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没我得散》 第1章 旭日 “醒醒……快醒醒……” 斛玉睁开眼,入目是一张圆润的娃娃脸。 娃娃脸嘴里可能刚塞了一口吃的,脸颊鼓鼓囊囊,见他醒了,惊喜出声:“你醒啦!” 斛玉没反应。 娃娃脸咽下嘴里的东西,左手抓过一边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右手拉起斛玉的胳膊,就将他从床上提起来,带着刚清醒过来的斛玉冲出了房间。 “……” 外面天光大亮,天地白茫茫一片。 陡然从屋子里出来,斛玉下意识眯起眼睛,用手遮住眼前。 踩过厚厚的积雪,隐藏在袖子内只露出一角的手镯让刺目的光线不停在眼前晃来晃去,什么也看不清。 娃娃脸拉着他边走边吃,偶尔被食物噎住,说话断断续续:“太好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要我一个人参加大比呢……” 身后人一直没说话,娃娃脸有些不满:“喂,说句话呀,给我一个感恩的回应好吗?” 斛玉点点头,思索片刻,终于在娃娃脸期待的眼神中淡淡开口,给了娃娃脸一个感恩的回应: “你是谁?” 娃娃脸震惊回头。 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逆着光,斛玉也终于看清楚这娃娃脸的长相。 少年一身鳞水纹白衣,束发高冠,大眼睛,有鼻子有嘴,有胳膊有腿,还长了一张中规中矩的……乖乖娃娃脸。 斛玉:“……” 见过的人不多,若是眼前人真的让人印象深刻,斛玉反而会警惕,但对着一张亲切的路人脸,斛玉实在是紧张不起来。 于是斛玉接着感恩:“这是哪里?” 斛玉还感恩:“什么大比?” “……” 娃娃脸惊了。 难以置信匪夷所思大惊失色,娃娃脸手里捧着的包子轰然落地,在斛玉清澈的眼睛里,娃娃脸看清了包子落地的全过程,也看清了自己前途破碎的黑暗未来。 “你,你……” 娃娃脸脸色涨红,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斛玉见状,弯下腰,替他捡起了落在雪地里的包子。 把包子递过去,斛玉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 娃娃脸:“……” 这话不应该他来说吗? 抖着手接过包子,娃娃脸头痛欲裂。 名都报上去了,大比报名者一个月内不能下山。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他这次都得混个还过得去的名次…… 远处的群山里传来撞钟声。 再过一刻钟大比就要开始,来不及再犹豫,重新叼起包子,娃娃脸拉起斛玉的胳膊,继续冲刺。 “唔唔唔唔唔唔唔!” 等,等到了再解释吧! 望着那个倔强的后脑勺,斛玉默默松开袖子里银镯的机关,随着少年狂奔。 “小少爷,您可是到了!” 越过雪林,到平台之上,视线陡然明了。斛玉仰着头,眯起眼,企图遮住强烈的光线—— 远处云雾绕着巍峨群山起伏,金光洒落,映出山顶皑皑白雪。 群山上散落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行宫影子,皆被一层牢固的结界笼罩。 壮阔此景,独有一座树立在群山前的千丈的白玉牌坊屹立其中,它在那里静静俯瞰众生,数万只窈窕仙鹤穿梭往来,白玉壁上面停满了蝉。 熟悉又陌生。 提前过来取令牌的侍卫擦擦汗,有惊无险得将手里的两块令牌递交给谢怀瑜。他们来得晚,白玉牌坊下已经没有几个修士,几乎都已经进了牌坊内的结界。 “结界马上就要关闭了,这是洲……老爷让给我给您带的法器,老爷说了,要是实在打不过,就拿法器扔出去……” 娃娃脸咽下最后一口,惊喜接过储物袋,低头翻找:“我爹把他的什么好东西给我了?” 斛玉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外表就不一般的储物袋上。 修真者的储物袋分品级,娃娃脸手里这个,竟然是最高品级。 来头不小。 满头大汗的侍卫笑笑:“老爷说了,没什么好东西,只不过上面有停云宫的印记,一般人看了不敢打您。” 娃娃脸:“……” 斛玉倒是深以为然。 停云宫。 怪不得储物袋都如此豪横。 修真界三洲,数风洲,溯霭洲,听昀洲。 三洲之中,溯霭洲多水,各大宗门炼器繁盛,法器比修行见效快,比符阵好上手,于是炼器的溯霭洲便最为富庶——停云宫便是溯霭第一大宗。 