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灵:当他的镜像背对我》
1. 死亡,失忆与初逢
雨水,夜晚,湿滑路面映照的路灯,被雨水打湿的镜片。
薛游在一家早早关门的咖啡店门口,拨通了妹妹的电话。
“喂?玉琪,我忘记带伞了。这鬼天气......对,我现在在公交车站在往前走一百米的地方,你能拿伞来接一下我吗?”
“这距离近倒是近,就是我身上有一些比较重要的资料,这些不能被打湿,所以......”
薛游笑了两声,听见电话那头的妹妹不情愿地抱怨:“一个大男人,就离家几个路口了,连点雨都淋不得。”
“来了,你先等着我。电话别挂啊,待会儿找不到你。”
薛游躲在咖啡店门口的挡雨板下面,透过镜片,在镜片上水滴的折射下,世界模糊而扭曲。
有些头晕,感觉可能有些微微发烧。
恍惚间,他瞄到咖啡店玻璃门自己的镜像似乎有些不对劲,镜中的镜像似乎并没有在看着自己。
或许是眼花了,得再确认一下。
他用自己的衣角擦拭了自己眼镜镜片的雨珠,重新戴上。
嗯,一切如常,依然是那个熟悉的镜像:一根胡子不长的书生脸,黑边框眼镜,蓝色衬衫,手里抱着一叠资料。
没什么问题。
“哥......”电话的另外一头,薛游的妹妹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了?”
“我旁边的墙那堆废旧玻璃上,我的镜像不对劲......”薛玉琪的声音开始逐渐颤抖起来,“它好像,在对着我笑......而且它的眼睛......啊!”
尖叫声,混杂着雨势加大的声音。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此时此刻肯定遇到了危险,不能再继续留在这个地方躲雨了。
他跑出咖啡店门口的挡雨板,冒着雨,往家的方向跑。
人流,雨伞,电动车车轮碾过水坑的声音......
耳边残存着那一声尖叫声,薛游觉得自己似乎耳鸣了。
恍惚间,撞到了一个路人。资料散落,落在地面,被雨水浸湿。
“对不起,抱歉!”薛游留下这样一句。
来不及多管了,丢下那些资料,薛游继续向前,拐过路口,踏过下水道井盖,他注意着每一个路道口的墙,所有有玻璃的地方。
最终在最后一个拐角口,那个从家旁侧的楼梯往下的地方,那道阳光少有照耀的暗巷。
靠墙倚着的成叠的几块未安装的窗户玻璃,玻璃面上异常地泛着点点碎光。
镜面之前,地面上,躺着一个尸体,它身上正是薛玉琪早上穿着的衣服。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尸体面前,低着头,雨水顺着湿发往下流。
错愕,不明状况,薛游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薛游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毫无疑问,现在躺在地面上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在短暂的大脑短路之后,他注意到,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微微侧过脸,看向了薛游。
那双眼睛,倒不像眼睛。没有黑色的瞳孔,只是透明的,泛着光的玻璃球。
她迈着步子,一步步慢慢向薛游靠近。
薛游本能地想要逃跑,但瞄了一眼还躺在地上,雨水之中的妹妹。
人总得在什么时候违背恐惧的本能。
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他顺势捡起堆积在墙边数根的细钢材,像投标枪一样向那女人投去。
可那女人微微侧身,便将投掷过来的钢材给躲开了。
一根,两根......
女人直接接住了第三根,扔在了地上,向着薛游冲了过来。
薛游举起手中的钢材,慌张地乱挥,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听天由命......
一声枪响!一声痛苦而尖锐的吼叫声。
薛游睁开眼,看见眼前的女人的右手肩膀中枪。身后一个蒙面,穿着特殊服装的人,端着一把枪走了过来。
第二枪,但却被那女人躲开了。
她恶狠狠地看着那个蒙面的人,但没有丝毫攻击的念头,而是直接往镜子那边逃去,纵身一跃。
蒙面人的子弹紧追不舍,直接瞄准了镜子。
子弹射出,从薛游的眼前飞过。那是一颗玻璃制成的子弹,尽管并没有被薛游注意到。
子弹射中倚在墙边的窗玻璃,但还是晚了一步,女人已经跳入了镜中。
玻璃破碎,落在地上,碎裂声,玻璃碎片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不一会儿归于平静。
薛游早已跪在了自己妹妹面前。
“玉琪!玉琪!”薛游大声地喊着,但不是在期待着什么回应。因为此刻的薛玉琪已经成了一具干尸,显而易见,她已经死了。
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小了一些,但声音似乎更加嘈杂了。旁边,那把伞依然开着,躺在地上......
眼镜再次被雨水覆盖,模糊,他摘下眼镜,缓缓抱起妹妹的尸体。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就突然......失去她了。”他的脑子一片乱麻。
恐惧、悲痛和愤怒交织着,但身后的蒙面人并没有给薛游过多面对这一切的时间,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拿出来一个带按钮的握柄,将摄像孔对准薛游的双眼。
按下按钮,强光,失明,昏厥,意识消失......
“再睡一会儿吧,外面的雨好大......”轻声的话语飘在耳边。
头痛,他惊醒过来,起身一看,他睡在自己家的卧室里。
“又幻听了。”他总是觉得卧室里面似乎有别的人似的。
第一时间是看看闹钟!还好,休息日......薛游再次躺了下去,他已经全然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闹钟在这个时候又响了。
“烦死了!”他关掉闹钟,起床,穿衣,习惯性地在镜子里面整理自己的衣服。
依然是那身蓝色衬衫,他喜欢穿同样的衣服,相同的款式通常都会备有好几套。
书桌上放置着自己的眼镜,没有眼镜布和眼镜水。但今天戴上眼镜之后,格外清晰,似乎被很认真地擦过。
他来到妹妹薛玉琪的卧室门前,准备叫她一起去吃早点。
父母过世之后,他们兄妹俩就一直相依为命,薛玉琪在读会计研究生,最近在考ACCA,而薛游则高中毕业就开始打工赚钱供妹妹读书了。
“玉琪,玉琪......”他轻轻敲着门,没有任何回应。
他试探性地碰了碰门把手,发现并没有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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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进来咯!”薛游提高了音量。
但打开门,房间空荡荡的,床上的小熊、被子、枕头书桌上的笔记本以及一张本该存在的合照,全都消失了。
一切,一切关于她的东西似乎都消失了,就像是昨夜连夜搬走了一样。
这并不寻常!
他急忙拨通了她的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打......”提示音响起。
空号?薛游再次确认,确定没有拨错号码,于是再次拨打了过去,可依然是相同的结果。
不死心,继续拨通了她闺蜜的电话。
“喂,你好,我是玉琪的哥哥,那个玉琪有没有在你那里啊?”
“没有啊。”
“那她有没有联系你之类的?”
“没有。”
“好吧......”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没事......”
薛游挂断了电话。
“去哪里了......”薛游在自言自语,忽然间,有关于自己妹妹的一切似乎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唯一没有消失的,那便是有关于妹妹的记忆,这也是永远无法被抹除的东西。
环顾空荡荡的房间,莫名的失落感,恐惧感,这一切似乎是不真实的。
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很疼,这不是梦,薛游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掏出手机,输入号码:
1~1~0......
他吸了口气,演练性地措了措辞,最终下定了决心,他准备直接报警。
可当手指即将触碰到拨打的时候,一阵陌生的声音传来:
“你在找什么?她?还是昨晚的记忆?”
薛游环顾四周,依然是空荡的客厅,打开的窗户,雨水落下的声音擦窗而过,漏进屋内。
“这里......”说话声音再次传来,让薛游确定了声音的位置。
他看向镜子,一步步靠近,而镜中镜像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镜面前。
镜像笑了笑,摘掉了自己的黑边框眼镜而后放在镜中的桌上,露出了那双没有瞳孔的玻璃材质的眼睛。随之,他的衣服逐渐由蓝色变为黑色,材质也发生了改变。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瞿子恒。
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眼看自己的镜像忽然变了一个样,还在开口说话,薛游一下子吓得瘫坐在了地上,连连往后退。
“为什么这么胆小?明明昨晚的时候不是这样......”瞿子恒有那么一些疑惑。
“你......你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不明显吗?解释一下,我是你的镜像,哦,不......更为准确的来讲,我是个镜灵。
当然,你可能现在听不懂,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找到你的妹妹,而我可以帮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怪物!”薛游靠着墙,离镜面离得很远。
“别叫得那么难听,不然一会儿你求我的时候会变得很困难的。”瞿子恒冷着脸,蹲了下来,视线跟薛游保持在同一水平线,“如果你真的想要找到你人间蒸发的妹妹的话,请问,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2. 灵魂,交易与欺诈
“看起来,你不是特别愿意配合。”看见此时依然瘫坐在地上的薛游,便决定用用激将法。
他拍了拍裤腿,站了起来,转身做出准备要离开的样子,一边说着:“好吧,我不勉强,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地那么在意你的妹妹。”
这种话目的性很明显,但很容易起作用。
“等等!”或许是被瞿子恒所说的话刺激到了,也或许是意识到眼前这个怪异的镜像目前并没有暴露出来什么危险性。
“干什么。”瞿子恒仍然背对着薛游,他必须得装作不太在意。
“你......为什么要帮我?”薛游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但依然没有靠近。
“你不害怕了?”瞿子恒这才转过身来,右手抚着镜面,“不过,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帮你了?”
“求......求你了......”这几个字让薛游难以启齿,居然要向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鬼怪说出这样恳求的话语。
“倒不是这个意思。”瞿子恒方才意识到薛游依然记得那句——“不然一会儿你求我的时候会变得很困难的。”
“我不是那种喜欢把别人当猴耍的人,我只是想说,我也是有条件的。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就这么简单。”瞿子恒解释道。
“什么事情?”
瞿子恒并没有解释,只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自己的食指指尖咬破,在镜面之上写起血字来。
从薛游的视角来看,上面的字符全是相反的镜像,就算在脑中强行想象翻转之后的样子,薛游也根本看不懂写的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肯定不是中文。
“第一件事,很简单,你在镜面之上这句话的尾端按上你自己的血手印就行了。
等你按上之后,我就告诉你,昨天晚上,关于你的妹妹,究竟发生了什么。”瞿子恒在这镜面之上写完了那句话。
“等等,这是什么啊?该不会是什么出卖灵魂的契约吧?”薛游看着镜面上那血字,以及缓缓下流的血液,一种诡异感涌上心头,不免想起来了平时看过的网络小说。
“那倒不至于,我要你的灵魂干什么,我又不是收垃圾的。”瞿子恒语气很平,总是有那么一种淡漠感。
“那这究竟是什么?”平时身为究极打工人早都对“垃圾”这一类打压的词免疫了。
“一条不平等条约罢了。”
“这......你可真是毫不掩饰啊......”薛游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我还是想先了解一下......究竟什么是镜灵?”
“对于你们现实世界的人来说,应该是鬼魂?幽灵?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更多的你后面会了解的,你动作快一点,这个条约要失效了。”
从理智上来讲,薛游对瞿子恒依然保持着很高的警惕心,面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自称“镜灵”的镜像,还要用这样一种看起来就很诡异的方式达成什么交易,一看便不可信。
但,人总得在什么时候违背自己的理智。
“我必须得找到她......仅存的亲人,否则,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孤身一人了。”薛游下定决心,咬破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
“嘶~”薛游疼出了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疼一点,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做。
长痛不如短痛,咬咬牙,将大拇指按在镜面之上。
薛游的视野逐渐发黑,就像患了低血糖的人在久坐之后忽然站起来的感觉一样,脑袋一沉,感觉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双脚......
薛游的意识短暂地断片了。
等再次恢复意识,他正用手撑着镜面,镜面之上的血痕字迹现在已经消失不见。除此之外,一切都好似没有变化。
自己的镜像正常地待在镜子里面,蓝色衬衫,黑框眼镜......
“看来一切正常了......”薛游以为瞿子恒已经消失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改变,但......“等等,食指好疼。”
“薛游......你的身体,比我想象中的,要弱呢。”镜中的瞿子恒开口了,抬头望着薛游。
“等等,你的样子怎么变回来了......不对!我怎么穿着这身黑衣服,这是啥?”薛游看着自己身上的这身装扮,他此刻已经变作了瞿子恒!
“交易的内容是把我们的模样交换?”薛游很不喜欢这身打扮。
“你没发现周围有什么不一样吗?”瞿子恒不再用手触摸镜面,他正在适应这具身体。
薛游环顾四周,房间没什么变化,所有的布置都一模一样,这些他很清楚。唯一的就是,窗外的雨停了,外面是阴天。
“互换灵魂,感觉出来了吗?”
“意思说,我这是在镜子里面?你做了什么!”薛游敲打着镜子,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交易内容啊,这可是你自己签的。”瞿子恒轻描淡写地说道,回到卧室,找了一件黑色外套披上,他并不喜欢这种浅蓝色衬衫。
“你这是欺骗!我才不要待在镜子里面!把我放回去!”薛游仍在不停地敲打着镜面。
“换不回来了,除非双方同时同意。总而言之,你有事情要做,我也是。
当然,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关于你的妹妹,她被另外一个镜灵抓走了。昨晚,你还亲眼见过那个镜灵,但是你的记忆昨晚被镜灵管理局的人给抹去了。
抓走你妹妹的那个镜灵,模样为女,高165cm,齐肩长发。
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先看看我们镜灵的世界是怎样的,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再回来问我。
毕竟,我认为,仅凭你这么一点信息,是根本找不到的。”
“不是,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还有,那个镜灵管理局是什么东西?靠!疼死了......”薛游在敲打镜面的时候又磕到受伤的食指了。
“因为当时透过旁边的镜子看见了这一切。”瞿子恒整理好了衣服,“好了,什么镜灵管理局之类的以后再说吧,晚上12点的时候,记得回这一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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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
“不是,哎!你回来!回......”薛游趴在镜子上喊着,此时的他已经看不见了瞿子恒的身影。
在木地板的踩踏声,开门声,关门声,瞿子恒已经离开了屋子。
“回来啊!”但显然已经没了任何作用。
薛游被关在镜中了?不,更为准确的来讲,他只是到了镜子的另一侧,只是被一面镜子与现实世界相分割了而已。
薛游其实并没有感觉到这镜中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不同。
在卧室,自己的每一件物品,都完全相同,就连自己妹妹的卧室现如今空荡荡的景象都一比一复刻了。
或许,该去外面看看呢?就像瞿子恒所说的那样,去熟悉一下这个世界,在门外,会否有一个相同或者类似的人类社会?
抱着这样的心态,薛游这里是在三楼,打开门后,在平台上,靠着铁栏杆,只能够窥见城市的一角街道。
这里的世界跟现实世界的时间相同,都是早晨9:35,没有日出。
空气之中充斥着发霉的气味,潮湿,有种被遗忘的橱柜里的味道。
往常车流不停的路道,现如今却一辆车都没有。
薛游沿着铁质楼梯下楼,走到了街上,倘若不是路边停了几辆落满灰尘的汽车的话,薛游都差点认为这个世界不存在汽车了。
尘埃,风吹,阴霾,这个世界的主基调显而易见。
时间似乎在这镜中世界,逐渐沉寂,累积。深呼吸一口气,肺部充满灰尘,沉甸甸......
没有饥饿感,这个地方似乎也不存在食物的这种说法。
偶尔街道上能够遇到一两个像瞿子恒那样有着无瞳孔玻璃眼睛的人,但他们无一不表现得格外警惕,眼睛的余光有意无意地往薛游的身上瞟。
“这些都是瞿子恒口中的镜灵......玉琪就是被这些人抓走了?”薛游反复在心里面问自己。
这一切都显得太不真实,像一出毫无逻辑的梦。妹妹突然人间蒸发,然后镜像忽然开始说话,接着不明动机地跟自己互换了灵魂,然后自己忽然就来到了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
“这都哪跟哪啊?”薛游抓狂地挠着头发,他只想过着没有变动的生活,他不喜欢意外。
“还有那个叫什么......瞿子恒,那个镜灵,我都不想说。跟我老板一样,成天当什么谜语人,话又不说清楚,稀里糊涂地就让我去做!最后还不是就为了利用我!”
薛游开始有了怨气,踢着种着枯树的绿化带旁边的石子,身边莫名飘过几点带着火星的灰烬。
“嘿,瞿子恒,一个人走路,又在想什么呢?”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薛游的身后吹来。
声音富有磁性,有些老态。
薛游回过头,那是一个穿着大衣,右手拿着一根烟的女人,黄色头发,风吹的时候微微凌乱。
看着薛游的表情,她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最后缓缓开口道:“你不是瞿子恒,对吧?”
3. 尘埃,失去和寻觅
薛游连忙看了看身上穿的衣服,依然是瞿子恒的那身黑色衣服,他确定,此时此刻,自己正是瞿子恒的模样。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就不是了?”薛游还想继续装一装,毕竟,倘若真的暴露自己并不是瞿子恒的话,恐怕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就别装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女人颠了颠手中的香烟,烟灰掉到地上。
“巧了,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薛游并不喜欢闻烟味,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减弱了呼吸。
“怎么称呼?”
“嗯?”
“你的名字。”
薛游顿了顿,决定承认,毕竟看上去已经完全被认出来了:“我叫薛游,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瞿子恒标准的那种带着厌世感的淡漠的表情以及语气在我这里已经成了刻板印象了。
所以,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有了一种奇怪的陌生感。
话说,你跟瞿子恒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们的认识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的名字......还有就是,他是一个镜灵。”
“他是个镜灵?为什么要刻意强调?我明白了,你是个人类。”女人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扔掉了香烟,“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瞿子恒跟你交换了灵魂?”
“如你所言。”
“真是个草率的家伙......你也是!不过,这样说来,你应该还不明状况吧?”
“是的,你能告诉我一些我能够知道的事情吗?”
“跟我来吧,换个地方聊。”女人将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面。
“请问怎么称呼?”薛游跟了上去。
“他会叫我琪姐。”陆文棋笑着说。
“这么说,你是她的姐姐。”
“并不是,他只有一个弟弟。”
“话说,你们镜灵也像现实世界的人那样生活吗?我的意思就是像社会结构和关系啊,生存方式之类的......”
