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alpha分化成omega后〔bl〕》 第1章 再见 昏暗狭长的巷子里,拳脚相加的声音和凄厉的嚎叫声格外清晰。偶尔有人从巷口经过,都只是低头匆匆离开,不敢多看一眼。 四十一区环境混乱复杂,治安极差,暴力和罪恶在这片黑暗的土地上滋生蔓延,几乎无处不在。 对于这样的事,大多人早已司空见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人想给自己找麻烦。 被揍的是个的男性beta,蹲在地上蜷缩着身体,被几个高大的alpha围着,落在他身上的拳脚一刻不停。 不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融在黑暗中,抱臂倚墙,姿态随意,看不清神情。 许久后,哀嚎声渐渐弱下去,变成痛苦的呻吟。 教训给够了,余宿西叫停:“好了,别打死了。” 他从阴影中走出,荧亮的月光照映在他白皙的面无表情的脸庞上,白瓷一般冰冷。 揍人的alpha们停下动作,侧身让出一条路,露出中间被揍的男人,他瘫倒在地上,满身脏污,像一滩烂泥。 “还有气呢小余哥。”方脸平头的大布嘿嘿笑,“你放心,兄弟们都知道方寸。” 余宿西没说话,越过他们走到男人面前蹲下,抓住男人的头发,迫使他仰头。 男人的脸颊青紫肿胀,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口水混着血水从嘴角裂开的嘴巴里流出来,已经不能说出求饶的话,只哀哀喘着气。 被揍得奄奄一息的男人被余宿西的动作弄清醒了些,迷离的视线一清晰,就对上余宿西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仿佛看到了一只嗜血的恶魔。 他惊恐不已,嗷嗷叫着扭动身体,像一条被放上砧板的鱼,扑腾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远离。 余宿西不满,手上用力,将男人的脑袋狠狠压在地板上,说话的表情语气都很温柔,说出的话却很残忍:“好了好了,还没服气吗?是要继续吗?” “不……不,不!”男人的身体在余宿西的威胁下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从肿成核桃的眼睛里流出,说话的声音里满是恐惧,“余哥!余哥,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此时此刻,男人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个窝囊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突然间发了一点小财,立马换了身行头摇身一变,趾高气昂地走进四十一区东区最大的□□里,点了几个漂亮的舞女,左拥右抱。 他沉浸在她们的甜言蜜语里,喝了许多酒,几乎是飘飘欲仙忘乎所以了。 酒精麻痹了男人的神经,当他看到面前弯着腰往茶几上放果盘的beta服务生时,色性大发,扑过去摸他。 beta是□□的工作人员,正经的服务生,自然是不肯,躲闪间惹恼了男人,男人大闹一场,最后被请了出去。 毕竟是□□的客人,再怎样也不能在□□里面揍,值班看场子的余宿西把男人放了,带着几个alpha跟了男人一路,把人堵在这条偏僻的巷子揍了一顿。 男人的求饶让余宿西勉强满意,他用手背轻轻拍着男人的脸,刻意放缓的声音落在男人的耳朵里简直是恶魔的低语了:“你要是再敢出现旭哥的地盘,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来。” “知道了!听到了!”男人拼命点头,凄惨的模样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笑,“再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了……” 余宿西松开手起身,冷漠地瞥一眼地上烂肉一般的男人,转身离开。大布最后再狠狠踹一脚男人,吆喝着边上的兄弟们,跟在余宿西身后。 没走几步就停下。 巷口处,汽笛声短促地响了两声,随后,昏暗的巷道被炽白的车灯照得光亮。 余宿西下意识偏头闭上眼睛,等适应了,才睁开眼睛看过去。 大布走到余宿西身边,不爽地骂了一句:“哪个龟儿,敢管我们的事!” 一个瘦高的身影从巷口蹿过来,远远的就喊小余,是阿本,他跑到余宿西身边,说:“余啊,旭哥说你可以下班了。” 