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宁做农家女,不做高门妾》 第61章 钱珲 第六十一章 钱珲 虽然被慕晓冉噎了一下,但看着她旁边还站着崔婉婉和邢雨竹,陆怀夏就算心中冒火也只得强压下去,依旧端着笑脸略带歉意的说道: “是我不好,看见姐姐们光顾着开心,却忘了礼数,让慕姐姐受惊了,怀夏在此给几位姐姐赔个不是。” 说完,她盈盈一礼。 恰巧湖边吹过一阵微风,将陆怀夏飘逸的裙摆吹出层层涟漪,发带也跟着微微扬起,颇有些仙气飘飘的劲儿。 崔婉婉伸手将她扶起:“无妨,也是今日来赏景的人多,声音嘈杂,我们一时没听见妹妹过来,不怪你。” 听到这一声妹妹,陆怀夏心中大喜,看来这几位闺秀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多谢姐姐宽容,不知妹妹有没有荣幸能与姐姐们同路?”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我还从来都没见过如此美的景色呢。” 说着,她眸子转向微波荡漾的湖面和那一片盛放的荷花,很是憧憬。 崔婉婉几人对了个眼神,这位陆姑娘是要跟她们诉委屈啊。 行吧,正好今日过来就是要结交她的,这不就结交上了么。 双方一拍即合,慢悠悠的在湖边散步聊天。 后面跟着的一众丫鬟仆妇虽然心中皆有疑惑,不过自家主子决定的事情她们没有权利指手画脚,默默跟上就行了。 暗中观察的沈秋松了口气,抬眼往官道那边望。 一方人马已经就位,可宁远伯世子钱珲现在还没到。 陆怀夏并不知道今天沈秋给她安排了一桩好姻缘,与崔婉婉三人聊着衣裳首饰正起劲儿呢。 多亏了花嬷嬷这些日子逼着她学了许多,还按着她的头让她背京中关系图谱,现在说起来才勉强跟得上。 原来女眷们穿个衣裳裙子讲究真的这么多,还有人因此获罪,真是可怕。 之前学的时候还以为花嬷嬷在吓唬她故意编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瞎话呢。 她听得起劲儿,可邢雨竹心里却憋闷得够呛。 崔婉婉是正经的官家姑娘,父亲还是吏部侍郎,在朝中算得上是很有分量的人物,所以平时她的言谈举止很是端庄稳重。 而慕晓冉一个表姑娘,从来走得都是柔弱小白花路线。高兴了撒个娇,不高兴就红着眼圈掉几颗小珍珠,女儿家这些话题更是手到擒来,还很能说上些阴阳怪气的怪话。 轮到她这个书香门第家的异类听着这些花样儿搭配什么的简直如同在听和尚念经,耳朵旁边好像有一群蚊子在嗡嗡。 偏赶上陆家这位只对这个感兴趣,说起来没完。 再这么聊下去,恐怕她就要忍不住尿遁了。 就在她百无聊赖想要开口去更衣的时候,余光就扫见贴身丫鬟正往她身旁凑。 她顿时大喜,立马偏头去听。 “沈姑娘说公子们都往前头那座凉亭去了,说是要登高望美。” 望美?是望美景还是望美人啊? 想想每年在湖边总会遇见的那群人,邢雨竹心中鄙夷。 一个二个家中皆是不凡,为什么不能琢磨着为朝廷为百姓多做些好事,成天就研究怎么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真是让人瞧不上。 尤其是那个钱珲据说最是怜惜美人,且从不用强取豪夺的手段,美人们都是心甘情愿跟着他进府。 身为伯府世子,不以功绩闻名,偏偏传出这些,难道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稍稍腹诽了一阵,邢雨竹抬手用帕子轻轻在额头和脸颊碰了碰。 “嗳,走了这么久都有些累了,咱们去前面望湖亭那儿坐坐吧,这镜湖边上就数那儿观荷最佳。” 正聊得满面红光的陆怀夏被打断时还有些懵,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亭子,就瞧见那里似乎有些人影晃动,看衣着多是青绿,还有湖蓝、宝蓝等男子常用的颜色。 她心神一动,马上接着说道:“正是呢,我也有些累了,一起过去歇歇吧。” 崔婉婉和慕晓冉自是没有异议,莲步轻移朝着望湖亭而去。 走得近了,几人便都看到亭子里原来早已经有一群男子在了。 其中一个男子身姿挺拔,容貌不俗,穿着宝蓝色锦袍,头上束着白玉环纹冠,腰系玉带,手中持着一把象牙折扇,正站在亭子中央跟其他人谈笑。 陆怀夏一眼望过去就有些移不开。 好俊美的男子,好富贵的气派! 依照她参加了几次宴会的经验,这人肯定不是寻常官员家的公子。 再看看他身边围着的那几个,虽然也都是华服加身,但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比不上这人。 陆怀夏细细观察了一番,不禁心中小鹿乱撞,更是在男子看过来的时候羞红了整张脸。 从钱珲的角度看过去,首先就瞧见了几个他招惹不起也不想招惹的女子。 崔婉婉虽然符合母亲对于儿媳的要求,端庄贤淑又能当家理事。可吏部侍郎不是好应付的,真要把他女儿娶回来发现后院那些女人,估计得上朝参他好几本。 邢雨竹那个男人婆别说长得就压根儿就不在他的审美点上,什么太师府的嫡女,二房要钱没有要权也没有,娶回来干什么? 还有那个慕晓冉,虽说小模样儿挺带劲,但威远将军府肯定不会让她做妾。 所以这三个人根本就不在钱珲的狩猎范围之内。 之前和她们在一起的那个陆怀秋有点儿意思,长得娇俏身材也好,每回瞧见倒是让人心痒痒的。 听说陆府把女儿弄错了,陆怀秋原来是个村姑。 也怪他这阵子新得了个不错的,就没急着去寻。 过段日子不如派人去找找看,兴许那丫头愿意跟了自己呢。 钱珲的心神只是稍稍飘走了一瞬间,然后就瞧见了崔婉婉身边站着的陆怀夏。 哟,这一身儿穿的挺有意思,弱姿纤纤,眉眼含情,一看就是个有心思的。 明明已经满脸羞红却又偷偷往这边看,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端庄人儿。 既然是送上门儿的,那他就不客气了。 