“你的接受速度可真是迅速,我还以为第一次到镜中的人会一直蜷缩在恐惧的墙角。”
“额......”薛游挠挠头发,跟陆文棋说话,他莫名地有种压力感,或许是因为这是他如此主动谈话的第一个镜灵的原因,“这只能够说,当今网络发达的锅,大家对于忽然发生的怪异的事情,在短暂的恐惧之后......就,就还好。”薛游找不到词来形容了。
“回答你刚刚的问题。”陆文棋又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我们镜灵没有任何所谓的什么社会结构,因为不像你们人类,需要生产还是什么的。没有生产需求,还要所谓的社会结构做什么?我们都想怎么活怎么活,反正,又不需要吃饭,而且,大部分现实世界有的东西,镜中世界同样也有。”
“我很好奇,就是你是怎么了解到这么多现实世界里的东西的?还能找出跟镜中世界的这么多区别。”
“镜面是双向的,人能够透过镜子窥视镜中世界,当然镜灵也能过通过镜子窥视现实世界。”
“那为什么现实世界的人对于镜中世界了解这么少呢?”
“因为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存在,当人看向镜子的时候,眼睛里就只会注意自己的镜像了,而会选择性忽略周遭的一切。
当然,我也不是在讽刺什么的意思,镜子本身的功能便是用来审视自己的,这无关紧要。”
“的确,不过现实世界不是跟镜中一样的吗?为什么还要去注意呢?”
“并不完全一样,能够被镜子直接反射到的地方,倒是完全相似的。
但是,对于某些地方,不存在镜子的地方,与镜子有关联的光线能够照射到的越少的地方,那就关联度越低,相似度就越低。”
陆文棋推开了咖啡店的玻璃门,玻璃很干净,没有像别的地方一样染指上灰尘。
薛游:“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陆文棋:“你们不是习惯于在咖啡店这之类的地方谈论闲话吗?遵从你们的习惯。”
桌上正摆着两杯咖啡,装在密封纸杯里面,薛游拿起来喝了一口,跟现实中别无二致,橙汁美式,但薛游更喜欢喝偏甜一点的。
这是薛游第一次见这么空的咖啡厅,也不知道这种廉价样的咖啡是如何出现在这桌子上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镜灵就是我们的镜像吗?”
“并不是。其实,不妨说,镜灵就是生活在镜子另一边的人,我们诞生于变换多彩的光线,最开始我们是没有固定模样的。
但后面我们都会参考你们现实世界的镜像,给自己聚形,不过聚形之后就不再能更换了。”
“也就是说,你们镜灵的模样,大部分都在现实中有与之对应的人?”
“是的,少部分镜灵会依照自己的模样在现实之中的对应者的关系在镜灵直接确定关系。
所以,我说瞿子恒有一个弟弟,也只是他的模样对应者的弟弟也被另一个镜灵采纳了而已。”
陆文棋推开了咖啡,她并不喜欢这种廉价咖啡的味道,当然,相比于咖啡,她更喜欢酒精,那种微醺,而不是咖啡这种让大脑清醒的感觉。
“瞿子恒......对了,能谈谈他做这一切是为什么吗?我是完全没有理解他的动机,以至于......怎么说呢?有些莫名奇妙。”
“其实,不得不说,你真的有些随便了,居然就随意得跟一个刚刚见面的甚至是脱离自己认知范畴的镜灵进行灵魂相关的交易。”
陆文棋的二手烟在这密不透风的咖啡厅里面不停地扩散着,又让薛游想到了自己的老板了,那种烟味。
“因为我别无选择,只有跟他交易,我才有可能知道我妹妹的取向的情报。”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让你认为他口中的情报值得你去相信呢?”
“我不认为值得相信,而是必须去相信,我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够找到的办法了......她就这样在这个早晨,直接人间蒸发......瞿子恒告诉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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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被一个镜灵给抓走了,您有什么有关的消息吗?”
薛游依然在尝试着。
陆文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知道这是瞿子恒捏造出来的谎言,但她并没有选择戳破。
于是她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而且我甚至想不出来一个镜鬼把一个人类抓到镜中世界做什么?”
“这样啊......”薛游并没有听出陆文棋的言外之意。
“那么,你知道,他是利用你的身体去做什么吗?”
薛游摇摇头。
“跟你的动机很像,他也是要去找一个女孩,一个人类女孩,一个陌生老朋友......不过,那是他不想提起的东西,就不说了。
不过不得不提,你跟他都一样鲁莽草率,就这样把自己的身体随便交给一个陌生人。
不过,或许这也是他选择和你交易的原因吧,对于这种违背理智却不可不为的事情......”
话题就在这个时候陷入沉寂,空气凝重了一些,头顶的风扇开始慢慢转起来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薛游想说什么,却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岔开话题,开始了解更多信息。
“话说,这个交易,也就是让我和瞿子恒灵魂交换的契约,您有什么了解的吗?后面我们还能够再换回来吗?”
“能倒是能,不过,这就得看他愿不愿意了。而且一旦换回来了之后,你就永远也不可能再在镜中看见他了。”
“那可太好了!”薛游自认为可总算是听见点好消息了,“这样,等他找到那个女孩,而我找到我妹妹,正好就带她回到现实世界,然后和瞿子恒换回身体,自此再不相见。嗯,真是完美的交易。”
薛游的想法很天真,天真得弄得陆文棋想笑,但是她忍住了。
“额,等等,奇怪?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饿?我明明都没有吃早饭,现在这么久了,我居然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你们镜灵不需要吃饭?”
薛游望着墙壁上的建议挂钟,秒针逆时针旋转着,现在已经11:00了,都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镜灵当然需要进食,不过,可不是常规的物理进食。镜灵的食物是你们在现实世界的人类的‘气’。”
“气?咦~”薛游想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想什么呢?你们人类被吸食了气之后,就没命了,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一听话,薛游本能地松开了握着咖啡杯的双手,身子向后退了退。
“你怕什么?你现在是瞿子恒的身体,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
而且我跟你聊了这么多,与其把你当做猎物,为什么我不去找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当猎物呢?”
“所以,你们镜灵谋害人命......”薛游现在就想快一些逃离这个地方。
“嗯,是的,可是倘若一直不吸食人的气的话,我们会死的,现在你的这个躯体也是。
或许,现在你认为残忍邪恶的行为,在不久之后你也会那样做。”
4. 狩猎,欲望与道德
“怎么很难接受吗?可是这是生存法则,就像你们捕杀动物一样。”
外面的风停了,阴郁的天气似乎是这里的常态。
“镜子里面不存在太阳吗?”薛游没有正面回应陆文棋这句话,那是个道德难题,面对同为人类的同胞。
倘若暂时不能够换回身体的话,或许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做一个镜灵为了生存所应该做的事情。
他自己并不是圣人,薛游明晰这一点,基本的道德是建立在自我生存的基础之上的。
所以薛游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问题,暂时逃避吧。
“没错,这里不存在日出日落,天黑天明。时间在这里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没有任何的具象化的表征。”
薛游手中的咖啡空了,但是依然在装模作样地喝着,装作自己有什么事情做着一样,借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与紧张。
他并不敢长时间正视陆文棋,选择透过咖啡店的玻璃望向街道外面。
“为什么我不能从这玻璃墙望见现实世界?”
“因为这是两面都大面积透光的玻璃,反射的光线很少,这使得它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很少。
联系镜面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是镜子,又不是玻璃。”
“哦......您跟瞿子恒是什么关系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还欠着他一个人情,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想跟你说。”陆文棋左手撑着脸蛋,右手颠了颠烟,刘海有些乱,漏出额头之上的一道疤痕。
薛游注意到了,但他分辨不清楚究竟是模样对应者本身就持有的,还是陆文棋后来自己受伤而留下的伤痕。
不过,这并不关他的事。
就目前的谈话来看,陆文棋给他的感觉就跟一个人类差不多。也只有那双玻璃眼睛在提醒着薛游眼前这个人作为镜鬼的身份。
无论是思维模式,行为习惯,谈吐都跟一个现实世界的人类差不多。这让薛游对于镜灵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走吧,我的狩猎时间到了。”陆文棋吸完了手中的那根香烟,随手就扔到了咖啡厅的地面上,落地,溅起了一点火星。
她并不在意这些。
“你要去哪?”
“没有固定的地方,我需要寻找落单而好奇的猎物。”
薛游并没有发表任何想法,而是默默地在陆文棋的身后跟着。
“最近的狩猎挺有风险的,镜灵管理局的人老是来干扰。”陆文棋抱怨着。
“镜灵管理局?”薛游一听这个词,顿时来了精神,“瞿子恒当时也提过这个词!但他没有跟我解释就是这是什么。”
“就是你们人类的一批知晓镜灵存在的官方组织罢了,负责管控关于镜灵的舆论,隐藏镜灵的存在,以及......妨碍镜灵的狩猎。”
她对于“妨碍”这个词用得很重,似乎在刻意强调。
“看起来你很烦恼这件事情。”
“嗯,不过这很正常,弱小的猎物总会组织起来找到反制狩猎者的办法。
不过,令我觉得恶心的是,那些将镜灵的弱点暴露出去的镜灵。”
“背叛者?”
“那些被困在现实世界的镜灵,有部分因为穿越所用的镜子被打碎,被困在现实世界当中。
然后就会被镜灵管理局的人......”
陆文棋忽然不说了,无需继续描述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薛游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居然在开始共情,在开始自然地将镜灵管理局的人当做自己的对立面,他正在逐渐将自己的位置放在镜灵的一方。
他的理智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种想法,这种不可避免但一想又后怕的想法。
他只能尽可能地去遏制,时刻提醒自己人类的身份。
陆文棋看上去并没有任何明确的路线,正在四处乱走,寻找有镜面的地方,观察镜面之中的情况。
薛游望着那如同电影世界的镜框里呈现的画面,镜灵没有镜像,镜中唯一呈现的便是现实世界的景象。
同一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边阳光正好,拿着咖啡的人戴着耳机赶路,人流流淌......
陆文棋并没有将目光过多地停留在这上面,这里并不存在她的猎物。
这街道上很多门店的玻璃都映照着镜像,人忙碌的身影存在于镜中世界,立体的镜像就像3D投影。
陆文棋刻意躲开了那些映射到镜中世界的镜像,避免与其触碰。
虽然薛游并不理解为什么,但还是学着陆文棋的样子,躲避着这些攒动着的人流镜像。
这些人流密集的大街都不是陆文棋想找的狩猎目标。
她来到一个居民楼,但遗憾的是,一扇又一扇的房门都是被紧紧锁住了。
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扇半掩着的房门,打开,里面漆黑一片,房间里面并没有开一盏灯,所有的床帘都被关上了。
地板上倒下的,散落的啤酒瓶,客厅的镜中瘫醉着一个男人,看起来就二十多岁。
他就这样倚靠着墙,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陆文棋认为找到了理想的猎物了,她拿起了一个玻璃瓶,接着挥挥手,扰乱了投映在镜中世界的镜像。
紧接着陆文棋就逐渐变了一副模样,褪去了那身老态的大衣,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头发也变成了黑色齐腰的长直发。
漆黑的房间里面,她的身上似乎迎来了月光,将她的脸照亮,同时依然保留一种朦胧感。
然后,她将手中的玻璃瓶松开,让其掉到地上,破碎声。
镜中的男人醒来,但依然是浑浑噩噩的。他看向陆文棋,缓缓起身,向着镜子靠近。
微微月光将他的双眼照亮,薛游可以在他的眼睛之中看见那些温存的眼泪。
薛游并不知道他看见陆文棋的时候内心究竟想的是什么。
只见那个男人,缓缓伸出右手,颤抖,卑微,渴求......
触摸镜面。
陆文棋似乎从男人的眼神中读出来了什么,她并没有直接将男人扑倒,然后吸食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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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相反,她是穿过了镜面,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紧接着,微微地抱住了他。
男人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陆文棋,哽咽着,最后竟哭了出来。
陆文棋似乎见怪不怪,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以作为一种安慰。
紧接着,她拉起那个男人,跳起了舞步。不知何处来的光亮,跟随着她与他的脚步。
流畅地环绕,转圈,起跳......陆文棋吻住了那个陌生的男人。
这一面震惊了站在旁边的薛游,他实在理解不了陆文棋的行为。
陆文棋开始吸食他的气,男人感受到了痛苦,但他并没有挣扎,反而是轻轻迎了上去,双手抱着陆文棋,直到,再也没有了拥抱的力气......
男人的脸色变得苍白,陆文棋将他轻轻放了下来,让他平躺在地面上。
陆文棋抚摸着他的脸蛋,跪坐在了他的旁边,紧接着才开始了她真正的“进食”。
一些白烟从那男人的口中飘出,随后被陆文棋吸入嘴中。
这个时候,看见这一幕的薛游大脑开始疼痛了起来,大脑里面开始闪烁着画面:大雨,一把遗落在地上的雨伞,耳朵旁边出现淅淅沥沥的雨滴声......
待到将白烟吸食殆尽,男人彻底变成了一具干尸,这一次的“狩猎”才正式宣告结束。
陆文棋从镜子中缓缓走了出来,那双棕色瞳孔的眼睛又变回来了玻璃眼睛,整张脸变回了原本的样子,身上白色的连衣裙又变成那身黑色的大衣。
她注意到了薛游捂着头那副痛苦的模样。
“怎么?看着我狩猎你同类的镜像还是让你生理上不适了吗?”
“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突然好痛。”薛游喘着粗气,用力地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刚刚出现的画面究竟是什么。
他隔了很久才缓了过来。
“你的反应在我......意料之外呢。”陆文棋看着薛游这幅模样,感觉跟瞿子恒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你也是......话说,你们捕猎的方式都这么新奇的吗?为什么要......轻吻?你这样很像午夜里面魅惑人的女鬼。”薛游的用词越发大胆,倘若换在半个小时前,他是全然不敢使用“女鬼”这个词的。
“差不多,很贴切,不过,我平时一般不会这样。
这是我的狩猎习惯,对于那些不挣扎,放弃抵抗的猎物一些嘉奖。”
“嘉奖?我不理解......而且,他为什么会不抵抗啊?”
“我不清楚,我们在狩猎时能够短暂化身成猎物内心最为渴望见到的人的模样,或是猎物本身的模样。当然,可惜的是,这是随机的。
可能刚刚我化身的便是他的白月光之类的,我不清楚。”
“那你呢?为什么面对一个陌生人,你会主动做出轻吻这种动作?”
“轻吻又不代表什么,这并不是我用来表达爱意的方式。他只是我的猎物,我只是想让乖巧的猎物死得没那么痛苦罢了。”
5. 平凡,朋友与生活
瞿子恒近乎无法再忍受这个躯体了,就好似一张白纸一样,经历过雨淋和日晒之后,失去韧性,变脆,脆弱得不成样子。
瞿子恒打开门,靠在围栏旁边,紧紧地抓着铁横杆,手心不断地往外面冒着冷汗。他觉察到自己的心跳,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头疼。
这幅身体生病了,短期来看只是发烧了,有些头疼。但实际上,长期的熬夜,高压工作,早都让这具身体出现了问题,许多零件被不可逆地消磨损坏。
等到了中年的时候,各种风湿就会出现在各个关节之处。虽然等到了那个时候,早都跟瞿子恒没有关系了,但现在的病痛却是真实存在的。
半死不活,给瞿子恒的感受是。全身的阵痛,意识时不时断联,下沉。
他并不清楚薛游在怎样的一种生活当中,也不理解为什么要过这种生理上苦痛的生活。
衣服里面的手机响了,铃声很大,在第一时间便能够听见。
上面有备注:“周德”
应该是一个关系跟薛游挺不错的人,通话次数还挺多的。
接,还是不接?
瞿子恒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现在按照他的计划,他应该将那个女孩——李漫樱的模样给画出来,然后依照画像的模样去寻找。
他需要人脉网络,或许得需要警方协助,不然仅仅是凭借一张脸的模样,他是难以找到的。
而怎么得到警方的协助,瞿子恒并不清楚,于是决定让眼前这个冒出来的“周德”来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接通
“喂......”瞿子恒把语气装得很虚弱。
“你咋了?”从语气上便可以感受得到周德为人的大大咧咧,“你今天没意外的话应该是休假吧?快来小吃摊!速来!速速速速......”
“我头痛,应该是发烧了。”
“哦,那多喝热水。我挂了,你好好休息,我一个人吃了。”
“能过来我这边吗?我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你。”
“不是,哥们。就小感冒而已,至于吗?真的是,烦死了!在家躺好,等会儿到!对了,吃饭没?”
“没......”
电话被挂断了,没有太阳,雨依然不停地下,伴随着汽车的鸣笛声。
紧接着,饥饿感出现了。这糟糕的饥饿感,他望着街道上走着的行人,饥饿感加剧,对“气”的渴求感......
但是,理智上,他明白自己现如今已经是人类了,该吃人类吃的物理上的食物:米饭,面条,猪肉,汉堡......
他瘫坐在门前楼梯架的平台上,无力感......
瞿子恒开始痛恨这具身体了,决心后面开始做出改变。
毕竟交易已经达成,从一开始,瞿子恒交换了身体之后就没想过换回来。
自从那个瞿子恒熟知的那个镜灵,風风死去之后,内心就一直浸泡在痛苦中。痛苦随着时间消磨变淡,他也决心走出来。
但并非真正地走出来,而是决心寻找一个替代品,一个模样跟她一模一样的人,風风的模样对应者。
但是目前,除了那张在瞿子恒大脑里面深深留下烙印的那张脸以及当初風风提过一嘴的那个名字——李漫樱,瞿子恒就没了任何线索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第一次如此鲁莽地不带任何详细计划地去做一件事情。
他回到了屋子里面,回到了卧室,躺在床上。
“这就是普通人类的病痛生活吗?”
