头,“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说着,他们就回去了。 他们去找连长生却只看到一封离别书信。 “我们走吧。” 金昭宁只好点点头,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哥哥还挺好的,她对他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可惜没怎么说话就分别了。 两人离开连长生住的院子。 那日的混乱场面一直在金昭宁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她的脑袋又开始变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敲了敲头,想要清醒一点,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侍女。 那侍女拦在她面前说到:“姑娘,有人找你。” 金昭宁有些疑惑的问道:“谁?” 那侍女只是说道:“一位贵人。” …… 金昭宁跟着那个宫女进了宫,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皇后想要见见这个让谢清毓和谢清咎都中意的女子。 用这个理由跟谢清毓说了,谢清毓也没有推辞的理由,只能目送金昭宁坐上去皇宫的马车。 进了皇后住的宫殿,皇后端坐在前方,金昭宁恭敬地跪下行了个礼,然后说道:“不知皇后娘娘召民女前来所谓何事?” 皇后很久才开口道:“本宫只是想看看,让两个皇子都青睐有加的女子究竟有什么神通。” 金昭宁却恭敬地说道:“民女没有什么神通,还是多谢娘娘谬赞。” 不知是自己那句话让皇后高兴了,她笑了笑,开口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紧接着,她又对身边的那个领着金昭宁进宫的那个宫女说道:“青竹,给这位姑娘赐坐。” 青竹说了声是,接着就说道:“给姑娘赐坐。” 金昭宁坐在一旁,接受着皇后光明正大的打量的目光。 金昭宁竟然不自觉地开始放空自己,后来听见青竹对那个宫女和小太监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金昭宁才回过神来。 她站起来,对皇后说道:“不知,娘娘这是何意?” 皇后不急不缓地说道:“本宫当真不知道该称你为姑娘还是公子。” 金昭宁一听话头就知道了不对劲,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娘娘,民女想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还请娘娘明鉴!” 皇后见她慌里慌张的模样,又笑出了声,“你瞧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之前在诗会园中救下清毓,本宫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呢。” 金昭宁脸色一僵。 皇后找了这么久,到底是谁救了谢清毓,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害她花了那么多时间。 她真是想想就觉得可笑。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皇后慢条斯理地拿起身旁的桌上的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对金昭宁说道。 金昭宁有些疑惑地说道:“娘娘……” 皇后想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金昭宁不知道说什么。 “本宫也不逼你,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本宫也不迟。”皇后继续说道。 【那个徐沁心也看起来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但是跟本宫斗,都还嫩了点。】 徐沁心? 又是她。 金昭宁心里有些震惊,为什么,徐沁心总是能够把她逼入绝境。 正想着,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本宫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别说什么你不想要之类的,本宫可不缺什么。” 金昭宁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娘娘,还请让民女再想想,明日民女定然会给您答复。” 皇后点点头说道:“那你先回去吧,明日想好了再来找本宫。” 金昭宁点点头,说了声,“谢娘娘。”就站起身走了。 回东宫的路上,路过丞相府。 金昭宁真的很想停下进去看看,她真的很想父亲母亲,尤其是知道自己清醒的时日不多了之后,她真的时常想起前世在他们面前撒娇吵闹的时候。 现在想想,原来那时候的时光如此美好。 “去相府。”她想了很多,当即就决定一定要回去看一下父亲母亲,哪怕不是以他们的女儿的身份。 但是还没等她想好措辞,就到了丞相府。 更加令人意外的是,丞相府大门口围满了百姓。 吵闹的交谈声传入金昭宁的耳中。 “这丞相府可真是多灾多难啊,每次一有什么就被牵连。” “别担心,丞相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会和前面几次那样平安归来的。” “只是可惜了,让他们平白承受牢狱之灾。” 想起牢狱之中的那点时日,她光是想想就已经快要受不了了,不知道她的父母反复进出那么多次,身子会不会吃不消。 如今才庆阳三十三年,比前世整整早了两年。 皇后已经按捺不住了,她为什么总是要抓着自己的父母不放? 她的父亲当了一辈子清正廉洁的好官,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她这一刻,替他们不值,甚至觉得整个朝廷都有些可悲,他们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他们衷的君,究竟是什么君? 回了东宫,进门的时候金昭宁摇身一晃,差点摔了下去,还好最后谢清毓及时出现扶住她。 “相府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的。”很明显,谢清毓以为是她知道了丞相府的事情伤心过了头。 金昭宁看着谢清毓,心中一阵悲凉。 他能有什么办法? 见她没有说话,谢清毓关切地问道:“对了,皇后有没有为难你,我这个母后一向是个笑面虎,你……” 金昭宁打断他的话,说道:“我要进宫。” 谢清毓有些质疑自己方才听到的话,他疑惑地开口,“你说什么?” “我要去皇后身边。”金昭宁掰开谢清毓扶着自己手臂的手,看着谢清毓的眼睛说道。 第36章 第 36 章 “为什么?”谢清毓非常不解地问。 “我必须要把父亲和母亲他们救出来,我不能坐以待毙。”金昭宁说道。 谢清毓却不同意,“我们一起从长计议,皇后就是一个笑面虎,她心思有多重你知道吗,宁儿,我不想让你冒险。” 金昭宁也有些恼了,她哼了一声,笑得有些凄凉,“你是不愿我涉险,还是不愿放弃你这无上尊荣?” 谢清毓闻言似乎是愣住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帮我,我自己救他们。”金昭宁仍旧平静地说道。 “我说了,我会帮你救他们的,你相信我,好不好?”谢清毓的语气有些急切,近乎恳求。 金昭宁心里有些闷闷的,但是她还是选择用最伤人的方式。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想让父亲和母亲重新经历一次,我真的不想。”金昭宁的语气也有些绝望。 谢清毓闻言也愣住了,对于前世,他们的结局,他也很愧疚。 “让我去吧。” “我不会连累你的。” 留下这两句话,金昭宁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谢清毓定定地站在原地。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直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金昭宁抬手抹了抹眼泪,仍旧没有回头。 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离开了自己,即使他不能身居高位,也能好好活着。 她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 即使自己不在他的身边。 金昭宁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连长生。 连长生像是在等什么人。 金昭宁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走过去。 “连长生,你在这里等人吗?”金昭宁走过去问道。 连长生看见金昭宁,脸上一下子绽开笑容。 “金昭宁姑娘,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连长生说道。 “为什么?”金昭宁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以为你去宫里过好日子去了,把我们忘了呢。”连长生仍旧笑得人畜无害。 金昭宁的表情却凝固住。 金昭宁稳住自己的心态,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金昭宁姑娘,带我一起进宫吧。”连长生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 “我会些拳脚功夫,也能时时刻刻保护着你。”连长生终于腼腆地说道。 金昭宁闻言终于将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 “可是皇宫不是那么好进的,再说了,谁会来害我,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她说话的语气有些轻松。 见她语气终于平缓了不少,连长生终于笑了笑。 他真的想进宫,但是不全是为了金昭宁。 谢清咎也想要为枉死的母妃报仇,他恨不得能够将皇后千刀万剐。 凭什么他们能够好好地活着。 他觉得不公平。 “没事,金昭宁姑娘,你只需要将我带进去,剩下的就交给我就好了。”连长生拍拍胸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金昭宁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 毕竟连长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和谢清毓的关系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亲近,所以连长生住在东宫,难免落下话柄,倒不如带着连长生进宫,之后的事情全凭他自己的本事。 这样也不必再欠人情。 第二日,金昭宁早早的收拾东西就要走了。 谢清毓站在自己屋子的门口,听着旁边的动静,却再也勇气上前一步。 最后是连长生背着包袱来到了院子里接金昭宁。 离开时,连长生还对谢清毓说了句,“殿下,这段时日叨扰了,那草民就先走了。” 他们两个一起离开了,从始至终,金昭宁都没有回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落在他的身上。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终于颓丧地坐在门槛上。 他能奢望什么呢。 他不能阻止金昭宁去做想做的事。 其实金昭宁早已红了眼眶,她害怕自己一回头眼泪便夺眶而出,她真的,舍不得。 谢清毓只颓废了一会儿,浦方走过来,就见谢清毓站起来说道:“去查皇后和相府出事的关联。” 浦方闻言只犹豫了一瞬,转身就离开下去找线索了。 金昭宁带着连长生进了皇宫的时候,她看见了徐沁心。 徐沁心正好整以暇地坐在皇后身边。 像是和皇后关系颇深的朋友。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可是真正看见,她的心中还是有些烦闷。 徐沁心怎么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但是明面上,她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徐沁心也颇为客气地对金昭宁说道:“金昭宁姑娘,又见面了。” 