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顶级枪手》 第1章 第 1 章 林予扶着洗手台,忍着脑内的胀痛与喉咙处剧烈的灼烧感,挣扎着站起身。 待脑中混乱的涡流逐渐平息,林予注意到周围的场景已经改变。 同此前预览的酒店装潢风格一致,洗手间也尽是些复古而优雅的陈设。毫无疑问,他已被传送至本周的棋盘:《巴布斯大酒店》。 林予很快注意到了鼻梁与两耳的异物感,他双手握住镜腿摘下眼镜,搁置在大理石洗手台上,随后打开水龙头打湿双手,捋顺了散乱的刘海。 待意识略微清醒,他两手撑着台面将鼻尖几乎贴近镜面,才终于清楚地看清了镜中的陌生人像。 这是一张十足的路人脸,微微有些自然卷的黑色短发,勉强算得上清秀的面庞,清澈中带着一丝愚蠢的眼神,搭配上一件土得掉渣的连帽卫衣和深色工装裤,平凡到可以随时淹没在大街小巷的人流中。更不必说还有那样一幅粗框眼镜和未经打理的杂乱刘海。 普通、不起眼,有时会成为很好的保护衣。 整体而言,这具身体还算差强人意,唯独一点实在叫人糟心。 林予眯起眼睛环视四周,除极近的物体外,全由模糊的色块构成。 高度近视。 林予抬头看了眼装在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灯光炸成了一片炫光,黏黏糊糊贴在一起。 还有散光。 这样一双眼睛,不佩戴眼镜就几乎无法行动。 若是日常活动,自不算什么大事。可在棋盘上,哪有什么悠闲日子? 林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戴上了性命攸关的眼镜,暗自祈祷这个棋盘上不要发生激烈的打斗或追逐战。 今日早晨,林予每周一次的专属枪手任务如约而至。 所谓枪手,即接管雇主的身体,替他完成这局游戏。 以往的枪手任务都会提供雇主的相关信息以保证同步率,可这次林予却连雇主的名字都不知道。 除获取胜利外,保持一定的同步率也是枪手的必备要求。 就像大学生没法替小学生进行期末考试,在无限游戏世界当枪手,也要保证与号主本人一定的相似度。简而言之就是不要OOC,所作所为要符合当前角色。 林予翻遍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口袋,竟完全找不到能够知晓雇主身份的物品。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右腕上的智能手环。林予尝试了各种方法,不但无法开机,而且不能从手腕上取下。 奇怪的初始地点、缺失的雇主信息、坏掉的智能手环。 林予不禁怀疑自己是半路接管这局游戏的。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希望同步率能撑住。”林予极小声地咒骂着系统,离开了洗手间。 事到如今,只能尽可能不出头、少做事,努力苟到最后一天了。 这是专业枪手林予在分析当前状况后,做出的判断。 离开洗手间后,林予根据墙壁上的指引,顺利找到了酒店大堂。 此时,已到了不少玩家,四散在各处闲聊着,手上均带着和林予同款的智能手环。 “看来是‘官方’道具呢。”林予感叹道,从手环中找出雇主身份信息的可能性又少了几分。 林予向落地窗外望去,一片白雪皑皑。 酒店大堂内的暖气倒是开得很足,林予已微微有些发汗。 门口摆放着两台闸机,一进一出。 林予观察到可以用手环在那打卡获取积分,不过他的手环依然处于停摆状态,无能为力。 “跑哪儿去了,让我好找。”一个长刘海的小个子男生不知何时来到了林予身后,自然地将一条胳膊顺势搭在了林予的肩上。 林予条件反射般甩开了男生的胳膊,并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小子什么意思”男生强忍住怨气将骂人的话憋了回去,凑到林予耳边小声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闻言林予更加确信,自己是半路接管这局游戏的。 Debuff已经叠满,林予决定铤而走险,试探性地说道:“其实,我失忆了。你是谁?” “哈?”男生一时没理解林予话的意思,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林予正试图辨别男生厚重刘海下的神情,却冷不防被突如其来的警告声惊住。 “警告!检测到当前同步率过低,即将中止枪手任务,请谨言慎行!”冰冷的电子女声一遍遍环绕在酒店大堂。 林予飞速打量身边其他玩家的神色,只见其他人神色如常,没有停下交谈。