那侍卫不放心叮嘱:“少爷,老爷还说,一般人看了不敢打,但是不一般的可能就不管了,您千万注意识别,尤其是……” 侍卫挤眉弄眼,“总之,老爷还是希望您活着回去,名次不重要……啊,但如果还是和去年宗内弟子考核一样倒数,那可能名次就重要一些了。” 娃娃脸:“……” 斛玉觉得挺有意思。一个停云宫金贵的小少爷,不左拥右护,偏要和他一个来路不明的修士结伴。 谢怀瑜心如死灰地穿过牌白玉牌坊,两人迈进结界,背后是摇晃着胳膊眼含热泪的侍卫。 “谢怀瑜?” 脚步一顿,娃娃脸有气无力抬眼看向斛玉:“干嘛?” 斛玉轻轻晃了下手里的令牌。 参选令牌上都写了名姓,谢怀瑜替他刻的是谢一这个名字,看上去似乎是一家,但谁能想到,此刻他们竟还处于一种拐卖和流放人口的诡异关系中。 斛玉摩梭着木头令牌上自己的名字,大约知道了这是个什么大比。 “拜天游十年一度的弟子大比。” 既已进了结界,把储物袋收起来,谢怀瑜勉强打起点精神,接上他的话:“你知道?我还以为……” 斛玉淡淡接话:“以为我是深山野人,无宗散修,被人抢完钱财,扔到了山脚,然后身残志坚爬上来参加大比,誓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谢怀瑜目移:“……我可没这么说。” 懒得揭穿他,斛玉打量着两人脚下的台阶,这黑漆漆的台阶瞧着眼熟。 当年跟师尊去参加拜天游大比,也是这么黑漆漆的通天长阶。怪不得看那群山眼熟。 这台阶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布满了符阵,炼气修为的修士走一步都难如登天。斛玉年幼,伤了根骨是一辈子的事情,于是他最初是被师尊抱了上去。 那时他不知师尊望着那些台阶多久,只记得师尊转过头对他说,“下次再自己来。” “想什么呢?” 谢怀瑜手在出神的某人眼前晃晃,“莫非想起来什么了?” 斛玉睨他一眼:“或许?” 说回这个,斛玉将令牌在手上转了两圈,回头看他:“不如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见到我的,谢小少爷?” “……” 谢怀瑜艰难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个嘛……刚来时你在床上躺着,看起来睡得沉,一点声音都没有。” 斛玉:“然后?” “然后,”回忆来的时候的场景,昏暗的房间,和睡着的少年,谢怀瑜细节说得含糊:“我被父亲送来参加今年大比,你和我住一起,我……我觉得你有些太能睡了,睡了半个月才醒,但是第一次参加大比,我一个人参加有点害怕……” 斛玉:“……” 所以谢怀瑜就帮他填好了报名,并坦然和一个睡了半个月的怪人舍友一起住,还顺便参加大比。 却不害怕他有问题? 斛玉深深看了他一眼,对上小少爷养尊处优的娃娃脸,最终叹了口气:“第二个问题,这里是数风洲?” 谢怀瑜点头。 果然。 今年拜天游又轮到了数风洲。目前看来,还是在风止宗办的。 风止宗已经厉害到可以承办两次拜天游? 斛玉抬头,仰望着眼前数万个当年差点让他痛晕过去的台阶,台阶直通天际,遥远无边,看上去冷肃可怖,如同黑蛇连绵,让人望而生畏。 如今这台阶竟然一点符阵都没有,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台阶。 ……怎么会呢? 斛玉蹲下身,手指直接触碰到台阶的表面,没有感受到一丝灵力波动。 谢怀瑜警惕地摸着储物袋:“有问题?可我没感觉到什么?” 斛玉低声道:“你说对了。” 问题就是,这台阶竟然什么也没有。 拜天游大比第一关,就是这台阶,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斛玉余光掠过四周,拜天游大比十年一次,三洲大宗按排名赠与大比佼佼者和其所在宗门数不尽的天材地宝,前三甲更有机会获得灵源等不世出的机缘,所以报名的散修和宗门的弟子数不胜数,但从进入结界那一刻开始,斛玉就没有见过除了他和谢怀瑜以外的任何修士,包括前方。 不对劲。 “别走了。”斛玉伸手拦下谢怀瑜前进的脚步,“走不上去的。” 谢怀瑜迷茫:“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正顺着台阶上吗?” 斛玉将之前隐藏在袖子里的手镯完□□露出来。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手镯发出低沉的嗡鸣。 