金昭宁也冲她点点头。 而后,金昭宁与连长生跪下行礼,金昭宁说道:“娘娘,臣女想好了,臣女想要常伴娘娘左右,为娘娘分忧解难。” 皇后闻言,像是有了兴趣,就连徐沁心刚刚给她倒的茶也不喝了。 皇后哦了一声,推开了徐沁心端着茶杯的手。 一时间徐沁心有些尴尬,她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 “你想怎么为本宫分忧解难啊?”皇后缓缓地出口问道。 金昭宁抬起头,看着皇后,一脸衷心地说道:“民女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后闻言笑了笑,“你能有什么能耐?” 见金昭宁不说话,皇后又在后边加了一句,“本宫身边不养废物。” 金昭宁点点头,“娘娘,请给臣女一个机会。” 皇后正想说什么,就看见青竹跑了进来。 青竹的脸色不太好,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她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娘娘,不好了!” 皇后从来没有看见过青竹这个模样,见状立刻喝止道:“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青竹看见许多人,这才安静下来,不过一瞬她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说道:“娘娘,出事了。” “何事?” 皇后又出口问道。 “春儿死了。”青竹颇为惋惜地说道。 皇后宫里今早上意外死了一个宫女,那宫女没去做差事,直到中午吃饭才有人发现了她不见了,这才开始去寻找她。 没想到,那宫女竟然死在了后花园之中。 金昭宁提出要帮忙,皇后也正有此意,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后花园。 见到那个宫女,皇后也不由得掩住口鼻,在场的人也大都觉得晦气地撇开眼,只有金昭宁走上前。 连长生伸手想要拦住她,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又是这样,她已经见过了两次这种场面。 她蹲在那个宫女旁边,疑惑地看着她。 那宫女的死状极不体面,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上方,好像有什么莫大的仇恨,凌乱的长发糊在脸上,她连鞋子也没有穿,只有一张薄薄的中衣随意地搭在她的身上,好像风一吹就要被吹走似的。 金昭宁替她掖好了衣裳,然后还没来得及惋惜,就听到了有人啐了一声,【这小云子怎么办事儿的,叫他扔远点儿,怎么扔在这儿了,真是……】 金昭宁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说话的竟然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大太监。 那太监被金昭宁看得心里发毛,正要发作,却见金昭宁移开目光,盯向了小云子。 因为她恰好又听见了小云子的心声,那小太监看起来可不如大太监沉稳,他偏着头,连看也不敢往这边看,心里默默说着,【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求财,我也没想害死你,都是干爹的错。】 小云子口中的干爹,正是那个大太监。 徐沁心见金昭宁看着这里的人一言不发,故意刁难道:“金昭宁姑娘,你看了这么久,可是知道了她是怎么死的?” 金昭宁却摇摇头,如实说道:“我又不是仵作,自然不知。” 徐沁心闻言,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的脸色不太好,像是有些愠怒,她立刻像是抓住了金昭宁的什么把柄,疑惑地说道:“那你这是……” “但是我可以肯定,春儿姑娘是被人害死之后带来这里的。”金昭宁说道。 听到此话,小云子的表情显得更加惊恐,好像事情马上就要败露。 大太监却非常稳重地拍了小云子一下。 “娘娘,我想问,近日,春儿姑娘是否得了什么赏赐?”金昭宁站起来,对皇后疑惑地问道。 皇后摇摇头,“这本宫怎么会记得,你问青竹吧。” 青竹在努力地回想,最后想起来了一条重要信息,“对了,春儿一直跟着我当值,前日她帮娘娘找到了一对陛下之前送给娘娘的翡翠耳坠,娘娘高兴了,就赏了一个玉镯给她。” “她还跟我说,娘娘器重她,她要好好干,却没想到今日一早没来。” “我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儿,我也抽不开身,也就没管,今天中午才发现了不对劲,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 青竹一说完,便掩面哭泣了起来。 金昭宁站了起来,义正言辞地对皇后说道:“娘娘,请给臣女半日的时间,臣女定会给春儿姑娘一个公道。” 皇后也打量了金昭宁一瞬,而后说道:“行,本宫给你这个机会,要是没找到,你日后也不必再来见本宫了。” 金昭宁点点头,道了声是。 皇后临走前,看了连长生一眼,然后问道:“你是何人?” 连长生行了个礼,脸上的表情藏在阴影里,他恭敬地说了声,“娘娘,草民是来帮您的。” 金昭宁立刻说道:“娘娘,她是民女的弟弟,还请娘娘若是能够收下民女的话,也能大发慈悲留下他。” 青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我们娘娘身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待的。” 听到这话,金昭宁立刻摇摇头说道:“不是的,青竹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不白吃白喝,我弟弟会些功夫,他武功还不错,不比侍卫差。” 青竹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却看见了那少年狠厉的眼神。 她不由得被吓得一怔。 那眼神,活像是要立刻杀了她。 而这个眼神,她只在皇宫里,在三皇子谢清咎的脸上看见过。 可是三皇子早就已经死了啊。 第37章 第 37 章 幸好皇后出声道,“行了,青竹,我们走吧。” 青竹扶着皇后离开了,徐沁心回头看了金昭宁一眼,最后也跟着皇后离开了。 