他凑到余宿西耳边,欲言又止,瞟一眼停在巷口的车子,给他使眼色:“我只知道是袭家的人,旭哥说你最好跟他走。” 余宿西微微睁大眼睛,直觉告诉了他车里的人是谁,他眯起眼睛,攥紧拳头。 他试图忘记来到四十一前的一切,任何可能唤醒他记忆的人或事物,他都厌恶至极。 阿本说完,转身招呼大布和其余的几个alpha:“走了走了,喝酒去。” 大布有些迟疑,阿本伸长胳膊把大布揽住,说:“旭哥说的,我们先走。” 又低头悄声说道:“这事管不了,也不能管。” 确实管不了。 联邦四大家族之一的袭家,声名显赫的大家族,袭家掌权的人翻翻手掌,整个联邦就要变天。 四十一区再鱼龙混杂,多的是一些不入流的帮派团体,里面几条大的地头蛇,背后也都有类似袭家的大家族在支持。 阿本其实很好奇这事,余宿西明明是四十一区的人,怎么会跟这样的权贵扯上关系呢,但他连多看车里的人一眼都不敢。 哪怕车里的人极年轻,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年纪。 顶级的alpha,就是不释放信息素,周身的气派和散发的强大威压,都能让人心生敬畏,甚至是恐惧。 阿本走到已经下了悬浮车的袭璋青面前,微微躬下身体,很是恭敬地说:“袭少爷,那位就是您要找的人了。” 袭璋青的视线很快地扫过他,又落在不远处的余宿西身上,眼中暗光流转:“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阿本摇头,很有眼力劲地说,“我们先走了。” 袭璋青淡淡地嗯一声。 余宿西的目光追随着阿本几人,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望向袭璋青。 他背着车灯,像一道轮廓模糊的剪影,看不清面容,高大的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黑影,延伸到余宿西脚边。 两人遥遥相对。 很安静。余宿双目放空,思绪漫无边际地飘浮,听到身后不远处的男人疼痛难忍地哼气,蠕动着爬起来,慢慢走远。 有那么一刻,余宿西想转身跑。他对这一处非常熟,跑得又快,他有把握摆脱。 他不愿意和过去再有联系,在逃跑的想法越来越强,他将要付诸实践时,袭璋青抬脚,朝他走来。 袭璋青想过许多次和余宿西重逢时的场景,与现在完全不同。 不该是这样。袭璋青想,他应该笑着,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 也可以委屈,可以生气,可以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陪在他身边。 但是什么都没有,余宿西看向他的眼神平静冷淡,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姜老夫人要见你。”袭璋青说,掀了掀眼皮,掩去眼底的阴翳。 余宿西不说话,抬脚要离开。 “姜老夫人病了,她想见你。” 这句话将余宿西定在原地,不能迈出一步。 这些年不是没人到余宿西面前,请他回到姜家,他总是能狠心拒绝,但这次不一样。他其实也是想见姜奶奶的,那个身体不太好、很慈祥和善的老太太。 袭璋青抓住余宿西的胳膊,用了些力气,把他拽到身前。 他比余宿西高半个脑袋,余宿西低头,他就看不到余宿西的脸,他想看,于是抬手挑起余宿西的下巴。 余宿西皱眉不悦。 他长了一张漂亮得让人惊艳的脸,眼睛很大,琥珀色的琉璃般的眼瞳,眼尾向上挑,刻意冷脸时,嘴角向下抿出一个不悦的弧度,凶劲儿是很大的。 但袭璋青一点也不怕,他端详起面前人的脸。 样貌没有大变,跟小时候很像,只是瘦了许多,两颊的软肉没有了,这会儿眉毛压着大大的眼睛,像一只正在生气的小猫。 性格变了许多,小时候爱笑,见谁都乐呵呵的,天然一副笑脸,没有一丝阴霾,现在却是一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模样。 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就是生人吗? 袭璋青难得有些愣怔。 明明是他先接近自己,强硬地挤进自己的心,最后却一声不吭毫无预兆地从自己世界里脱离。 从一见面就被排斥被拒绝,余宿西的冷漠如同锋利的冰刃,在袭璋青的心脏刺开一道口子,无法言说的苦闷从口子钻出,在身体肆虐。 各种情绪侵蚀着袭璋青的心,堆积聚拢,酝酿成一场风暴,甚至连他的信息素都变得焦躁。 两人靠得很近,余宿西不可避免地闻到了袭璋青的信息素,是很冷的气息,像冬日吹过松林的寒风,比记忆深处的味道冷了许多。 