只有眼前的男生正以混杂着疑惑与怒火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林予如释重负,不出意外,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个警告声,毕竟是他“专属枪手任务”的提示。 他抬起手,以一种欣喜而又不可置信地表情看着智能手环的屏幕,刚才的电子音正是从其中传来,刚才的语音播报信息同时也以文字闪信的形式出现在了屏幕上。 手环开机了! “叮、叮、叮。” 在开机的一瞬间,手环瞬间弹出了好几封未读邮件。 林予当下没有时间一一阅读,比起开机的惊喜,来自系统警告的惊吓要更甚几分。 林予努力掩藏住一瞬而过的惊恐与喜悦,将目光重新移到男生脸上。 “瞅我干嘛。这个手环屏幕上的内容只有自己才能看见,我还能偷看你的小秘密不成?” 林予微笑着搭上了男生的肩,凑近用气音小声说道:“开玩笑的。事情都办妥了,咱们等着看好戏吧。” 看着林予讳莫如深的笑容,长刘海的男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咧起嘴角一拳轻锤向林予的胸口:“你大爷的,吓死我了。下次别开这种傻*玩笑了。还有,记住了,我永远是你爸爸止涵。” “子……止涵。”林予暗自记下这个名字和那个“未尽之事”。不过比起这些,手环上的信息要更为重要。 打发走止涵后,林予在空着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立刻查看起手环。 手环的锁屏墙纸是一张写着“人类”的白底黑字图片,意义不明。 林予迅速找到邮箱功能,点开了此前的未读邮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标准的证件照。 林予不禁心中一紧。 毫无疑问,这正是方才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 林予左手滑动着屏幕,快速浏览了这几封邮件的内容——全是雇主的个人信息。 “榆期。” 林予小声念了一遍雇主的名字,隐隐觉得与一种不太妙的东西谐音。 这几份邮件不仅记载了雇主榆期的出生日期、籍贯、就读的大学等基础信息,还事无巨细地列出了各类喜恶。 “左撇子,轻微强迫症与洁癖。” “粽子和豆腐脑都喜欢甜的,不吃辣,擅长画卡通小人。” “较为内向,理想主义,激动时容易控制不住自己。” “非常欣赏正直善良的人。” …… 这是一份过分详细的个人资料。 详细到让林予不禁怀疑它究竟是一份完美的见面礼,还是将人导向歧途的陷阱。 它是一份完美的剧本,只需全盘接受,照其演绎,便可完美复现出榆期。 难道雇主料事如神,算准了系统会在信息交接一事上出现严重披露,因此提前准备好定时邮件,为枪手备好了可供参考的资料? “嘀,首次打卡成功,积分 20。”来自门口的声音再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同其他人一样,林予也忍不住朝门口看去——出现在打卡处的,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感觉是个高手?”止涵拿着一听插着吸管的可乐,坐上了林予旁边空着的沙发。 高手?确实是高手,只可惜和自己八字不合。 林予忿忿地想着。 “不出所料,如约而至。”林予双手合拢抵住额头,用拇指抵住太阳穴,低下头深深呼了一口气,“真是孽缘。” 身着黑色长款风衣的男子打过卡后,摘下黑白条纹的围巾与帽子,露出利落的黑色短发。他轻轻抖落残留的雪,几缕湿润的发丝不驯地贴在鬓角,仍挂着细微的水珠。因寒冷而微微发红的脸更衬出眉眼的冷冽与倨傲。 无论从何种角度看,都是一位帅哥。 可这样一张脸却让林予烦躁不堪。 在以冷峭而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后,男子立刻挂上阳光灿烂的笑容,向林予所在的方向问道:“我来迟了?”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止涵顺口接了话。 “铛——铛——铛——” 酒店大堂的巨大电子屏传出老式落地钟的整点报时声,浑厚而悠长。 “八点咯,还没打上卡的玩家要淘汰啦~”止涵一边开心地哼着小曲,一边有节奏地拍打着林予的背。 林予此时正低头陷入痛苦的回忆,没有理睬止涵冒犯的举动。 “嘟嘟嘟~嘟~嘟嘟~~~”玩家们的手环不约而同响起了上扬的轻快短促的小号乐声。 “时间已至,恭喜在场的各位玩家完成第一场试炼!欢迎诸位莅临【棋盘:巴布斯大酒店。】” 