金昭宁没看出连长生的异样,只是看着那两个太监离开了身影若有所思。 连长生问道:“金昭宁姑娘,你在看什么?” 金昭宁闻言只是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见她没有想说的意思,连长生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到了路口,大太监领着小云子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金昭宁见人将春儿的尸体抬走了,才亦步亦趋地跟上了那两个太监。 连长生则是悄无声息地跟着金昭宁。 金昭宁还没有走过去,就听见了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你这兔崽子,活腻了你!” “咱家不是叫你把她扔井里头去吗?” 是那个大太监愤怒的声音。 接着就是小云子委屈巴巴地说道:“干爹,我的好干爹诶。” “我是准备把她扔到井里面去的,可是今天早上,我把她的尸体拖到了这里来,正准备往下扔,就看见了太子。” 太子?他来这里做什么? 听见谢清毓来过,金昭宁有一瞬间失神。 “然后他看见了我就让我去给皇后娘娘传个口信,我哪敢拒绝啊,便想着把她先藏起来,等会儿再回来扔,却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回来扔,就被人发现了。” 原来,是这个大太监看春儿长的好看便侵犯了她,最后她的钱也被拿走了。 金昭宁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想要去告诉皇后,没想到竟然被听见了了,两个太监大惊失色。 “谁!” 金昭宁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发现了,一转身却发现身后的连长生丝毫不慌,金昭宁也终于想了起来,连长生会武功啊,她何必跑呢? 而且她是来替春儿姑娘抓凶手的,该跑的另有其人才对。 但是那个大太监却凶神恶煞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金昭宁,想要给她个下马威。 “你方才可是听见了什么?” 金昭宁摇头不语。 “你这小丫头片子,跟咱家斗,还是太嫩了点儿!” “咱家劝你识相点,刚才的话,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然后老老实实地出宫去吧。” 金昭宁愤愤出声,“做梦!” “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全部都清楚了,就等着皇后治你们的罪吧!”她又继续说道。 大太监闻言恼羞成怒,哼了一声说道:“那就怪不得咱家了!” 接着他将手一挥,“小云子。” 小云子应声赶来。 “你知道怎么做。”大太监对小云子隐晦地说了句。 小云子犹豫了一会儿,看了金昭宁一眼。 大太监见状呵斥一声,“还愣着做什么?” 小云子这才有了动作,他对金昭宁羞愧地低下头说道:“对不住了……”说着就要从身上拿出来一把匕首对准了金昭宁。 金昭宁害怕地后退了半步。 连长生伸出手,毫不惜力地往前一推。 小云子瞬间就倒在了一旁的假山上。 他捂着肚子,神情痛苦,不多时就昏死过去了。 金昭宁吐出一口气,对连长生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帮我,幸好有你,谢谢。” 连长生冲她点点头。 大太监见状不妙,想要溜之大吉。 幸好金昭宁看见了他的动作,发现了他的意图,赶忙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你想要去哪儿啊?”金昭宁义正言辞地问道。 大太监脸上带了些许讨好的笑,恳求地说道:“姑娘,您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 “可是,你对春儿姑娘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放过她?”金昭宁惋惜地说道。 大太监有些急了,“这宫里,年年儿都会出些这种事儿,不也没人被绳之以法,怎么到了你这里,你就非得不给咱家留活路呢?” “别人我不知道,可是,这种事,我见一桩,除一桩!”金昭宁大声说道。 最后金昭宁带着大太监和小云子去了皇宫面前。 皇后让人好生安葬了春儿姑娘,还给了家里一些钱。 皇后留下了金昭宁和连长生。 金昭宁依靠读心,在皇后身边做了很多事情,还得到了皇后的信任。 但是这天下,总归是不太平。 金昭宁觉得有些疑惑,为何在皇后这里都总是见不到皇帝?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皇帝病了。 皇帝生病了? 金昭宁觉得有些不妙。金昭宁终于如愿以偿地留了下来,她在皇后身边,皇后觉得她很聪明,于是她一日比一日受器重。 她也知道了许多关于皇后的事情,她时长能够听到她的自怜般的心声。 她说,【若不是本宫母族势衰,怎么轮得到你们这些人来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这话是有皇帝身边来进谏的大臣来的时候,皇后在心里不屑地对他们说道。 “娘娘,所以老臣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陛下?”那老臣诚恳急切地开口道。 皇后只是懒懒地敷衍道:“陛下身体抱恙,你隔日再来吧。” 说完,皇后就给了青竹一个眼神,青竹会意,转身就要去赶人。 那大臣却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定定的站在那里。 “娘娘,那可否让老臣进去看看陛下,老臣也想关心关心陛下,也好尽一点臣子本分。” 皇后内心哼了一声,【你说得倒好听,不就是想看看那昏君究竟是不是真的病了么?本宫偏不让你如意。】 还没听完皇后的心声,就见那进谏的老臣扑通一声跪下,语气诚挚,“还请娘娘成全!” 说完这句话,大臣就一头磕在地上。 【这下我就不信你不让我见陛下,我猜陛下一定没有什么,这妖后,看我抓住你的把柄。】这是那忠臣的心声。 听到这个声音,金昭宁差点没有笑出声来,他们可真是,各怀鬼胎,这宫里,每个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知道过了多久,见皇后一直没动静,那大臣似乎是跪不住了,便悄悄地探起头来想要看看。 