瞿子恒开始泛起了对于正常人类的同情,此前,他在镜中窥探现实世界的时候,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人会在并非正常睡觉的时间依然躺在床上睡觉。
镜灵没有病痛,只有毫无预兆的生死。
这张床是熟悉的,瞿子恒在镜中平时也会用这张床。可以来说,这一整个房间,就是他平时生活的地方。
不过,现在有些令人烦的是,楼上老是会传来“咚”、“咚”、“咚”,有些沉闷的敲击声,以及一些玻璃弹珠散落在地板上跳动的声音。
这使得长期生活在死寂的镜中世界的瞿子恒觉得异常烦躁。他尝试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声音依然会通过骨传导,通过床板,枕头,让他听见。
无法入眠。
甚至当周德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都没有睡着,只能拖着身体去开门。
“干什么......”此时的虚弱语气就不是装的了。
“不是......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你脑袋烧糊涂啦?”周德亮出来了自己手中的一袋手抓饼,“诺,给你带的,加蛋加肠,就没给你加鸡排了,估摸着你也吃不下。”
周德将手抓饼递到瞿子恒的手上,关上了门。
虽然发烧了,但是奇怪的是瞿子恒的胃口依然没有受到影响,正坐在床上大口吃着手中的手抓饼。
“看来......我好像估计错了......奇怪,正常来说,你吃东西不是都应该吃得超级少吗?”周德搬来了旁边的椅子,坐在了床边。
“我没吃早饭的。”瞿子恒在吞咽地间隙答道。
“你别急,慢点吃。”
“多少钱,我付给你。”瞿子恒明白人类在这方面讲究平等交易,经济上的,不相亏欠。
“不是,咱们俩谁跟谁啊,跟我说这些。不是,你到底怎么了?你平常不这样的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德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薛游”有些奇怪了。
“没......没什么,就只是发烧了而已。”
“放屁!看你的这个样子大的食欲,就算发烧也就是低烧而已。”
瞿子恒并没有想到自己扮演的“薛游”居然扮演得那么不相像,在实施交易以前,他还对薛游观察了好一段时间,观察他的行为习惯,观察他的思维逻辑。
可如今瞿子恒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忽略掉了那么多的细节。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瞿子恒顺口编造了这样的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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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啊?啊??啊???”周德直接就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发出三连惊叹,“不是,说好要一起当单身狗的,怎么?你这是在背叛组织你知道吗?”
虽然瞿子恒并没有从周德的表情上看出任何的愤怒,但是“背叛”这个词,瞿子恒知道,这在人类之中算是恶劣的不可宽恕的但又十分常见的行为。
“对不起。”瞿子恒并不想惹周德生气,毕竟他待会儿还需要请求周德帮忙,不对,更为准确的说法是,他的计划之中还需要利用得到周德。
“不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啊,受不了了,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啊!”周德抓狂了,“算了,不管那么多了,你们发展到了哪一步了?”
“还没开始,而且,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现在,我并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和地址之类的。”
“这......然后呢?”
“我打算找到她,但可能需要你帮我一点忙。”
“有种!哥们挺你!”周德捶着自己的胸膛,“兄弟的爱情!就交给我来守护!说吧,怎么帮?”
“我到时候会把她的画像交给你,她的名字叫李漫樱。”
“这,光是凭借一张画像和名字很难找吧?有没有别的信息,你是在哪里遇见她的?”
“她几年之前应该就在本市,但我不清楚她现在在什么地方。第一次见面之后,我们就一直在网上联系。自从她失联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账号也注销了,我也没有她的电话。”
“嗯......挺困难的。”周德是真的在认真思考办法,“如果她在社交平台上发布过自己的照片的话,或许还有可能......试试看吧,碰碰运气,不一定查得到。
放心吧,哥们还是有点技术的!包在我身上!行了,你到时候把画像发给我。我现在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你要去哪儿?这么着急。”
转瞬间,周德已经开了门准备离开了。
“把这个炸裂的消息告诉别人,从来宣称看破红尘不谈恋爱的薛游居然恋爱了!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回见!”说着周德便关上了卧室门,紧接着又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瞿子恒躺着床上,将手上的手抓饼口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之中。
“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关心他的事情。”瞿子恒用纸巾擦着嘴巴,“真好......”
“还是得找个时间去练练这副身子了,不然就他的这副身体,我感觉我都活不过几年。”
吃完了手抓饼之后,瞿子恒感觉到自己的头痛有些缓解了。
接着,他在房间的抽屉里面找到了素描纸,素描笔以及削笔刀。
瞿子恒很清楚位置,因为在镜中世界,他尝尝会用这些东西来画画,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单纯喜欢。
但是当瞿子恒打开抽屉一看,一张没用过的素描纸,没削过的素描笔......
“这家伙......一次都没用过啊......”
6. 火焰,回忆与画像
削笔,屋里没有画架,但在墙角靠着一个画板,染上的灰尘很多。
瞿子恒将这一切打理完了之后便开始画了,确定构图比例,定五官,强调阴影处,画面部结构,描细节......
他并没有学过素描,镜中世界并不存在谁是谁的老师的说法,不存在教导。
瞿子恒唯一能做到便是观察,观察现实世界的人的行径,然后模仿。
也许模仿得并不像,也许模仿的对象本身就是错误的作画方式。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将風风的模样特征精准而无误地描绘出来就可以了。
一边绘画,他在一边回忆,回忆那场大火,回忆那场燃烧成灰烬的故事。她最后被大火包围的时候,火光窜动在她的玻璃眼球之中。
大火会烧得一个人生不如死的,并不是像许多戏剧电影那样,火中的人还能够对外面的人从容着微笑告别。
“我还可笑地想要逃离镜世界,居然现在连这里都逃不出去。”
但他依然记得那时候她的模样,无助地蹲下来,抱着头,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不敢想......
“風风”,瞿子恒明白这是她编造的名字,没人会这样取名字。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这两个字很好地完成了作为一个名字的使命。每每一听见这两个字,哪怕是同音字,也会想起她。
“我必须得找到她,哪怕,她只是像你......”
瞿子恒已经将面部的其它地方画好了,但是只剩一个地方,那边是“眼睛”。那个人类女孩李漫樱,一定不是一双玻璃眼睛。
她会有一双真实灵动的眼睛,瞿子恒这样觉得,但他甚至无法想象那双眼睛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镜灵无法复刻一个现实世界的人的眼睛,因为那是人直接表露内心想法的豁口,是灵魂表征的通道,无法模仿,无法伪造。
这也是为什么镜灵都是玻璃眼睛的原因。
瞿子恒并不是特别擅长画画,他画了一个下午,才画好那副中规中矩的画像。
“无可挑剔。”他从复刻度来判别的。
每一个细节,发型,脸型,鼻头宽度,眼距,嘴型......这一切都让他不由得再一次想起来了她。
......
“看来,我就要死了呢......”瞿子恒被掩埋在了一片废墟之下,受到现实世界的剧烈地震影响,镜中世界的许多楼房和矮墙同步倒塌。
在一段时间的挣扎之后,最终精力耗尽,认命了。
在这个彼此疏离淡漠的镜中世界,倘若自己都不能救助自己的话,那么就没人能救得了......
闭眼,等待,等待早已幻想过无数次的死亡。瞿子恒想象着死神的模样,有种熟悉陌生人的感觉,死神会不会是一个女孩儿呢?有着一头乌金的头发,笑起来有种危险但魅惑的感觉。
瞿子恒被自己给逗笑了,感叹自己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在想着这种东西。
“果然,绝望便是驱散恐惧的绝佳良药。恐惧之人必定心怀希望,这句话说得真好。”瞿子恒在内心感叹道。
他决心再睡一会儿,等待死神,幻想着死神的模样......
“找到你了!”風风将碎裂的石块,变形的广告牌搬开。镜灵的身体一般都会更为强壮一些,有些会显得与表面上的娇弱有些违和。
当被压在身上的石板被搬开的时候,那束光亮透进来的时候,那种救赎感就不言而喻的。
那种不真实感,那种像有关于幻觉的梦境,他的理智上告诉他这无过是濒死前的梦罢了。
“她就是我的死神吗?”瞿子恒在心里问自己。
“怎么?不想出来吗?”風风已经将手伸了进来。
瞿子恒下意识地就将手伸了出去,那种被紧紧握住的感觉,这种被人救助的感觉......别致,令人回味。
望着周围一片废墟的模样,大风卷着黄沙,恍若末世......瞿子恒意识到,这是现实,他并没有死,他就在刚刚,真的被一个陌生人给救助了。
“谢谢......但我不理解,我并不认识你。”
“你是想知道我救你的原因吗?”風风突然拉起了他的手,开始在废墟之上奔跑了起来。
“是的,看上去,从这废墟之上的景象来说,这并不是出于有组织的行动,全是出自于你的个人意愿。
而废墟之下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我,而并非其它人,你是想要我交易什么吗?”
“因为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啊,这种突然降临在对方的生活里面,以救世主的身份。我很享受这种被感激的感觉,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荣耀。”風风笑着说,跑起来的时候,头发抖动,在风尘中,隐约有些不可见。
“很怪异的逻辑,但很合理。”
風风拉着瞿子恒来到了一个依然矗立不动的墙角,风沙难以侵入这个地方。
“不是,你还真信啊?我当然是有需要你等价交换的地方了。”
瞿子恒:“请讲,能帮的我肯定帮。”
“方便起见,你以后就叫我風风吧。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瞿子恒,你......拥有打造镜具的能力,对吧?”
瞿子恒觉得不可置信,他略带恐惧地望着風风,那张笑容,此时是多么具有威慑力。他自认为自己是隐藏得很好的。
但他马上调整过来心态了,换做以前,他的确需要时刻心惊胆战的。但此时,他也不需要害怕了。
“很抱歉,如果你是要我打造什么镜具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现在已经丧失了那种能力了。”
“我知道。”風风第二次说出了让瞿子恒震惊的话,“都说了,我观察你很久了,那是因为你的弟弟......”
“别说了。”瞿子恒黑着脸,“我已经没有办法做任何镜具了。”
“就我长久以来的观察来看,我不相信你没有留着一些镜具做备用。”
瞿子恒看了看風风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很抱歉,我的确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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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能帮到你的话,这个人情我一定还。”
“别说这些空话,你拿什么来还啊。”
“现在的话,肯定还有很多曾经造出的镜具存在的,至于在哪些人的手中,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愿意找的话,我可以......”
“拜托了!我只要那把镜刀。”
風风口中的“镜刀”便是一把短短的匕首,就连握柄也是玻璃镜面。
它能够从镜中世界这一边割开镜面,主动性地打开一个现实世界与镜世界的通道,而并不用需要现实世界的人主动来触摸镜面。
不过,那个通道是短暂打开的,想要长久的建立通道,得依靠镜门。
“镜刀我只造过一把,但现在我并不知道那把镜刀究竟在什么地方。这恐怕,有些困难。”
“没事!我们还有时间,还有时间......拜托了,这是我,逃离的唯一办法了。”
“什么逃离?”
“我得离开这,我想去现实世界......没关系的,我只要你用镜刀帮我打开那个口子就行了,镜刀你自己留着。
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然倘若等现实世界的人主动来触碰的话,会被镜灵管理局的人监测到的。
他们各个地方都有分局,不同地区都有人值守检测,那样的话,我逃不掉的。只有那一个办法,只有镜刀!”
“好,我帮。”
“谢谢!”風风抱住了瞿子恒。
瞿子恒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弄得不知所措,但还是轻轻地抱了回去,就当是等价交易的回馈吧。
......
在寻找镜刀的期间,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有很多。
但,那些仅仅是故事而已,一些作为记忆的故事,那场火,彻底烧干净了这一切......
他撕下風风的画像,拍下来了照片,发给了聊天软件里面的周德。
瞿子恒:“发你了,尽快。”
周德:“_(:з」∠)_别急,你这是素描,我到时候还要做人像分析,然后还原,再在网上用ai大数据进行分析比对。
当然,至于能不能够找的出来就完全看天命了。只能祈求她是个爱在网上分享生活的小女孩吧。
等等,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瞿子恒:“李漫樱。没事,尽量吧,有消息就告知我。”
周德:“OK,\\\\?(''ω'')?////”
其实瞿子恒不是特别理解,为什么周德会这样无条件地帮助自己。
“人为什么会做这种毫无回报的事情呢?”瞿子恒躺在床上,画了一下午,头现在又在开始痛了。
除非是受到了什么威胁什么的,也或许是他们在这之前,有什么交易内容。
他也只能够想到这么一些可能。
瞿子恒睡了过去,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把闪着光的镜刀。
他梦见他将它埋在土里,或许是因为那把镜刀再也用不上了吧。
7. 自制,尝试与底线
身体像火烧,视野在上下跳动,感觉身体在发散,膨胀,身体似乎在开始出现裂缝,皮肤似乎即将绷不住了......
薛游打开街旁的水龙头,凉水,他直接往身上泼,将头发、衣服全部打湿,妄图以此来缓解身体的灼烧感。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他胡乱地敲打着水槽的瓷砖平台,平台开裂,将手割破,血伴随着自来水一起,喷洒着。
薛游一把将水龙头给扯下来,自来水毫无限制地喷射出来,到上空,接着降落,像降雨一样,淋到薛游的身上。
薛游抱着头,跪在地上,觉得自己的头仿佛裂开了,那种想死的感觉......
而陆文棋则在旁边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任何干涉,毕竟,好言难劝想死的鬼,能教会人的,只有亲身感受。
这已经是第二次薛游经历这样的体验了,第一次之后,薛游虽然被折磨个半死,但是依然坚守着自己身而为人的底线,宁死不去吸食现实世界的人的气。
但这第二次的痛苦感,显然比第二次来得更猛烈,更加逼近致命。
薛游倒了下去,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陆文棋见此将薛游从喷射的自来水下拖了出来,将其靠在一旁的墙边。
旁边的玻璃橱窗往镜中映照出颜色各异的光线,人影变换,各色的衣服......
“咳!咳!”轻轻地咳嗽了一两声,薛游醒了过来,但也只剩下了睁开眼睛的力气。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瞿子恒这幅身体那么狼狈不堪的样子。”陆文棋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那么,体验如何?你应该庆幸这是瞿子恒的身体,不然,可能在这第二次崩溃反应出现的时候,你就已经挂掉了。
那么,你现在还打算继续保留你那所谓的道德底线吗?想个圣母一样。”
陆文棋又点燃了一支烟,对她而言,香烟就是她的命。
而薛游瘫坐着,沉默着,喘着气。
“这是你最后做选择的机会了,第三次崩溃反应出现的时候,哪怕是用的瞿子恒的身体,你也必死。
别忘记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你这个样子,就别想找到你妹妹了。”
薛游依然低着头,甚至不敢直视陆文棋。
“喂,我真的很烦你这种人知道吗?”陆文棋弯下腰,直勾勾地盯着薛游,“明明自己有活下去的理由,却碍于自己那可悲的道德感面具,不敢开口。明明自己也想那样做,却因为自己之前信誓旦旦的言辞而拉不下脸皮。怎么?难道你还在等待有谁来破冰吗?等人来给你更多的动机,以展现你是被迫的吗?都到了这个世界还想要享受所谓标榜自己为‘好人’的这种美誉吗?别开玩笑了,根本无人在意。”
她是使用的一种近乎始终威胁的语气在说,事实上,她根本不关心薛游的死活。这一切,是瞿子恒托付的。
瞿子恒让她看着这副躯体,不能让这个躯体毁掉,以此来作为自己在某些情况下的退路。
“教我如何狩猎......可以吗?”薛游终于开口了。
“之前已经展示给你看了,那也是有风险的,可能会被镜灵管理局的人抓住。我可不会冒那个风险,你自己去破镜狩猎。
当然,顺带一提,最好快点,你没多少时间了,第三次崩溃反应已经不远了。”
陆文棋伸出了手,薛游看了看,握住,被拉了起来。
薛游发觉,此时此刻的自己虚弱得连站也站不稳了。
“最好换一座居民楼,刚刚的那座,管理局的人应该在处理刚刚发生的命案,如果直接去那里的话,一抓一个准。”
薛游很听陆文棋的建议,他找寻到了另外一座看起来同样老旧的居民楼,同样规模不大,看起来有种被时代遗忘的感觉。
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阴暗潮湿,总有种洗衣液和厨余泔水混杂的味道。
他寻找着能够打开的房屋,而陆文棋就在后面默默地跟着,虽然嘴上说着会有风险,但她不能就直接对瞿子恒的身体撒手不管。
试了好几个屋子,都根本打不开,薛游甚至在怀疑这里面究竟有没有住人。
一直走到一扇生满铁锈的绿色门前,旁边墙壁石灰上全是黑色字迹的小广告。
门前的鞋架上,有小女孩穿的那般鲜亮的红鞋子,还有上世纪老年人穿的鸡婆鞋,除此之外,还有一双男人的皮鞋,表面上看起来很久,但仔细一看,刻意做旧的痕迹十分明显。
薛游已经想象得到“留守儿童”或者说是“空巢老人”这种词了。
但是在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却突然打开了。
薛游看着旁边的陆文棋,陆文棋耸了耸肩说:“别看着我,不是我,应该是现实世界的这户人家忽然把门打开了。我觉得......要不就这间吧,再找下去,你估计得死在路上了。”
薛游往屋里看了看,客厅里面很敞亮,窗户、阳台的光亮很恰当地漫游在整个屋子里面。
没有看见人,他和陆文棋便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门突然关上了,声音很轻,似乎目的只是为了将门掩上。
不用想,这也是现实世界的影响。
薛游不知为什么,进入这种陌生的屋子内,习惯性地放慢、放轻了脚步。
卧室门半开着,里面悠悠地飘出歌声。
“啦~啦~啦~~”那是非常稚嫩的童声,属于一个小女孩。
薛游止住脚步,他再次犹豫了。
“没有时间了,换目标已经来不及了。”陆文棋在一旁提醒到。
没错,他不得不做了,推门进入,寻找这房间里面的镜面。
嗯,只有一个梳妆台,那面圆镜。镜子里的女孩正在拿着一把粉红的小梳子给一个芭比娃娃梳着头发。
哼着歌,她并没有注意到已经来到梳妆台镜子前的薛游。
薛游用手挥了挥,扰乱了映射在镜世界的镜像,随之,他衣服的着装发生了改变,变成了一身白色的体恤和一条黑色的裤子。
薛游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眼前的模样究竟跟女孩是什么关系,于是他只能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嗨。”
女孩惊愕地抬头,吓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没有尖叫。
“哥哥,你不是在上学吗?为什么在镜子呢?啊!你又逃课了,我要去跟奶奶讲。”
“别去,我有话对你说。”薛游扶着镜框,穿过镜面爬了进去。
薛游从女孩的梳妆台上跳了下来,梳妆台上的许多物品:台灯,小学生满分作文读物,文具盒......这些玩意儿全都被弄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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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呢?”薛游问道,想确认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出门买菜去了,哥哥,奶奶说过要让你好好学习,妈妈也是......”
“别说了!”
薛游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按倒在了地上。他害怕,害怕继续听眼前这个女孩描述下去,自己就会开始脑补,开始代入,开始泛起那所谓的同情心。
他必须得下手了!