身着剪裁完美的复古管家服的中年男人以洪亮的声音高亢宣言,随后向在场的玩家深深鞠了一躬。 林予将目光投向声音的发出者——这座酒店的主人。 那是一位留着卷曲八字胡的男人,岁月虽在他的发须留下风霜,笔挺的身姿却依旧展现出从容与优雅。 “我是本棋盘的智能GM:巴布斯,将以【中立】阵营指引诸位进行游戏。 “下面为大家宣布本局游戏的规则。 “第一,若干数量的雪怪混入了人类玩家当中,需要在第7天前将所有雪怪公投出去。各自的身份已以智能手环的锁屏墙纸形式告知大家,相信在刚进入棋盘时诸位就已知晓。 “第二,【人类】与【雪怪】不可伤害同类和所有【中立】;【中立】不可伤害任何角色。违规将直接死亡出局。” “提问!怎么个死法?” “一般是利用诸位手环里的微型炸弹。” “啊啊啊!”一位原本还无聊地在手环上玩切水果的玩家霎时没了兴致。 玩家们面面相觑,纷纷试图摘下手环。 “除了修理室里的特殊设备,手环是无法被取下和损坏的。而且这也并非我们处刑违规者的唯一途径。”巴布斯微微一笑,继续宣布起规则。 “第三,酒店内配备打卡机、修理室、验血室等多项公共道具辅助玩家进行游戏与获取积分。 “第四,雪怪们彼此知道自己的身份且每日最多杀死一名人类。 诸位每日拥有一次公投的机会,票数最高者将失去手环,供其他玩家随意处置,即使杀死也不会违反规则二。 “剩余规则,将随游戏进度逐步解锁,请诸位自行探索。” “这GM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 “不知道。反正三星棋盘也不会死人,出去就能复活,也就亏点积分罢了,随便玩吧。”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局换皮狼人杀,无非是更改了少许专有名词、调整了一些细节。区区三星PVE棋盘,凭诸位的能力一定能迅速理解规则并享受其中。”听见玩家们的窃窃私语,巴布斯适时补充道。 “最后是一则温馨提示。在场的诸位都是老手了,自然知道在下这位GM是绝对不会撒谎的。因此,适时地向在下提问也是一种破局的方法。当然,考虑到游戏性,在下并不会知无不言。” “嘿,人工智障!给我必胜的秘笈!” 面对玩家挑衅的侮辱,巴布斯的脸上却无丝毫愠色,平静而娴熟地继续为玩家们介绍起各项公共道具的使用规则。 巴布斯细致而全面的讲解在林予耳中显得繁复而无聊,自进入棋盘时他便觉得脑袋有些胀痛,如今听了这催眠曲一般的声音,更是昏昏欲睡。 好在他记住了关键的部分。 打卡机。置于酒店门口,每日早晚八点可以打卡,打卡后获得少量积分。 验血室。替代了传统游戏中预言家的位置,每日可检测一位玩家的身份。 修理室。如之前巴布斯所说,主要用来在公投后取下被票出者的手环。 在听完介绍后,玩家们按照巴布斯的指引围着一张巨大的圆桌做成了一圈,开始了自我介绍。 “希望诸位珍惜这次机会,推诚不饰地介绍自己。要知道,或许很快就有玩家要缺席今后的会议了。”巴布斯叹了口气,似乎玩家们即将遭遇的不幸都同自己无关。 “那么就从这位先生开始吧。”巴布斯站在林予身侧,微微鞠躬,温柔地凝视着林予,“请阁下如实介绍自己。” 现在,是检验那几封信件真实度的时候了。 林予在心中暗自为自己打气,站起身开始了自我介绍。 欢迎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多亏了那几封神秘邮件,林予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替自己胡乱编造身份,他忐忑地遵照邮件内的信息,顺利以榆期的身份完成了自我介绍。 在自我介绍结束后,林予查看了同步率的变化折线图:平稳地上升了一些——那几封邮件在林予心中的可信度已达到了七成。 在林予自我介绍的过程中,一位女生悄悄拜托林予旁边的人和自己换了位置。 林予的记忆力不错,记下区区14名玩家的姓名、样貌与基础信息并不困难。何况在这14人当中,还有两位熟人。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也记录一下吧。”刚才换位置的的女生猛不丁递过一个小笔记本和一只钢笔。 林予侧过头迅速观察起女生的样貌,齐刘海、精致的编发自然地垂落在肩膀前,漂亮的一双小鹿眼正温柔而炽烈地看向自己。 司悠悠。 林予很快从记忆的角落处寻见了女生的名字。他曾在另一个棋盘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以一只奶牛猫的身份。 因此,司悠悠自然不会察觉到眼前的男生和之前遇到的奶牛猫拥有着相同的灵魂。 “谢谢。”林予顺势收下,微微一笑表达感谢。 记忆,有时是最不可信的东西。林予早在其他棋盘上吃过这方面的苦头,因此十分赞同司悠悠的话。 “有用就好啦。”司悠悠见林予如此轻易地接受了自己的礼物,犹豫着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林予打开小笔记本,以一张纸为界限,在每一页简单记下玩家们的信息。 想到资料提到到“擅长画卡通小人”,林予决定尝试一下肌肉记忆是否存在,便在玩家们的信息旁边创作起各自的“肖像画”。 “确实挺擅长。”林予对自己的大作十分满意。 创作肖像画,一方面是为了印证肌肉记忆,另一方面是为了转移注意不去想那个叫人窝火的棋盘。 他对那个棋盘记忆颇深。 一方面是因为雇主是一只猫,自那之后林予无论接到了什么奇怪雇主的抢手任务,都会以最平和的心态,积极并且成功地完成每一次“枪手”任务——当前的这个普通男大自然不在话下。 另一方面,则是遇到了一位特殊的玩家,尽管他大部分时间都承担了林予的人形自走猫爬架的责任,可林予却对他没有一丝好感。更糟糕的是,自那之后林予几乎能在每一个棋盘上都看见他的身影。 “各位好,我是谌(chén)夏。”此前最后到达的男子站起身,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以清朗而有力的声音开始了他的发言,“我的信条同巴布斯先生一致——诚信。” “阴魂不散。”林予小声碎碎念道,手中的钢笔则在本子上飞速飘舞着。 “你这画得什么呀,凶神恶煞的,好难看!”旁边的司悠悠凑近笔记本,捂着嘴偷偷笑道。 “正对面那个,正在发表领袖和平宣言的圣父大人。”林予用大拇指抵住中缝,轻轻一用力将笔记本收了起来,指向坐在对面的谌夏。 “大义凛然地讲漂亮话,做的事可未必如此光明磊落。”林予用本子挡住嘴,小声说道:“衣着也很奇怪,看着像上世纪科幻电影里跑出来的角色。” 林予随即又给谌夏的小人添上了一对恶魔角。 司悠悠轻轻拉动了一下林予卫衣上的抽绳说道:“你这种衣品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的。” 尽管很想反驳此时的穿着是雇主的审美,但考虑到同步率检测机制,他只是沉默着继续自己的艺术创作。 同时,司悠悠过分亲昵的举动也让林予感到了一丝违和,林予记得在之前的棋盘中,她并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相反十分内向拘谨。 一个内向的人是不会对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如此热情的。 除非,她与这具身体的主人——真正的榆期,十分熟悉。 此前一个大脑少根筋的止涵就害得自己同步率暴跌,这个心细如发的司悠悠又能察觉出多少异常呢? 想到这里,林予不禁冒出了丝丝冷汗。 “希望我们人类之间能坦诚相待,以人类阵营的胜利为首要目的,不要过分贪心支线任务的奖励,让雪怪有分裂我们的机会。”坐在正对面的谌夏还在进行着更像是演讲的自我介绍,同时以余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听到谌夏的一番话,林予感到更加难受,低头捂着嘴,紧皱着眉头,面露难色。 “有哪里不舒服吗。”一旁的司悠悠关切地问道。 “我想吐,他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话来的。” “警告!检测到当前同步率过低,即将中止枪手任务,请谨言慎行!” 本就高度紧张的林予被吓得倏地站起身,十多双眼睛一齐看向了他,刚刚正在激情演说的谌夏也停了下来,凝视着林予。 林予飞速转动脑子,想到了邮件中的信息:“激动时容易控制不住自己”、“非常欣赏正直善良的人。” “说得好!”林予以高昂的语气发出赞叹,同时大力地鼓起掌来,“谌夏兄弟说得太好了!让我们人类阵营的同伴们开诚布公、推心置腹、肝胆相照,一起走向胜利吧!” 发表完正义宣言,林予立刻尴尬地坐下,现在他同样厌恶起了为保持同步率而说这些违心话的自己。 “你好像有些言不由衷呢。”司悠悠尴尬地笑着看向林予。 “我也是有难言之隐的。”林予无奈地说道。 待到所有人都介绍完毕,巴布斯带领玩家们参观起整个大酒店,同时以叫人行眠立盹的语调介绍起酒店的历史。 林予对此完全提不起劲,只大致记住了各功能室的位置。 谌夏则在此期间,接下了巴布斯0积分奖励的任务委托,只身离开酒店。 待到中午,巴布斯领着一群侍者,为玩家们献上了丰盛的大餐。 林予记得,无论是粽子还是豆花,榆期都是“甜党”,想来应该是一位喜好甜食的人吧。 