这样的娇花儿,就该让他这样的赏花人好好品鉴才对,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姑娘家的一番情意? 第62章 知足 第六十二章 知足 躲在不远处树后静静看着钱珲与陆怀夏黏黏糊糊对视的沈秋心中冷笑,这俩人上辈子就认识,每次见面也是勾勾搭搭言语暧昧。 只不过彼时陆怀夏已经是京中站得住脚的闺秀,钱珲不可能纳她为妾,陆家不会同意。 要是娶回去做正妻,陆鸣的官位又太低。 所以这二人私下很是享受这样不清不楚的暧昧,且因着陆怀夏还将自己送过去,钱珲后来更是在陆鸣的事儿上出了力。 今生没了自己的帮衬,陆怀夏显然急了。 越是想要走捷径,就越容易踩进深坑。 此时看钱珲多耀眼,日后在宁远伯府后院就会多绝望。 沈秋收回视线,朝着暗中看过来的邢雨竹打了个手势,然后默默退走,回到了夏集上。 万氏一边招呼着来买点心的客人,一边视线不时扫过沈大江腰间的钱袋,乐得合不拢嘴。 没本钱的荷叶荷花做出来的小点心小茶水今儿竟然赚回来近十两银子,这些公子姑娘们的钱可太好赚了! 夏集还能持续些日子,要是天天都有十两,他们家可真要发了! “娘,今天这么高兴?” 沈秋瞧着万氏笑得实在有些夸张,把来买点心的小丫鬟都笑毛了,忙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问。 万氏点头:“高兴,我真恨不得这夏季一年到头一天不歇。” 沈秋:…… 知道了,她娘这是钻钱眼儿里去了。 来夏集买东西的多是不差钱的公子姑娘们,他们平日喝个茶买个糕点至少都得几十文打底,今儿在他们家的摊子上花同样的钱根本就不会觉得贵。 况且为了夏集她还专门研究出了这几样吃食: 绿豆磨成细浆,加入新鲜荷叶熬煮的浓汁,再放点儿麦芽糖,蒸成薄片后夹入蔷薇花泥,便是绿粉相间、荷香与蔷薇花香交织的荷香水晶糕。 将糯米、红 豆、绿豆和麦芽糖用剪好的新鲜荷叶包成小盅,以软荷叶颈扎紧,上锅蒸熟就是荷叶糯米盅。 陈米制成稠米浆,加上撕碎的荷花花瓣和麦芽糖蒸熟放凉,是简单又雅致的荷花蒸米糕。 村里还有去岁的红薯,煮熟碾成泥,拌上碎荷花瓣,再用整片荷花包起来放在荷叶上蒸熟,就是温润可口的荷花薯蓉卷。 除了这四样点心,还有应景的饮子。 药铺里买的干莲心加上荷叶碎早起用开水冲泡,放入少量青梅就可以制一大桶莲心荷叶消暑茶。 再加上之前他们在上溪村外不远处一个大水泡子里摘了不少荷叶荷花点缀在摊子附近,一下子就跟其他卖传统吃食和手工制品的摊子区分开来。 寻常沈家出品的点心只卖两文一块,今天夏集直接飙升至五文一块。 来赏荷的公子姑娘们大多附庸风雅,自诩不是俗人,见了这样别致的吃食都想尝尝。 若是同行的人多,往往都会有个大方的掏钱请客,一笔生意少说都能收入几十到一百个铜钱。 沈秋还特意每样都包了些送给崔婉婉和邢雨竹、慕晓冉,不出意外获得了一致好评。 夏集这几日,几府更是每日都派人过来买。 生意如此好,万氏开心之余点心包的飞起,沈大江收钱的动作十分麻利。 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二十天,京城彻底进入盛夏,莲蓬将要逐渐成熟,赏荷的人大量减少。 暑气太重了,就算是再喜欢出门游玩,可这大热天的跑到湖边晒着也经受不住,夏集就此关闭。 沈家的点心生意重新又回归正轨,万氏除了惋惜之外倒也没有太大落差,每天乐呵呵的带着来上工的妇人们做点心。 一个夏集赚到的银钱就已经能在南城买上一处最小的一进小院子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朱家绣铺的生意一如既往,不过沈秋配置的一款驱蚊虫香囊卖的很不错,朱娘子专门订了一个大单。 跟着沈秋一起做活儿的姑娘们被分了两批,一批依旧做些喜服单子里的小件,还有一批专门缝制香囊。 之前沈大江找了许多兄弟帮忙给家里翻地种地、上山采集食材,这部分人一直跟着沈家干活儿,最近有几人就被沈秋安排了到山上和田间地头去收集她需要的东西。 “秋丫头,你要的桔子又摘了这些回来你看看够不够?” 顺子背着小半个麻袋的桔子站在沈家大门朝院子里大喊。 正在做活儿的妇人们纷纷扭头,一看是他就打趣道:“你站那喊啥,咋不进来呢?怕咱们吃了你啊?” 顺子嘿嘿一笑,以往在外头混的猥琐劲儿就带了点儿出来。 “我这不是得照顾你们的名声么,这满院子的女人我真有点儿害怕,万一谁真瞧上我了咋整?” “去去去,扯你娘的臊!”一个妇人顶着张大红脸啐了一口。 “屋里头都是没出嫁的姑娘家,你这些放屁的话赶紧收回去!” 顺子连忙拍自己的嘴:“哎呦嫂子对不住,我这嘴没个把门儿的,一时不注意就秃噜了。” 妇人们纷纷被他逗乐,七嘴八舌的笑骂他。 沈秋听见外头的动静从屋里出来走到大门口往麻袋里一看,“足够了,多谢顺子叔。” 艾叶、薄荷叶、紫苏叶、菖蒲叶、香茅草和晒干的桔皮丝,就是清雅五叶驱蚊香囊所要用到的香料。 说起来这香囊在朱家绣铺卖得好,还多亏了这桔皮。 普通药铺配置出来的驱蚊药包效果也不错,但里头大多装的全都是药草,佩戴在身上一股子药味。 富贵人家用的药包呢味道会好上许多,不过里头大多会放置一些价格昂贵的香料。 沈秋配置的这一款选用的都是山上随处就能找到的东西,加了桔皮味道更为清香,便宜实惠又好闻,所以才会广受欢迎。 顺子见大侄女满意转身就要走,结果被沈秋叫住。 “顺子叔,你回城里能不能帮我给裴彻带点儿东西?” 说着,沈秋递过来一个小包袱。 顺子随手就接了过来:“小事儿,等会儿回去我就给他送去。” 裴彻在京城住哪他不知道,但大理寺大门朝哪开他肯定是清楚的。 第63章 世子 第六十三章 世子 裴彻在下衙的时候拿到了顺子送来的包袱。 回到住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包沈家做的点心,还有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短,沈秋将她设计宁远伯世子和陆怀夏相遇的事情说了一下,后续如果有什么消息拜托及时告诉她。 裴彻来回扫了几眼,见实在没什么旁的内容了才把信撕碎丢开。 