“哥哥......”女孩并没有害怕,只是一种疑惑,她并不理解自己的哥哥现在正在做什么。
毕竟,那可是她最信任的人啊。
那种灼热感开始涌上大脑了,他的视野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抽动。薛游意识到,第三次崩溃反应即将要开始了。
薛游学着之前陆文棋那样,张开嘴巴。这时候,他发现女孩的身体浑身上下开始散发着某种白烟。
或许,那边是现实世界的人的“气”吧。
薛游他尝试做吸取的动作,周围的白烟都开始往他的嘴中汇聚。
但就在这个时候,卧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那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他的父亲?不,他手里拿着枪!
而在镜世界的陆文棋恰好在镜前看见,她猛地意识到,那是镜灵管理局的人!
“该死!”陆文棋骂道。
于是陆文棋也通过镜面翻了过来,踩着梳妆台,扑向了那个男人。
但那男人反应迅速,举起手枪,打中了陆文棋。不过打偏了,避开了她的心脏,而是恰好击中她的左肩。
鲜血飞溅,痛感,不过她顾不得这样的痛感,一脚将他手中的枪给踢飞,然后拿出腰间的一个警棍,一个撞击,恰好冲撞到对方的下巴,将对方的牙给打掉了两颗,嘴角流血......
不过这边的打斗场景,薛游根本无暇顾及。他的头痛越来越重了,近乎开始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了。
他还不是很擅长去吸食人的“气”,只能够尽量地去集中自己的精力......
近身格斗显然对面的那个男人并不占上风,还被陆文棋备有的用来暗算的小刀割伤了自己的脸颊。
但他的脸并没有流血,透过深深的刀痕留在他的脸上,陆文棋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戴着人皮面具。
但就是在这一恍惚间,对面抓住机会,拿到了手枪,并将陆文棋一脚踹到飞了,落在了床的另外一边。
“你先走,我来解决。”这时的薛游已经将“气”全部吸食干净了。
他踩着床冲向对方,虽然薛游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莫名的就有一种肌肉记忆,使得他一侧身,躲掉了那颗玻璃子弹。
来到对方的面前,左手将对面手中的手枪格挡开,右手一拳打向对方的腹部。
那男人来不及闪躲,被打中后飞向卧室门,门板碎裂。
薛游完完全全惊讶于这幅身体的手臂力量,但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他立马折返,逃回了镜中。
隔着镜面,通道已经关闭,但依然可以通过镜面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
那男人缓缓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拿出一个袋子,似乎是用来装尸体的,将那女孩的那具干尸放了进去。
男人收拾好女孩的尸体之后,将袋子背了起来,他望着镜面,此时的那张人皮面具已经变得扭曲,近乎快没了人样。
8. 会谈,午夜与镜面
那男人撕下了自己的易容头套,头套之下,是截然不同的一张脸,网格压着他的头发。
紧接着,他拿出一个新的涂好爽身粉的易容头套,给自己套了上去,再在那之上戴好了假发。
完成好了这一切之后,他已经完完全全变了一副模样,他将装着女孩尸体的袋子背了起来,离开了从镜面可以看见的范围。
陆文棋瘫着肩膀,后知后觉的疼痛感,她得尽快把子弹弄出来。
“没事吧。”薛游觉得自己得关心一下,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够提供帮助。
“你觉得呢?都跟你说了要动作快一点!不然镜灵管理员会来。现在好了,要不是我,你早都死了!”
“抱歉,我......只是还不太熟练。”薛游并不敢说在那个时候自己又犹豫了,“话说你肩膀中的子弹,是不是需要取出来?”
“这是特制的玻璃子弹,对于镜灵有特殊的伤害效果,它现在已经融进我的身体里面了,这个伤口很难愈合,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丧失独自狩猎的能力。
所以,作为补偿......你明白的,你欠我个人情。”
“明白,话说,那个什么镜灵......什么管理员的玩意儿,他究竟在做什么啊?他们照理来说不应该目的是屠杀镜灵,阻止镜灵吸食人类吗?为什么还要将那女孩装进袋子里面然后背走呢?”
“为了平衡。”陆文棋扶着肩膀自己站了起来,跟薛游一起离开了房间,“他们一般使用的高仿易容头套都是未公开死刑囚犯的模样。他们会把每一场没阻止成功的镜灵狩猎现场伪造成一个变态杀人犯的凶杀案现场。”
“那他们阻止成功的几率为多少?”
“额,比较低,不然镜灵就没什么活法了。但由于现在狩猎的风险变高,镜灵也会主动地尽可能降低狩猎频率。
现如今,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他们只是尽可能阻止,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不过个人认为这只是虚假的平衡,他们那边还有一些抓捕的‘镜灵’,我很怀疑他们其实是在研究着什么对付我们的方法。
当然,那只是我的猜测,我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究竟是根除还是仅仅瞒住大众就行。”
陆文棋捂着伤口,但其实那里并没有留什么血,只是一个空洞的弹孔罢了。
薛游送陆文棋下了居民楼,他们来到一间酒吧,陆文棋右手再次拿着一根烟,放在嘴中叼了起来,再拿出打火机,点燃。
她从柜台拿了一瓶酒,薛游并不认识,只知道上面是写的外文,看名字,似乎是俄文,俄罗斯的酒。
陆文棋将酒倒在伤口上,接着又猛猛喝了一口。
“不痛吗?”
“还好,镜灵的身体内部感官跟人类不太一样。”
“这样的酒精能对镜灵的身体起到消毒作用吗?”
“并不会,镜灵的伤口并不存在什么发炎感染或者溃烂,我这样只是会让我的痛感缓解一点。哪天你可以试试......”
“照你这么说,是不是镜灵很难死啊?”薛游在寻找着橙汁或者牛奶,他只有在必要陪酒的时候才会碰那些酒。
“算是吧,反正比你们人类难杀一点。”陆文棋做出开枪的手势,指着薛游的脑袋,“要想杀死镜灵的话,只有一个办法,用特制的玻璃子弹,瞄准他的脑袋或者说是心脏。”
薛游喝了口橙汁,被人指着脑袋,习惯性地神经紧绷,额头的异样感,就好像真的被人拿着枪抵着一样。
“对了,下次你见到瞿子恒的话,记得跟他说,我为了他可是挨了一枪子,差点就没命了,他的人情我还清了。”陆文棋将手放下来,又拿起酒瓶干了一口酒。
明明是陆文棋一直在喝酒,但薛游却莫名地出现了一种酒醉的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感官越来越愚钝。
视野之中,各个酒瓶,窜动的人影,光线开始逐渐分散,变换成各种颜色,蒙上一种暗黄色的背景......
薛游的意识就这样忽然断片。
过了很久,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将薛游忽然惊醒,那是玻璃啤酒瓶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薛游抬头环视四周,陆文琪已经消失不见了,周围一些桌前,一些角落,有寥寥几个陌生镜灵。
酒吧里面没有挂钟,这总会让人忘记时间。薛游一看,自己的手表显示,现在已经11:45了。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怎么感觉那杯橙汁被人下药了......等等!45了!还有15分钟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
虽然不知道迟到有什么后果,但是薛游有种直觉,倘若是想要找到妹妹并换回身体,他就必须严格按照瞿子恒所说的做。
起身,离开酒馆,他便也没有闲心去在乎陆文棋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像现实世界那样,随手一拦就能够乘上出租车。这里整条街都空空荡荡的,就连行走在街上的镜灵都没有几个。
薛游只有开始往家的方向开始奔去,经过路灯,街角,小巷.......
路旁靠着的各种建筑材料,废弃物,一摞未安装的玻璃窗户,玻璃是破碎的,但地上并不存在玻璃碎片。
薛游看着破碎的玻璃窗,一种熟悉感出现,那样的雨声再一次出现在耳边,大雨,一把雨伞落在地上,地上一地的玻璃碎片......
那样的场景闪烁着,抽动着,一遍又一遍地略过薛游的大脑。
但此时距离午夜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提供给薛游思考和犹豫了。
他只能加快步伐,爬上铁梯架,他忽然发现自己家的大门正敞开着。
有些不对劲,按照之前的观察来看,现实世界的发生的一些事情能够一定程度上地影响这镜中世界。
现在薛游非常有理由怀疑瞿子恒在出入屋子的时候并没有随手关门。
走入客厅,走入卧室,薛游来到镜子面前,他发现此时的镜面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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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子恒已经端着一个椅子坐着了。
瞿子恒低头看了看手表:“还好,你居然还提前了两分钟,我还在当心你死在那边了呢?”
“没有,只能说多亏了陆文棋吧。”经过这一天的时间,薛游此时面对瞿子恒已经没有了丝毫畏惧感,他已经逐渐开始接受了镜灵的存在,“她在我狩猎的时候,替我挡了一枪,她让我转告你说,她还你的人情已经还完了。”
“狩猎?你比我想象中的适应速度还要快一些呢?我还以为你在面对自己的同胞们会面对道德困境而犹豫不决呢。”
“谁叫你这么久都没有狩猎过了,我差点死在那里知道吗?”
“那可真是抱歉。”
“别废话了,告诉我我妹妹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我可不知道,当时不是告诉了你吗?她被一个我并不认识的陌生镜灵给抓走了,至于带到哪里我并不知道。”
“玩我呢是吧!”薛游敲打着镜面,“是你当初说能够帮助我找到我的妹妹我才跟你交易的!”
“我没说我不帮你,我们都在寻找着各自的东西......”瞿子恒用手撑着脑袋,“抓走你妹妹的镜灵,她的左眼上面有一条疤痕,头发刚好齐肩,那个镜灵就在楼下靠墙的那一摞玻璃窗处抓走的。没有更多的信息了,更多的,你自己去找吧。我要找的,也只有很碎片的信息。”
薛游一点也不关心瞿子恒究竟是在找什么:“话说,等我找到我妹妹之后,你能够保证把身体给我换回来吗?”
“嗯,我保证。”瞿子恒不假思索地答道,毕竟,他知道,薛游永远也不可能再找的回自己的妹妹了,“不过,话说,你这幅身体,可真是让我吃了很多苦头呢,真的是薄得跟一片纸一样。”
“要你管!你天天996试试!等等,明天记得去上班啊!不然我工作会丢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这符合逻辑吗?你认为我会你的工作内容吗?”
“你选择跟我交易,不应该观察了我生活很久吗?”
“是,但我对你那些无意义的工作没人任何兴趣。”瞿子恒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眶有些泛红,“放心,我有办法,不会让你饿死的。”
“喂!你别乱搞啊!”
“放心吧,倒是你,别哪天就突然死掉了,躲着镜灵管理局的人。还有,跟着陆文棋,她很值得信赖,可以放心地按照她所说的去做。
行了,就到这吧,我要睡了,你这羸弱不堪的身体已经再开始萌发睡意了。
以后每个午夜我都会在这镜子前,有事情就到这里来。”
说着,瞿子恒就把椅子搬回桌子前,开始脱衣,脱掉外套,脱掉蓝色衬衫,漏出上半身。
薛游方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瘦到了这种程度,背部的脊柱突出,腰间盘突出,肩胛骨显而易见。
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见识到自己原来已经被生活折磨成了这个鬼样子,他不由得退后了一步,不再去看镜中自己的模样。
9. 日常而已
秒针似乎有些过快了,时间的存在似有似无。连续一段时间的雨,使得这个雨停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有种青草伴着露水和太阳的味道。
在瞿子恒的观念里面,并不存在闹钟这种东西,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独有的疲倦与睡意。
没有梦境,一觉到天明,睡到自然醒,自然已经错过了去上班的时间。当然,瞿子恒本身也没有做去上班的打算。
瞿子恒拿起床边柜子上放着的手表,发现现在已经九点了.......
“人类的睡眠这么浪费时间吗?”
起床,穿衣,洗漱,他决定今天不再穿那身蓝色衬衫,他干脆直接换上黑色的纯色T恤(这是他在衣柜里面挑的勉强能够接受的)。
在刷牙的时候,手机的来电提示响起一段钢琴声,紧接着:“熙熙攘攘......”歌声响起。
瞿子恒一看备注,那是周德的电话,接起电话,嘴里还含着泡沫,说话含糊不清。
“嗯,有什么消息吗?”
“你可走大运了,只能说还真让我们给找到了,你过来吧,你过来找我,我当面跟你说。”
“我马上过来。”瞿子恒立马吐掉了泡沫,没时间收拾了,直接用衣服袖口擦干净嘴巴,虽然嘴角还留有一点白沫就是了。
瞿子恒打开门准备出去,刚迈出下楼梯的第一步,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周德,只能再次拨通周德的电话。
“那个……去哪找你啊?”
“我家啊。”
“你家在哪啊?”
“不是,哥们,你不是来过吗?又不是一两次了。”
“我忘记了。”
“呵……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笑一下,算了,紫丁香KTV对面,明白吧,1栋楼302,到小区门口了你再跟我打电话。”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瞿子恒装作恍然大悟的语气。
“行了,那待会儿见。”
电话便被挂断了。
打车,用手机软件,这是瞿子恒长期观察学习到的技能。
但是当瞿子恒拿出手机来呼叫车型,准备支付的时候,“余额不足”这个提示却异常明显。
“这家伙……这么穷的吗?算了,坐公交吧。”
紫丁香……瞿子恒在地图上查询了路线,12路公交车。
虽然这个世界,这些路他以及见过很多次了,但是在找路的时候,他还是一直低着头看着手机导航,生怕走错了某段路或者坐过站。
最终也是顺利地来到了小区门口,拨通了周德的电话。
“你等一下,我下来接你。”
刷卡,在门卫老大爷那里登记,站在一旁的瞿子恒对视上那门卫的眼睛,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顿时袭上他的心跳。
“不对劲。”瞿子恒有这样的直觉,但又说不上来,总觉得莫名地有种靠近危险的感觉,这是瞿子恒第一次仅仅只是接触到了一个眼神就产生如此恐惧感的一个人。
门卫也直勾勾地盯着瞿子恒,似乎还有意无意地笑了下,并不明显,就连瞿子恒也无法肯定他究竟笑了还是没有。
登记完,门卫刷了卡,就放瞿子恒进去了。擦肩而过的眼神,瞿子恒不敢再继续直视门卫的眼神。最后一秒目光,掠过门卫的工作牌。
“高阶升。”这是那门卫的名字。
“周德,为什么那门卫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啊?”
“可能是看你很面生吧,怕你是小偷之类的。”
这套说辞显然并不能让瞿子恒安心,他明白高阶升刚刚的那种眼神不是看一个陌生的访客该有的眼神,毕竟作为一个访客,对于一所小区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现在是寻找李漫樱的事情比较重要,那种奇怪的感觉只能暂时被瞿子恒搁置在一边。
“我昨晚上熬了个超级无敌大夜,把你给出的画像扫描出来了,本来你说这个你对于她的样子记得丝毫不差我是不信的,因为就算是天天见面的人,一般也很难记得对方的样貌的所有细节。
我本来只是扫描出来之后,然后凭感觉建立3D模型,然后进行AI大数据扫描对比网络上的图片相似度。大部分都在哪个60到70左右,但是有一个人的自拍照,断层式地领先,尤为突出。93.5,当然我觉得没有上95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你没有画眼睛的原因。
当时我就觉得这么离奇的吗?你画的还原度那么高吗?怎么不去当画家?不对,是警局里面的那种罪犯的素描,专门给罪犯画像的那啥?我忘了,反正就那玩意儿……
扯远了,反正我当时一看,我靠,还真的是,“漫樱时”!她的平台名。我靠,你这是老天也在保佑你恋爱啊!不多说了,好吧,必拿下!“
瞿子恒默默地听着,他已经看李漫樱发表在平台上的那些为数不多的自拍照看得入了迷。就好像许久不见的早已消失的人忽然间重新走进自己生活的感觉。
“终于找到了……她的位置,微博定位应该是有的吧。“
“对,这也是更更更更加巧合的事情,堪称逆天,真的,不开玩笑,逆如天啊,她的定位恰好就在本市。然后呢这些地方你可以去碰碰运气,市图书馆,体育中心的网球场,还有南郊的绕湖跑道。
我建议的话,我观察到她所发的两条在图书馆的时间对比,发现都是在下午三点到四点的这个时间。所以我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假设啊,只是假设。参考她是一个网络小说作者,就是她应该有很规律的活动时间,或许她会在固定的时间去做一些事情。就是作息很规律的那种,并且身体素质和文化素养应该都不低,感觉像一个现充。嗯……“
“谢了。“瞿子恒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关注了李漫樱,”你很专业,说得很有道理,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话说,你想要我给你给你什么报酬呢?”
“报酬?”周德根本没有往利益那方面想,于是半开着玩笑拍了瞿子恒一下背,“当然有啊,如果有好消息,记得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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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告诉我进展,哥要当第一知情人!”
“哦,好的,再次,十分感谢。”说罢,瞿子恒便转身想走。
“等等,你去哪?”
“去找李漫樱啊。”
“不是,现在也并不在她出现在那三个地方的任何一个地方的时间吧。不如跟我一起去吃饭,就是看你样子,你感冒应该好了对吧?走!一起去吃小吃摊!昨天没吃成,今天必须跟我去吃。”接着,不等瞿子恒反抗,周德就强行拉着他走了。
二人来到小吃摊聚集的地方,烟火气,稍显脏乱的地面,空气中有很明显的油渍的粘稠感,各种小吃的气味,混杂着。关东煮,酱香饼,烤鸭头,煎饼……
“要不,我请你吧。”瞿子恒还是过意不去,他认为周德提出的报酬根本就不能够被称作报酬。
“好啊,那你有钱吗?”
“这……”瞿子恒看了看手机里面的余额,他真不明白薛游就靠这么少的钱究竟是如何在这座城市里面生存下来的。
周德看出来了瞿子恒的表情,这样在他的意料之中。
“哎呀,知道你这个时候没什么钱,很正常的。你通常都会把上个月的工资交给给妹妹然后自己省吃简用,精打细算,然后今天恰好又是月底,所以,按照常理来说,你应该没有什么钱了吧?”