余宿西是alpha,却无法感知信息素的内容。 信息素表达的情绪,或是对人施加的威压,他都感受不到。同时腺体萎缩,无法产生信息素,无法用信息素表达情绪、实施信息素压制,像beta,是很劣等的alpha。 所以他对袭璋青的信息素的变化毫无感觉,对他心中翻涌的情绪一无所知,他静静地看着袭璋青,纯净明亮的眼瞳里是近乎纯洁的无辜。 余宿西离开姜家后在四十一区生活的八年里,袭璋青找人拍了一些照片,尽管只能窥探到余宿西生活的一个小角,但能看出是很糟糕的经历。 袭璋青想,余宿西的改变和冷漠是情有可原的。 于是袭璋青胸腔里的怨气散去,他宽容地原谅了余宿西,并为自己缺席了他人生中重要的七年而道歉:“对不起。” 袭璋青说完,观察余宿西的神色,他知道余宿西没怪他,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他还是说:“原谅我,好吗?” 别对我这么冷漠。 余宿西垂下眼睛不说话,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袭璋青注视着他的眼瞳越来越幽深。 漫长的十几秒钟过去后,终于,袭璋青听到余宿西轻叹一声:“走吧。” 第2章 姜家 车门关上,余宿西怔怔地端坐着。 悬浮车驶离,无声无息,在黑暗中优雅平稳地行驶。 他们坐的是袭家的车,很低调的型号,车头袭家的金色星芒标没有了,只内饰有不明显的标志。 前后两辆安保车是姜家的,车尾的标志很明显。 联邦四大家族之一的袭家,是真正意义上的顶级世家。自联邦成立起始就成立的议事委员会,是袭家同顾、裴、月三家一起组织成立的,由各自家族的掌权人轮流担任委员长,四个家族一起,掌控着整个联邦。 姜家有些产业,差袭家却差了一大截,只是一个二流末尾的家族。当初姜家千方百计打探到袭璋青在的小学,费尽心思把余宿西送去同他一个小学,就是希望两人可以认识。 不过他们没抱太大期望,没想到两人真成了朋友,于是两家勉强有了一点交情。 但现在的姜家却同袭家关系匪浅。 随着alpha和omega信息素等级的提升,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匹配度却逐年下降,年初联邦公布的ao平均信息素匹配度只有43%。 而袭家大少爷袭璋青同姜家大少爷姜悯南的匹配度高达82%。 高信息素匹配度意味着相互间极强的吸引力,同样意味着优秀的高等级的后代。 一年前,袭家同姜家高调定亲,俊a靓o加世家豪门的搭配让两人在网络上爆火。 那一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他们,余宿西只瞟了一眼路人手机上的两人的照片,就移开视线不肯再看。 可以闭上眼睛不看,却不能闭上耳朵不听,“般配”“合适”等字眼落在余宿西耳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余宿西偏头看向窗外,景物快速略过车窗,他听到袭璋青在翻找些什么,很快又听到袭璋青同自己说话:“手给我。” 余宿西装没听到,打定主意这一路都不搭理他,但袭璋青很坚持,甚至有要上手的动作。 余宿西躲开他的手。 握空了的袭璋青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再抬眼时,却是很温和无害的模样了,他放轻声音说:“脏了,我给你擦干净。” 余宿西低头,翻着手掌看上面的脏污,摇头拒绝:“我自己来。” 袭璋青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两人僵持了一会,余宿西妥协,伸出双手,搭在座椅中间的瓷桌上。 袭璋青有很严重的洁癖,总是戴着手套,洁白的手套紧贴着皮肤,每一丝褶皱都收束得恰到好处,衬得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指节弯曲,握住余宿西的手,动作轻柔、仔细地用湿纸巾擦净脏污,在擦拭右手手背时,看到腕骨有一道陈旧的疤痕。 指甲盖长,像细长的花瓣,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些微鼓出的亮白肉,昭示着这里曾经遭受过怎样的伤痛。 “怎么伤的?”袭璋青盯着伤疤问。 他知道余宿西是很不容易留疤的体质,看出这道疤是在结痂时反复被撕开留下的。 “已经过去很久了。”余宿西避而不答。 袭璋青深深地看他一眼,手指在疤痕上摩挲。 