自个儿这个未过门的小媳妇一天天算计的事儿还真不少,保媒拉纤的活儿都干上了。 还特意写封信来,连句关心他的话都没有。 余光一扫,他看见手边的几包点心,随手拆开一包吃了两块。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儿甜,都是女人家爱吃的东西。 罢了,求他办事还知道送点儿礼,这次就原谅她。 裴彻想了想,换了身便服出门。 天色还早,二弟那边的酒楼肯定还没打烊。 小姑娘一心想报复陆家,这事儿不了结回头搁在心里也得天天惦记。干脆今天就过去跟二弟说一声。 靠在软枕上正做着美梦的陆怀夏并不知道自己与钱珲的相遇是有心人专门安排的。 好几天过去了,她脑子里还在不断的回想着那天在望湖亭的初遇场景。 钱珲长得实在合她的眼光,家世更是没得挑。 伯府世子,她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可比徐氏地位还要高上许多呢。 更别提那个乡下丫头,往后见面就得跪在她面前磕头请安。 至于钱珲和宁远伯府是不是真的能看上她这个礼部员外郎之女,在陆怀夏心里压根儿就不是问题。 那天镜湖初见,原本崔婉婉几人见到外男就想走,是钱世子见了自己才主动开口邀请她们一同赏景。 期间也是自己跟钱世子交谈最多,对方还直夸她的打扮很美,像傲然盛放的白梅。 临别时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对上那双含笑摄魄的双眼。 只那一眼,就让她回到府里还抑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 看来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一说。 亏她之前还费尽心思落水引得那个永宁侯府公子搭救,没想到最后竟然只得了些金银补偿。 早知道自己的正缘是宁远伯府,当初何苦遭那个罪,差点儿落下病根儿。 陆怀夏摩挲着手里的团扇暗自想着,打铁得趁热,接下来还是得多跟钱世子见上几面才好。 外头的小贱蹄子多的要命,光是在镜湖那天就瞧见不少贱货朝着钱世子抛媚眼。 要是自己不抓紧些,回头万一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可怎么好? 打定了主意,陆怀夏便让春桃过来详细问了问最近京城中还有没有什么宴会花会,并给了她一点儿银子让她出去打听打听宁远伯世子可会出席这些场合。 春桃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丫鬟,虽然办事能力一般,打听回来的消息有时候根本不准,可她也实在没办法。 一般来说姑娘家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从小培养的,跟着小主子一同长大才能有更深的情分,对于主子的喜好和需求也更了解。 但谁让她是半路找回来的呢,春桃原本是徐氏的二等丫鬟,后来才拨给她用。 若论平时伺候这个丫鬟样样尽心,可外头的事儿她却帮不上什么忙。 偏偏陆怀夏要打听的事儿还都是没法让外人知道的,所以也只能压着春桃去做。 幸好这次春桃的运气不错,府里大厨房帮工的丫鬟有个同乡就在宁远伯府,还是伯爷最得宠的姨娘院子里头伺候的。 虽说只是个粗使丫鬟,可要打听些消息还是可以的。 陆怀夏听了大喜,连忙跑去磨着徐氏给她做新裙衫参加那些钱世子会出席的宴会。 徐氏被永宁侯府送来的金银赔礼给气得这段日子以来心情一直不好,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她的女儿被那个侯府公子从水里救上来,有了肌肤之亲,侯府却说当时只是情况危机才施以援手。 还说什么尽管是救人心切,到底还是有伤员外郎嫡女的清誉,特送上一些礼物表示歉意。 这什么意思?摆明了就是没看上她的夏夏! 尽管陆怀夏不是从小就在身边长大,但这个女儿贴心懂事,还常常会心疼她辛劳给她送各种补汤点心。 就算有些蠢笨,但自从请了花嬷嬷教导之后礼仪规矩也好了许多,根本不比别家那些闺秀们差。 徐氏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永宁侯府连一个贵妾之位都不肯给,就这么瞧不上陆府么? 这个问题她不敢问陆鸣,因为陆鸣在看到那些赔礼的时候比她还要生气,已经一连好几天都歇在姨娘房里了。 好在那些贱人自打进府就都被灌了绝子药,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就在徐氏琢磨着从哪儿能给女儿找一门好亲事的时候,陆怀夏带着丫鬟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母亲,女儿专门去大厨房盯着人熬了一碗绿豆百合燕窝羹,这个天气吃最是舒爽。” “您每日都要辛苦管家,这大热的天也该喝些消暑饮品歇歇才是。” 徐氏见女儿乖巧摆放汤羹,又细看了一下她今日的穿着和首饰,心里满意极了。 看,夏夏明明很好,那永宁侯府就是瞎了眼,这样懂事又得体的儿媳妇都看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娶个天线。 “乖,天这么热你何苦自己受罪亲自送来,往后安排下人们就是了。” 她拉过陆怀夏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又让春桃给她也盛上一碗去去暑气。 “最近天气太热,你这身子早些年有些亏损还得慢慢调养,先别往外跑了,等养好了身子秋天的时候再出去玩。” 陆怀夏一听急了,这怎么能行?不出门她怎么能见到钱世子? “娘,我身子好着呢。听说过段日子还有几场花会和游园,女儿想去。” 