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卡中……》 第1章 序章 浓稠的夜色里,俞少白的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在他准备起身去查看线路时,闪烁停止了,整个屏幕开始逐渐泛起诡异的红光,屏幕中的字符开始扭曲变形并转动起来。俞少白皱了皱眉头,手指不自觉的滑动了一下鼠标,正在转动的字符忽然停止了转动并开始靠拢重组起来。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 My fair lady. … Build it up with wood and clay, … Wood and clay will wash away, … Build it up with bricks and mortar, … Bricks and mortar will not stay, … Build it up with iron and steel, … Iron and steel will bend and bow, … Build it up with silver and gold, … Silver and gold will be stolen away, …… 机箱里传来粘稠的液体翻涌声,字符也在屏幕中跳动着越变越大直至诡异的红光充斥着整个画面,刺目的红光让俞少白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时,泰晤士河腥涩的水汽铺面而来。浓雾中河水漆黑如墨,偶尔泛起的气泡破裂时,仿佛传出了细微的啜泣声。 此时耳边传来的一段机械化的女声:“新手关——倒塌的伦敦桥,剩余时间:24小时。” “生命只有一次,请珍惜。” 第2章 倒塌的伦敦桥1 “通关条件:修复即将倒塌的伦敦桥。失败惩罚:成为桥梁的一部分。” 俞少白静静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桥梁的中间。幻像吗?他轻轻点了点地面,脚上的触感是比较实质的感觉。‘看来不是。’ 他看了看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座桥,但是它并不是一座普通意义上的桥,这是一座肉眼可见不寻常的破败的横亘在河面上连接着两岸的分成三个区段的桥,河的一边是一座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教堂,隐约可见教堂顶上什么都没有,但是耳边确忽远忽近的传来着钟声,另一边是一座明显荒废了的农庄,遥看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谷仓。 俞少白重新看回自己现在所身处的位置,他是站在一段看着比较稳固的砖石构造的桥面上,整段桥面只有他所站着的那几块是完整的,其他附近的桥面已因岁月的洗礼变得凹凸不平,桥的护栏也已经残缺不全,护栏上不知道被谁在上面画满了涂鸦。 前方是一段用木头和粘土搭建的原始结构,河水不断冲刷着已经腐朽的桥墩,木制桥面上布满青苔。桥墩上也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每一块苔藓细看时好像都形成人脸般的纹路,木桥的绳索也在风中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后方是被一条条锈迹斑斑的铁链拉扯着的桥段,应该是钢铁结构,此刻那部分桥梁正被一股诡异的蓝色火焰包围着,金属在高温中扭曲变形,隐约可见桥面下涌动的岩浆。 木头和粘土、砖块和灰泥、铁和钢…看着这些元素,俞少白不禁想起刚刚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些英语句子。 ‘还需要验证。’ 看着被蓝光包围着的铁桥,俞少白抬脚走向了前方的木桥,忽然他感觉到河对岸传来一道视线,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背的线条,他抬头望去,在教堂尖顶的阴影处,一个木偶人正用琉璃做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脸上被用油彩涂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夸张的笑容。那木偶穿着中世纪看守人的制服,胸前别着一枚锈蚀的徽章。 “看来有观众。”俞少白声音低沉平稳的说道。