为满足同步率的要求,他忍住喉咙里尚未完全退去的灼烧感,专门挑着甜口的美食享用, 吃过午饭后,林予感到了更加明显的困意。 “莫不是吃太多晕碳了?”林予扶着额头,努力打起精神。若就此睡去,恐怕要成为雪怪们的首刀开胃菜了。 然而再强的意志也无法扛过□□的重压,林予最终闭上了疲惫不堪的双眼。 待林予再次恢复意识,朦朦胧胧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被利爪撕得不成人形、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林予刚想开口惊叫,却发不出声音。他这才发现自己嘴上还贴着宽胶带,已被五花大绑。 他环顾四周,十几个玩家正密集地挤在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书房内。 “绑起来我能理解,但为什么要贴胶带?又不是绑架,这样也太可怜了?”司悠悠开口道。 “你可怜他,谁来可怜可怜对面那具尸体?上午还一起说过话呢,下午就没了,挺好一大叔。” “还是先听听榆期怎么说吧,他未必是凶手啊。”司悠悠想上前替林予撕下胶带,但很快被一个魁梧的男人拦住去路:“你怎么敢去撕胶带的?没看到这满地的白毛和尸体上的抓痕吗?” “雪怪呐,像狼人一样会变身的!” “你听谁说的?” “休闲区的旧报纸上写的啊!” “这种丰富游戏内容的都市传说你也信?” “怎么不可信了。” 玩家们七嘴八舌地激烈争辩着雪怪的真相。 对于目前的状况,林予也猜到了七八分。 自己绝对是因为某些原因被当成杀死眼前这个大叔的头号嫌疑人了。 由于手脚都被绑在了一起,林予无法起身,只能一边不断摆动身躯,一边呼哧呼哧地用鼻子喘着粗气,从嘴里发出沉闷压抑的呜呜叫:“唔唔!嗯嗯嗯……呜!” 还好,丢的不是自己的脸。希望雇主不要怪罪,毕竟是为了赢。 不知是太卖力地扑腾,还是心中萌生了太多的羞耻感,林予的睛明穴已微微有些湿润。 然而玩家们依旧在针对雪怪的真相进行激剧争吵,无人注意到林予。 “我在图书室的旧书里看见了,雪怪就是身披白色毛发、尖牙利爪的巨大怪物。” “都说了这种只是用来丰富游戏内容的传说故事,当不得真的!” “我觉得雪怪应该和人类没什么不同,只是一个阵营划分罢了。” “我听说雪怪会读取人类的记忆!” “雪怪还会变成人类的样子!” “你们都哪里看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无尽的争吵,无尽的口角。 林予甚至在某一瞬间期望他们立刻打起来,拼个你死我活,让自己躺赢这局无聊的游戏。 林予已停止了之前的扑腾与呼喊,禁不住又打起呵欠。然而嘴上正封着胶带,因此不得不将这气又咽了下去。 “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谌夏注意到了林予的异常。 林予立刻拼命点头。 刚被撕掉胶带,林予立刻大喊:“我要发言!第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被当做凶手了。” 众人嘈杂地声音顷刻停止了,他们统一望向林予,准备欣赏这位头号嫌疑犯做最后的挣扎。 “在吃过午饭后,除了谌夏所有人都睡了过去,中午的饭食恐怕被下了药。”一位玩家解释道。 “那为什么他不是第一嫌疑人?”林予丝毫不在意刚刚谌夏替自己撕掉胶带的恩情,当务之急是洗刷自己的嫌疑。 “我们当然最先怀疑他了,但是这家伙径直冲向了验血室,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是‘人类’。”另一位玩家补充道。 “人类就不能犯罪了吗?万一那边躺着的是雪怪的尸体呢?”林予立刻察觉到人类的身份并非免死金牌,指出一种可能被遗漏的情况。 “如果真是那样可再好不过了,但这不过是你的假设。我们认定你是凶手可是有确凿证据的。我们醒来后搜寻到这个房间时,门是从内反锁的。打开门后,房间内只有你和死者两人。唯一的房门钥匙一直由巴布斯先生保管,从未离身。” 很好,经典的密室杀人。 林予瞬间来了兴致。 在原计划中,林予倾向于扮演类似侦探的角色,在一番精彩的推理后带领众人找到真相。哪怕退而求其次,也要做一个看似随波逐流,实则在暗地里推波助澜者。 可如今却身份倒置,自己反成了凶手,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扇门未必是唯一的路径,难道没有尚未被发现的秘密通道吗!”林予立刻又提出一种新的可能。 “怎么成推理本了,棋盘简介里可没写啊!”一个玩家突然插嘴道。 “棋盘的类型并不完全固定,剧情的走向与诸位玩家采取的行动息息相关。”巴布斯回答了后者的问题,随后极为严肃地说道,“我可以在此承诺,这间房间绝对没有任何形式的秘密通道,这扇门就是唯一的出入口。” “你的话也未必可以尽信。”林予不屑地撇了撇嘴。 “亲爱的客人,如果你连我这位真诚的、友善的、中立的GM都不相信,那你还能相信谁呢?”巴布斯再次对林予展露出温和的微笑。 “你不会说假话,可你会隐瞒、误导,狡猾得很。我在这方面可吃过不少苦头。”林予微皱着眉头,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巴布斯。 巴布斯见状终于开了口:“唉,本想让你体面离场,看来是做不到了。其实,酒店所有的公共区域均配置了微型高清摄像头,去监控室一看便知。” 摄像头?! 突如其来的机械降神,彻底搅乱了林予的推理思路。 第3章 第 3 章 玩家们一路小跑赶到了监控室内。 被五花大绑的林予则由力气最大的谌夏一起扛了过去。 00:00,监控画面启动。 14:44,监控画面显示林予与死者一前一后进入了那个小书房后关上了门,密室就此形成。 16:16,众玩家找到巴布斯打开了门。 三个时间点的中间时段,均未有人进入过该房间。 “榆期先生,您意下如何?”巴布斯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眯起眼睛看着林予。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玩家们纷纷催促林予赶紧认罪。 在看到自己和死者一同进入房间的录像后,林予的心理防线被瞬间击溃。 他对这件事毫无印象。 记忆,果然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难道是那个迷倒所有人的药物使自己患上了顺行性遗忘症? 在争辩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困兽犹斗,未免输得太难看。 但他不甘心。 即使是诡辩,也要撑到最后一刻。 可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无懈可击。 最终,林予从录像左上方的白字时间处,找到了最后一根枯黄的救命稻草。 这个时间没有年份,只有月、日、时、分、秒。 “监控所录到的,未必是今年的事。”林予说出这句话时,连自己都有些憋不住笑。 “监控今日零点开始启用。虽无确切年份,但所录下的确确实实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这一点毋庸置疑,我愿意用人格担保。” “智能GM怎么会说谎呢!你不要再狡辩了!” 好不容易抓到的救命稻草就这样从指尖溜掉,林予的脑袋里正如有十个开水壶里的水同时沸腾,尖锐的鸣笛声让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 那一瞬间他似乎真的开始相信自己拥有邪恶的第二人格,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了罪行。 信息碎片混乱地在脑中肆意流转。 时间。 进入房间的时间。不对。 影像开始的时间。不对。 玩家到达棋盘的时间。 一个全新的思路在林予脑中展现:“巴布斯先生,你能保证所有的玩家都是在今天才来到棋盘上的吗。” 在一个明显的停顿后,巴布斯缓缓开口:“无可奉告。” “我反正是今天早上到的,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找到这里呢。” “我是七点半直接传送到了酒店大堂,运气真好。” “这和案件没有什么关系吧。你不要再虚张声势了。” 林予明显地感觉到,大多数玩家同巴布斯一样,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 其中莫非有什么玄机? “过分贪心支线任务的奖励……”不知怎地,林予想起了此前谌夏说过的话,喃喃自语道。 支线任务! 只要到了棋盘上,就不必仔细思考什么作案动机。 只要有任务布置下来,哪怕奖励并不十分丰厚,很多玩家也会像着魔一样拼命去完成每一个任务。 “如果有玩家提前到达棋盘,就可以在监控开始运行前进入房间。”林予继续说道。 “你是说有玩家从昨天以前就蹲守在这个地方,就为了嫁祸给你?费这么大劲作甚!” “支线任务。”林予简单脱出四个字,并未做出更进一步的解释。 