“不是,人类之前的亲属供养关系原来会把人弄得这么狼狈吗?真搞不懂为什么薛游非想要把他妹妹找回来。”瞿子恒在内心吐槽道。
“所以,没事,哥们请你。”
“那,谢了。以后等我有钱了,不会亏欠你的。”
“唉!你可别给我画大饼啊!”周德把手搭在瞿子恒的肩膀上,拉着他一起去了先买了几串关东煮,接着又去吃了烤串,“话说,薛玉琪呢?还在上课?昨天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她。”
“她啊,她有事情,在学校有事情,这段时间好像不会回来。”瞿子恒临时编造了这个谎言。
“等他毕业了,或许你就轻松点了,等她后面找男朋友了,或许就会完全搬出去住了。”
“或许吧……周德,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说。”周德手里拿着炸串。
“为什么你要帮我这么多?我……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回报你的地方。”
“我怎么感觉这两天这么奇怪呢?老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没,只是我这些天情绪有点低落。”
“因为我们是好哥们啊!我帮你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当然,俺只是为了吃瓜而已。”周德拿着炸串轻松地说着。
“我不理解。”这句话到了瞿子恒嘴边,但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没有任何理由就能提供帮助的人……这种关系,让瞿子恒愣神了好久。
“走了!还要去买别的吃的呢!”
“哦,来了。”瞿子恒咬了一口手里的炸串,这是他第一次感受这种东西,“嗯!好吃!我还能再来一串吗?
“包的啊!来!”
10. 陌生老朋友
“话说,你待会儿究竟是不是直接去图书馆找她啊?”周德打了车,跟瞿子恒前往市图书馆。
“嗯。”
“那你准备到时候该怎么跟她说?”
“就正常说啊,把经过说出来,说我的一个朋友,也就是你,帮助我做的这些都告诉她,以及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到她的原因。”
“不是,你这……你不能够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啊,你这一下子还把我给卖了。我跟你说,你如果这样跟那个女生说的话,那么在她的眼中就是什么?就是一个痴汉找一个朋友通过网络技术对她进行开盒,然后还跑到线下真实人家。
你这样的话,人家对你的好感会很低的,而且还会把你当坏人。”
“但是,这些都是我们真真实实做了的事情啊,难道说,我们是坏人吗?”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会因为你喜欢她然后找了她很久而反过来喜欢你,知道吗?这种一厢情愿的事情是不能够成为让一个人感动的筹码的。”
“那我该怎么做?”
“在没钱没权的情况下,人们一般看脸,个人觉得,你的脸还是很够格的。毕竟那会儿上学的时候没少收到过女孩子的情书,只是,你那眼镜有些太封印颜值了,建议你到时候可以取下来。”
“我也想,但是取下来之后就看不见了,我有什么办法。而且,那真的有用吗?”
“不一定,因为按照你们说过的说法,你们曾经是见过的,这说明她可能并不吃那一套。这个时候你需要拿出更多独特的东西来,你知道的,要Special,你要让女孩们感受到你的独特……”
“等等。”瞿子恒将周德打断了,“这是真的吗?你又不是女孩,为什么你会认为她们会跟你想的一样吗?”
“我虽然不是,但是她们大多数都是这样的,这是统计规律。你得让她们感动,让她们认识到你的独一无二。”
“再说吧,谁都希望对方是独特的,我反倒觉得她并不一定会这样认为……对,每个人都是独特的。”瞿子恒看着窗外,看着逐步逼近的图书馆。
“随便你吧,反正……祝你好运。”周德挥了挥手,跟瞿子恒告别,他还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到达图书馆,下车,站在台阶前,仰望着这座建筑,通体的玻璃窗,书页的外形,火炬的中轴,上升之势。
瞿子恒也无数次曾在镜世界的这个位置,这个角度俯瞰这座建筑。但是,此时如此高亮的太阳光反射在玻璃上,周围的沉默的人流,让此时的瞿子恒竟然产生了一种迷惘恍惚的感觉。
这座沉睡的,沉重的,沉沦在古籍的建筑,此时忽然不再沉默,在一刻不停地敷衍地开门迎客呢。
有些轻浮,这给瞿子恒的第一感官不太好,他害怕待会见到的李漫樱也会跟曾经熟知的“風风”在精神性格方面有很大的差别。
“固定的安排,和规律吗……”瞿子恒猜测她大概率采用一个同一个座位,于是按照平台上的动态图片,在图片的左上角地方,看出来了那窗户的不锈钢栏,以及一点窗户玻璃的边缘。
图书馆有很多层,每一层都分门别类,一楼马列主义,二楼是宗教、哲学相关的,而在三楼则是历史地理还有艺术类的,四楼是文学小说类的,再往上,科学、军事、政治、法律……
瞿子恒准备去找有照片上对应特征的位置,准备先去四楼找起,因为鉴于李漫樱网络小说作者的身份,她大概率会在那种地方。虽然也不一定,也可能在查一些小众的偏门知识,但是谁知道呢?反正又没有任何试错的成本。
他径直乘坐电梯来到了四楼,走了几步,走过两排书架和一个躺着人的蓝色沙发,便在靠窗的地方一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真的如此……幸运吗?就好像上帝安排好的那样……”瞿子恒在心里默默感叹,他靠近了些,确认了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以及,那双陌生的眼睛。提醒着他,眼前这副躯体里面,正住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
瞿子恒折返去书架,拿了一本书,有很多书都是他曾经看过的,对于他而言,这些存在的书籍都有一个不存在的作者,只是留了一个名字的空壳罢了,所以便也不必在意拿的究竟是哪本了。
不经意地样子坐在了她的对面,再次望向那张脸,却没有对上那双眼睛的机会,李漫樱正在专心看着书。
瞿子恒只能望了望她正在看的东西,看不见书封,但他能够通过那些倒挂着的文字所讲述的内容辨认出,那是纪德的《背德者》。
一瞬间,这种巧合带来的欢愉感直冲瞿子恒的大脑,因为他此时手中也拿的纪德的书,《窄门》,同属于他的生命三部曲。
但,巧合止步于此,故事也似乎停靠在了这里。他们二人相隔一个书桌的距离,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语言文字将他们连接起来,将他们的故事产生一点交际。
唯一能做的就是,她在翻页的时候,瞿子恒也有节奏地翻页,以此回应。但惹他烦躁的是,图书馆里面回荡着的挂钟指针摆动声音,空调沉闷的吹风声,这些声音都极大地干扰了瞿子恒的回音。
根本看不进去小说里的内容,这本书他方才发现已经看过了一遍。瞿子恒有一个习惯,就是同样的一本小说,他不喜欢看第二遍。
发呆,措辞,幻想,假设……他以前从没做过这么久这些荒废光阴的事情。
就这样,将近两个半小时过去了,李漫樱终于合上了书本,按照之前瞿子恒的猜测,接下来她就会去体育馆打网球了。
见到李漫樱离开座位,将书放入书架旁边的书籍回收框里面,瞿子恒也学着照做,跟着她走楼梯下楼,离开图书馆。
她穿的很青春的运动鞋,短袖短裙格外显眼,外面也的确有些热了。不过瞿子恒在意的也并不是这些东西,他跟在李漫樱的后面,走在树荫之下,思考着自己究竟要如何进行第一步的破冰。
“你到底还要跟我多久?”李漫樱终于忍受不了了,站住脚,回过头来警告瞿子恒。
瞿子恒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在李漫樱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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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成了周德口中的尾随痴汉了,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我也喜欢纪德,挺好看的。”瞿子恒说出口之后才明白这是一个糟糕的开场白,倘若对方进行深一步的交流,这是会分分钟露馅的,他必须承认,他一点都不了解纪德,一个对于他而言,并不存在的作者。
“我不喜欢纪德。”李漫樱愤愤地说了一句,似乎是在说谎,似乎是想和瞿子恒划清界限。
“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看他的书呢?”
“不喜欢就不能看吗?人不喜欢,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哦。”瞿子恒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话。
见此,李漫樱也不再多言,而是继续往市体育馆的方向走,而瞿子恒依然默默地跟在后面。
“你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这是李漫樱的最后警告。
“对不起,但,你真的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瞿子恒根本不知道如何做到像周德口中的那样变得独特。
“真是烂透的说辞。”李漫樱粗攥紧了拳头,“那又怎么样,什么替身网络情节,怎么,又长得像某位你的白月光是吧,然后借此就想要我怎样。我告诉你,这跟我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抱歉,我只是还有些话还没有跟她说,她……已经死了。”
李漫樱攥紧的拳头松开了,泛起了同情吗?并没有。她只是没有从瞿子恒的语气中听到很明显的恶意。
见到李漫樱的犹豫,瞿子恒立马跟进。
“真的很冒昧,但是,我只是还有些话想对她说,我,近乎快把你当作了她……说完我就立马走。”
“随你吧,反正我也不会回应,别耽误我的时间。”于是李漫樱继续朝着体育中心走去,不远,但瞿子恒知道,自己的机会只存在于这短短的路途中。
快想,快想……究竟自己有什么想要对風风说的,未曾说出口的,让自己显得独特的,让人感动的。
但是当赋予了言语一定的目的性之后,瞿子恒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空白,他并不擅长花言巧语。此时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
路过一片拆迁未曾处理的工地,砖墙倒塌,碎成块的砖头,水泥,弯折的铁板……这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废墟的那时候,废墟之上的救赎。
瞿子恒不受控制地走向这一片虚假意义上的“废墟”,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话:“我找到你了。”
自己真的找到“風风”了吗?明明眼前的这个人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没有那种救赎感,对自己的救赎感,说到底,这一切不过是对自己的欺骗罢了,那个“風风”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镜灵并不会流眼泪,瞿子恒并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但此时,这是薛游的身体,是人类的身体,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毫无任何悲痛的表情,它就这样流着,瞿子恒并不知道怎么收场。
本以为李漫樱已经走远,但回过头,他忽然发现,她还站在走道上,望着脸上挂着两行泪的瞿子恒。
“你可真是,一个怪胎。”
11. 计划之外的事
上哪儿找陆文棋,薛游并不知道。直到他偶然感受到裤袋里面沉甸甸的薄板砖的感觉。
薛游本以为镜灵作为他印象之中的鬼灵神怪,不会使用这种叫极具现代色彩的东西。但事实证明,他的这种刻板印象是错误的。
镜灵会使用这些东西,而且,眼下瞿子恒使用的手机和薛游手中拿着的,是同一部对应的手机,就连其解锁的密码都是一样的。
当然,里面的内容就不一样了。薛游很容易地从通讯录里面找到了陆文棋的电话。
“没想到你们镜灵还会使用这种东西。”
“好用,为什么不用?”
“好吧,瞿子恒让我找你。”
“找我做什么?基本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人情我也已经还了。”
“我不知道,他让我跟着你,说你是值得信任的。”
“这么奇怪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真的是他说的吗?”
“是的,而且,你不是昨天还说你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够独自狩猎,需要我协助你吗?”
“现在不用了,我在神邸,准备疗伤。”
“神邸?在哪儿?”
“往郊外去,往深山里面走,跟随着镜光,跟随着眼睛目光看向的地方。”
“什么意思啊?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但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神邸......薛游刚刚接受这个镜中世界的设定,结果又冒出来更加新奇的玩意儿。
“神明吗?”薛游此前差点就以为这个世界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唯物世界。
不过领薛游没想到的是,陆文棋会跟所谓的神邸扯上关系,那种香烟不离手,喜好酒精的形象。
那么,只有这样了,漫无方向地启程,他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郊外”究竟是哪里的郊外,城市之外的地方,都能够算作郊外。
但,走出城市都要很久的时间,他必须得搭上一辆车,或许可以是一个公交。
他记得出城的公交,6路。来到公交亭等待,薛游并不确定那辆公交究竟会不会来,毕竟公路上时不时才路过的无人汽车高速他,现实世界只有部分才会被映照到镜中世界里面。
公交如约而至,和现实一样准点。
没有司机,有另外两个镜灵坐在公交上,一男一女,二者相隔很远。
薛游挑了一个同时距离他们二人的相较更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车门关闭,公交车自动行驶。
薛游不自觉地开始观察起车内另外两个镜灵,他们两个却总是刻意回避薛游的目光。
由于经过了好几个站之后,那两个镜灵都依然没有下车,一种莫名的直觉感,薛游猜测他们也是跟自己一样的目的地。
毫无根据的猜测,我们称作直觉。
车子驶离城市,外面有成片的油菜花,铺满的,散落的黄色。
零零散散的一些农户,村落,电线杆,木栅栏,麻雀......
此后便成了斜山坡上长满的毛草和一点就着的油松柏。
公交便在这种场景转换的时候停的车,没有公交站亭,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地名铁牌立在那里。
铁牌掉了漆,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那两个镜灵比薛游更加快动身,下了车。虽然薛游不知道这陆文棋口中所谓的“郊外”具体是指什么程度。
但眼见那两个镜灵下车,那么遵从直觉,薛游也跟着下去。
公路旁的铁围栏有一个完整的缺口,缺口之处,石板路,上山,通向上山。
前面的两个镜灵走上了石板路,他们的步伐很快。在面对分叉的石板路的时候,他们分头走了,这使得薛游完全不知道该跟着哪一个。
随便挑了一个来跟着,但在几个拐角,几次树荫的遮挡下薛游便彻底跟丢了。
他开始在这树林里面乱走。
光影透视,悬浮的雾珠,正在呼吸的树林,薛游仰头,望着树林避让给日照的豁口,这时的他才发现,大大小小的树枝之上悬挂着各种形状的镜面碎片。
阳光透过豁口,镜面反射,在树林之间潜游。
光线摆动着,似乎指向某个地方,甚至,脱离了石板路的踪迹。
薛游在镜子碎片之中望见自己的玻璃眼睛,眼睛之中透视着,一个荒凉破败的废墟。
“跟随着镜光,眼睛目光所看向的地方。”
薛游想起来了当时陆文棋给的提示,望了望那规整的石板路,是那么诱人,那么的安全,给人一种虚假的真实感。
人总得在什么时候遵从自己的本能。
薛游跨出了石板路,开始训着那有形的光线所引指的方向前行。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拦路的树丛,就像是很多人曾走过的那样。
越往树林的深处走,在镜面碎片之间穿梭的光线就越来越亮,越发明显。薛游偶然间发现,那并不是光线的原因,而是外界的环境,自然光背景越来越暗,暮色将至。
这个地方,似乎完全违背于外面的规则。
路过几团成簇的水竹,薛游来到了岸边,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水面广阔,以至于他分不清楚究竟是湖面还是江面,没有水流动的感觉。
只有树叶落到水面的时候,这才能够得到波纹,打破绝对的平静。
远远的,一颗点形光亮似乎在逐步靠近,逐渐清晰,明亮,待到足够近的时候,薛游方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舴艋之中无一人,载灯独行,掀起一层纹。
一艘小船,靠近,光亮,一个提灯,玻璃杯内的火苗忽闪忽闪。
薛游就这样踏上了这艘无人的小船,船只自动的行使在漆黑伴雾的水面。
毫无驱动力地行进,这让他相信了所谓神明的存在。
但是什么神呢?他也不清楚。薛游并不了解任何宗教或者说是神话传说,当然,倘若真的存在神明,那么大概率也是超脱于现有的人为编造的故事框架里面的。
想到这些,薛游的心不由得虔诚起来,跪坐在小船上,默默地等着这艘小船将他送到某个地方。
一直莫名的困意袭来,他短暂地意识断联,脑袋一沉。等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小船已经靠岸了。
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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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漆黑的礁石,此情此景完完全全跟薛游印象之中的神邸不一样。
这里就是一片荒芜,想个荒岛,一切都是暗色调,抬头看,并不是天黑,而是布满天空的厚重乌云,窒息感。
薛游回望,在极远的天边,在自己赶来的方向,天空依然清澈,没有乌云,但也没有太阳。
这片岛的中心是一片废墟,巨石块,四处堆砌,看起来似乎是随意摆放。
岛上起风了,黑褐岩石缝间生长出来的枯草摇动着。
像梦境一样,遥遥的望着,一些石块之上坐着几个人影。
天色太暗,薛游看不清,只有一步一步靠近,确认情况。逼近那些人的双眼,看着那一双双玻璃眼睛,薛游方才发现,这些人无过是普通的镜灵而已。
这当中还有熟悉的身影,不久前在公交车上见到的那个男性镜灵。
或许是因为薛游是陌生面孔的原因,这些镜灵的目光都集中在薛游的身上,使得他心里发毛。
薛游寻找着陆文棋的身影,最后在两块堆叠的石块后面找到了她。
“没想到你真的能找到,不容易啊。”
“我也没想到。”
陆文棋左手肩膀的地方,那个弹孔,现在正在缓慢愈合,慢慢结晶,细碎的晶体,就像正在结疤。
或许是看出来薛游的疑惑,她做出了解释。
“神明的手笔。”说着她抬起右手,指了指,远处的山峦,纯黑的洞穴,“往那里去,神想要见你。”
“我?”
“更准确地来讲,是想见瞿子恒,但是是,你知道的,这情况......”
“但是那里面......”
“让你去你就去,这是不可违抗的事情,如果你还想找到你的妹妹的话,或许神会帮你。”
洞穴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似乎所有的光线完完全全地被隔绝了,这让薛游甚至觉得这倒像某种邪神。
但理智告诉他,不要用现实世界的人的思维来思考这里的逻辑。
他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向前迈出步伐,走入黑夜之中,这个世界唯一的黑夜。
脚下有水,他的鞋被浸泡,打湿,洞穴里的声音安静得出奇,似乎并没有蝙蝠这一类的动物。
这种未知感,潜游在黑色的梦境,恐惧愈发浓烈,似乎即将突破薛游能够忍受的阈值的时候,洞穴两侧的墙壁自动地亮起了火把。
火把向前延伸,照亮了前路,越来越密,光亮拥挤,将整个洞穴照得犹如白昼。
一直到了洞穴的底部,那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在薛游看来,估摸着有两层楼那么高。
镜子里面空无一物。
正当薛游疑惑之时,一个火把掉落,落到水面,水面被引燃,围绕着薛游,然而却没有燃烧带来的。
镜面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女孩,这一镜像的贴脸,直接将薛游吓得往后倒了下去,就像现实世界恐怖片那样。
但,仔细观察之后,身穿白色裙子,长相乖巧的女孩似乎并没什么可怕的。
“你的身体似乎住着一个陌生的灵魂。”
12. 关于神明
“你没必要跪下,没必要这么夸张,我们并不会像现实世界杜撰的那样。”镜神一开口的语气就有违于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可,他们称呼你......您,为神明。”薛游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一种语气或者说是态度,去面对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模样的神明。
“神和任何生命的本质都是相同的,无非是能够做到一些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罢了。而我并不想秉持那样的身份与你们交流,所以常常会采用这样的模样与你们交流,虽然效果不佳就是了。”
这个“神明”的谈吐没有“神味”,薛游理想中的神明一开口就是什么“尔等凡人”......或者什么之类的高高在上的,不轻易以正常形象示人,虚无缥缈,或者说还有一个在人间的代言人......