模糊暧昧的动作,余宿西想要抽回手,却被袭璋青紧紧握住了手腕,怎么也挣脱不了,在余宿西想表现出来生气,让他松手的时候,袭璋青突然说:“别动。” 生硬冷峻的声调,但下一秒,他就朝余宿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温声道:“还没有擦干净,最后一点,马上就好。” 他手上的力气一点没放,余宿西只能等他擦完,迅速抽回手。 温软的触感很快撤离,像是心脏蓦地被抽空一般,袭璋青看着余宿西面无表情地端坐着,直视前方,不愿同自己有一点交流。 他需要一点时间,袭璋青想,压下心底的起伏,抬手在瓷桌上的显示屏上操作,余宿西的座椅向后倒。 袭璋青对他笑笑,说:“睡一觉吧,路还长呢。” 余宿西放松身体靠上椅背,语气生疏地同他道谢:“谢谢。” 前后排之间的挡板升上去,后排的顶灯闪烁两次后暗了下去,一片漆黑里,袭璋青只能听到余宿西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日夜晚,临近十二点,车子驶达姜家老宅。 似乎是有所感应一般,一进大门,沉睡的余宿西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睛,视野里是一片朦胧的白。 感受到身侧灼灼的视线,他眨眨眼睛,视野恢复清明,对上袭璋青带着担忧的眼睛。 “做噩梦了吗?” “……没有。”余宿西哑着声音回答。 车子正开在前往姜宅副楼的石板路上,道路两旁的树木在明亮的月光的照射下,在地上打下斑驳陆离的暗影。 副楼灯火通明,车子一停下,就有佣仆过来,低眉顺眼地打开车门,不看余宿西,丝毫不敢有探究的想法。 余宿西下车,看到姜悯南从车尾绕去了袭璋青在的那一边。袭璋青没有下车,只降下车窗,姜悯南微微弯着腰同他说话。 余宿西盯着姜悯南的脸仔细打量,试图从中找到他过得很不好的证据。 他很白,肌肤在月光下像玉似的,散发着温润的光。一双杏眼明亮清澈,盛着柔柔的光,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很天真烂漫的模样。 初到姜家时胆怯畏缩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看起来就是被娇宠大的无忧无虑的omega,并不像过得很不好的样子。 怎么会过得不好呢,在自己还没有离开姜家的时候,他就已经获得所有人的喜爱了。 余宿西收回目光。 姜悯南同袭璋青告别,目送车子驶离,侧过身看到余宿西的一瞬间,他的从容消失了,有些害怕地握紧拳头。 指甲陷进肉里面,微微的刺痛使他镇定了些,他鼓起勇气走到余宿西身边,抬头小心翼翼地说:“哥哥,再见到你,真好。” 余宿西面上面无表情,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他觉得一点也不好。 姜悯南说完,见余宿西没有排斥的神色,放下心来,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图,伸手去牵余宿西的手,说:“哥哥,我们进去吧。” “别碰我。” 余宿西甩开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凶恶,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 姜悯南被余宿西的反应吓到,笑容僵在脸上。 一旁的管家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对余宿西说:“老夫人已经睡下了,她希望您能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会安排见面的。” 余宿西被请到二楼的一间客房,洗漱过后,他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整夜都是混乱的梦。 许久不曾梦到的齐悦在梦里出现,余宿西依旧离她很远,于是他大步跑过去,想跑到妈妈身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到达。 余宿西在无限的悲伤中睁开眼睛,窗外的天色仍是墨一样的黑,他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渐渐天光亮起。 不知过了多久,有佣仆过来敲门,请他下去吃早餐。 余宿西下楼,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姜悯南起身迎上去。 “哥哥。”姜悯南微笑着,像是忘记了昨晚上的事一般,神情自然地同他打招呼,“早上好。” 余宿西并不想同他演兄友弟恭的戏码,看也不看他一眼,在餐桌前坐下。 他没什么胃口,很快吃完了,放下筷子坐到沙发上。 姜悯南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他着急,想快点见到奶奶,于是说:“哥哥别急,奶奶每天早上都要治疗,需要等医生的通知。” 他很是善解人意地解释完,又抬头看一眼时钟,告诉余宿西:“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余宿西收回了落在大门处的目光。 二十分钟后,有佣仆过去,领着余宿西出了门往主楼走,姜悯南在落后他两步的距离跟着。 他们被带到主楼三楼。 姜奶奶病得很重,她躺在医疗仪里,昂贵的机器日夜运转,维持她所剩不多的生命。 余宿西走到医疗仪前,透过玻璃罩,看到姜奶奶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面容。 她两颊凹陷,身形消瘦,空洞黯淡的眼睛在见到余宿西后才焕发出一些光彩。 “奶奶。”余宿西哽咽着喊。 他紧盯着姜奶奶,看到她艰难地张开嘴唇,眉眼间是很亲昵的神色,温柔地喊他的小名:“圆圆。” 余宿西眼睛一眨,眼泪就从脸颊滚落。 他和姜悯南一起,整个上午都陪在姜老夫人身边。中午他们在主楼一楼吃饭时,姜峰卉回来了。 年逾六十的姜峰卉如今仍是姜家的掌权人,不过已经在慢慢让权给长子姜恒匀。在同姜奶奶高匹配度结合的影响下,他变得苍老许多,脸上皱纹横生,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他是个极其精明的商人,余宿西对姜家没有任何用处了,即便很久以前同余宿西有过一段亲情,他也没有多看余宿西一眼。 让余宿西回到姜家,是姜老夫人病重时的请求,他不能不答应。 姜峰卉去了一趟三楼,看过姜老夫人后很快就离开。 饭后,姜峰卉的助理同余宿西谈话,自我介绍姓杨。 他早就看过余宿西的资料,两张薄薄的a4纸,简略地记述了他离开姜家后的发生的事情。 九岁离开姜家,跟着余棠搬去四十一区。 余棠为了躲债,迫不得已搬去四十一区,两年后他染上赌博,对余宿西动辄打压辱骂、拳打脚踢。 十二岁时,家附近搬来一户新人家,单亲beta女性带着一个beta女孩。 两个都是很心善的人,那个大余宿西两岁的beta女孩拯救了余宿西。 确实可以说得上是拯救,她把深陷泥潭里的余宿西拉了出来,让他扭曲的人生回到了正轨。 十六岁时,余棠被余宿西送进监狱。 姜恒匀花了一笔钱,用了些手段,让他意外死在了监狱里。余宿西则因为一些事情正式加入了蛇旭的帮派,成了替蛇旭看场子的打手。 余棠打余宿西,余宿西是一定会还手的。起初他打不赢,总被愤怒的余棠打得遍体鳞伤,后来次数多了,渐渐就能同余棠打得有来有回,到上初中的时候,余棠没喝醉的时候甚至会躲他。 他不怕死,又好像感受不到痛,打起架来拼命一样,不管招式,怎么能赢怎么来,完完全全地下死手。 蛇旭很喜欢他,甚至有要培养他的意思。姜恒匀找了袭家,袭家找到蛇旭,蛇旭靠上了袭家这座大山,依照姜恒匀的意思保护余宿西。 十七岁,高二结束后的假期,应姜奶奶的心愿,余宿西回到姜家。 第3章 蛋糕 杨助理看完了资料,印象最深的是余宿西的学习竟然还不错,似乎是那个大余宿西两岁,叫汤圆的beta女孩的功劳。 杨助理坐在余宿西旁边的沙发上,通知一样告诉余宿西,转学到圣银薇学院的手续已经办好,需要补一张照片。 余宿西从终端的相册里找出高一入学时拍的证件照,传给他。 杨助理没有把余宿西看成是姜家的少爷,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傲慢:“这是姜老夫人为您求来的机会,希望您能珍惜。” 联邦政府历经千年后,几乎所有高等级的alpha和omega都被权贵世家垄断了,在高匹配度结合的加持下,阶层的分化和固化越来越严重。 杨助理知道余宿西是被抱来的假少爷,觉得他真是很幸运。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也许他还是姜家的少爷。 现在的余宿西虽然脱离了黑户聚集的四十一区,回到姜家,但是很显然,姜峰卉并不想承认这个曾经的长孙,所以他只能从姜家获得一部分资源。 劣等的alpha对姜家没有价值,可惜了这张漂亮极了的脸蛋,如果是omega,哪怕是劣等,也能够为姜家做出一些贡献。 