谢怀瑜张大嘴:“你这法器哪里——” 斛玉突然侧过头:“噤声。” 谢怀瑜望着他舍友那张脸,愣住了。 等,等等,他舍友的脸怎么突然换了一张?! …… 太初宗最高的山顶,美轮美奂的白玉大殿。 从远处看,群山之上,隐隐约约,整个白玉行宫外界被一层精妙的符阵环绕,四处灵力流溢。比起斛玉之前看到的山外法阵,这层符阵显然又升了一大境界。 ——修真界三洲,和鬼妖两界修为顶尖的修士,如今几乎都聚集在了这白玉殿。 此时白玉殿内,落针可闻。 一幅巨大的画卷在大殿中央展开,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位修士的轨迹。 模糊的面容和隐约身影很好地阻止了某些宗门试图作弊的意图,图画纸上,只有近万个小黑点顺着台阶飞速移动。 此刻,大殿正中央,三洲数十个宗主,和其身后的精锐弟子各自端坐。这些宗主身上坠着法器和彰显身份的令牌,端坐时粗略一看镇定自如,但离得近的弟子,已经可以清楚看到宗主有些抖的双腿。 因为再往上一层,大殿更高了一阶的台上,有并行的五座灵台,此刻,正各自散发着可怖的灵力威压。 三洲,鬼界,妖界。 前方设置了法阵帷幕,台上之人模糊不清,只有各自代表的纹样知晓哪里是谁。 殿内一片肃穆,神圣高洁。 半刻钟后,突然,那画卷的一个小小角落泛起涟漪,像是大浪的前兆,慢慢慢慢,整个画卷像滔天巨浪搬,剧烈波动起来。 本来下方稳坐着的几个掌门和散修不禁探身。 这么快就有人将阵破了?是哪洲的弟子? 众人将目光投向那个小小的角落,除了…… 高台正中。 玉殿墙面干净得宛若镜面,映出的倒影中,那人白发自然垂落在肩膀,着一身黑衣,手边的长剑漆黑冷肃。 他无需探身,因为整张卷轴就摆在他的眼前。 太初宗,璇霄仙尊微鹤知。 三界第一人,化神巅峰,半步飞升,数风洲主。 地图波动,其身后一青衣弟子微微弯腰,俯身询问:“师尊,是否需要前往查探?” 微鹤知目光扫过画卷角落的小黑点,又很快略过。 身后的弟子便退回幕后。 ……只有角落那漆黑的长剑,在感受到某种熟悉的气息时,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嗡鸣。 (。)偷偷摸摸开个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旭日 第2章 白玉台 “噤声。” 谢怀瑜屏住呼吸,下意识按照对方的指示去做,只是除了乱飘的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地往身边人那张脸上瞟。 方才,就在斛玉侧头的短短一息之间,那张看了半个月的面容竟完全变了,不再是丢进人群里一下就找不见的路人脸。 如今的这张脸,朱唇明眸,眉心红似朱砂的印记,眸瞳是和发一般的乌黑。除了面色有些过于苍白,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尤其是那双眼睛…… 谢怀瑜觉得熟悉,可是记忆里到处也找不到属于眼前人的片段。 手镯的嗡鸣在斛玉走到台阶的平台交接处停下。 这里的灵力波动最明显,却也是最容易下套的位置。如果这里设置了蒙蔽人的符阵,那么每踏上一阶,就是离真正的出口远了一尺。 阵法而已,没什么难,难的是怎么在阵眼迅速移动的时候抓住那细微的变化,然后破阵。 通天的台阶,不知何时弥漫上灰蒙蒙的大雾,斛玉扫过四周,灰色的雾气像是有生命般,从脚底逐渐缠绕上斛玉的脚踝,阴冷的气息钻进骨头,竟然产生了微妙的痛觉。 今年接手拜天游的宗门真不是个东西,斛玉内心感慨,如果不是他曾见过这雾气,倒真是大梦一场,醒来就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去。 谢怀瑜等了许久,看他在左顾右盼,迟迟不出声,以为是很难解决,于是斟酌着迟疑提问:“看出什么了吗?” 斛玉轻轻皱眉,谢怀瑜的心也随着对方眉心的纹路加深而慢慢提了起来,直到他听到对方冰冷的质问:“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谢怀瑜:“……” 也,也没什么回事啊,就是看到长得好看的,尤其是特别好看的,会不自觉就细声细气起来…… 好在斛玉没有多在意,而是对他招手:“过来。” “撑起结界。” 雾气之中,出现了一道浅淡的光晕,光晕从谢怀瑜和斛玉身边荡开,隔绝了雾气,也和地面分离开一点距离。结界完全笼罩二人之后,斛玉才收起镯子,带着谢怀瑜站上了台阶的拐角棱边。 