“那意思是您可以变换您的模样?”
“光线是变化的,这是我在这镜中镜长久以来的自我审视中得到的。”
“自我审视?”
“我们在镜中看见的镜像,就是我们本来的模样吗?希望你能够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多说无益,说回正事,你......是个人类,对吧?”
“陆文棋跟您说了吗?”
“是的,从灵魂上来讲,你虽然并不能够作为瞿子恒存在,但是,既然你此时此刻使用着他的身体,就应该替他弥补他犯下的过错。”
“过错?”薛游开始质疑瞿子恒来到现实世界的动机,猜测他是否是为了逃避神罚。
“至于他的过错是什么,以及所有的前因后果就让陆文棋告诉你吧。我只要求你做一件事情,找到镜刀,并毁掉它。”
“可我......”
“会有人帮助你的。”
水面上的火焰熄灭,镜神在镜中的映射也消失了,只留下了镜前一头雾水的薛游。
什么镜刀,什么过错,什么自我审视......这些东西对于薛游来说都有些大脑超载了。
不过还好,至少说镜神指明了自己的这些疑惑都可以去问陆文棋。但总给薛游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不仅仅是镜神的模样与谈吐,还有对方总感觉在赶时间的样子,对什么事情都不愿亲自解释。
随着薛游拖着脚步,涉水离开洞穴,周围的火把一把接着一把熄灭,洞穴再一次恢复了纯粹黑暗的境地,而那面洞穴底部的镜子,也照不出任何的事物来了。
陆文棋依然坐在那里,背靠着石块,废墟之中零零散散的那些人有些替换变化,就比如之前那个公交车上的男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神让我去找镜刀,祂说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
“意料之中。”
“话说,祂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解释清楚呢?”
“她不愿插手我们这些事情,人家有自己的事情。”
“自我审视?”
“没错,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要是我能明白,或许我也是神明。”
“这......不会被听见吗?”
“会。”
“那......这......不是?”
“她不会介意的,毕竟,她本质上也是镜灵。”
“镜灵?怪不得她要跟我强调生命的本质都是相同的......对了,我需要了解一些事情,第一,瞿子恒究竟犯了什么错。”
“他啊,这个说来话长。你还记得我曾经提到过他有个弟弟吧?”
“嗯哼。”
“他叫瞿徒尼,他......是个疯子。”陆文棋用下结论的方式去定义了一个人为疯子,“在一次狩猎中,他受了致命伤,瞿子恒将他带到了这座岛上,但他不愿意接受神的治疗,并对神有不敬的言语。于是神拒绝了继续提供庇护,将他驱逐出了这座岛。
但瞿子恒违背使用神赋予的打造镜具的能力,修补了瞿徒尼的身体。但这件事情被神发现了,剥夺回了打造镜具的能力。”
“镜具是什么。”
“比如镜刀就是镜具的一种,用来主动性地打开镜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通道。”
“后来呢?”
“瞿徒尼在某天直接人间蒸发了,而瞿子恒后面也一直再也没有来过这座岛上。”
“那,为什么镜神要让我必须找到镜刀并毁掉呢?”
“因为这关系到现实世界与镜世界的平衡与秩序,也许一个随意出入现实与镜中的人并没多大威胁。但是,镜刀的作用不仅如此,它还是打开镜门的钥匙。镜门一旦被打开,就真的不存在“镜内”、“镜外”的说法了,两个世界就完全相通了。”
“所以,她是害怕被有心之人用来打开镜门?”
“就比如某些疯子,瞿徒尼。你没跟他接触过,如果之后在寻找镜刀的过程中遇见了他,你就知道了。”
“所以现在,有关于这镜刀的消息有哪些。”
“零。”
“什么?”
“没有任何踪迹,没有听说任何人有过,也没探查到任何使用镜刀的痕迹。”
“一个没有听过任何消息的东西,你们是如何肯定它存在的呢?”
“因为这把镜刀是镜神让瞿子恒打造的,神给自己创造了一个镜笼,也就是你刚刚所看到的,用来进行自我审视。
当然,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她让瞿子恒打造了那把本就不应该存在的镜刀,以在危机时刻破除镜笼。
所以,这把刀,一定存在。”
“那后面为什么不见了?是如何遗失的?”
“被偷走了,性别不详,年龄不详,模样不详,毫无消息。当然,没有保管好镜刀,这也是瞿子恒所犯下的过错之一。”
“话说,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无论是关于瞿子恒还是关于镜神的事情?”
“这与你无关,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找到并毁掉镜刀的话,镜神会帮助你找到你的妹妹的。”
“可这并不能完全保证,就像瞿子恒,本来说会帮助我找到我的妹妹的,但现在却直接撒手不管了。”
“在我看来,他的行为并没有什么问题,你们都是在提供一个机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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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在对方的世界里面寻找自己最重要的。”陆文棋的伤口愈合速度肉眼可见。
“那你呢?你的动机是什么?”
“替神办事,求得庇护,日常捕猎,该活活,实在活不了了再说。”
按照薛游的认知,当陆文棋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一般都会点燃一根香烟,但她并没有,或许是因为身处神邸的原因。
“你没有什么保护的或者说找寻的吗?棋姐?”
“没,我只为了自己过活。”陆文棋瞄了一眼薛游,说得很坚决,“我之所以让你在这里来找我,就是为了专门让你接下神罚,因为如果是瞿子恒的话绝对不肯来。而当初跟你说我将会很长一段时间丧失狩猎能力,单纯只是为了还瞿子恒的人情而已。所以,如果让你产生了我在帮助你的这种错觉,那么就请你知道,这只是我为了自己,所顺便做的一些事情罢了。”
“这些话......虽然我知道,也明白,但......我们一般不会明白地讲出来。”
“你也知道那是你们,不是我们,更不是我。如果畏惧做一件事情一般是畏惧它的后果,那么,告诉我,我把这些真实的话语说出来,有什么后果?”
“没......”
“如果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疑问的话,那就上路吧。”陆文棋的伤口完全愈合了。
“去哪里?”
“不知道。”
“啊?”
“总之离开这座岛,至少得做个样子,就好像再认真寻找镜刀一样。”
离开石块堆叠的废墟,薛游和陆文棋来到了神邸的边缘,岸边。
“为什么神邸一直处于乌云密布和黑夜这种天气呢?”
“神认为,杂乱无章的光线掺杂了太多外界的干扰,为了窥探自身本源模样,就只有在这种环境之下才有可能。”
水雾中的船缓缓靠近,让薛游莫名地想起电影中的幽灵船。
踏上小船,返程,离开,回到阴天之下,尘埃之中。
“就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是的,其实当初瞿子恒私下也因为一些原因,找了很久的镜刀,但是他本人都根本找不到。所以说,这本来就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我必须这样做,我得找到我的妹妹!”
“为什么你这么执着呢?万一她已经遭遇了不测或是什么的。”
“那就得尽快啊!虽然不清楚那个镜灵抓她做什么,但是如果真的是想要吸食她的气的话,那么肯定当场就会那样做了。所以,一定还没有......”薛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之中也有那么一些不坚定,他在强行说服自己那么一种可能性。
“随便你吧,反正,找不找得到镜刀或者说是你的妹妹都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的。”
毫无线索,想在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世界里面找一个人,找一把刀,这谈何容易。
薛游开始思考偷走镜刀的人的动机。偷走之后,直接销声匿迹,没有使用,没有露面,毫无动机,目的。
13. 无用的偷窃
席冬雪已经观察了很久了,透过积尘的窗户,模糊的视景。
她发现窗内偶尔步过的身影,那个名叫瞿子恒的人,经常会神色紧张地将窗帘给拉上。
时间随机,无关天气。
正常镜灵并不会这样,这样做只能够说明一件事情,就是在隐藏某些秘密。
“秘密”,这种财宝的价值不可估量,可能一文不值,也可能能够成为让一个人心甘情愿接受控制与命令的项圈。
这是最有诱惑力的财宝。
席冬雪准备谋划一场“行窃”,她跟踪了瞿子恒,窗沿边,街道,湖边......
瞿子恒的行为踪迹似乎毫无破绽,狩猎,散步,发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正常。
但,日常的伪装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习惯性的行为,让他在拉上窗帘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那条漏光的缝隙。
透过缝隙,她观察着这个携带着秘密的人,发现了所谓的秘密的具象化产物——各种各样的镜具。是的,眼前的这个男人拥有制造镜具的能力。
镜具的制造,测试......窗户缝里面漏出难以形容的光亮,没有来源,不知去向。
这是一个无价的能力,由神赋予的能力,传送,替身,治愈......不同的镜具,不同的功效,这能让镜灵能够做到逼近于神的事情。
但她好奇的是,为什么瞿子恒就连在狩猎的时候也能够稳住不使用任何的镜具。
或许,这便也是神之所以愿意选择他赋予这样的能力的原因。
她肯定带不走所有的镜具,倘若要偷窃一件,那必然是最为珍贵的一件。
窗户被锁死了,但那是唯一安全进入的通道,要想进入,就得打碎窗户,这也会提醒瞿子恒,家里丢失了什么。
这代表,她只有一次行窃的机会,一次就得尽可能地拿走足够的镜具。
但她并不清楚那所谓的镜具究竟被储藏在什么地方。“锁”,这是她的经验,这是容器里面存在珍贵的东西的标志。
她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抽屉,上面的灰很均匀,少有人会进行触碰,这是最高明的伪装,老旧发锈的锁,看上去里面的东西无关紧要。
倘若不是因为在别的地方没有找到任何镜具、任何隐藏的空间或者说容器的话,席冬雪是绝对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这种老旧锁上的。
撬开一个锁对于席冬雪而言,轻轻松松,更何况是眼下的一个如此老旧的锁。
抽屉里面放着的的确是一个镜具,一把镜刀,她并不清楚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现在在众镜灵之间所熟知的镜具类别里面并不存在任何刀模样的。
少有人知晓,更说明这把镜刀的珍贵。
席冬雪本想再继续找找还有没有别的镜具,毕竟,只装着一把镜刀的背包,未免也显得有些太过于空荡荡了。
但,身处卧室的席冬雪敏锐地察觉到了卧室之外的一声开门声。
带上兜帽,直接翻窗逃走,然后再也不惦记这个地方,永远也别想着来到这里偷别的镜具。
不贪恋,该撤退的时候便撤退,对同样的地方绝不进行二次偷窃,这是使得她一直以来都不会失手的一个原则。
当然,她可不会做现实世界电影那样在高楼顶部上面跑酷那样降智的暴露行为。
席冬雪速度地借助管道,来到了地面,在暗巷里面跑过了好几个拐角之后,她重新回到街道,取下兜帽,行走,缓慢,从容不迫,就像一个普通的,行走着的镜灵。
乘坐一个空公交,尽量没有任何目击的镜灵,坐了六站,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这是她平时生活的地方,现实世界的一个景点,当然对于镜灵则不然,这个地方,与郊区无差别。
古树,落叶,爬满青苔的石块,破碎的砖瓦,还没有被完全吹散的香灰,人们祭拜的雕像,树上枝条上悬挂着的红色长布条,上面的墨水印记记下了现实世界的人们许下的愿望。
虽然那并没有任何作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能够帮别人实现愿望的“神明”,镜神也不能。
这里不存在信仰,也不,需要信仰。
这里还住着席冬雪的“爷爷”——席子千,当然,也是从外貌来定义的关系。
席冬雪的外貌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模样,这样,能使得自己天然看起来无威胁力。
这里有一个像小广场的空旷场地,场地中央被摆放着一个钟,席子千偶尔会敲响钟声,钟声能够传得很远,附近的镜灵都能够听得见,便能知晓这个地方有镜灵的存在。
钟的周围被摆放了席冬雪从各处搜找而来的镜子,款式各异,当然,并不是为了装饰一类的目的。
这些镜子只是为了折射现实的光线,以此来使得这个地方,这座庙宇的细节,能够存在。
这个缺少镜面,身处半自然,又远离镜神庇护的地方,席冬雪与席子千初到之时,是模糊的,缺少各种细节,石像只存在轮廓,瓦屋只剩下木框架。
为了让这个地方变得具象,她便在四处行窃的途中,顺便带回来了一些小镜子,放在广场中央,以及一些不起眼的角落。
席冬雪背着包,回到走过广场之后的大殿内。
“回来了。”席子千坐在地上,面朝一面镜墙,闭着眼睛,想象着镜中的内容。
“回来了,你肯定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一个能制造镜具的男人。”
“这并不奇怪,如果我想,我也可以带着你到黑礁岛上寻求镜神的庇护。”
“好啊,那走啊。”席冬雪故意这样说,因为他知道席子千肯定不会答应。
“不,我们并不需要庇护,等我参透自我审视......”
“天天在那里说自我审视,也没见你审视出来一个啥玩意。”
“你不懂,这是镜神区别于我们普通镜灵。”
“哦。”席冬雪已经听这种话听了无数次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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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敷衍着回答了,“对了,说回正题,你猜我带回来了什么?一把镜具!”
席冬雪拉开背包的拉链,一边自顾自地念叨着,而席子千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来看,就凭借他平常的经验来讲,席冬雪并不能够从外面带回来什么有用的玩意儿。
“不过,明明他能够制造镜具,但是我在他的家里并没有发现别的镜具,只有这一把。而且,我居然还不知道这把镜具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席冬雪打开书包,将其展示给席子千看。
而席子千本是并不感兴趣的,但是一听是“镜具”,他还是来了一点兴趣。当然,也没抱多大期望,毕竟,能够轻易被偷走的镜具,想来便也是无关紧要的了。
睁开眼,不会像人的眼睛一样,感受到突然的曝光。但,此情此景,却让席子千怀疑自己看错了,皱着眉头,细细地观察着。
最终确定了这个可怕的事实,这把镜刀,这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镜具,这个曾经被镜神宣称过永不会锻造的镜具,最终还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在哪找到的?”席子千依然不太相信这把镜刀的存在。
“就在那个有锻造镜具的男人居住的地方啊,我观察了他很久,不会错的。他就用了一个很老旧的锁,只能说,还是伪装得很精明,但还是瞒不过我!”
席冬雪拍着胸脯,骄傲地说。
“没有被人抓到,或者说跟踪吧?”席子千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似乎要心脏骤停了。
“没啊,我很谨慎小心的。话说,看样子你应该知道这个东西,快跟我说说,这个是不是很珍贵啊?”
“没错,而且是,世界上没有第二把的那种。”
“我就知道!看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就会挑东西。”
“是啊,太会挑东西了......你知不知道这可能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
“啊?”刚刚高兴的席冬雪一下子冷了下来,“为什么?”
“虽然不清楚神当初让那个男人制造这把镜刀的动机是什么,但是不出所料的话,镜神一定会想办法找回这把刀,因为这关乎镜中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平衡。”
“啊?不是......这把刀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啊?”席冬雪默默地把背包的拉链给拉上。
“你听说过镜门吗?这把镜刀就是镜门的钥匙。”席子千并没有将镜刀的功能全部告诉席冬雪,他并不想要让她萌生完全前往现实世界的想法。
“这......不是,那这么危险的东西,他怎么看管得那么松懈!”席冬雪试图甩锅。
“或许,他也没有想到有人会盯上这种东西吧。总而言之,倘若镜门被打开的话,后果可想而知,而且,这还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利处,在我们持有镜刀的期间,镜神肯定会派人寻找,如果被发现的话,搞不好容易丢了性命。”
“那怎么办啊?”
“把它埋起来,埋在那个插着香火的坛里面。”
14. 无关交易
“神经病......”李漫樱小声嘀咕着,对于眼前的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她那种被尾随跟踪的威胁感消散了,但随之也再也不想搭理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继续往前走,耽误了一些时间,时不时看着表,有些刻意地加快了步伐。
在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她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不知道出于何种动机,也许只是出于简单的好奇,她回头望了望。
但,空无一人,在她眼里,他出现得莫名奇妙,也离开得莫名奇妙。
没错,瞿子恒缓了缓情绪,他没有再继续跟着李漫樱,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自我质疑”,他陷入了这样的症状当中,从前的他从没这样过。
以前的动机非常纯粹,生存,活着,以及爱一个人。
虽然早有预料,对于现实世界复杂的关系脉络,但真的到这个地方生活还是难免让他觉得棘手。
他并不理解周德口中的让自己变得独特究竟是什么样子,究竟该怎么做,甚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
交换灵魂以前,他只知道,一定得找到她,出于她曾从废墟之中找到自己的动机。但当他真真切切找到了她以后呢?他并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做吗?
正因为他足够理性,那个纯粹的动机,那个纯粹的念头驱使他找到了她,但这种理性使得他不再理性,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还要给自己拟定一个原因?他并不想这样做。
思考后面的做法,这是理性的他应该做的。现在的主动选择权依然存在于他自己的手中,究竟是将她当做一个風风的替身,一步步接近,随意捏造一些虚假的故事,让李漫樱放下戒心,然后逐步攻破,还是说像人们所推崇的纯爱那样。
那是一个伟大而虚假的想法,横跨一个世界,奔赴不同的时空,只为见一个人,哪怕只是像你。只此一面,确认我的世界上存在于你,那便是满足,能够释然地说出:“我终于找到你了。”
但,哪怕是镜神也不会这样想,这是永远只存在于作者笔下的角色的所思所想。贪欲,自私,占用,矛盾感,这才是一个真切的人。
偶尔发生的崇高念想,那不过是短暂的头脑发热的念想。
他再度恢复理性,决定至少说先跟李漫樱建立起联系,不论是怎样的联系。
明天,他决定依然来到图书馆,依然坐在那个位置,不过早了很多时间,这个时候对面的座位依然是空着的。
他在赌对方还会不会坐在这对面?不,他并没有这样想,他此刻想的是他自己的日常,镜世界那个空荡图书馆,那个时光在书页上繁殖了厚重灰尘的地方。
他将注意力放在阅读的书本上,《小王子》,“独特”,“独一无二”,这上面会有周德口中的“独特”的答案吗?对一个人的感情让这个人变得独特,固然,考虑到这一点,眼前的李漫樱肯定不是風风。
瞿子恒当然知道这一点,谁都知道这一点,这是一个广为人知的道理。但,谁能接受呢?这两朵玫瑰长得一模一样啊,前一朵已经枯死,除了自欺欺人还能如何呢?