在杨助理看来,四十一区蝼蚁一般的平民,一朝越过阶级成为权贵子弟,对余宿西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但杨助理并没有在余宿西脸上看到身份转变后的欣喜若狂,他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是淡漠地点点头。 一瞬间,杨助理被自己的想法羞愧得涨红了脸,他有些慌乱地起身,说:“好的余少爷,那我先走了。” 傍晚,余宿西和姜悯南去了姜家墓园。 车子开到墓园要半个小时的路程,到达墓园入口,车子停下,姜悯南同抱着一大束鲜花要下车的余宿西说:“哥哥知道位置吗?” “知道。”余宿西的声音从花束后闷闷地传出。 西沉的太阳被浓厚的云朵遮住,天空阴沉沉的,一片寂静,只余宿西踏在石板上的脚步声和偶尔踩碎枯枝落叶的清脆声响。 他找到齐悦的墓,将花束放下,跪下拜了几拜,没有起身。 他定定地看着墓碑上齐悦的照片,是同记忆深处一样总是微笑的齐悦,他嗫嚅着说:“妈妈,我很想你。” 说完余宿西就沉默了,眼眶里的眼泪越聚越多,划过脸颊落在地上。 离开姜家的时候太混乱匆忙,他没来得及带上一张齐悦的照片,好在齐悦总是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很长一段时间,余宿西总是做一些相似的梦,齐悦站在他离他很远的地方,有时候是齐悦一个人,有时候许多他认识的人都站在那一边,而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余宿西跑过去,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他们身边,他们转身离开,不顾余宿西撕心裂肺的呼喊挽留。 余宿西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梦的最后,他总是在悲伤中流着泪醒来。 后来,余宿西将自己变得冷漠麻木,这样他才不会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夜里因为难过而心痛流泪。 可现在,他却感觉一股难以言说的尖锐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嘴唇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像止不住一般,将墓碑前的地板打湿了一大片。 “妈妈,对不起。”余宿西在朦胧的视线中同齐悦对视,在心里说,“现在才来看你。” 在齐悦墓前大哭一场后,余宿西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只是他的眼睛红肿着,一眼就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天上乌云聚集,远处响起轰隆隆的雷声,一区夏末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 晚上余宿□□自去看过姜奶奶,正要上楼,被姜悯南喊住。 “哥哥尝一下这个蛋糕吧。” 他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做了一个精致可口的小蛋糕,试图用它修补与余宿西破碎的关系。 姜悯南双手捧着蛋糕站在余宿西面前,满眼期待:“是哥哥最喜欢的蓝莓口味呢。” 余宿西毫不客气地拒绝:“我讨厌吃蛋糕。” “……我记得哥哥爱吃蛋糕。”姜悯南讪笑。 “尝一点吧,哥哥。”姜悯南祈求地说,他不死心,抬高手,将蛋糕举到余宿西脸前。 余宿西皱眉,抬起下巴往后退两步躲开,姜悯南追上去,手一晃,品相极好的蛋糕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姜悯南看着摔在地上已经不能看出原本模样的蛋糕,仿佛两人支离破碎的关系一般,他委屈得红了眼眶,颇有些破罐子破摔似的,说:“哥哥不是不爱吃蛋糕,是不喜欢我吧?” “是的。”余宿西很认同地点头,抬脚上楼,还要说句话刺激一下姜悯南,“你和你的蛋糕,我都不喜欢。” 尽管姜悯南知道余宿西不喜欢自己,他也做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气得发抖。 直到现在,余宿西和他挑明了,他才发现自己完全不能接受余宿西不喜欢自己这件事。 姜悯南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他站在齐悦身边,怯怯地抓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等姜宿西回家。 