见徐氏面上不赞同,似是还想拘着她在家里,赶紧又补充道:“前些日子去镜湖,女儿刚认识了几位姐妹,已经说好了多多约出来玩儿。” “要是接下来的花会和游园都去不成,那女儿就又没朋友了……” 陆怀夏的语气逐渐放低,露出既失落又有些委屈的神情。 第64章 作弊 第六十四章 作弊 徐氏一愣,是啊,女儿没什么从小认识的手帕交。 自己娘家和老爷的兄弟们都不在京城,回来之后也没有表姐妹和堂姐妹能陪着,难免是寂寞了些。 在听到女儿新结识的手帕交竟然是原本跟沈秋情同姐妹的几人时,徐氏更是惊愕不已。 那几人别看出身并不如顶级勋贵家的姑娘,可个个都是有内秀的姑娘。 有阵子她还相中了崔婉婉想说给陆淮安,可两家门第差得有些远,自家又没什么背景底蕴,崔家更没那个意思,最后只能扼腕放弃。 没想到兜兜转转那几个姑娘竟然又看中了夏夏,这是好事儿啊。 有她们陪着夏夏一起玩,无论是对夏夏的名声还是以后说亲的人家都有不小的助益。 思及此,徐氏便痛快的同意让陆怀夏这段日子多出去走走,跟那几位姑娘多来往些。 同时大手一挥找来了府里常合作的绣坊和银楼给女儿添置几套新衣首饰,还不忘让丫鬟取了一些银子给春桃以备姑娘出门交际时用。 一碗绿豆百合燕窝羹换回来这么多好东西,陆怀夏从徐氏的院子里出来后脸上的笑怎么都掩不下去,这一趟来的可真值。 第二天,沈秋去城里交货,朱娘子一见着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怪不得今儿早上我就听见喜鹊在树上叫呢,原来是沈姑娘来了。” 沈秋扬起一张笑脸打趣道:“只怕朱娘子盼的不是我,而是我带来的东西吧?” 朱娘子一摆手:“哎,没有你哪来的那些东西?我是真心盼着你来呢!” “最近有个急活儿,是康家铺子匀给我的,说是礼部陆员外郎家的姑娘要急着做几身新衣裙。” “康掌柜当时也是贪心,想着做几身裙子能费多少功夫,当时就应了下来。” “结果谁成想他们家接的大生意出了点儿岔头要紧急返工,绣娘们实在忙不过来了,两边交货的时间撞一块了,这才找到我,想让我这儿的绣娘给做几身。” “我想着陆家给的价钱高,你的手艺他们肯定是满意的,正想着要不要去寻你,结果你就来了,这活儿怎么样?要不要接下来?” 沈秋听了心中冷笑,她与陆怀夏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怎么可能给她做裙子? 不过朱娘子并不知道这些事,只是看给的工钱高所以想着让她能赚这笔钱,这份心意她领了。 “多谢朱娘子想着我,不过这单生意我不想接。” 朱娘子有些疑惑,这位不是一直都很缺钱么,要不也不会这么急着做活儿,怎么摆在眼前的好生意还拒绝了呢?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无意探听,知道那么多也没什么好处。 跟沈秋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也清楚,这位姑娘肯定之前不是普通百姓,也许跟那位陆姑娘有点儿什么过节也说不定。 这样就很好理解了,昔日同等身份的姑娘,如今让一个给另一个当绣娘做衣裳,换了谁也不会乐意。 反正绣铺合作的绣娘还有挺多,介绍给别人就是了。 至于沈秋这里,赚得多的好活计有的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秋在上溪村专心做工之余就不断收到从崔婉婉和裴彻那里传递回来的消息。 钱珲和陆怀夏的交往进度实在是快,夏天都还没过去,两人就已经发展成了能携手游湖的关系了。 据裴彻的二弟裴旭说,有一次这二人前后脚到了酒楼同一间包厢里用饭,上菜的伙计中途送加赠的小菜上去时隔着门还听见些不可言说的声音。 沈秋拿着纸条叹为观止,没想到陆怀夏不光心黑,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 她就不担心钱珲吃饱喝足之后一脚将她踹了么? 到那时别说宁远伯府后院的妾室院子,就连陆家她也待不下去了啊。 陆鸣要是知道这事儿只会第一时间将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儿打包送去京郊庵堂,或是找个远远的地方把她嫁出去。 不过沈秋不慌,也不打算再过多干预。 崔姐姐她们身份贵重,镜湖那天帮忙给陆怀夏和钱珲搭上线已是极限,暗地里算计人的事儿不能脏了她们的手。 陆怀夏此人心思肤浅,又容易急躁。 如今她既然看上了钱珲又孤注一掷,可见是真的急了。 不用旁人安排,应该很快就会有新消息。 可新消息还没等到,明德书院倒是来人了。 “沈年被人举报在书院大比中存在抄袭行为,你们快去看看吧。” 来人是一名学子,穿着明德书院的学子服,这么热的天气前胸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声音也因为干咳而有些哑。 他一脸的焦急,用袖子不断抹着额头上的汗,催促万氏赶紧去书院看看。 “晚了就来不及了,最多到明天,要是沈年真的被扣上抄袭的帽子,往后就再也走不了仕途了。” 万氏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就炸了,连声骂着是哪个王八羔子要害沈年,她非要去跟那人拼命不成。 来做工的妇人们有人声援有人劝解,村长家的二儿媳妇齐氏一溜烟跑回家去找公婆。 沈年虽然不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可却是难得能在明德书院就学的读书人。 谁不知道明德书院的大名啊,那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书院。 沈年就是他们上溪村出来的金疙瘩,哪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扣上抄袭的帽子。 虽然齐氏动作很快,但村长气喘吁吁跑过来的时候沈秋早就已经跟万氏锁了大门随着来报信的学子一起坐上了去城里的牛车。 三人脸色都不太好,加上天热,又坐在没有遮挡的牛车上,几人头上的汗就没停过。 