忽然他故意提高音量,“木偶先生不打算出来打个招呼吗?” 木偶没有回应,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木偶关节的咔嗒声,木偶缓缓抬起手,指向桥面,只见原本腐朽的木板幻变成一列列的彩色方格,每一块都刻着不同的符号。 “跳颜色方块游戏吗?”俞少白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虚握了一下又松开,彩色方格看似杂乱无章,想必其中一定蕴藏着他不知道的规律。 “Wood and clay will wash away,wash away,…” 他回忆着童谣的段落,会和这个有关系吗? 他试探性的抬脚想要踩上一块棕色方块,这时他后劲那道旧疤痕下的皮肤仿佛微微抽紧了一下。 此时,他感觉木偶的嘴角好像突然抽搐了一下,手指感觉也在微微收紧。它在紧张? 俞少白眯起眼,这个动作让他略显锐利的下颚线更清晰了点,他把脚缩了回来,然后再次故意抬脚移向另外一块黄色方块,只见木偶的手指猛地攥紧,忽然他把脚尖轻触方块并赶在方块有变异前迅速把脚缩了回来,这时他听到木偶的关节发出“咔”的一声,同时背后也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俞少白猛地回头,看到一块人形砖块从桥墩中浮现出来并逐步剥落,扑通一声,直直坠入河中。 “原来如此 ,”他看着木偶的眼睛,语气冷静的说到,“每错一步,就有一部分桥梁崩塌——用失败者的身体作为修补材料。”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着,“你在提示我?” 木偶没有回答,但它的眼睛微微转动,视线落在另一块灰色方块上,等俞少白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发现那里有两块颜色一样的灰色方块,木板上的图案看似也一样。他疑惑的再回望木偶想获取提示时,发现木偶已经消失不见了。 俞少白望着那两块灰色方块,眉头紧皱的思考着,他仔细观察着每个方块的颜色和字符的变化规律。 ‘为什么是灰色呢?方块上的符号又代表着什么? ’ 十分钟后,他嘴角微扬,紧绷的肩膀也略微放松了一寸:“修复吗?砖块和灰泥?每隔七块重复一次颜色序列,每隔五块重复一次符号序列,同时的方块上符号看似一样,其实符号最后的小尾巴一个是直的,一个是弯的…” 俞少白在脑海中根据规律推算出安全路径后,他步伐坚定的踏向每个推算出的位置,每一步都带着一种经过思考后的决断,就像在跳一支早已编排好的舞蹈。踏上对岸时,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气息在微凉的空气里凝成一小团白雾,回头看去,身后的方块路径缓缓消失,原本底下的破旧断裂的木板在逐渐变成石板。 俞少白再次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后,抬眼看向面前的这座哥特式小教堂,教堂的尖顶仿佛要刺破灰蒙蒙的天空。俞少白向着教堂的门边走去,抬手轻轻一推,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腐朽的气息铺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抬手用手背虚掩了一下口鼻。放眼望去,教堂内部破败不堪,彩绘的玻璃大部分已经破碎,阳光透过残存的的玻璃碎片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屋檐的阴影处站立着一整排的乌鸦,他们闭着眼睛,犹如雕像一般静止不动。 ‘外面明明是黑夜,为什么这里会有阳光照射?’ 俞少白怀揣着一堆的问号谨慎的环顾着,忽然祭坛上的圣母像吸引了他的注意。与其他部分的破败不同,这尊木雕圣母像保存得非常完好,甚至于过于崭新,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不自觉的向祭坛走去,但脚步里带着一丝谨慎的探究,因此每一步都放得很轻,也尽量不踩到地上的碎玻璃。靠近后他细看下发现,圣母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像是在隐藏什么东西。 俞少白伸出手指,指尖试探性的小心的触碰着雕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圣母的掌心时,一个木制小盒弹了出来。他迟疑的打开木盒,里面赫然卷着一张泛黄了的羊皮纸,从露出来的一部分羊皮纸能辨认出这应该是一座砖石桥的结构图,‘建筑图纸?’ “太简单了…”俞少白语速略快,带着一种本能的警惕,他没有拿起图纸,而是警觉地环顾四周。教堂里安静得可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后颈的汗毛再次倒竖起来,那道旧疤痕下的皮肤传来持续的微弱刺痛感。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整座教堂都在等待他犯下某个致命错误。 第3章 倒塌的伦敦桥2 “这是一个陷阱。”他轻声说到,话一出口,空气中弥漫的压力陡然消失不见,俞少白轻挑一下眉毛,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退后了几步,再次端详起圣母像。他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如同探针般扫过雕像的每一寸细节,忽然他注意到,圣母像右手尾指的位置距离其他手指有点远,而且手指微微倾斜,指向某个方向,他顺着往下看,只见雕像的底座上,雕刻着一行小字: “Silver and gold will bestolen away…” ——白银和黄金会被偷走。 他刚想靠近,脚尖刚挪动一寸,原本在祭坛阴影处静静站着的乌鸦,突然闪动着翅膀向他俯冲而来。俞少白敏捷地侧身翻滚躲避,动作看起来已经达到了普通人的速度极限。整个教堂除了面前的圣母像,身后的几排长椅和地上的碎玻璃外,什么都没有。时间和实际情况都不允许俞少白获取任何的攻击工具或者抵挡物件,俞少白只能根据乌鸦的攻击路线快速躲避着,每一次闪躲都让他气息变得急促了些。这不是长久之计,必须破局。突然他余光中瞥见某块玻璃上映照着一截木制的手臂。 “找到你了。”俞少白低喝一声,突然转身向末端的长椅阴影处奔去。 那截手臂受惊般的立刻缩了回去,同时乌鸦的攻击也停止了。长椅下传来一阵慌乱的爬行声。俞少白分神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只见乌鸦又静静站回阴影处,只不过这次眼睛是睁开的,里面泛着诡异的红光。 俞少白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凭着直觉箭步上前,伸手一抓,抽回手时发现只是一堆枯草。‘真灵活。’他甩了甩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枯草粗糙的触感,低声的自语里带着一丝无奈。 当俞少白直起身再看的时候,他发现木偶已经出现在距离自己甚远的木柱子上了。它正顺着柱子迅速的爬上了房梁。 “别紧张,我只是需要些提示。”他摊开手掌示意无害,指节处还留着先前翻找时蹭到的灰尘,回应他的是几片簌簌落下的木屑。 俞少白刚想靠近,后颈突然传来针刺般的预警,忽然那群乌鸦再次闪动着翅膀向他袭来。他再次躲闪着,战术靴底在石板地上磨出短促的吱响,多轮闪避过后,额前碎发已被薄汗浸湿,他发现乌鸦的攻击的路线和范围是单一且固定,他跳远了几步脱落了攻击范围,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他好像看见每只乌鸦的脚上都系着一端银丝带,另一端则在他们栖息的彩窗边缘。他捡起一片碎玻璃,指腹被锋利的边缘硌出浅痕也浑然不觉,他走到一簇阳光下,反复得摆动着碎片,阳光在玻璃上闪烁着光芒,终于在横梁的某一处发现了那个木偶,它正拉扯着几根几乎透明的丝线,操纵着乌鸦的飞行轨迹。 他的手摆动了一下,腕骨突出的弧度在光影中格外清晰,折射的阳光被他特意的落到木偶的脸上,被照到的木偶猛地缩回阴影里,它瞬间扔下手中的细线并且惊慌失措地翻出窗外,慌乱中,它的小帽子被窗户的边沿碰掉了下来。 俞少白靠近捡起了帽子,旋转着看了一圈,他发现帽子里侧缝着一张纸——乌鸦的飞行路线。 "看来乌鸦最后会回到墓地,但墓地在哪里呢?" 俞少白围着教堂内外走了一遍,修长的影子像柄利剑划过彩窗残影,他并没有发现后花园或者墓地之类。正疑惑时,他忽然留意到室内玻璃窗上的阳光,光斑!他猛地想起刚刚木偶好像掉落了几片木屑,于是他快步向那个方向走去,只见那里的光斑在木屑的补充下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箭头,箭头的方向对着一面墙壁。他把手放在墙壁上摸索着,突然他的指尖停在某块比周围低半度的砖块上,“咔”一声,墙壁开出了一条缝隙。 他穿过通道来到了一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一座墓地,墓地旁是一棵已经枯死的梧桐树及一些草丛。