却没想到,这时候,皇后出声道:“你若是想去看陛下,就随本宫来吧。” 皇后站起来,看着那大臣说道。 见皇后终于松口,那大臣一个猛子站起身来,又笑着对皇后行礼道:“老臣多谢娘娘成全。” 【这下,我看你这妖后还不露出你的真面目!】那大臣又在心中愤愤道。 “跟本宫来吧。”皇后说完就离开了。 金昭宁和青竹跟在皇后后面,那大臣也大步跟上。 终于走到了皇帝的寝宫,门口有几个侍卫守着,还有几个太监。 皇帝最信任的太监站在门口,一脸焦急,见到皇后来了,赶忙迈着步子过来迎。 他向皇后和后面的大臣行了个礼。 “陛下今日可好些了?”皇后出口问那个太监道。 那太监闻言,脸上的神情一脸为难。 皇后像是看出了那太监的为难,便叹息一声说道:“罢了,这也不是你的错。” 太监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对皇后说道:“启禀娘娘,陛下吃了药,今日已经有所好转了。” 皇后闻言这才点点头。 大臣心中的疑惑更甚。 【难道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在他的脚即将要迈进去的时候,皇后却又停住脚步,转身对他说道:“本宫允许你进去看望陛下,只不过你不能把陛下病重的消息传出去。” “毕竟这事关一国之君。” 皇后所言语重心长,让大臣不禁有些就愧疚。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庆阳三十四年的春日,皇帝病重的消息举国皆知。 这可如何是好,皇后已经开始动手了。 金昭宁也在默默想着对策,一定要把丞相夫妇救出来,这件事刻不容缓。 金昭宁在那晚当值的时候,见到了谢清毓。 她坐在石阶上,出神地想着对策。 而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她面前。 两人看起来有些生疏。 四目相对,许久无言。 “宁宁,你信我吗?”谢清毓只问了这一句话就再也没有开口。 金昭宁看着他,发觉他好像瘦了,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或许是月光太过凄凉,照的谢清毓也不太精神。 金昭宁很久没有说话,就这么贪慕地看着他。 她说:“我信你。” 谢清毓带着金昭宁去了关押丞相夫妇的大牢。 谢清毓说,虽然现在还不能救他们出来,但是可以带她去见他们。 牢房里,丞相夫妇都穿着单薄的囚衣,金昭宁很心疼地站在门框前。 最先站起来的去丞相夫人,两人之间好像天生就有一种心灵相通的天赋。 她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女子,疑惑地问道:“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金昭宁也不再隐瞒,扒着牢狱,呜咽出声,“阿娘,我是宁宁啊。” 丞相夫妇闻言双双怔住。 过了许久,丞相指着她问道:“你,你真是,宁宁?” 金昭宁点点头,“这件事说来话长,父亲,母亲,你们再忍忍,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听到这个“我们”,丞相和丞相夫人都看向了站在金昭宁身后的谢清毓。 谢清毓见他们的目光看过来,对他们微微颔首。 二人也对他点点头。 丞相对谢清毓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金昭宁则在一边和母亲寒暄。 丞相对谢清毓开口道:“你早就知道,她是宁宁,对不对?” 谢清毓点点头,解释道:“大人,我……” 还没等他说完,丞相就打断他,“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只要宁宁好好的,老夫也就没有怨言了。” 他们不能久留,谢清毓带着金昭宁离开了大牢。 出来后,谢清毓只对金昭宁说,“宁宁,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会处理好一切。” 第38章 第 38 章 这天下午明明是金昭宁当值,但连长生找遍了也没有看见金昭宁的踪影,他的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最后,他终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金昭宁。 他松了一口气,笑着想要过去找她,却没想到她身边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人正是谢清毓。 连长生的眼神黯淡下来,拳头也慢慢握紧,但是在金昭宁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侧身,藏在一边。 金昭宁对谢清毓说道:“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谢清毓点点头,说道:“我看着你进去了我就走。” 金昭宁点点头,转身朝着连长生这边走了过来,连长生见状只能赶紧离开。 谢清毓见金昭宁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才转身欲走。 身后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殿下?” 谢清毓闻言转过头,看见了一脸不可置信的徐沁心。 “徐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清毓有些疑惑地开口道。 徐沁心笑了笑,朝谢清毓走了过来,边走边说:“皇后娘娘对我一见如故,便让我留下来,偶尔陪娘娘解解闷,现下娘娘正在午寐,我这才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竟然能够见到您。” “孤来给母后说些事情,来得这么不巧,那孤就先回去了。”谢清毓说完就想快步离开。 谁知徐沁心竟然上前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泪眼婆娑地问道:“您为何把那幅字画又送了回来?可是不喜欢?” 谢清毓摇摇头,“徐姑娘,孤说过了,无功不受禄。” 徐沁心若有所思,最后点点头,然后让开路。 谢清毓提步离开。 