这个位置很难保持平衡,谢怀瑜摇摇晃晃,说话声音不太稳:“我们站这里做什么?” 斛玉一动不动,仿佛置身于平地,他只说了一个字,“等。” 谢怀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闭嘴不问。 从斛玉醒来,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人不属于修真界,甚至不属于任何一界。谢怀瑜没有告诉斛玉,早上从混沌中睁开眼时,他的眼睛并不是现在漆黑的样子,而是像一颗淡紫色的琉璃珠,瞳孔如雪后被大雪洗涤干净般。 和谢怀瑜对视的那一刻,那样的眼神,谢怀瑜看不懂,而那瞬间太短,又让人以为是错觉。 两人各怀心思,突然,台阶上闪过一道影子。 那影子在台阶的中间出现,又在棱角处消失,斛玉抓住谢怀瑜的胳膊,压低声音快速道:“拉住我。” 谢怀瑜本就站不稳,还要拉住一个人,简直是难上加难,斛玉敲敲他的储物袋:“里面最重的拿出来。” 最重的…… 在斛玉迷惑的眼神里,谢怀瑜不好意思地掏出来一个……巨大的炼丹炉。 斛玉仰头:“……” 那炼丹炉大约三人人高,环抱起来十个人都不够,像一个巨大的秤砣,斛玉静默一会儿,转头问在炼丹炉下显得异常娇小的谢怀瑜:“你爹的意思是,你可以用这个砸人?” 谢怀瑜给他演示了一下。 那炼丹炉从储物袋飞出去,砸倒了十几棵树,又慢吞吞回收进储物袋,全自动,甩出去一点力气也不费。 谢怀瑜不好意思地低头:“父爱如山。” 斛玉:“……” 斛玉:“就用这个。” 不知不觉,雾气已经到了胸口的位置,好像置身于冰冷的海水,时间差不多,斛玉低头,从胸口挂着的红绳上拿出一枚小小的水坠。 灰色的大雾让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那水坠竟愈发清晰。 小小的水坠在斛玉的手中几经翻转,逐渐变化,竟慢慢伸长,最终被拉成一支通体无暇的白玉羽箭。 拉着斛玉和笨重炼丹炉的谢怀瑜瞪大双眼,惊奇的目光在那支箭上来回转。 溯霭停云宫时是修真界第一炼器大宗,谢怀瑜从小见过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可这支品相不凡的白玉箭,竟让他觉得曾经见过的灵箭不值一提。 炼器宗门天性使然,谢怀瑜实在没忍住,小声问:“你这法器是谁所作?” 这样厉害的炼器师,不该没有名号。 斛玉抱着箭,从手腕上将两个镯子褪下来,闻言,瞥了他一眼:“我师尊。” 谢怀瑜急切道:“那你师尊可有名号?我……” 我们宗可以请你师尊来切磋切磋,给钱也行。 他话还没说完,斛玉突然打断了他。 少年低声对谢怀瑜快速道:“来了,抓紧我。” 就在斛玉话语落下的刹那,一道金色的流光应声而出,飞速从台阶接面的棱边擦过。若不是站在这条棱阶的夹缝上,那么无论是从前面还是后面,都将无法捕捉到这道微弱的流光。 “靠……”谢怀瑜喃喃,“原来如此……” 怪不得一路上一个人都没见到……这符阵设置的竟是空间错面! 阵眼是要在符阵面上的,所以即使找阵眼,大多数人也会从平面去寻,但谁会想到,有人竟能将符阵画在这薄薄一条的棱角! 变态! 用力抓住斛玉的胳膊,谢怀瑜转头,发现斛玉手中那小小的银镯和羽箭一碰,竟也变成了法器——一把流光溢彩的白银长弓。 谢怀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怎,怎么这个看上去也这么吸引人! 确认抓住自己的力道没有问题,白玉为箭,斛玉微眯起双眼,将全身灵力汇聚于双臂,对着那转瞬就要消失的流光一拉—— 下一刻,玉箭穿透空间缝隙,以破风之势破开结界,直接将那流光钉在了原地! 轰! 谢怀瑜不禁叫好:“好绝的箭法!” 微不可察地勾起一点唇角,斛玉伸手一握,那箭瞬间炸开,化作条条白玉,将挣扎不休的流光关进了白玉笼中。 阵眼被关进去的那刻,整个空间风云剧变,雾气好像变成了流动的液体,霎时间掀起惊涛骇浪。 斛玉将那笼收入怀中:“抓紧我!” 谢怀瑜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巨大的吸力把人往空间中心吸,谢怀瑜额头手臂青筋暴起,整张脸憋得通红。 刚才也没说这力度这么大啊啊啊啊啊…… 咔——咔咔—— 终于,好像镜子破裂的响声,缺失阵眼不堪重负的符阵最终撑不下去,在几息之后,轰然碎裂。 “咔——轰!!” 雾气瞬间荡开! “啊!痛!” 浑身摔得哪里都痛,从碎裂崩塌的空间掉出来,谢怀瑜晕晕乎乎,耳边传来一片同病相怜的哀嚎。 “靠,怎么回事,台阶怎么突然消失了,摔下来痛死我了……” “这是哪里?” “好痛好痛!什么情况?不是要爬台阶吗?” 人,是消失的修士从阵法里掉出来了。 谢怀瑜终于反应过来。 回到现实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好像瞬间被塞满了声音,脑子里似有一万只蜜蜂在飞。 三洲参加大比的修士在阵破后全部被传送到了这里。不幸掉到中间被挤得难以呼吸的谢怀瑜震惊:“不,不是,这些都是破了阵出来的?” 被人推了一把,起身的斛玉脸色不是很好看。 人太多了,有点反胃。 破阵的人绝不可能有这么多。 如斛玉所料,有人忽然疑惑出声:“嗯?我的令牌怎么消失了?” 话音刚落,失去令牌的弟子消失在原地。 叮—— 一个呼吸的时间,台上万人瞬间清空。 “……”谢怀瑜倒吸一口凉气。 而斛玉再次确定,这次承办拜天游的宗门一定脑子有问题,常人绝不可能这么磋磨参选弟子。 拜天游弟子筛选淘汰的中转向来是单独开一个阵法容纳,这次承办的宗门不知道为什么,竟为了省点灵力消耗,将两个阵法叠加在了一起。 不过这阵法……“呼……”谢怀瑜松了一口气,斛玉则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从台阶出来,他们似乎是掉进了一个…… 白玉圆台。 巨大的苍蓝色湖泊,一眼望不到边,只有湖泊中间一块白玉圆台,周围并没有桥梁连接,只孤零零一个台子。 环顾四周,身后长长的黑石台阶上已经没有了雾气,变回普通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正对应他们如今脚下的空地。 此时,白玉台上剩下大约不到一百个修士。 斛玉默默后退几步。 掸掸衣服袖子,不知何时,在众人还没看过来之前,少年的面容又变回了那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整个人也正在慢慢退向角落。 暗中扫过台子上的修士。剩下的人一部分身着弟子服,想必是来自三洲各大宗门,另一部分则是修为不错的散修。 修为法器发型都大不相同,只是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写着“骄傲”这两个大字。 悄无声息如死水般的寂静中,随着时间流逝,白玉台上剩下的修士们或快或慢,逐渐都反应过来,也有时间思考这圆台的古怪。 尚未察觉到什么,散修和宗门正统竟已各自分开,慢慢慢慢,分成了两个派别。 形势变化,谢怀瑜小心翼翼,不敢转头,只低声问斛玉:“我们去哪边?” 没出声,斛玉摩梭着手腕的银镯,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其实不光谢怀瑜瞒了斛玉,斛玉也同样有件事没有告诉谢怀瑜。 在这个入门修真就能到炼气中期的世界,斛玉自己的修为只有…… 炼气初期。 台上形势未清,圆台上空,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老者已然缓缓降临,在众人的注视下,老者一挥手,数万把长剑出现在其身后。 再一挥手,那些长剑就被分发到台上修士手中。剑落下那一刻,白玉圆台也在一瞬间变大,如同疯长的水草,一直延伸到了整个湖面。 这白玉圆台,竟是个演武场。 修士们稀里糊涂接过长剑。 同样长剑在手,斛玉余光扫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谢怀瑜,不答反问:“你是停云宫修士,不该去宗门那里?” 目光闪躲,谢怀瑜嗫嚅:“我……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斛玉意味深长: “哦……” “这位道友。” 谢怀瑜一个激灵,抬头。 不知何时,一名金衣火纹的听昀洲修士竟无声出现在二人眼前,朝着二人稍稍一点头,那修士视线随即落在斛玉身上,目光灼灼。 宗门弟子里不少正朝这边看,散修亦然。 “方才第一个抓住阵眼的,是道友你吧。” 手里的剑杵在地上,斛玉懒懒抬眼。 不在乎斛玉没有任何反应,那修士自顾自道:“这次我们可都托了道友的福,若不是阵眼暴露,或许整个大比的修士都要折在第一关。” 他笑笑:“恐怕日后说出去都难以启齿。” 看起来是挺真诚的。 斛玉来了点兴趣。 修者,五官聪敏,听力绝佳,经过刚才的分流,现在整个白玉台上,只有斛玉和谢怀瑜没有选择两边任意一方。 