俞少白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于是他躲进草丛里。屈起的膝盖无意中压断了几根枯草,断裂处渗出辛辣的草汁气味。 正无聊等待时,他无意中瞥见墓碑旁有个小鼓包,在他想着要不要去摸索一番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翅膀闪动的声音。是原本在教堂的乌鸦正按照固定的路线飞回墓地栖息,他收回思绪静静的趴伏在草丛里,乌鸦正从教堂飞回来,之后它们围着梧桐树转了好几圈,某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乌鸦群发现了,但是鸦群却只是在转完圈后,缓缓的落在梧桐树上并闭上了眼睛,一切都重归于寂静。 俞少白等了等,确定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后,他猛地跃起,扑向其中一只,在鸟群被惊飞的同时他也顺利抓住了那一只的银丝线,银丝线在他掌心勒出细长的红痕。被抓住的乌鸦瞬间在他手上僵化,化作一枚银质徽章,金属冰冷的触感让他小指条件反射般颤了颤。 此时,俞少白好像听见了木偶在暗处发出低沉的"咯咯"声,像是愤怒,又像是……赞许? 俞少白耳尖微动,声音是从教堂那边传来的,他并没有看向那边,只是挑了挑眉后看着手中的徽章。银有了,金呢? 第4章 倒塌的伦敦桥3 俞少白把银质徽章放进工装裤的裤兜里,金属贴着大腿外侧的皮肤传来细微凉意。他走向那竖立着的墓碑,靴底碾碎了几粒风化的碎石,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墓碑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是一块表面光滑无比的黑曜石墓碑,他伸手向刚刚发现的小土包摸去,扒开上面的泥土和枯叶,指甲缝里嵌进了不少潮湿的泥土让他微微皱眉。 是一只怀表。俞少白把怀表捡起来,沉甸甸的,他仔细端量了一下,怀表是银质的,表面的盖子上雕刻着一轮被乌云遮挡了一半的弯月。他用手按了按,“啪”地一声,怀表盖弹开,表盘里面并没有指针,裸露出的齿轮也并没有在转动,表盖内侧有一张泛黄了的照片:一个穿着维多利亚白裙的女孩,站在木桥前灿烂的笑着。 女孩?俞少白皱紧着眉头把怀表收好,他围绕着教堂和小花园仔仔细细的重新再搜索了一遍,他也尝试过屈指叩击着每块砖石,除了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带来了不同的回音外,没有任何的发现也没有任何异常。 俞少白把沾满尘屑的袖口和指关节在裤缝处蹭了蹭。‘如果银是在这边找到的,那么金有可能是在另外一面。’ 想到这,他迅速跑向伦敦桥,来到桥边,他看着已经变了样的木桥,尝试着把脚踏上去,但是好像被某种力量或者屏障拦住一样。明明是一脚就能踏上去的距离,无论他抬起放下多少次脚都无法把脚落在桥面上。 ‘看来是无法从这里过去对岸了,那还有什么方法吗?我遗漏了什么?’ 俞少白转身看着那座残破的教堂,难道是要通过那两样东西?俞少白把怀表和银质徽章拿了出来。这时他敏感的发现,从他把怀表拿出来后,怀表表面的月亮就开始在缓慢的移动着。他猛然抬头,瞳孔急速的收缩着——现实的月亮也在移动,原本灰蒙蒙的天忽然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如刀刃般刺穿云层。裂缝和月亮都不是因自然的轨迹变动,而是被某种力量拉扯着,向教堂尖顶的方向偏移。 教堂的倒影在地面扭曲拉长,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拽向墓地。他心头一紧,拔腿冲回墓园,脚步在泥土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 惨白的月光如液态水银般倾泻,将教堂尖顶的阴影钉在墓园湿冷的土地上。原本孤立竖着的黑曜石墓碑竟诡异地分裂成三块,裂痕处渗出暗红色的锈迹,像是干涸的血。月光下,三块裂开的墓碑竟反射出完美的三角光斑——那正是月光最浓烈的位置。而光斑边缘,隐约浮现出七个孩童的脚印——每一个脚印都深陷泥土,仿佛被某种沉重的力量压入地底。 他拿着那枚没有指针的银质怀表的手不受控的被拉扯着慢慢向光斑靠近,手臂的肌肉隆起与拉力做着无形的角力,手臂青筋凸起也无法改变怀表的移动。当怀表接触到三角光斑的瞬间,表盘内部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原本空荡荡的表盘突然浮现出由血丝编织而成的指针,此时指针在疯狂旋转着,最终定格在九点、零点、三点——犹如天平一样。 