只有八岁的姜悯南很不安,他很害怕姜宿西不喜欢自己,如果圆圆哥哥不喜欢自己,自己还可以留在姜家吗? 他想问但不敢问齐悦这个问题。 他很希望可以留在姜家,他不想回到从前的炼狱一般的生活。 接姜宿西放学的悬浮车停下,车门一打开,一个小男孩跳下车,疾风一般朝他们跑来,张着双臂,是一个要抱抱的姿势,直直地朝齐悦扑过去。 齐悦蹲下接住他,两人紧紧抱了一会,齐悦几乎要落泪了,她调整好情绪,揽着姜宿西的肩膀把他带到姜悯南面前,语气神情都极认真地同他说:“这是你的弟弟。” 姜悯南看清了姜宿西的脸,漂亮极了,他在心里疑惑,真的是alpha吗? “哇,真可爱。”姜宿西凑到姜悯南面前,几乎要同他脸贴脸了,姜悯南被吓到,往后退两步。 齐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姜宿西的后衣领,避免他扑到姜悯南身上,姜宿西伸长了手臂却碰不到姜悯南,于是他仰头去看齐悦,问她:“他好瘦好小一个呀,妈妈,他是omega吗?” 他很轻易地接受了有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弟弟的事。 姜悯南有时候会想,要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他只是姜恒匀为了应付姜峰卉才抱来的小孩,自己才是真正的姜家少爷,后面的事情会不会不变得那么糟糕? 只是事情没有如果。毫不知情的姜宿西毫无芥蒂地朝姜悯南笑,因为摔跤磕缺一角的门牙露出来,眼角弯弯的。 姜宿西的长相集齐了他亲爸亲妈的所有优点,只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水波潋滟的狐狸眼,不笑的时候有一股矜贵的味道,笑的时候大大的卧蚕把眼睛挤成月牙,两颊两个甜甜的梨涡,漂亮得不像是alpha。 齐悦虽然对姜悯南好,但姜悯南能看出她并非完全地接纳了自己,哪怕自己才是她的亲生孩子。但姜宿西却对他的到来表现出真心实意的高兴,毫无保留地对他展示真心。 姜悯南很高兴,又被姜宿西的笑容吸引,几乎有些眩晕了,脱口而出想说的话:“哥哥,你真漂亮。” 没想到姜宿西不高兴了,他气呼呼地撅嘴:“不准说我漂亮!我是alpha!” 刚回到姜家的姜悯南胆子实在太小,见姜宿西因为自己的话突然变得不高兴了,害怕得要落下眼泪。 齐悦赶紧哄人:“别哭别哭,你哥哥就是不爱听人说他漂亮,他没生气。” 她又拍拍姜宿西的脑袋,一脸忧愁:“是omega,一个alpha小孩就够我愁的了。快去洗手,然后和弟弟一起吃饼干。” “哇!”姜宿西惊喜地大笑,扑上去给了姜悯南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你别哭,我刚刚太凶了吗?对不起。” 直到姜悯南止住眼泪,他才飞奔进别墅大门,将书包甩飞在沙发上,急匆匆跑去厨房洗手。 八岁的姜宿西无忧无虑,唯一的烦恼是总因为长得太好看被误会成omega。 姜宿西是很好的孩子,齐悦很爱他,不希望他被影响,所以思虑过后,她决定找到更合适的机会再同他说清为什么他会突然有一个弟弟。 在齐悦看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姜恒匀的错。 姜恒匀,一个高阶alpha,却和齐悦,一个家世普通的beta恋爱了。 姜峰卉自然不同意,可惜他只两个alpha孩子,小儿子姜恒韦实在不争气,姜恒匀有同他对抗的资本,最终,姜峰卉退步了。 要求就是,两人必须要生下一个alpha小孩。 当医生告诉姜恒匀,齐悦生下一个omega小孩时,姜恒匀迅速作出决定,他找到一位刚生下一个alpha小孩的女人,也就是姜宿西的亲生母亲,许诺她一大笔财富,将两个孩子换了。 得知自己有了一个alpha长孙的姜峰卉终于松口,姜恒匀如愿同齐悦结婚。 余宿西太好看了,而通常外貌与信息素等级挂钩,于是都以为他会是高等级的alpha。 八年后,迟迟不能自主释放信息素的姜宿西被姜峰卉送到医院,检测出是一个劣等alpha,同时查出他不是姜家的血脉。 姜恒匀道出事实,齐悦差点因为情绪激动晕过去,她同他大吵一架,打定主意再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一个月后,真正的姜家少爷余南被接回姜家,改名姜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