然而玩家们却纷纷就此缄舌闭口。 林予更加确信,除自己以外的玩家似乎都接到了各自的支线任务,各自都有着不同的小算盘。 “你上面提到的这些,都是‘假说’,我们需要的则是‘证据’。”一位戴眼镜的女玩家略过林予的话,从另一方面质疑道。 “这些‘假说’是可以验证的。只需要一点点时间。”林予说道。 “且不说‘房间内没有密室’这本身是一个无法完成的证明。”女人冷笑一声,继续道,“况且,我们也没有时间一一验证你其他无聊的假说了。如果日后发现了什么证据证实了你的无辜,我们倒是可以在离开棋盘前,为你立一座丰碑纪念你的牺牲哦。” “赶紧开始投票!”女人以半命令式的口吻催促着所有玩家。 “请大家依照在下的指示,完成首日投票。”巴布斯介绍起投票的具体方式。 众人纷纷抬起手,依照指示完成了投票。 “明明有如此明显的矛盾,却不加以查证,就这样轻率地投票?”林予不可置信地看着众人。 “给我松绑!在被票出前,我也有权利投票。” 谌夏看着巴布斯,征求着某种同意。 “应允你的要求。”巴布斯微微颔首,示意谌夏可以继续接下去的行动。 谌夏立刻替林予松开了手脚的束缚。 在谌夏的搀扶下,林予勉强站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谢谢。”林予低声道,却并未将目光移至谌夏身上。 “投票本就是你的权利。”谌夏回答。 林予苦笑了一下,向谌夏问道:“你会投谁?” “案件发生时,我不在场。你们的集体昏迷,我毫不知情。你所提出的假说亦无法排除可能性,因此尽管我的选择不会改变投票的最终结果,我依然会选择弃权票。另外,有一点你说得很对:GM的话不可尽信。” 投票的结果很快推送到了玩家们的智能手环上,除了谌夏和司悠悠投了弃权票,剩下所有的人都将票投给了林予。 依照规定,林予首先要被押送至修理室,取下手环并将其彻底摧毁。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林予平静地说道。 “请说。”巴布斯温和地说道。 “在取下手环前,让我最后打一次卡。” “不行。”巴布斯无奈地摆了摆手。 “没见过这么抠搜的,死到临头了还在惦记这芝麻大点积分。”魁梧的男人破口大骂道。 “申请更换请求!”林予用更大的声音盖住了男人的咒骂。 “让我最后用这个手环……玩一局切水果吧!三分钟就好!” 众人皆投来一种不可置信的厌恶神情。 “你小子就不能走得体面点吗?” “放点狠话也好啊,比如:我一定会回来的!” “就为了玩这个?” “自从进入这个世界,我就再也没玩过手机之类的东西了,让我玩玩吧。”林予一边嘴上说着窝囊话,一边再次点开了那几封神秘邮件,以最快速度翻动着,如饕餮般尽可能多的吸入更多的信息——今后的同步率可全指望这一刻了! 三分钟时间转瞬即逝。 在谌夏的押送下,林予被迫将右手伸进了那个神秘仪器。 “咔嚓。”随着一阵声响,林予的手环由精密的仪器切割了下来。 取下手环的全过程几乎没有任何痛苦,只在林予的手腕处留下了一圈红色的冻伤。 失去手环,失去人权;失去人权,失去一切。 变成待宰的羔羊,变成待切的鱼肉。 现在,无论是雪怪还是人类,都拥有了随意夺取林予生命的权力。 “你们谁来动手?”林予一一扫过众人的脸,轻描淡写地说道,却无人愿意承接他的目光。 “刚刚不是都信誓旦旦他是凶手吗!怎么如今一个个却畏畏缩缩不敢接下抹杀雪怪这‘光荣’的职责!” 司悠悠哭喊着,眼泪已不住地落下,“你们是于心不忍吗!你们是害怕自己判断失误,误杀同类,被规则二就地处刑!” “还有一个办法。我们找一个房间,将他绑好,从外锁上门即可。至于一日三餐,我会负责送的,你们不必操心。”谌夏一边提议,一边不知何时找来了医药包,替林予的右手腕涂起冻伤药。 “多谢。”林予说道。 谌夏没有回答,握着林予的手以一种惊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环。 “怎么了?”林予有些不自在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我自己上药吧。” “没事,发了会儿呆。”谌夏回过神来,重新握住林予的手腕,继续上药。 此时的其他玩家正在激烈讨论谌夏刚才提出的建议。 “我才不要和杀人犯待在同一屋檐下!” “就是就是。” “还是用传统方式——流放吧。”一位玩家提议道。 “外面冰天雪地的,他要怎么活下去!”司悠悠立刻表示了反对。 “我也反对。并非替他惜命,这种危险的不定时炸弹,怎么能这样随意处置。”戴眼镜的女玩家说道。 “这样吧。”见众人对林予的处置方式争执不下,巴布斯缓缓开口道,“在离本酒店约一小时行程的山腰处,有一间小屋。