此时,原本在跑回墓地前被他放回裤兜里的银质徽章在发烫,他抽出来一看,只见徽章背面忽然出现七个凹槽,形状与孩童脚印完全吻合。 在月光照射下,凹槽内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沿着他的指尖缓缓滴落,逐渐形成了一个小潭。明明滴落的液体不算多,但是地上的液体很快就蔓延到俞少白的脚边,当靴底刚触及到液体的边缘,俞少白就感到有几双冰冷的小手正紧紧的抓着他的脚踝,他低头看去,只见七个透明的孩童正从由暗红色液体形成的水潭里爬出。 正当俞少白疑惑准备甩开他们的时候,其他孩童把手缩了回去,开始用他们残缺的身体编织着一条月光阶梯。其中最顶上、最瘦小的那个儿童突然抬头对着俞少白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嘴角一直撕裂到耳根,小孩一边用手拉扯着他的脚,一边用自己的身体和腿形成第一级阶梯。 俞少白看着儿童空洞的眼窝里浮现出农庄谷仓的倒影,倒影里偶尔闪过家畜惊慌逃窜的残影,他皱着眉、顺应着脚上的拉扯,踏上了那条月光阶梯。他努力的放轻脚步,但每一步都伴随着儿童骨头被踩断的声音。 他烦躁的理了一下头发,加快步伐的向前走去,当最后一步踏出,靴底刚沾上枯井边的淤泥时,月光阶梯就如退潮般消散了,他立即屈膝缓冲,但膝盖还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井沿上。 怀表盖不知何时又合上了,俞少白再次按了按,表盖被弹开,空荡荡的内壁现在沾满了刚刚的暗红色液体,指腹沾到的暗红色液体在表盖上拖出粘稠的丝线,他甩了甩,再用拇指擦拭了一下,表盖内侧的照片不一样了,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红裙小女孩站在未完工的桥墩旁,怀里抱着一个像是之前出现过的木偶等比例缩小的小木偶。俞少白眯眼仔细得看了看,勉强能看到照片背景里有七个模糊的孩童身影正跪在桥墩周围,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这时,荒废谷仓中腐朽的木门在风中自行摇晃发出的“吱吱”声吸引了俞少白的目光。俞少白把怀表再次放回兜里,他小心翼翼的向谷仓走去,刚靠近谷仓,就听到谷仓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拿起门边的耙钉并用它轻轻推开了木门,木门敞开的瞬间,除了扑鼻而来的腐食气味外,他还看见了数十双红色的小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是老鼠,它们并不像正常老鼠那样听到一点声响就到处逃窜,而是直直的站在一堆稻草旁死死的看着他。 "银和金..."俞少白突然想起童谣中的这句歌词,思绪在教堂乌鸦和农庄老鼠之间来回飘动,"乌鸦代表银,老鼠代表金?" 突然,草堆里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声。俞少白偏头看向那处的同时手臂的肌肉凸起,唰的一下把手中的耙钉向那个方向扔去,只听“咔”的一声,木偶惊慌失措的从草堆中爬出,左腿处赫然有一道裂痕,裂痕处还缓缓渗出一些暗红色的液体。 “你一直在跟着我?”俞少白语气肯定的问道,就在这时,静止的鼠群突然暴动,疯狂扑向他。他迅速捡回耙钉抵挡着攻击,木柄上的倒刺扎进掌心,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地握得更紧。几轮攻击过后,俞少白发现铁耙攻击的时候,分明刺中了老鼠的躯体,但是它们没有惨叫,也没有流血,只是凝滞了一会,就像卡顿的机械般抖了抖胡须后就再次向他发出更加猛烈的攻击。汗水顺着太阳穴滑到下巴,在下巴尖悬成摇摇欲坠的水珠。 俞少白发现更可怕的是,每次卡顿再次攻击时,老鼠的尖爪就长长了几公分。他的呼吸节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乱,但眼神始终锁定着鼠群动向,同时也在用余光观察着周边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正在俞少白因这一发现只能束手束脚的躲避攻击的时候,木偶动作迟缓的爬向某个方向,“叮”,俞少白循声望去,只见木偶坐在一个铁桶旁的地面上,刚刚的声音就是木偶用手指敲击铁通时发出的。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便且战且退的来到铁通边,向里看去,只见里面是一些正在腐烂中的谷物和饼干屑。