看着谢清毓略显急促的背影,徐沁心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她又轻声叫住他,“殿下?” 谢清毓顿住脚,却没转身。 “殿下,您何时再来?” “这个孤也说不准。”谢清毓留下这句话,终于很快离开了。 徐沁心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也无法回神。 当初,她就是觉得待在皇后身边能够见到谢清毓的机会多一些,却没想到自从她进宫以来他就没来过。 今日终于见到了他,可他却对她避如蛇蝎。 她不明白。 徐沁心出现在这里,本来是因为听说金昭宁一个上午都不在了,便出来寻人,毕竟她们二人处在一个屋檐下,她时时刻刻都盯着金昭宁呢。 没想到刚一出来就看见了谢清毓。 但她仔细思索一番,便想到,谢清毓出现在这里会不会和金昭宁有关。 想到这她不禁转身进了院子。 果然一进去就看见了方才回来的金昭宁。 金昭宁见到徐沁心失魂落魄地现在院子门口,虽然有些疑惑却也不好过问,便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和其他宫女一起收拾院子。 徐沁心见金昭宁这番作态便更加气恼。 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问她道:“你今日上午去哪儿了?” 金昭宁毫不慌张地说道:“徐姑娘,我去哪里,好像用不着跟你说清楚吧。” 徐沁心闻言勾唇点点头,“是啊,你不用跟我说清楚,但是你也不用跟皇后娘娘说清楚吗?” 金昭宁听见皇后娘娘这几个字,听懂了徐沁心的威胁之意。 “你想做什么?”金昭宁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她。 身边的那些人见此情形,都纷纷找了由头去了别处,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徐沁心见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坐下缓缓开口。 “你很清楚我想要什么。”徐沁心意有所指地说道。 金昭宁平静地说道:“你若是喜欢什么,就要靠自己去争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沁心哼了一声说道:“我当然会争取,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扫清碍眼的东西。” 金昭宁丝毫不示弱,“那就看你本事了。” 说完金昭宁就转身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金昭宁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连长生。 金昭宁有些惊讶,停在他面前问道:“连长生,你怎么在这儿?” 连长生没回答,连看都没看金昭宁。 他只是直直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徐沁心。 徐沁心看到连长生冰冷狠厉的眼神,心里直发毛。 她不想在这里多待,便先金昭宁一步离开了。 临走时,金昭宁听见徐沁心不服气的心声。 【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连长生看着徐沁心离开了才转头对金昭宁说道:“我找你。” 金昭宁点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连长生闻言又摇摇头,“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听见这句话,金昭宁终于笑了笑,“这不就看见了,行了,你快回去吧,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你不在当值就不好了。” 连长生直勾勾地盯着金昭宁,他觉得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但金昭宁不知为何,就是听不见连长生的心声。 金昭宁一抬头就看见了连长生直愣愣的眼神,她迟疑地开口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连长生又摇摇头,“没事,我回去了。” 金昭宁点点头。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连长生离开的身影。 思索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没再细想。 晚上的时候,正要休息的徐沁心听见门口有异动,蹑手蹑脚地开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当她松了一口气关上门的时候,一股冷风吹来,竟然是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她心下疑惑,然后努力压下心中的疑惑上前关上窗户。 她还未伸出手,就被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脖颈。 徐沁心惊叫出声,而后响起了背后那人威胁的声音。 “你若再敢动金昭宁,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留下一句警告,那人便离开了,翻出窗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人虽然蒙着面,可那双眼睛,徐沁心分明在哪里见过。 徐沁心努力镇定下来,而后终于想到,今日就是他在自己和金昭宁说话的时候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那双眼睛里,含着杀意。 他说“再。” 但徐沁心记得,自己上次将金昭宁送去宥王府的事情,只有温世誉和自己记得啊。 她思来想去,终于想起这样的眼神还在什么人的脸上见过。 “谢清咎?”她不确定地低语。 但谢清咎死了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太荒谬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谢清毓理所应当坐上那把龙椅,却没想到皇后竟然成了他的绊脚石,拿出了皇帝的遗诏。 