虽简陋,却也足以抵御严寒。从外上锁也十分方便,是一个不错的流放之地。” 众人简单商议过后,认为这个措施既保险又不失人文关怀,纷纷赞同。 “负责押送你的人员已经定了,谌夏和司悠悠。” 巴布斯依旧用着以前淡然的语气告知了林予。 对于谌夏,林予毫不意外。此前的不少杂活累活都被推给了谌夏,谌夏似乎也乐于接受。 至于司悠悠,应该是想与真正的榆期道别吧,只可惜此时这副躯体里并没有装着她想要的灵魂。 “我一定会回来的。”林予笑着对巴布斯说道。 “期待您的再次光临。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没有手环的玩家一旦踏入大酒店就会被视作非法侵入,将受到惨绝人寰的武力攻击。” “感谢您的提醒。”林予依旧保持着微笑。 巴布斯替林予一行打开出口的大门,目送着他们离去。 三人一路无言,不到一小时便来到了手环地图所指示的地方。 “到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多保重。”司悠悠解开束缚着林予双手的绳子,替他取下蒙住双眼的眼罩和塞住双耳的耳塞。 “多谢了,难为你们两个一路把我这个‘杀人凶手’兼‘邪恶雪怪’护送到……”林予揉了揉眼睛,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左顾右盼打量起自己接下来的住所,努力遏制住上扬的嘴角,皱紧眉头继续说道,“这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屋。” “我相信凶手不是你啦,但这是大家多数表决的结果。”司悠悠为难地说道,“在这个小屋说不定更安全。” “也就司悠悠小姐你信任我啦,多谢。”林予送给司悠悠一个灿烂的笑容作为感谢,随后阴沉着脸看向后面搬东西的男人。 谌夏没有躲过林予炽烈的目光,义正辞严道:“我可是主张让你留在酒店的。” “你主张的是把我五花大绑关进小黑屋吧。”林予忿忿道。 “你形迹可疑是不争的事实,被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 谌夏一边说着一边将林予的随行物品妥帖地放在了门边的桌上,“当然,我并不认可他们草率的定罪。” “整个下午都不在酒店的人哪有资格说别人‘形迹可疑’?”林予立刻呛了回去。 “那台验血机,已替我的清白给出了毋庸置疑的答案。” “可惜被你抢了先,不然这台验血机同样能够还我清白。”林予装作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你觉得呢?” 谌夏不置可否,递给林予一个布制包裹:“这是你的定位手环,虽说已经被他们杂得粉碎,大概率无法修复,但我觉得还是应该把残骸交给你。” 说完谌夏便走向窗户,检查起来。 该不会是要钉死窗户防止我逃跑吧。 换作以前,他一定会这样想,因为他向来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谌夏的。 不过在酒店那群乌合之众的衬托下,谌夏越来越面目可亲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多保重。”司悠悠说完向小屋的门口走去,忽地又转头补充道,“你可不要动什么歪心思!老实呆着。” “遵命,司悠悠大人!”林予不知为何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或许也是肌肉记忆使然吧。 司悠悠闻言一怔,似乎被触动了某根心弦,结巴地唤谌夏离开:“走……走啦,谌夏你别在窗户那发呆了!” 谌夏应允了一声,随后二人相继出了小屋。 “门就不必锁了吧。”林予打趣道。 “那可不行!你是被流放到这里的,哪都别想去,老实待着。”司悠悠又重复了一遍。 “那窗户也封上吧。从窗户翻出去应该不在话下。”林予继续说道。 “你少说两句吧。”司悠悠一边低声道,一边朝着谌夏的方向瞥了一眼。 看见谌夏并没有对窗户一事有任何反应,司悠悠才继续道:“刚刚的话,我们就当没听见。” “我倒是更担心你,这样照顾我,会不会被连带怀疑?”林予故作关切地说道。 “他们肯让我来,还算信得过我。”司悠悠得意地微微翘起了下巴。 “其实,他们是觉得我能一人制服你们两个,才同意你来的。”谌夏不适时地补上了一刀。 司悠悠只是尴尬地笑笑,不再言语。 二人锁上门,向着酒店的方向回去了。 至此,林予终于压不住上扬的嘴角,躺在床上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