谢怀瑜暂且不论,第一个破了阵的斛玉已经在一开始就吸引了不少修者注意,无论修为如何,这份机敏和洞察力就已经不可多得。 他的去留,或许关乎到一会儿比武的胜算。 这人,斛玉想,他故意的。 符阵的确很难发现,但只要时间够长,能找到阵眼的修士斛玉不认为会没有。 单单把第一个破阵的斛玉自己拎出来,看似夸赞,实则是把斛玉挂在了台子上修士的正中央。 比如此刻台上,方才没有注意到谁先破阵的许多人,看过来的视线里已经多了一份敌意。 拉仇恨啊。看起来是个大宗弟子,怎么会勾心斗角上他一个修为低微的小修士身上? 盯着对方那促狭的眼神,斛玉也勾唇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这样啊……” 众目睽睽,斛玉边说边抬起剑,当着所有人的面,最终将那笨重的长剑,轻飘飘地、随意地拍在了那修士的肩膀。 “……” 谢怀瑜:“……” 像忘了自己只有炼气初期的修为,台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杀了他,斛玉道:“这位道友,我们不认识,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在谢怀瑜惊恐的眼神里,他手下用力,不去看那修士眼中积蓄的阴沉,直言: “我这个人第一厌威胁,第二厌恶宗门抱团,看不起其他修士。” “其他修士”谢怀瑜躲在斛玉身后,有些怯怯、又有些感动地仰望着他。只听斛玉继续道:“很巧,两样你都占了,所以现在我十分厌恶你。”他微阖眸,遮住了眼中不受控制浮现出的那淡紫色流光。 一字一句,少年咬字清楚,足够台上所有人听到:“而且这位道友,难道你只会抱团,不会想想,这演武台只能用来比武?” “脚下被人放了东西都不知道,难为你们能通过第一关选拔。” “?!” 他说罢,谢怀瑜立马低头,待看清下面的景象,他颤颤巍巍倒吸一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脱落,如同世界崩塌,脚下的白玉台竟然在块块下落,慌乱的声音迭起,白玉砖亦碰撞出“叮当”的脆响。 一时之间,以为是用来比武的长剑竟也变化作千斤重的铁砣,坠着所有人掉下那白玉台下的深渊! 谢怀瑜觉得这大比简直每一个东西都在阴人。 那修士亦变了脸色,迅速回身往大宗修士抱团的方向冲去。 斛玉扔掉手里的铁砣,放任自己下落。 “救啊啊啊啊啊——” 身体骤然腾空坠落,谢怀瑜在空中吓得尖叫,惊慌之中,他感觉到有人趁乱稳稳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 “别乱动,抓紧。” 余光瞥见那片熟悉的红色衣角,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一瞬间包裹住谢怀瑜全身,冷静的声音让狂跳的心脏也随之安定下来。 不知道斛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身边,狂风猎猎,谢怀瑜颤颤巍巍转头,入目是对方那张如白瓷又冷静俊美的侧脸。 或许是下坠的风太大,一时之间谢怀瑜说不出话,只是想。 哇。好,好帅…… 艰难复健orz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白玉台 第3章 幻境 拜天游大比首日,数风洲,太初宗,大雪。 飞雪茫茫,数风洲横跨几万里的洞天福地皆被白雪隐匿于山林,上千座雪山仿佛坚不可破的铁盔,形成环抱之势,将数风洲大大小小的宗门紧紧护于其内,唯刻有“数风”二字的黑色石碑屹立于雪山之外。 而雪山中心,太初宗门,连带着宗门百里的山群,则尽数被一层泛着金光的结界包裹。 一寸结界可顶万斛珠宝,太初结界蔓延几百里,十里就要放一块灵源,百里就要设置一座灵台,只要头一遭来太初宗的修士,望着那壮观奢靡的结界,皆久久不能回神。 太初的护山大阵,由璇霄仙尊和其精通符阵的二弟子亲自布下。 此刻,太初宗某个山腰。 没有用灵力御寒,一人拾阶而上,走过数百台阶,神色不变,呼吸未乱。 他长相俊朗,如清水皎月,脊背挺直,腰间别一把长剑,如松如柏。 一条路总有尽头,登到最后一阶,只见视线豁然开朗,如天光乍现。 万数群山层层叠叠,群山之间,无数条白玉连廊在风雪中若隐若现,若有炼器师来到这里,不难发现,这些白玉连廊其实每一个都是一座法器。 数风洲,长风不可数,故而起潮;潮推千万里,故而得岩;岩堆万万丈,故而为山。