他的余光忽然注意到了李漫樱的到来,但今天始终没有抬起头来。阅读速度一般,他花了一个小时左右看完了《小王子》。
没有逗留,没有去找第二本书,他直接离开了图书馆,他提前一步来到网球场。昨晚,凭借镜灵的高超记忆能力和模仿能力,观看视频,比赛,他已经能够大差不差的能够正常打网球了。
等到李漫樱来到网球场的时候,无可避免地看见了已经在网球场打球的瞿子恒。
这使得她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的,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些不按套路出牌,不过她依然将这种行为定义为“欲擒故纵”的追求行为。
说不定,在某个不经意间,他就会递上一瓶水,然后就会展开对话,然后就会开始敞开心扉,开始逐渐接受,感动.......
李漫樱仿佛已经看透了这一切,真是个烂透了的套路,她会这样觉得。
但,那种场面并没有发生,她甚至没有捕捉到瞿子恒注意她的眼神。
他甚至比她更早离开网球场。
瞿子恒似乎今天的每一步行动都比她要快一步,她与他又在湖边的跑步途中遇见,没有任何打招呼的内容。
“还挺能忍。”李漫樱这样觉得。
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他们做着一样的事情,没有任何交集。
瞿子恒虽然最初是如李漫樱那样所想,先欲擒故纵,慢慢接近,熟悉。但后面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地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面了。
读书,他挺喜欢做这件事的,这也是他从前的日常。运动,为了改善眼下的这副羸弱的身体。
瞿子恒有自己的事情,并且,他不知在哪一刻忽然发现,只要李漫樱不开口说话,那么她给自己带来的感觉,便跟風风一样。
虽然这对李漫樱来说并不公平,这一种感觉就像被鬼魂缠住了一样。
终于在四五天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这种时刻被掌控着,监视着的感觉。
她甚至提前了十分钟出图书馆,追上了离开图书馆的瞿子恒:“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是要闹哪样?”
“什么?”
“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能不能不要每天跟着我,虽然你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打扰到你了吗?抱歉,但是,现在好像是你在跟着我。”瞿子恒反将一军。
“我们俩都心知肚明,你为什么这么做。我现在只想把话说清楚,你这样只会给我一种被隐性骚扰的感觉。”
“隐性骚扰?抱歉,我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瞿子恒的的确确没有听过这个词的意思,“看得出来,你并不想跟我说话,所以我闭嘴了,我只是喜欢有你的存在在我周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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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这样是不礼貌的,甚至有些......”李漫樱差点脱口而出“猥琐”这个词,但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有那么些认知上的障碍。
“为什么不礼貌呢?我没有耽误你的时间,没有阻碍你做任何事情,我只是一个面熟的路人而已。”
“但你的目的是不纯的。”
“很纯粹啊,我只是奢望你的存在而已。纯粹的就是崇高的。”
“不能这样归类,狗仔,跟踪狂,这些的目的都很纯粹,但那些目的是不能被接受的。”
“是吗?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什么是不能够被接受的呢?你们的价值观真奇怪。”瞿子恒用了“你们”这个词,试图将自己与其他人区别开。
“你......”李漫樱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那种无力感就像对着一个逻辑链条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说话一样,“我只是想说,能不能别接近我了,我真的很不舒服。”
李漫樱带着一丝怒气。
“不能。”瞿子恒就这样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如果你觉得吃亏的话,我可以做一点补偿,就当做是一场交易。”
瞿子恒自认为,只要条件足够,那么交易就一定能成立。
“谁要跟你做交易!”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知道吗?我以前是这样想的,如果她不跟我做交易,那么就有两种解决办法。一是救她一命,但,意外又不会发生得那么巧。二是跟你讲述关于她的故事,让你感动,然后决定接纳我。但是,你根本不想理我,所以说,也行不通了。”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的计划,这又是塑造的什么诚实人设吗?”
“不是啊,这是因为,我已经不奢望能够跟你达到当初跟她的关系了,或许是这几天吧,我在看《通天图书馆》的时候就忽然就明白了,找到有关于她的存在就已经很不容易,更近一步的话,随便了,应该也没什么可能了。所以......抱歉,我现在目的很纯粹,就是能在看得见你的地方,看书,运动,就可以。
但你貌似并不太愿意接受,所以说我才提出能否给你一些补偿。”
虽然李漫樱依然不是太能够接受瞿子恒的这种行为,但是,对方的语言逻辑,给她的感觉完全有别于其他人,倒也不是接受了这一切。
只是在感受到没有恶意与危险性的情况下,出自一个作者对于奇怪故事的好奇,她忽然想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的理智告诉她,眼前的男人依然不是一个尊重女性的绅士。但是,她说服自己,了解一下,纯粹好奇,关于他的故事,纯粹为了自己笔下的素材而已,仅此而已。
“或许,如你所愿,跟我讲讲关于你和她的故事。算作补偿。但不是现在,我得赶去打网球了,或许我们能来上一局。”
“前者我就当做是你接受了,不过后者我拒绝,我还需要一两天的学习时间水平才够。”
15. 请原谅我杜撰的故事
“固然,我很乐意分享,但我可能会有所保留,甚至有编造的地方,你能够接受吗?”
遵照约定,他们并没有在网球上交手,在各自打完网球之后,跑步,拉伸......最后来到湖边休息的长椅上。
“为什么?”
“因为,有些事情,它们不应该被别人知道,每一件事情都有成为秘密的权利。”
“但这种权利是人赋予它们的,你完全可以选择不让它成为秘密。”
“我......”
“算了,开玩笑呢,你说吧,我不在乎你的故事是否真实。我只在乎你的故事能不能说服我,对你之前的行径进行解释。”
“那么,请原谅我杜撰的故事。”
瞿子恒是一个编造谎言的能手,他巧妙的将風风把他从废墟之中找出来的故事给融合进现实之中的那场大地震里面了。
在这个杜撰的故事里,瞿子恒是被掩埋在废墟的难民之一,而風风则是属于民众组建的搜救者队伍。
那场地震李漫樱保留着很深的印象,对此深信不疑。
瞿子恒又讲述了很多日常,半假半真,他不能将镜世界给暴露出来。
“她说她一直想去另外一个世界,镜子的另外一边。
我说,镜子只是反射光线,另外一边没有一个新的世界。
她说她知道,她只是想要逃离现如今所身处的世界,无论去往哪个世界都行。
但,世界只有一个,这是共识。她最后只能够将这想法默默放下,然后生活。
这是关于她的事。
后来,她死于肺病,直到那个时候,我们都还依然处于恋人未满的关系,她被她的家人接去治疗了,我失去了跟她的联系,失去了有关她的消息。
等我再次得到她的消息,便是她的死讯。”
风声很轻,湖面反光闪烁着,这个故事没有细节,浮空,离地,“死讯”二字很轻易地从瞿子恒的口中飘忽而出。
“可能这个故事我隐瞒或者捏造了一些,但,有一点是真的,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那便是她的死。”
“嗯哼......我,抱歉,我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也好,还是说什么也好,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不是写小说的吗?假如是你的角色,会怎么说?”
“身为作者,不一定能够猜到角色的所思所想。而且......你是不是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你调查我!”
“是的,不过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偶然,因为你的模样......抱歉,我偷拍了你,然后用ai去网络上搜索有关于你的东西,我在试图了解你。”
从理智上,李漫樱分明就认定眼前的就是一个干着龌龊越界行为的男人,但她在心里却始终无法厌恶起来,她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那张长得不错有些斯文的脸?不,她不看这些,她从他身上看到一种怪异的诚实,那种口无遮拦,像在刻意伪装极低的情商一样。
但这种伪装又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怪异,那种不真实感......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简直就像一个小说里的人物一样,那种固定的人设,那种不真实......
李漫樱经过了一种离奇的心理路径,接受了瞿子恒的存在,并认为合理。
“说说看,有多了解我?”
“女频网文作者,无论是社交平台还是说笔名都是''漫樱时''。生活作息规律,每天下午固定地在市图书馆阅读,随后打网球,跑步,有固定的时间,地点......嗯,就这些。”
“关于她呢?我倒想看看她跟我到底有多像。”
“关于她,我不清楚,我一点也不了解她。”
“不是?”
“她太复杂了,我看不透她,很多时候,我根本猜不透她想要什么,在想什么。”
“这么说,你自认为,相较于她,你更了解我。”
瞿子恒望了望李漫樱,摇了摇头:“并不是,我自认为,我本无法了解任何人,所有的人都在伪装。当然,包括我自己。”
“怎么忽然开始哲学起来了,你不觉得这种谈话非常做作吗?”
“为什么?”
“因为正常人可不会这样一本正经地,冷着脸,深情地对着一个陌生异性说:''我们所有人都在伪装''这种话。你不觉得这种话说出来真的很装吗?就是,除了我写的小说角色外,没人会这样说话。”
“是这样吗?”
为什么小说不刻写真实呢?瞿子恒并不明白,原自以为了解现实世界的他,现在完全搞不懂人们的行为逻辑了。
反观在薛游这边,他已经大差不差地适应了镜世界的规则,在每个午夜十二点,薛游也会按照约定,前往家中客厅的镜子前跟瞿子恒会面。
关于瞿子恒的事情,他没有得知太多东西,只知道瞿子恒已经找到他想要找的人了。
但交易没有结束,瞿子恒说可以等薛游,不急。
这是瞿子恒再给薛游加上的一层愧疚感。
薛游也将这几天关于镜神,关于镜刀、镜门的事情给瞿子恒讲述了。
“关于是谁偷走的,真的没有任何线索吗?”薛游依然不死心,不完全相信陆文棋的话。
“是的,窗户被打碎,镜刀消失,确认它被偷走这件事情,我就只能凭借这些,我甚至连人影都没有看见。”
“可是,镜刀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你不严加看管呢?”
“谁能想到有人会盯上这玩意儿。照理说,应该很少有人会认识这件镜具,这是属于镜神锻造能力范围里面的,但也是她绝不可能锻造的,所以,这把本来不存在的镜刀,谁能够想到它会被盯上呢。”
“那你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才要锻造它的呢?还有,你跟镜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她成为镜神以前,我们是旧识。后来,她为了‘自我审视’,将自己关了起来,你应该也见到神祗那个地方的那个洞穴里的镜子。为了与此同时,为了与此同时还能够管外界的事情,她将制造镜具的能力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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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识?怪不得你不愿意去见她,她也没有怎么样。不过话说,照理说,你们镜灵不应该出现这种完全信任的关系吧?就不怕你做什么坏事吗?”
“所以我便做了,不知道你听陆文棋说过没有,我用那能力救了一个人。”
“瞿徒尼?”
“是的,算了......这件事情我不想细说。说回正题,应该按镜神的想法,就是让你去找镜刀吧?”
“嗯哼。”
“或许我可以再帮帮你,算做给这场不平等的交易的补偿......我会主动去找镜灵管理局,让他们帮忙检测是否有镜刀的使用痕迹。”
“不是?他们还会帮忙?他们不是跟镜灵是敌对的吗?”
“不完全准确,这只是一个猎人与狼之间的关系。”
“那不就是敌对关系吗?”
“并不是,事实上,如果没有镜灵管理局的存在,恐怕镜灵的存在早就暴露给大众了。我们是并不把他们当作敌对对象的,而且对于寻找镜刀的这种事情,他们没理由不帮,毕竟,倘若镜门被打开,这对他们也没有半点好处。”
“嗯......行吧,那等你行动。话说.....这几天你上班没?”
“没。”
“不是,哥们,你想把我害死吗?”
“他们告诉我,你不用上班了。”
“那是因为你无故旷工了这么多天!你!”
“没事,饿不死,我自有生存之道。”
“什么生存之道?难不成你还有什么非凡的技能?”
“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叫‘白嫖’。”
“什么意思?”
“靠你的好兄弟啊,好像叫,周德来着。他貌似挺有钱的,就是有点不务正业,不过当朋友很不错。”
“你!”薛游抓着头发,一幅命苦的样子,“你知道到时候我得还多少钱吗?我还得找工作......不是......这很有生活了。”
“他说他请你的,不用还。”
“那也不能让人家一直请吧,这种是消耗友情的事情。”
“友情不就是用来谋取利益的吗?更高尚的友情,就是长期的合作关系,对等的利益交换。就像......我们现在这样。”虽然说出来的时候,瞿子恒自己并没有相信。
“虽然知道你们镜灵的价值观跟我们不一样,但是你知道你这样说很找打,你知道吗?”
“不知道,哎呀,放心,饿不死你的,大不了,去找镜灵管理局,让他们给我吃的。行了,我要睡了,好困啊,你们的身体真麻烦,还得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趣的事情上面。”
“唉!你不准走!把话说完!记得把周德的钱还上!”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已经得到的利益还得还回去。”瞿子恒瞥瞥眼,在找着什么东西。
“我不喜欢互相亏欠的事情。”
“不喜欢,并不代表必须......”瞿子恒拿来了一块布,将镜子给盖住了,此时,镜子对于薛游来说无异于一堵黑墙。
16. 短暂的分别
像行星的轨迹那样,周期,再次运转到了图书馆。
李漫樱取下自己的书之后,又来到靠窗边的地方,今日不同,图书馆的那个熟悉的位置对面并没有瞿子恒的身影,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她的座位上放着一张纸条,“有事,希望你暂时没对我的存在习惯,如果不如所愿,那么请容忍这短暂的分别。”
纸条上这样写道,并没解释关于去向,时间,这张纸条标定着瞿子恒的行踪将从此刻开始成谜。
“又是一个失约者,我还以为今天真的能够与你交手......”李漫樱心想。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李漫樱也说不上来,明明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还是如往常那样,图书馆,网球场,然后绕湖跑步,这跟以往的过去一模一样。但是经历过短暂的变化,瞿子恒短暂的插足于她的生活几天之后,现如今竟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少了某些东西。
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啊......
她并不理解,只能选择忽略。那个短暂出现的人,不真实的人,在某一天,就这样消失,虽然他的存在对于李漫樱而言,根本无足轻重,但是......人就是莫名不喜欢改变。
改变,往往导致悲剧。
这是瞿子恒,镜神,以及镜灵管理员都能明白的道理。
镜门不能够被打开。
但现目前,瞿子恒得先找到镜灵管理局,这就得借助薛游在镜世界的一边协作了。
家中的那面镜子,提前约好了的时间点,隔着镜子相望,薛游熟练地扰乱了瞿子恒映射在镜世界的镜像。
虽然已经预料得到,但还是让瞿子恒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去面对眼前的“風风模样”的薛游。
“不是哥们,怎么性别都给我搞变了?啊?”薛游向下审视着自己女生的衣着,“这......该不会就是你要找的那位人类女孩吧?”
“是......”瞿子恒扶着额头,闭着眼睛,不忍直视,一想到在这幅表象之下是薛游,就根本没眼看,“行了,快开始吧。”
瞿子恒将手放在镜面之上,镜面泛起波纹,通道短暂地打开了。
“然后呢?”
“你走过来,到现实世界这边来,然后我们等一会儿,等镜灵管理局的人追踪到我们,来这个地方,然后你再回去。”
薛游越过镜框跨过来了,“我的天,阳光的味道......”薛游忍不住感叹,“你知道那里面有多难受吗?我一天天跟一个阴尸一样,整天生活得像下水道的老鼠。”
“随你怎么说吧,我已经不想多说你的这副羸弱的身体了,从身体的条件来讲,这场交易是我吃亏了。”
“唉,我忽然有个想法。”薛游一拍脑袋,露出坏笑,“你说,要是现在我对你狩猎会怎么样?”
“那很好啊,这样你在现实世界的身体就变成了一具干尸了,然后你就可以在镜世界快活一辈子了,很不错的想法对吧?”
瞿子恒之所以能够敢这样做,就是因为他知道薛游并没有半点留在镜中世界的想法。
“算了,开个玩笑而已......”薛游审视着周围,这个熟悉的房间,自己的房间,却被眼前的这个陌生的,跟自己一个模样的人占据着。而自己却以另一个身份,生活在镜中的另一边。
说实话,在成为镜灵的这些日子里,薛游的感官感受并不好,没有七情六欲的牵引,痛苦和快乐一并少了许多。没有身体感官的刺激,他有时候不可抑制地出现对周边事物有种淡漠情感的感觉。
他靠着墙,接着蹲了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蹲着了,若不是实体化,他根本不会感受到站着劳累。
“看来你的狩猎很顺利。”瞿子恒看了一眼薛游,冷不丁来了一句,“杀了这么多你的同胞,你现在什么感觉?变回人类,你会觉得罪恶吗?”
“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我想不清楚。”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或许,我只是想说,如果觉得罪恶的话,你可以把这种罪恶嫁接到我的身上,毕竟这是我把你逼到如此境地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会这样主动地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我不缺别人对我的仇恨,也不缺犯下的什么罪过。”瞿子恒轻描淡写,就好像,这些东西真的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一样。
“其实,我更乐意归咎在直接的最为根本的对象上面,就是那个抓走我妹妹的镜灵。”
“她已经被抓走了这么久,你不着急吗?”
“着急有什么用?我没有任何线索,就像对于镜刀一样。倘若镜灵只是为了狩猎她的话,那么她早就应该不在了,就不会有将她抓入镜世界这种情节出现了。
况且,镜神还答应我帮助我找她呢?这代表她肯定还活着,并且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当然,我们还是得尽快,争分夺秒。”
“镜神......”瞿子恒叹了口气,“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镜神,她也只是一个镜灵......”
“所以呢?”
“没......没什么。”窗口闪过阴影,瞿子恒扭了扭脖子,“你回镜世界去吧,他(们)来了......”
薛游听话配合,退回镜中,通道关闭。
瞿子恒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望着夹杂着几声蟋蟀声音的夜晚,空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会放着好好的门不走,非要走窗户这种小偷走的地方呢。”瞿子恒转过身来,此时的客厅站着一个人,脏辫,女性,脸上一个发白的疤的存在痕迹。
瞿子恒知道,这是采用的某个未公开死刑犯模样。
“你刻意把门都微微打开,你在等我来,这说明这并非仪器出错,而是你刻意设计的陷阱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说罢,什么目的?你肯定跟镜灵有点关系吧。”
“聪明,不愧是镜灵管理局的人。”瞿子恒搬来了一根板凳,邀请对方坐下,自己则靠在窗边。
但女人无论怎样也不肯坐下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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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目的直说,我没功夫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说着,她掏出来了那把装着玻璃子弹的手枪。
“我已经尽可能地做到了你们人类的待客之道了,怎么就是不领情呢?还有,你最好把你那把枪,收回去,你也不想平白无故地杀害一个无辜的平民吧?”