沈秋看了看焦心不已一直抹泪的万氏,小声问对面坐着的学子:“方才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谢你大老远来通知我们这事儿。请问你贵姓?如今书院里对我大哥是个什么章程?” 那学子没提防被年轻貌美的姑娘问话,还没开口脸先红了大半。 他也不敢看沈秋,只盯着脚下的车板:“沈姑娘无需客气,免贵姓石。在下与沈兄在书院住同一间宿舍,时常一起探讨功课。沈兄助我良多,报信这样的些许小事不值得让沈伯母和沈姑娘挂怀。” “今日事发突然,我当时正在答题,并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有人大喊‘沈年作弊’,然后考场就乱起来了。” 第65章 摇人 第六十五章 摇人 “不过我离开书院的时候,沈兄和举报的学子还有他们身边坐着的人都被院长带走了,应该是要逐一问询。” “以在下对沈兄的了解,他绝对不会作弊。不过之前他一直被人暗中刁难,我猜这次很有可能也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于他,这才赶紧跑来叫你们过去看看。” “这毕竟是关乎沈兄仕途的大事,有你们这些家人在,书院处理时也会斟酌一二。” 石智轩想起上次跟沈年在屋里说起他成天被人为难的时候,好像沈年就已经有怀疑的对象。 只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说出来,自己也没继续追问。 起先只以为是有人看不惯沈年成绩好所以故意整蛊他,没想到这次竟然是要让他前途尽毁。 谁这么心狠手辣啊,真不是个东西! 沈秋此时也想到能在明德书院对沈年下狠手的人除了陆淮安之外应该没有别人,就她大哥那个老好人的性子,平时能得罪谁呢? 陆淮安这个杂碎真是嫌命长了,进了一遭大牢还没长教训,真是欠收拾! 她皱眉沉思,绝对不能让沈年被扣上作弊的帽子被明德书院退学,否则京城将无他的立足之地。 眼看着快到城门了,沈秋忽然开口:“石大哥,待会儿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去一趟大理寺,找里面的狱丞裴彻,把我大哥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尽快赶到明德书院去。” 石智轩一愣,什么玩意儿?大理寺的狱丞? 找他干啥? 一个书院大比上的作弊事件都能用上大理寺的官员审判了? 再说要真是想报官应该找京兆衙门啊,找大理寺干什么? 他疑惑不解的看着沈秋,但对方只是朝他重重的点头:“你没听错,那人与我有婚约,且经常跟着大理寺卿一同审案。我信得过夫子们能做到公正严明,但我信不过小人存心污蔑。” 这下石智轩懂了,原来沈年这个妹子是要找人来坐镇。 也对,大理寺的官员呐,那可不是一般人。就算只是个小小的狱丞,见过的大案要案也是数不胜数,这种小场面确实镇得住。 他点点头,进城之后到了岔路口便火速赶往大理寺。 等他走后,沈秋又找了个看起来挺机灵的小乞丐,给了他十文钱让他去找顺子叔。 沈大江每天卖完点心就会四处闲逛,如今也不知道人在哪。 今天顺子叔没有去山上找食材,沈秋只能赌一把看看他是不是在家。若是在,那他应该能找到沈大江。 沈年出了事,她和万氏两个女人去书院出头显然不合适。 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让沈年孤军奋战。 万氏不常出门,即便上溪村跟京城离的近,可她从前进城的次数也是数得着的。 之前镜湖夏集摆摊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频繁出入京城,也是那段时间锻炼出来了胆气,不再像普通村妇那样一进城就有些畏畏缩缩。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家里四口人里就数她在外头的事上拎不起来,所以一路上沈秋跟石智轩说话她一句都没多说,只是沉默的跟着沈秋。 现在就剩她们娘儿俩往书院赶,她终于忍不住问:“闺女,等会儿咱咋办?到那儿娘就闹,逼着他们放了你哥?” 沈秋摇头:“不行,书院不像村里,谁声大谁有理,谁拳头硬谁就硬。书院是个讲理的地方,若是我们大肆吵闹,说不定那些夫子对大哥的印象会更差。” 现在沈年被举报作弊,肯定是现场出现了一些证据。 至于那些证据是真是假,就得看陆淮安准备得是否充分。 照石智轩说这段时间沈年一直在被人为难,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伤筋动骨,只是让人心烦不堪其扰。 可这回是在书院大比上动手,显然对方打的是一击必中的主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所谓的证据还真不好说能不能被夫子们看破。 万氏慌了,讲歪理她行,但正儿八经的讲理她不会啊。 而且她们就两个女人,就算去了书院好像也没法给儿子讨公道。 一想到自己那么好的大儿子被人冤枉,现在还不知道受着什么苦,眼泪刷的一下落下,却只能倔强的用衣袖抹眼睛,脚下步子越来越快。 沈秋见状心里一软:“娘,你先别急。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他平时学问扎实,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些夫子肯定也清楚大哥的才学,不会听风就是雨的。” “而且我相信假的就是假的,肯定会有纰漏。” “待会儿咱们到了先别说话,看看大哥情况如何再随机应变。” 万氏胡乱的点着头,嘴里不住埋怨:“你爹也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回头我非挠他不可!