山绵一寸,人间故得之。 山是数风洲的根基。 可惜,如今最好的那块根基成了一座废墟。 那是群山正中的位置。 旁侧是璇霄仙尊的行宫,周围环绕着几个直系弟子的居所,得天独厚的位置使那座山的灵力异常丰沛,就连草木都易修炼化形。 春浮寒此刻就站在废墟中。 一个月前,天雷将这里的一切都劈成了渣,春浮寒赶到之时,微鹤知已经独自在废墟里静立许久。 男人站在阴影里,黑衣让人难以察觉。他双手手心鲜血淋漓,头顶的护山大阵正在缓慢自我修复。 春浮寒远远看着,许久,才走到男人身后。他跪了下来,洁净的衣摆被地上黑灰色的粉末染脏:“师尊。” 手心的伤痕迅速愈合,废墟中心的微鹤知手指微动,空中瞬间出现几万个轮转的金色阵圈。 这些符阵的样式一模一样,分布的位置却没什么规律。几万个符阵带来的灵力威压引得天空中又一次积蓄起黑云,轰隆隆的雷声在遥远的天际呼喊,只是再没有力气落下天雷。 雷声阵阵,天道之下,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春浮寒浑身如同冻结般冷硬。 局面至此,已无力回天,亦没有回头路可走。 春浮寒叩首,他的额头抵着焦黑的地面,冰凉一片。 这一天来得并不突然,春浮寒反而有一种早该如此之感。 毕竟十年前,微鹤知曾亲眼看着那个他教养长大的小弟子、整个太初宗就那么一个的斛溪云,在他眼前一步之遥处,灰飞烟灭。 …… 谢怀瑜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轻软的东西上。 预想坠地的疼痛没有发生,就像被人抛进一个空间,走到一半又被拽了出来。谢怀瑜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杂乱的枯草垛。 这是哪里? “终于醒了?” 熟悉的对白,熟悉的话和人。只是早上的场景被完全颠倒过来,此刻,叫人的变成了斛玉,昏睡苏醒的成了谢怀瑜。 感觉头痛欲裂,谢怀瑜挠挠脑袋:“我们这是在哪里?” 斛玉没回答,而是忽然对他说:“别乱动手动脚。” 哪里乱动了,谢怀瑜皱眉,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眉毛可皱。同样,也没有手可以挠脑袋。 “……” 谢怀瑜惊。 ……谢怀瑜大惊。 谢怀瑜惊叫:“啊啊啊这这这——” 草面柔软,斛玉蹲在地上,用翅膀挠了挠头顶正在尖叫的鸡冠——尖叫的谢怀瑜。待对方停止尖叫,斛玉才放下翅膀,重新窝成毛茸茸的一团。 他懒声:“适应了?” 谢怀瑜颤抖:“你是指什么?” 斛玉:“当然是我变成鸡而你变成我的鸡冠这件……” 谢怀瑜再次发出尖叫。 鸡飞狗跳一刻钟,终于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谢怀瑜不折腾了,他气若游丝,再次发问:“所以我们这是在哪里?” 斛玉打了个哈欠:“幻境。” 斛玉:“那白玉演武台,是个法器。” 从白玉台如水草生长时起,斛玉就意识到了这件事。但察觉到有蹊跷,是在一开始落入其中的那段时间。 修真界没有任何一种符阵可以将万人转瞬传送。 二师姐曾经做过一次假设。 彼时太初简陋的灵台上,手画着符阵,嘴里叼着朱砂盒子,二师姐说的话含糊不清,但所幸斛玉听得认真,所以没错过: “传送阵运行的根基是灵力和空间符文,灵力将两道相同的空间符文连接,再借用一道灵力将东西从连接处推过去,就完成了传送。 运的东西越多,符文就要画得愈大,灵力损耗相应会成倍增长。” 二师姐伸出一根手指,在斛玉面前晃晃:“传送一个人需要的灵力,就足够一名修士御剑飞行一年。传送一万人,那全天下灵力榨干了也不够。” 所以,斛玉道:“下坠也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将人分开,分别送入幻境。” 谢怀瑜恍然大悟:“哦——所以当时你让我抓紧,是这个意思。” 可他们怎么会变成,变成……一只鸡…… 斛玉没说话,他有些沉默,谢怀瑜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一道大力猛地揪住了他。 “!?” 一个属于成年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仙长,你看看这只怎么样?又肥又有精神,我儿子最爱吃这种……” 谢怀瑜感觉头皮都被揪紧了,却没办法挣脱。