“无辜?你也配用这样的字眼!等我把你抓回镜灵管理局去!”
“抓我一个平民做什么?我又不是镜灵。”
“那个人呢?”女人并没有管瞿子恒的回答。
“谁!”
“那个被你谋害的人。”
“没有人被我谋害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啊,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别他么给我装了!说!”
“算了,随你吧,你环顾四周呢?有镜子入口吗?”
女人有一丝动摇,在检查周围的镜面的时候,依然拿着枪指着瞿子恒。
但最终的事实的确是周围平整而光滑的镜面没有任何问题,女人才稍稍放下戒备,但依然拿枪指着瞿子恒。
“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薛游’,不过......我更希望你称呼我为瞿子恒。”
“你跟镜灵究竟是什么关系?”
“把枪放下,好好谈。”瞿子恒惬意地靠在床边,还有闲工夫望了一眼窗外,他明白,只要对方越是不清状况就越是不敢开枪。
思索再三,她将枪放下,放在腰间,不过右手依然处于紧绷状态,似乎在准备随时再次掏出来。
“别紧张嘛,怎么称呼?随便说个名字都行,哪怕捏造一个。”
“青,叫我‘青’就行。”
“你还不坐?算了,你既然想知道我跟镜灵有什么关系,那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那就是带我去镜灵管理局。”
“这岂能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说实话,我也并不想去那种地方,但是不得不去。青,你听说过镜门吗?”
“怎么?你想要打开它吗?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没人会让你得逞的!”
“我没说是我,想要打开它的另有其人。现如今,它就要被打开了,我是来跟镜灵管理局谈合作的,阻止镜门的打开......”
“你......到底是谁?”
“一个普通的镜灵而已,当然,准确来讲,曾经是。”
“这又是你们什么奇怪的能力吗?”
“暂时保密,更多的信息我得留着跟你们的管理者谈呢,总之呢,我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跟你们是同一战线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我这具普通人的身体,你应该不会对此感到任何威胁吧?”
虽然不清楚瞿子恒究竟还有什么花招,但是,的的确确种种迹象都表明眼前的人就是一个普通人类。
“我不理解,和我们合作,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当然没有直接好处,但让我做这件事情的人会给我好处。”
17. 毫无准备的拜访
“这背后还有别人,你觉得我怎么能够放心地带你去镜灵管理局?”
“的确,你的顾虑合情合理,但是我又不是在问你的意见,而是你们管理者的意见,你就是个干活的而已,我清楚。
所以,你只需要传达信息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去承担任何风险。那么,你觉得呢?”
青短暂思索了一会儿,仅仅是传达信息的话,的确是没有任何的风险,并且,她也相信高层能够做出正确的决策的。
“我答应,但我警告你,别耍什么花样,就算你是一个平民,造成了什么威胁的话,你一样也会被解决的。”
“放心,如果你们决定实施这笔交易,还是在这里,明天,不过,我不会留门,记得敲门。
当然,记得帮我转告,哦不......是提醒,提醒你们的人,镜门被打开的话,你们是最直接,也是最大的受害者。”
瞿子恒关上窗,提醒着青:“记得把门关上。”
虽然但是,青在离开的时候,都是用的左手抓着门把,右手依然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等一切重归于平静,镜子背后的薛游开口了:“你确定这一切会按照你所设想的那样运行吗?”
“不确定。”
“那你这不是在拿我的身体去赌吗?万一他们不相信你说的话,真把你处决了咋办?你别乱来啊!”
“没关系的,我有分寸,毕竟这就是事实,他们不得不相信的,也有不得不合作交易的理由。”
“那到时候需要我辅助什么吗?通过那里的镜子,或许能够提供一点帮助。”
“人家的地盘,你觉得他们会给你摆放上什么能够容纳你通过的镜子吗?想想就不可能。而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做任何准备,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危险性。”
“这不像你的作风,陆文棋说,你往往不喜欢这样毫无准备地去做一件事情。”、
“她又不是我,她并不了解我,我毫无准备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反正,你最好心里有数,我不希望我在这镜子里面再也看不见我的身体。”薛游的镜像消失了。
空气彻底归于安静,也是该睡觉了,今天迟了几分钟,导致早上清醒的时候,晚醒了不止几分钟。
距离与李漫樱的分别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但瞿子恒丝毫没有想念这一说法。因为对于他而言,无论自己身处何方,看看手表就能够知道李漫樱现在正身处何方,究竟是在家,图书馆,网球场,还是在湖边,一清二楚。
她就在那里。
但对于李漫樱则不同,瞿子恒就这么消失了,只留下一张纸条,不知去向,可能再也见不到,作为一个像小说角色的梦境人物,像是故事一样嘎然而止。
这一天,瞿子恒哪里都没有去,甚至吃饭都是点的外卖,没错,他有钱买外卖了,用着周德给的兄弟补助。
他在等待,等待着那约定好的敲门声。
一整个上午都无事发生,他就坐在床边,椅子上面,发呆。他很擅长发呆,在镜世界他经常这样做,这可是有很多技巧在里面的,并非是毫无边界,没有目的性的思考。
什么都不想,呆滞,关闭大脑运行,这是除了睡觉之外,度过时间的一种方式。
在等到下午三点钟左右的时候,敲门声响起,发呆结束。但他并没有立刻去开门,不能够显得自己太过于急切。
伸着懒腰,歪了歪脖子,发出脆脆的响声,他心里面想着,在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一定得再加大运动量。
慢悠悠地去开门,但门口却出人意料地没有任何人身影,地上遗留了一张名片,上面标明了一个地址。
不用想,这是镜灵管理局的人留下来的名片。
离开,打车,前往名片上的地点,那是一个旧市区,老巷道,路旁的香火店铺、便利店、旧玩具商店......一切都在为这个巷道描绘生活气息以及古早的年份感。
每个门店的门柱之上都张贴有门牌号,他对标寻找着,22,23......29号。
就是这家店,但店门此时此刻却紧闭着(老式的小扇木板门,多块门板)。
“不在吗?”瞿子恒嘀咕道。
但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他还是尝试推了推最中间的那扇门板。
轻易地就打开了,里面漆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危险性”,瞿子恒很容易地就察觉到了,但是没有办法,此时此刻的情况,他必须得毫无准备地踏入危险之中,他必须将自己放在可以任人摆布的境地。
走了进去,甚至还没有等自己的瞳孔开始放大,看清楚店里面的情况,那扇被打开的门板就已经被关上了。
没有任何光线,失去视野,瞿子恒伸出双手,他知道这里有其他的人,等待着那人像影视剧那样,将自己的双手给铐住,然后押送到什么地方。
但是忽然之间,瞿子恒感受到一张叠起来的布盖在了他的脸上,覆盖住了他的口鼻。
“干什......”口中挤不出半个字,脖子也被手臂给钳住了。这种未曾体验过的窒息感,让他想要拼命地呼吸空气,但每吸一口空气,都是那张布的刺激的药品气味。
难以挣脱,瞿子恒用着这双手,根本没有办法用力,最终被迷晕了过去。
头痛,无力......他连从床上起身都异常艰难。
“这就是人类身体的缺陷吗?居然会这么难受......”
床单非常破旧,起了很多毛球。
这个房间里面只有一盏灯,昏暗......
瞿子恒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似乎被谁迷晕了。
但自己此时此刻毫发无伤,当然,除了现在的头痛和乏力这些debuff之外。
瞿子恒径直走向那扇门,碰了碰门把手......并没有锁。
推门出去,并没有谁在看守他,这是一个宽敞的地方,随处可见的......镜子,无框镜子,各种角度,墙面四处都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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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镜灵,瞿子恒深知这样的危险性,这么密集的镜面,很容易招惹来镜灵。
他很好奇究竟是镜灵管理局的谁在这种地方居住着,又是谁将他迷晕,但又没有丝毫伤害,甚至没有将他锁起来。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他万一醒来了之后接受不了这一切怎么办?好歹把他锁上控制住啊,这样的话出问题怎么办?”
“这也不是我说的,是老莫说的。他看办事,应该没错吧?”
一阵谈话的声音响起,瞿子恒静步慢慢朝着谈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
拐过墙角,他望见一男一女正在谈论着什么。
瞿子恒难以猜测得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但那个男人的手臂之粗壮,瞿子恒不由得怀疑正是眼前的男人将自己迷晕的。
“哟,小伙子,醒了?”
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转身过去,发现是个老头。
他正戴着帽子,手里拿着一箱的工具。
“你们把我迷晕做什么?不是你们让我来那个地方找你们的吗?”
“这个地方可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只是不想要你知道是如何来这个地方的而已。”
瞿子恒环顾四周,察觉到这个地方的规模很小,几乎能够一眼望见这个地方的完整布局。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相信你们管事的会待在这个地方。”
“他们已经获知了昨晚你跟徐青的对话,让我来跟你谈一谈。”
“我自认为,你们应该还是在想着人类那一套吧,真正管事的不想见我,以展现一种我不受待见或者说是重视的情况。我没想错,这应该叫做‘先给一个下马威’。你们想让我气急败坏,然后乱了阵脚。
但是我想说的是,这种动作对于我们镜灵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们根本不在乎。我只想解决问题,这足够了,只要你答应的事情,你们高层会和你意见一致,我没有任何意见。”
“您想多了,瞿先生。”老莫搬着工具箱,沿着楼梯往下走,“我听说,您以前是一个镜灵?”
“没错,青,不对,您称呼她为徐青,我曾对徐青说过。”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
“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作为交易的内容,您必须也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地方跟镜灵管理局是什么关系?”
“您不打算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因为这是您的地盘,我没有任何的后备保证,所以,任何问题交易都不能够由我先回答,否则交易无法得到有效的保障。”
离开了杂物间,下了楼梯,他们来到一个大厅。
顶部是一个镜面穹顶,将一整个大厅的光线反射到了大厅的中央。
中央固定有一个六面直立的镜子,老莫正在试图用一种透明的胶体将不同镜面相接的缝隙处。
“这里......管理一小片区域的分站罢了,没有什么大人物在这个地方,不过,上面的意思还是能够准确地传达的。”
18.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我明白了,不过,我并不在乎,只要我没白来,只要你的决定和信息都能够代表你们管理局,我没任何意见。
反正,我希望你能够精准无误地传达,毕竟,我可不想要跑第二趟。
今天之后,我可不会再来找你们。”瞿子恒还是那么喜欢打直球,把自己的要求和苛刻全部清楚地告知对方。
“放心,能够准确传达的,毕竟......”老莫敲了敲装在耳朵上的耳机,“我们的对话,都记录着呢,我的所有回答都是上面的指示呢,所以,不必担心。”
“那......我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镜灵有一个能力,在双方在主观上的情愿的情况下,能够跟人类交换灵魂,交换身体。所以,我只是因为一些私事跟一个人类交换了身体而已,仅此而已,就这么简单。
当然,我们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来了解什么镜灵管理局的情报的。相信徐青已经把我之前所说的告诉你们了,我就不过多赘述了。
我们的要求是,检测镜刀的使用情况,当然,或许你们对镜刀不熟悉,只需要检测是否有镜世界与现实世界的通道被长时间打开就行了。如果查到,抓住他,毁掉镜刀就行了。
镜世界那边就交给我们,我们负责寻找镜刀。”
老莫就这样默默地听瞿子恒以这样命令通知式的语气诉说着,他在等待耳机里上级的指示。
“您应该预料得到,瞿先生。”老莫开口了,“我们无法轻易地相信您这样的说辞,毕竟毫无凭据......”
“你们相不相信跟我没关系,我并不是在求你们,我只是在提出一种可行的解决办法。毕竟,如果镜面被打开,我并不会受半点影响。”
“这正是问题所在,瞿先生。毕竟,我们不理解您的动机,这对您没有好处,甚至没有牵扯到您任何利益关系。”
“这是镜神的意思,你可以理解为我只是一个传话的,我也是帮人办事。至于镜神为什么不想要镜门打开,关于世界平衡这一类的理论,你们人类应该能够理解吧,别把镜灵想象成只会狩猎的动物。总而言之,我现在需要你们的答复,我准备离开了。”
“稍等......”老莫听着耳机里面的指示,一边点着头,“我再确认一下,这是一次合作对吧,你们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别的要求吗?”
“并没有。”
“那好,我们会更加注意的,我让我们的人送你回去。”
蒙上双眼,并没有用药物让瞿子恒失去意识。
楼梯,石板路,门墙......被带回到那个老巷,在那个关闭的店面门口。
等他摘下了蒙住双眼的黑布之后,那个将他押送出来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刚刚,瞿子恒犹豫过是否要用脚步丈量路线,但他想了想之后还是放弃了,一是发现那个带他出来的人正在带着他兜圈子,二是他的的确确没有再回来的想法。
“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呢。”瞿子恒想着,不过也是,只是让管理局的人格外注意一下而已,这种没有任何成本的事情,根本没有犹豫思考的地方。
瞿子恒低头看看时间,又用手机的导航软件查了查路程:“现在去湖边刚好,说不定还能够碰上。”
打车,来到湖边,那长椅,他们两个曾在这个地方歇息过。
阳光正好,给他带来了少有过的温暖感受,皮肤,感官......瞿子恒从未在镜世界体验过。
闭上眼,懒洋洋,他似乎是有种快要睡着的感觉......
“你在这里啊?我差点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熟悉的声音,不用睁开眼,瞿子恒都能知道究竟是谁。
“你不是本来就期待我消失吗?”
“本来是这样,因为你是个怪人,所以那种危险性让我想躲着你。但又因为你是个怪人,我对你挺好奇的。”李漫樱来到他旁边坐了下来,“挺矛盾的想法感受,对吗?”
“不矛盾......你在找我吗?”
“并没有,因为我知道,我找不到,每天下午这固定的路线和事情是我们仅有的微弱联系。我只有保持做我该做的事情,那样才能够维持联系。而你,在想见我的时候,才知道怎么找到我。”
“我们......都已经产生联系了吗?可是,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已经足够特别了,我记住了你,这就是产生联系的证明。”李漫樱理了理头发,“我还记得你你跟我讲的故事呢,关于風风的故事。你说她曾经把你从废墟里面救了出来......”
“嗯哼?”瞿子恒并不理解李漫樱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谢谢你,感谢你再次回到这条固定路径上来,把我救出废墟......”李漫樱突如其来地袒露心声,把瞿子恒弄得不知所措,显然,他并不知道李漫樱口中所说的“救出废墟”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那样的事情。
“可能你有些不明所以,因为你并不了解我,甚至说,你跟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那天你跟我讲了很多你的故事,你......想了解我的故事吗?”
“洗耳恭听。”
......
梳头,木梳子,对着镜子,快到睡觉的时间了。
头发还没全干,卫生间的灯管似乎有点问题,光亮有些暗。
李漫樱最近在写一个自闭症女孩的故事,她在尝试代入。
深吸一口气,演绎着故事里的台词,对着镜子,哭诉,关于生活的一切,那些编造的悲剧。
她真的代入了,流了两滴没有必要的眼泪......
“我很抱歉听见这些......”
“谁!”她抬头望见,在镜子的另一边,在她所站的位置,洗漱台前,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被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打了一个寒碜。但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用冷水擦了擦脸。
“我一定是太累了,都已经出现幻觉了。”她没有再管,刚好觉得有些头疼,便没有再看镜子,回卧室睡觉去了。
当晚睡得很足,第二天,李漫樱哼着歌,刷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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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上去心情好点了。”镜子里的男人发出声音。
听见这声音的李漫樱一下子把自己含在嘴中的泡沫给喷了出来。
“不是......我真的是得病了吗?”李漫樱盯着镜中的男人的模样,她十分确定在镜子的背后绝对不存在一个空间,背后只是墙而已。
“你看起来气色很好。”镜中的男人再次开口了。
“你是谁?”李漫樱试探性地问。
“你可以称呼我为狄,你呢?我从未听见你在镜子面前诉说过你的名字。”
“我叫李漫樱,你......是鬼吗?活在镜子里面的......”
“更确切的说法,我们更习惯被称呼为镜灵。”
狄为李漫樱详细地讲述了何为镜灵,以及关于镜灵与人类的关系。
“这样的吗?所以......对你而言我是一个猎物罢了,那你为什么不吃掉我呢?”
“你们人类应该很好地能够理解这样的逻辑,因为我已经对你很熟悉了,我们已经开始产生联系了,所以,我不会把你当做动物了。樱......我每天早上和晚上都在期待在这镜子面前看见你。”
李漫樱无奈地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被鬼灵之类的表达心意呢,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狄:“没关系,我们已经知道在这面镜子前找到对方,那么,只要你想见我,在早上或者是晚上,来这里,我会在,我一直会在......”
她与他就这样约定,她与他就这样产生了联系。
晚上的时候,李漫樱如约而至,再次在镜子面前见到狄。
她给他讲述了这一天,以及每一天,每一天相同的故事,和笔下捏造的故事。
但他从未厌倦,只要听她说话,听见她的存在,能够在镜中见到她,就好......
没有任何由来的感情,仅仅依附于一面镜子的微弱联系的感情。
这样的联系持续了很久,直到某一天,没有任何征兆地,它断开了。
李漫樱在那天,没有在镜中见到狄,早上是,晚上依然。
“他可能有自己的事情,谁都有突发状况......”她这样想。
这是对他的谅解,也是对自己的安慰。
她误以为那天只是意外,但没想到,这将会成为往后的日常。
她的日常从此以后再也没了狄的参与。
“明明是不必要的存在,为什么突然消失之后我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呢?”李漫樱并不清楚。
“你究竟去哪里了?”李漫樱时常望着镜子自言自语地说。
但她并没有意识到,那是她本想对狄说的话。
狄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习惯与生活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如常,一切都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的样子。
一切似乎都没任何变化。
镜子里面只有自己的镜像,她最终只把那一段记忆当做了自己生病时出现的幻影。
她不会再对着镜子说话。
她认为再也见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