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一个当爹的愣是不见人影!” 沈秋知道她娘这是紧张,便由着她骂。 母女二人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明德书院。 书院修建得十分古朴壮观,沈秋没心思细看,直接挽着万氏的胳膊就上了台阶准备进大门。 守门人见了忙拦住她们:“哎哎哎这里不能进。” 沈秋侧目:“小哥,我和我娘是沈年的家属。听闻今日我大哥在书院发生了一些事,我娘实在担忧,还请小哥帮忙通报一声。” 书院大比上有学子公然作弊,且这名学子还是以往成绩和名声都很不错的沈年,这件事早就已经传遍了,守门人当然也知道。 听说是沈年的家属,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行,我进去问一声,你们先在这里等等吧。” 似是有些不放心,他跑了几句回头看一眼,发现沈秋和万氏待在原地没动,这才放心的快步跑走。 万氏跺脚:“要不咱们直接进去?这一来一回得浪费多少时间?” 沈秋拉住她:“不行,擅闯书院的罪名咱们担不起。再等等,只要大哥没被书院除名,就还有机会。” 听到被书院除名这几个字,万氏的腿不由得一软。 天老爷啊你可开开眼,年哥儿那么好的孩子,可千万不能没书读了啊! 第66章 纸条 第六十六章 纸条 明德书院的聂院长正皱眉看着眼前的几个学子,耳边听着监考夫子详细讲着今日上午书院大比时所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是你看见沈年起身的时候掉下来一张纸条,所以认定他是作弊?” 聂大儒有些不相信,沈年虽然才只是个秀才,不过平时表现不错,踏实上进,算得上是个好苗子,没有理由去作弊啊。 一个书院大比而已,又不是科举考试,就算得了头名除了荣誉和十两银子的奖金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好处,为这些铤而走险可不是聪明人所为。 被问的学子名叫李岩,长相十分普通,家里是开粮油铺的,平日里成绩很是一般,大多时候跟一些从商人家的学子走得近。 见院长问他,李岩连忙点头:“正是,学生当时看得真真的,那纸条就是从沈年的袖口里掉出来的。” “哦?那时应该是交卷的时候,你不想着看自己的试卷,为何那么关注沈年?” “回院长,学生自问学识一般,但心里很是羡慕名列前茅的同窗们。沈年成绩好,跟大家也熟悉,学生本想赶紧交了卷去问问沈年的解题思路,没想到恰好看到他作弊的行为。” 李岩很是义正言辞,本就不大的眼睛使劲儿睁着,似是要证明他说的都是实话。 聂院长点点头,又看向沈年。 “你呢,怎么说?” 沈年先是拱手行礼,然后不卑不亢的答道:“学生一直以来都觉得考试是检验个人学习成就的标准,无论是随堂小考,还是年终大考,抑或是书院大比,甚至将来的秋闱、春闱,这些考试都需要全力以赴凭借真本事对待。” “作弊非君子所为,学生自认还达不到合格的君子,可时时皆以君子要求自身。” “学生再次敢对天立誓,从未有过作弊行为,望院长以及众位夫子明察。” 聂院长依旧点头,然后目光扫了一圈站在周围的夫子和学子。 这不是件小事,读书人最忌讳的就是抄袭和舞弊,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明德书院就会留下大大的污点。 李岩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大声说道:“院长,既然沈年不承认作弊,不妨对比一下纸条上的字迹是否与沈年平日里的字迹相合。” “明德书院乃我等学子心中圣地,万不可被这等事坏了规矩。若是字迹不同,也能还沈年一个清白。” 他的话乍一听处处都是为沈年着想,可言语中的未尽之意却是如果字迹一样,那沈年作弊的名声也算是凿实了。 “这……” 聂院长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见李岩言之凿凿,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没看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已经有人立马开始小声附和了么,说不定笔迹一查还真对得上,到时候尽管自己有私心想留下沈年这个苗子也不行。 想到这里,他余光瞥了一眼沈年。 只见他静静站在一旁,眼中无波无澜,似是对这件事情的结果早有预料,连一点儿不甘和愤怒都没有。 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只不过确实如他观察的那般,赞同李岩的声音越来越大,带动的人越来越多,超过一半的学子都认为这样鉴别是否作弊是便捷有效的方式。 聂院长无法,只能让夫子取来沈年平时交上来的功课,再命几位明德书院的老夫子一同上前对比,看看纸条上的字迹是否跟纸条上的一样。 几位老夫子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认真仔细的反复查验,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这字确实与沈年平时的字迹一样,出自同一人之手。 周围顿时哗然。 “没想到沈年还真的作弊了,我还以为他们这种次次都挂在榜前头的人不屑于做这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都说沈年是个老好人,一心只琢磨读书从来不在意那些虚的,没想到是谣言。” “谁说不是呢,之前那些好成绩估计有些也是抄来的,不知道夫子这次能不能都查出来,没了他咱们也都能再往前进一名。” “聂院长还没说话,怎么你们倒是给沈年定上罪了?” “就是说啊,字迹一样怎么了,字迹一样也不能说明他真就抄了啊。”