却没想到谢清毓早有准备,验出皇后的遗诏是假的,最后成功将皇后幽禁在宫里一生。 二人这么多年来明争暗斗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拥有连长生身体的谢清咎却不答应,他想要报仇,最后和皇后一起死在了皇后的宫殿之中。 “皇后,你还记得我吗?”皇后睡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见面前有一个模糊的拿着刀的人影。 她被吓得清醒过来。 “你……你是何人?”皇后坐起来,警惕地看着他问道。 皇后趁着连长生回忆往事,下了床榻就要跑,却没想到自己根本逃不过连长生的眼睛,连长生将匕首往她逃跑的方向扔过去,那匕首一下子就栽到了皇后面前的那个柱子上。 皇后被吓得尖叫一声,而后一动也不敢动。 连长生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皇后冷笑一声,“本宫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活过来的,只不过,本宫能让你死一次,就有第二次!” 说完这句话,皇后就拔出那把栽在自己面前的匕首,而后毫不惜力地向连长生刺过去。 连长生闪身躲过。 皇后一边对他下手一边冲着外面大喊,“快来人啊!有刺客!” 但外面安静极了,竟没有一个宫人闻声赶来。 两人扭打在一起,皇后落在下风。 眼看着皇后就要死在他的刀下,皇后突然大喝一声,“慢着。” 或许是觉得皇后无力回天,所以连长生竟然轻易地停下了动作问她,“你还有什么遗言?” 皇后直起身子,摔碎了茶壶,然后捡起地上的碎片就这么刺入连长生的胸膛。 趁着连长生吃痛,她躲过他手中的匕首,又毫不惜力地插入他的心脏,连长生震惊地吐出一口血,“你真卑鄙。” 闻言,皇后沾满鲜血的脸上释然一笑,“彼此彼此。” 连长生仿佛感觉不到痛,他大喊一声拔出身上的那把匕首,又抹了皇后的脖颈。 皇后一滞,睁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两人一同倒地。 闭上眼之前,连长生,应该是谢清咎眼中浮现出那日耀眼的日光,金昭宁站在池塘边拼命呼救,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也没有人愿意救他,都想着他要是现在淹死了才好呢。 她顾不得所有,只好一股脑地跳下去,她呛了几口水,却还是艰难地摸索着朝着谢清咎这边游过来。 那是谢清咎第一次体会到没有被人放弃。 那时候他只觉得万籁俱寂,他只看得见金昭宁的身影。 原来,不被人放弃是这种感觉。 可是一切都要结束了,他斗了半辈子,终究还是要结束了。 他如今脑海里只有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竟然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就算是没有他。 可是转念一想,没有他的话,她似乎才能过得好。 原来他才是她的绊脚石。 终于,谢清咎满足地闭上眼。 第39章 第 39 章 第二日,金昭宁前去殿中看到的只有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的两人。 毫无声息。 金昭宁心中的愧疚油然而生,她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没了动作。 是她将他带来宫中的,是她将他搅入这场纷争的。 都怪她。 金昭宁无声地落下了泪。 谢清毓看出她的伤心之举,正准备派人将连长生厚葬。 却没想到连长生竟然咳了一声,听到这个声音,金昭宁愣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继续难过。 没想到地上的人疑惑出声,睁着眼睛问她,“你哭什么?” 金昭宁登时便吓了一跳。 谢清毓赶紧上前护住金昭宁,出声问道:“你没事?” 这下轮到连长生诧异了,“我能有什么事。” 说完连长生便站起身,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和周围的一片狼藉,他也被吓了一跳,后来又想到什么似的询问金昭宁,“这都是我做的?” 金昭宁点点头。 幸好这里只有金昭宁和谢清毓,不然定会将连长生抓起来。 连长生也无意隐瞒,对他们说道:“我也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之前那个人不是我,这些都不是我做的,现下那个人终于死了,我才能真真正正的回来。” 他身体里的谢清咎彻彻底底地死了,这下连长生才能恢复过来。 对于谢清咎操控着自己身体做的一切,连长生都没有一丝记忆。 金昭宁听到这话,没有半分怀疑。 若不是自己也是利用魂魄用了别人的身子,她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因此她理解了这个荒谬的说法。 只是连长生不能再待在皇宫里了,金昭宁和谢清毓悄悄地将连长生送出宫去了。 而后,众人只道连长生是刺客,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丞相夫妇终于也被放出了大牢,金昭宁在大牢外面等着他们,后来与他们一同回家。 丞相夫妇觉得很愧疚,对女儿的失而复得很是惊喜,因此对她更是疼爱有加。 谢清毓最近很忙,他要忙着帮父皇处理堆积的政务,还要忙着登基的事,于是二人多日都没有再见过面。 过去半月有余,终于,很快登基大典就要举行了。 谢清毓更加坚定自己想要娶金昭宁的这件事。 程与嫣听说丞相府的嫡女回来了,只来匆匆见了一面就离开了,她临走前还说自己不是夺人所爱的小人,这些小女儿家的弯弯绕绕还不如上阵杀敌来的痛快,于是她与父亲一同镇守边疆,做回了那个巾帼英雄。 徐沁心跟随父亲辞官回乡,决定成全有情人。 临走前,她来到丞相府想要再见金昭宁一面。 金昭宁也没有推辞,很快就出去见了她。 说实话,金昭宁和徐沁心当真有几分相像,不过只是一眼望过去相似罢了。 徐沁心与她道了歉,说了很多,总体来说就是抱歉自己给他们添了如此多的麻烦。 但是过去的终究过去了,徐沁心知道自己的执念太深,不应该深陷其中,所有她终于决定跟着父亲离开了。 父亲母亲已经在老家给她物色了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只待她回乡成亲。 