幻境都是基于世间真实发生过的事,或许有些不同,但都不是虚空构造,所以无法更改或者影响幻境中固定的某些东西,比如此时,这只鸡需要挣扎,若是斛玉,动都懒得动一下,但在幻境的人看来,鸡就是在手下尖叫的。 “可以,就这只。” 清清冷冷的声音,还挺好听的,谢怀瑜想和斛玉感慨,却突然感觉身体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莫名僵住了。 不是鸡或是谢怀瑜僵住了——是斛玉僵住了。 谢怀瑜愣怔:“你怎么……” “好嘞,仙长稍等。”拎着鸡的男人喜气洋洋地将鸡装进笼子,用草绳稍一捆,一绕,整只鸡就如同一个五花大绑的粽子般,被打包成了一份可以随时拎走的食材。 “您的鸡,拿好。” 入目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绳子带来的视角,谢怀瑜作为鸡冠,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手心的茧。 茧的位置眼熟,作为炼器大宗弟子,谢怀瑜很清楚握剑哪里最容易磨损手掌。 这人是个剑修。 笼子被人提在手里,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截衣摆,摇摇晃晃,看一会儿就变得晕头转向。谢怀瑜嘀嘀咕咕:“这人好奇怪,修仙之人还要买凡间吃食,不怕灵气污浊,影响修为吗?” 斛玉突然道:“不是他吃。” 谢怀瑜眨眨眼:“啊……嗯?” 斛玉抬头,视线怎么也到不了这人腰部以上的位置。熟悉的衣纹在眼前晃来晃去,有一瞬,这只彩羽公鸡圆圆的眼睛里闪过说不清的情绪。再垂下脑袋,斛玉对谢怀瑜淡淡道:“他买回去给年纪小的孩子补身体的。” 如果刚才还不够肯定,那么现在再看不出来谢怀瑜就是傻子。 这里好像是……斛玉的幻境。 意识到这件事那刻,谢怀瑜立马自觉闭上了嘴。幻境大多比较私密,或是修者最珍贵的回忆,或是修者不愿回忆的噩梦。总之在修真界,擅自进入他人的私人幻境,不合乎礼仪,进去了也最好闭上眼。 这方面谢怀瑜是个相当传统的人,他准备接下来的时间,除非必要,都做一只安静的鸡冠。 斛玉倒是觉得没所谓:“这么小心做什么,”他从来不太注意这些礼节,而是道:“现在主要是想办法破除幻境,拜天游给修士扔到各自幻境,无非是考验心性。” “知道为什么要你抓紧我吗,”斛玉道,“这幻境针对的是我,你在这里不受影响。我需要你做我的眼睛,去看一些我注意不到的异常,破除幻境。” 没想到自己的作用这么大,谢怀瑜一愣,又欢欢喜喜支棱了起来,但有一点,谢怀瑜问:“你还有注意不到的异常吗?” 方才的阵眼和演武台,斛玉都是很快注意到异常所在。即使这里是迷惑人的幻境,但大多是发生过的场景,再经历一次,该能注意到很多不同之处才对。 斛玉动了动翅膀,淡淡道:“有啊,我又不是神。” 他的声音懒懒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谢怀瑜直觉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但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斛玉不想说,他不会追问。就像他也有隐瞒斛玉的某些事。 早春雾气弥漫,有些潮湿。男人提着那只和他气质一点都不搭的肥鸡稳步走着,前方是连绵不绝的群山,被云雾缠绕,一眼望去,颇有点山海交错的模糊朦胧。 斛玉看着这番景象出神,谢怀瑜尽职尽责观察着一路的见闻。 山腰有个小村落。简陋的竹栅栏,朴素的竹屋,不大的小院落,还有一棵光秃秃看不出品种的大树。看上去和山下凡人村落没什么区别,让人难以想象,这竟是修仙之人的居所。 绕过几座房屋,剑修推开其中一座院落的竹门。 鸡被挂在竹栅栏上。 被迫挂在栅栏边缘摇摇欲坠,正前方树下,打坐的清瘦背影吸引了努力维持平衡的谢怀瑜注意。 谢怀瑜踟蹰:“这是……” 沉默一路的斛玉没什么感情地嗯了声,肯定了他的答案:“是我。” 树下,衣袍不太合身,随风勾勒出脊背的骨骼。此时少年正坐在蒲团上打坐,腰背挺直,没有丝毫懈怠,按照法门吐息。 乌黑的长发并未束起,而是自然散落在身上,看起来不像修士,更像是山野里刚修炼成人的小妖。 听到身后的声响,少年睁眼,缓缓转头,琉璃般清透的眸子倒映着院门处男人的面容。 “……你回来了。” 复健困难,暂定中午之前更,没看见我大概率就是卡文了…[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