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句话,监考夫子瞅了一眼纸条,开口道:“纸条上写的是之前要求他们交上来的策论中的一部分,正好跟今天考卷上一道大题相似。” 众人惊呆。 得,这下证据确凿,沈年恐怕真的要被逐出明德书院了。 否则除了作弊之外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他身上带着的纸条跟考题如此相似。 沈年猛的抬起头,想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将纸条拿起来。 果然,是他之前写过的一篇策论,而这策论正好被有心人泼了墨汁,纸上到处都是墨痕,都看不清楚上面是不是写过字。 现在想想原来背后之人根本没想在小事上过多教训他,当初应该有人拿走了他的策论,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断了沈家的科考路。 他举目四望,跟陆淮安阴鸷的眼神碰撞了一下就立即收回。 “李兄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个家境贫寒的文弱书生,家里没有背景也没有银钱,根本不可能探听到这次大比斗题目,更别提还专门带上了相对应的答案。” 学子们又是不住点头。 是啊,沈年家就住在京城下面的村子里,最近听说家里做了点儿走街串巷的小生意,手里没钱又没权的,就凭他还能知道大比考啥? 别说他们不信,换谁谁都不信。 李岩小小的眼睛闪了闪,有些委屈又疑惑的说:“沈兄,你这话是说我在诬陷你?” “可我当真亲眼看到纸条就是那时从你袖子里掉落出来,总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我将纸条扔到你脚底下的吧?” “你是不能大庭广众扔纸条,但你可以在考前就趁人不备将纸条塞进我大哥的衣袖里!” 清冷的女声响起,四周顿时一静。 然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万氏和沈秋。 第67章 问答 第六十七章 问答 在场的不是夫子就是学子,平时在书院中来往的也都是男子,冷不防看见一名少女和一位妇人出现全都愣住。 等到反应过来,所有人一片哗然。 这里是书院,怎么可能让女子堂而皇之的进来? 聂院长有些无奈,他方才只听说是沈年的家人来了便同意让人进来,却没想到来的竟然只是两个女子。 可如今人都进来了,也不能再轰出去。 一时间他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旁边一名夫子见状以为院长不高兴了,忙呵斥道:“这里是明德书院,禁止女子踏入,还请二位速速离去。” 沈秋扶着腿软的万氏走到满脸惊讶的沈年旁边,一张小脸冷若冰霜。 “禁止女子踏入?为何?难道明德书院夫子和学子心中竟全然没有女子地位?那各位家中的祖母外祖母、母亲婶娘、妻子姐妹又算什么?我大哥在这里遭受不白之冤,我娘和我竟是连问都不能问上一句?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你!”开口的那名夫子脸色迅速涨红:“这岂能混为一谈?沈年作弊的事情自有院长和夫子们定夺,岂是你一个小女子能掺合的?” 沈秋不屑的冷哼一声:“明德书院好大的架子,我不过是对夫子的话不赞同一心求解,没想到夫子竟是这般独断专行,那我就知道我大哥为何会被攻讦至此了!” 聂院长越听越不像话,赶紧出声:“并非如此!你们前来想必是听说了沈年被人举报作弊,如今书院还未就此事做出最后裁定,事实如何尚未有定论,绝无攻讦一说。” 明德书院之前因着发生欺凌事件已经白玉有暇,要是再让这丫头一张利嘴出去乱说,又会引发不小的影响。 “请问您是?”沈秋见这老者颇有些文人气度,说话不似方才那位夫子蛮横,态度便也软和下来。 沈年连忙小声道:“这是聂院长。” 沈秋恍然:“原来是聂大儒,久仰,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聂院长也面色缓和,原来这丫头是个知礼懂礼的,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他放心得太早了。 李岩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方才沈秋那句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却恰恰说中了事实。 他瞥了眼人群中的一个方向,然后色厉内荏的开口:“这位姑娘为兄长担忧在下能理解,可这里毕竟是书院,并且事情严重,还请姑娘暂且退下,待院长和诸位夫子定夺之后再说,如何?” 沈秋早就瞧见了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诬告沈年,抬了抬下巴骄横的道:“方才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么?我说你是亲眼看见了纸条从我大哥袖口掉落,可这也不能代表没人诬陷他。” “你们进入参加书院大比的人穿的都是明德书院统一的学子服,广袖直裰,袖口袖袋之大放得下很多东西。” “有心人若是借着跟我大哥攀谈的机会将纸条悄悄塞入他的袖口也不是完全办不到的事情,对么?” “所以,单凭只有你一人看到的真相就是真相么?未必吧?” 在场的一些学子听了之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随后若有所思。 一名学子举手:“院长、夫子,大比之前确实有人跟沈年说话,还说了好一阵了。” 聂院长眉头一挑:“是谁?” 那名学子长臂一指:“就是李岩。” 刷—— 所有目光齐刷刷望向李岩,把他盯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只是有些问题不太明白,想找沈年探讨,没人说考试之前不能探讨学问吧?” 