父母本以为她不会同意,没想到徐沁心这次竟然很轻易地同意了。 金昭宁与徐沁心道了别,回去的时候竟然一下子摔倒后又晕倒了。 这是谢清咎给她吃的那个毒药的毒效发作了。 就连宫里来的太医也回天乏术。 金昭宁的病越来越严重,每天都很嗜睡,好像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似的,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谢清毓和丞相夫妇遍请天下名医,一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没有一个人有办法。 金昭宁也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她也没那么大的架子,可以请如今已是皇帝的谢清毓来见自己。 可是没想到谢清毓每日都会在下朝之后来丞相府探望她。 每次她睁开眼看见眉头紧锁的谢清毓都故作轻松地笑笑,还说自己没什么大碍,睡一会儿就好了。 谢清毓说想要娶她当皇后,她总是推辞,说再等等。 其实她是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 后来,金昭宁终于不再那么嗜睡,却总是记不清楚身边的人,就连丞相夫妇她有时也不认识了。 丞相夫妇只能让很多人跟着金昭宁。 总有一天,金昭宁在院子里晒太阳,谢清毓站在门口不敢踏进去。 金昭宁睁开眼看着他,眼里的神情,仿佛谢清毓是一个陌生人。 金昭宁看着他,问出了一句疑惑的话,“你是谁?” 谢清毓闻言顿住。 “你不认识我?”谢清毓仿佛不可置信地问道。 金昭宁点点头,“你怎么进来的?你是我家里的客人吗?” 谢清毓只好点点头,无奈地低声说道:“我走错了,劳烦姑娘能不能带我出去?” 金昭宁点点头,朝着他走过来,热心地说道:“我带你出去吧。” 谢清毓只好跟着金昭宁出了丞相府。 门外的浦方看着才进去不一会儿的谢清毓,疑惑地问道:“陛下,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听见“陛下”两个字,金昭宁诧异地看着谢清毓,“你是陛下?” 谢清毓不可置否。 金昭宁这才以为自己冲撞了陛下,赶忙行礼道:“陛下,是臣女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谢清毓将她扶起来,“没事,我们二人不必如此多礼。” 金昭宁站起来,说道:“那臣女恭送陛下。” 谢清毓闻言也只好无奈地朝马车走去。 终于在谢清毓要离开的时候,有人大喊一声,“等等!” 众人一齐看过去,谢清毓看见了快步走过来的连长生,可金昭宁却不认识他了。 谢清毓看见连长生,心底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警惕,他连忙下了马车。 “你怎么来了?”谢清毓不甚友好地问连长生道。 连长生也听出来谢清毓话里的不善,直截了当疑惑地说道:“怎么,我不能来?” 这下把谢清毓噎得没话说。 金昭宁见状又出声问道:“你是何人?” 连长生看过去,看见金昭宁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便说了一句,“真不认识了?” 金昭宁没说话。 倒是谢清毓看了一眼金昭宁,说道:“她这病,就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连长生闻言笑了笑,而后对金昭宁说道:“我是来给你治病的神医!” 说完这句话,他就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之后又对谢清毓说道:“我在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还有一张纸条。” 连长生又掏了掏,拿出了身上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是给金昭宁的解药。 原来,谢清咎早就准备好了迎接自己最坏的结局,他知道,金昭宁永远也不会爱上他。 他原来想的是,若自己赢了,就和金昭宁相守一生,若自己输了,就留下这个解药,终归不会让金昭宁浑浑噩噩过一生。 连长生回了老家,而后收拾衣裳的时候发现了这瓶解药,又觉得荒唐,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他听见了皇帝,也就是谢清毓举国寻找神医的消息。 他终于不再怀疑那解药的真实性,一刻不停地往京城赶来。 谢清毓太过欣喜,以至于很久都没有说话,连长生疑惑地问他究竟出什么事情了,谢清毓摇摇头,说道:“快给宁儿。” 连长生给金昭宁吃了那瓶解药,却没有任何反应。 谢清毓和连长生紧张地看着金昭宁,没想到金昭宁仍旧说道:“究竟是怎么了?” 谢清毓摇摇头,连长生也挠挠头,“这不应该啊。” 没过多久,金昭宁竟然一下子闭上眼晕了过去,幸好谢清毓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金昭宁。 金昭宁的屋子围满了人,丞相夫妇听说了金昭宁吃了解药,二人心急如焚地赶来守在床榻边。 谢清毓也守在床边,一天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大臣来丞相府劝说谢清毓,他如今的身份不仅仅是金昭宁的未婚夫,更是一国之君。 丞相夫妇早就撑不住了,只好回去休息,连长生也早就回去了,他这次回来还想去之前在京城里的房子看一看,一时之间只剩下谢清毓和金昭宁。 金昭宁终于艰难地撑开眼皮,“爹,娘……” 谢清毓激动地看着她,而后一把拥住她,“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金昭宁一头雾水地看着谢清毓道:“我挺好的,怎么了,清毓?” 谢清毓有些激动,又有些委屈似的在她面前对她说道:“你终于记起我了。” 谢清毓很快就向丞相提了亲,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 那时候春暖花开,是最好的日子。 谢清毓终于娶到了金昭宁。 谢清毓成为一代明君,国号大夏。 金昭宁母仪天下。 大夏帝后恩爱不疑育有一儿一女,百姓安居乐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