俞少白只是略微的想了想便当机立断的用铁耙把鼠群暂时逼退,他乘着这个空隙立马伸手进铁通里抓出一大把的腐食向远方撒去,鼠群的眼睛在谷物出现的时候就转移到俞少白的手上。当谷物脱手而出时,鼠群跟随着谷物的位置移动,最终腐食落在了谷仓的一个角落,鼠群一窝蜂的冲过去开始啃食起来。 俞少白刚举起耙钉准备向正在进食的鼠群攻击的时候,“金……金……”木偶的嘴巴机械的开合着,想要发出一些声响,却像被什么抑制着,最终只能发出一两个字。 俞少白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看着不再出声的木偶,木偶正紧紧的盯着那群鼠群。他想了想,也转身看向鼠群,他围着鼠群的外围转了一圈,忽然好像有个金色的东西在他眼前闪过,他瞳孔骤缩紧盯着鼠群红色的眼睛。 红色的眼睛?红色的眼睛!俞少白走向铁通再次伸手抓出一大把谷物,之后沿着鼠群后方洒出一个大圈,鼠群瞬间转过身来奔向那些腐食,就在鼠群分散开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隐藏在红眼睛中的金眼睛。 俞少白眼疾手快的把那个金眼睛老鼠抓在手心里,被包裹着的金眼老鼠在他掌心挣扎片刻着,他紧缩了一下手掌,金眼老鼠瞬间僵直得化作了一枚金色徽章。 俞少白把兜里的银质徽章拿了出来,看着手上的金银两枚徽章,金属相撞间发出清越的声响,像是某种密码。他看着它们的形状,手指指腹摩挲着徽章的边缘,总感觉在哪里看见过,他努力回忆着,用力间指腹被花纹压出了红痕。 之前在砖石结构的那段桥的墙壁上的涂鸦!俞少白忽的看向远处的伦敦桥。看来要回到桥上去。之前教堂那边的桥上不去,不知道这边的桥能不能上去。 第5章 倒塌的伦敦桥4 俞少白紧紧攥着手上的金银徽章,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陷入掌心。他大步走出农庄,肩膀随着步伐有节奏地甩动着,试图舒缓因挥动耙钉而劳损肩关节和手臂。 伦敦桥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可被蓝光包裹着铁链却格外的清晰。 靴底刚踏上铁索桥,锈蚀的锁链便不停地晃动着并且发出了类似垂死般的人的呻吟声和尖叫声。声浪冲击着他的耳膜,细微的刺痛感传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刺扎。 能上去。俞少白瞬间把刚触碰到桥面的脚收了回来。他退后几步,重新审视这段诡异的铁桥。后腰别着的从谷仓里带出的耙钉,木柄随着后退的动作碰到了岸边的桥头,被木柄带动的耙钉头敲打到脊背,钝痛感让他能保持清醒的思考着眼前的一切。 铁桥浸泡在妖异的蓝光中,栏杆如同被无形火焰舔舐着,缓慢地扭曲变形着。尽管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桥面,但是俞少白仍明显的感觉到靴底被融化了一些,隐隐约约在充斥着腥臭味的空气中闻到熔化的塑胶味。 桥面上三分之一的桥板早已碳化成灰,剩余部分布满细如发丝的裂纹。桥下是翻涌着热浪的岩浆,热量将空气扭曲成透明屏障,每呼吸一次都像吞下烧红的铁砂,灼热难耐。 忽然,俞少白转身跑回农庄,一手抄起门边的麻袋,装上一些腐食,随后抓起那群正在啃食、皮毛油腻的老鼠准备放进袋子里,鼠群被抓起时发出尖锐的吱吱声,疯狂扭动着身体,可当它们被塞进麻袋里后,却突然又安静下来,仿佛被某种力量安抚了一般。 俞少白拧着一麻袋的老鼠回到铁桥旁,腐食得恶臭从麻袋里渗出,他从中取出一只老鼠,只见老鼠的瞳孔泛着与蓝光同频的荧光。俞少白挑眉眯眼,仔细观察这一现象后,挥动手臂将第一只老鼠向右手边扔了去,老鼠撞到的铁链瞬间,铁链燃起了磷光,将它燃烧殆尽,灰烬中他好像看见了一张模糊的孩童的哭脸;第二只被他向前甩出,当处于抛物线下的老鼠即将落到桥板时,桥面陡然消失,老鼠直直穿过空洞掉进了下面的岩浆里。 俞少白看向岩浆中老鼠的目光正准备回收时,像是有感应一般,他偏头看像侧边,只见河水上方的墩台上,端坐着一只木偶,左腿出缠绕着发霉的绷带,它玻璃做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不对,应该是看着他的裤兜。 俞少白一点都不诧异于它的消失,他轻笑一声,伸手从裤兜里的拿出那三个物体。此时,金色徽章正在发光,七条金丝从徽章渗出,连向铁桥下的七个桥墩。忽然左侧第一个桥墩裂开一道缝隙,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拉声出现的是数十根如活物般蠕动伸出的铁条,它们交织成囚笼的形状。 细看之下,那些铁条竟是由无数扭曲的人形金属熔铸而成,铁条上的人脸在蓝光的映照下狰狞无比,空洞眼眶里残留的惊恐刻痕仿佛在无声惊叫。俞少白试探性的触碰了一下囚笼内部的地面,没有了之前靴底被溶解的感觉,只感受到一种冰冷的坚硬感。 俞少白定了定神,抬脚走进囚笼,身后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入口被铁条封闭了。‘没有退路了’,俞少白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嘀咕到。 囚笼内的地上散落着一些图案,俞少白将这些图案重组起来后,一幅迷宫的路线图出现在眼前,几秒后,线条慢慢虚化拉长,并向囚笼外的铁链靠近,当线条与铁链重合时,原本的平面开始实体化,铁链和桥面扭曲变化作一座真正的迷宫。 此时,俞少白发现他所身处的囚笼正立在一个光点上,这正是当时看到的那份平面迷宫的起点。变幻后,迷宫的墙壁是由暗红色液体形成的,液体中漂浮着由那七座桥墩幻化成的七根柱子,柱子材质非石非铁,触手温润如玉却冰冷刺骨,每一个的柱身在中间位置都有一个掌印凹痕,每个都大小不一,最小的四五岁小孩的手掌大,最大的接近成人。 这时,原本桥面幻化成的迷宫地面上出现了一条由七个方格组成的直道。俞少白看着那七个柱子和那七个格子,试探的拉了拉其中一条金丝,某根与金丝连接着的柱子浮出了液体并在空中悬浮着,他控制着丝线把它拉到第一个格子上,猛地,漂浮在囚笼左侧的其他柱子喷出一股股粘稠的暗绿色硫磺火焰,火焰带着刺鼻的腐蚀性气味呼啸而至。俞少白虽惊觉不对猛地后撤,但左臂外侧仍被火焰边缘狠狠舔舐,皮肉瞬间焦黑卷曲,钻心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有规律。大意了。’痛感不停地从左侧被灼伤的皮肉蔓延开来,无时不在提醒着他犯下错误的代价。额头上细密的冷汗不停渗出,他忍着左臂的痛感,掏出之前的银质徽章,翻转着那个银色徽章,看着徽章背面的七个印记,他尝试着从中看出些规律,他身边和七有关的只有这个了。 这一次,他推测或许需要按照徽章上的顺序,他强忍剧痛,谨慎地拉扯着金丝。他选择了那个最瘦小的掌印凹痕柱子作为起点。柱子被放在第一个空格时并无异样,但当他紧接着把次大凹痕的柱子拉到第二格时,旁边剩余的柱子立刻发出了不祥的嗡鸣。这次他早有防备,在火焰喷薄而出的瞬间,一个狼狈的侧滚翻堪堪避开了大部分火舌。然而,飞溅的几点火星还是溅落在他小腿裤脚上,布料瞬间焦黑冒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火星在皮肤上跳跃,仿佛也要把他脚上的血肉烤焦,皮肤传来一阵短暂的灼痛,所幸伤势远轻于左臂。 两次错误,一次重伤一次轻伤。俞少白背靠冰冷的囚笼铁条坐在地上喘息着,灼伤的左臂每一次的脉动都带来尖锐的痛楚。他死死盯着飘回原处的七个柱子上的凹痕:第一根是对的,后面的却不对的,看来不是银质徽章上的顺序。 ‘手印?脚印?还是理所当然和大意了。’俞少白自嘲的笑了笑。 还有哪里会有七这个数字,而且和儿童手印有关呢? 月光阶梯!那七级诡异的阶梯猛然浮现在脑海,他回忆着当时看到的孩童的样子,看着眼前的凹痕,慢慢的,他从凹痕的纹理里看见了那些孩童残缺的身体的图案:最瘦小的那个孩童他的手指是没有尾指的;最大的那个小孩他是没有右腿的…… 他再次谨慎地按照着记忆中阶梯的顺序把柱子一一拉到对应的位置,当最后第七根柱子被放入格子时,七根柱子蓝光大盛,嗡鸣声汇成一片和谐的共鸣。紧接着,柱子无声无息地沉入地下,光芒结束后前方的格子化成石板路面。 弥漫着硫磺味的空气里,手臂上灼热的痛楚迫使他暂缓了行动。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脱掉了黑色的外衣,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后,扯出外衣的一部分对伤口进行了包扎。俞少白揉了揉眉心,看着前面豁然开朗的道路,他很想闭目养神一下,但是总有种莫名的直觉在促使他赶快进行下一步。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边催促,‘快点,再快点,时间快不够了。’ 俞少白站起身向前方迈去,这才发现囚笼随着他的行动在移动,他始终被困在囚笼里。走到直道的尽头,一个分叉口出现在眼前。他站在分叉口前,目光在两条道路上来回扫视,心中充满了警惕和一丝犹豫 —— 该往哪个方向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