学子们纷纷点头:“是啊,平时大家也都是在一起做学问,互相探讨很正常啊。”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可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李岩考前拉着沈年说了那么久的话,然后交卷的时候还是他举报沈年作弊,这怎么看都不一般啊。” “哪来那么多不一般,就是凑巧了呗,他们当时位置坐得近,一起说话也没什么。况且李岩平时成绩一般,有问题请教沈年也正常啊。” 沈秋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扭头大声问沈年:“大哥,考试前那个学子跟你探讨过学问?” 众人一静,都想听听当事人怎么说。 沈年点头:“是,他拿着几个策论的题目过来,说是不知道从哪个角度破题为好,便想让我帮他参详一二。” 李岩急了:“我是真的不会才去找你,总不能因为我跟你说了话就判定这事儿是我做的吧?” 他脸上尽是怒容,一点儿都不心虚,可沈秋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慌乱。 很好,果然作弊这件事就是此人栽赃给大哥的。 沈秋上前两步,死死盯着李岩:“那时大比马上就要开始,策论虽然关键,但据我所知明德书院的大比比的是学子们的综合才情,策论应该也非上午的考核内容。” “那么请问这位学子,为什么要在别项考试之前同大哥探讨策论破题呢?” 聂院长此时是真的对眼前的丫头有些刮目相看了。 虽然律法里并没有规定女子就必须大字不识一个,成天在家相夫教子。 可育有女孩儿的人家大多数都不会将闺女放在心里,只会养着她们到能说亲的年纪,收了聘礼嫁女儿,然后聘礼再贴补给儿子。 眼前这个臭丫头虽说说话不中听,可脑子转的却不慢,没看自打她来了那沈年都不说话了么。 更妙的是跟着一起来的妇人虽说是俩孩子的娘,却也闭口不言,直接将说话的权利全都给了闺女。 看来沈家的传统跟别家有所不同,这家瞧着像是这个臭丫头当的。 李岩的脸色越发不好,这贱人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可陆兄却像死了一样根本没像说好那样跳出来帮他将罪名按死在沈念身上。 如今这些问题要他怎么回答? 找沈年探讨学问只是个说辞,他必须得靠近对方才能找机会将纸条放过去。 那时他根本没想过接下来要考的是什么,结果现在就被人挑出了问题。 沈秋见李岩低着头不说话,刚想继续追问就看见对面的学子忽然一起朝自己身后看,然后耳边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可是来晚了?” 第68章 傲气 第六十八章 傲气 沈秋一愣,连忙回头,就对上了裴彻漆黑深邃的眼睛。 “裴大哥,你来了?” “嗯。” 裴彻垂眸看她应了一声,然后锐利的眼神轻轻扫过李岩。 李岩只觉得浑身一冷,好像有什么猛兽要攻击自己一般,当场脸色白了白。 聂院长看着忽然出现的男人心下一沉,青色官服,脚蹬皂靴,一身的煞气,这是哪里来的官员? “院长,裴某乃是大理寺狱丞,沈年是我未来的舅兄。今日听闻他在明德书院中牵涉一些事,裴某过来看看,还望院长勿怪。” 裴彻朝着聂院长拱了拱手,将礼数做足。 “原来是裴大人。”聂院长点点头,神色古怪的看了看沈秋。 大理寺狱丞可是酷吏,没想到沈年的妹妹竟然会嫁给这样的人。 不过这丫头看着就是个有胆色的,想必来之前就让人去通知了这位裴大人,想着若是情况糟糕的话好歹有个官员撑腰。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聂院长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在场的很多学子听到裴彻是大理寺狱丞的时候都有些震惊和胆怯。 毕竟大理寺是审理大案要案的地方,监牢里更是关着无数将被判处死刑或流放抄家的人。 这人是狱丞,平日里干的是什么差事简直不用想都知道。 他们可都是做学问的斯文人,跟这种手上沾血的官员可不是一路人。 这样想着,大家看向沈年和沈秋兄妹二人的目光都变了。 裴彻向来知道别人是如何揣测他这个大理寺狱丞的,此时也并不在意。 听到石智轩传的话之后他就明白了沈秋找他来做什么。 对于读书人来说舞弊是大罪,他平时跟着少卿没少审案子,区区一个明德书院的小小舞弊案,想要查清楚太简单了。 李岩在听到大理寺狱丞这个名头的时候就已经两股战战,差点儿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的栽赃嫁祸做的并不算十分隐蔽,之前言之凿凿也不过就是仗着书院中这种小抄事件屡见不鲜,没人会真的为了这点儿小事追查到底。 只要他咬死自己是人证,沈年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盆脏水。 可现如今先是沈年那个咄咄逼人的妹妹来了,现在又来了个专门刑讯要犯的狱丞,他那点儿小把戏哪儿够看啊。 李岩的目光不再隐蔽,直直的看向陆淮安,眼神中的求助和威胁溢于言表。 陆淮安当然接收到了这个信号,只不过他并没把李岩当回事儿,反而对刚才裴彻说的沈年是他舅兄的事儿勃然大怒。 什么意思? 沈家竟然给沈秋说了亲事?对方还是个官员? 虽说狱丞就是个芝麻小官,可大理寺狱丞不同,那可不是会买他们陆家账的人。 一个弄不好被抓住了把柄还有可能被对方给送进去。 这可怎么办? 父亲之前想要给吏部尚书小儿子送妾室,因着自己被牵扯进欺凌同窗的案子不得已才暂缓。 可路子已经打通了,就等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将沈秋送过去,结果现在沈秋居然已经跟官员定了亲,那父亲的盘算岂不是落了空? 陆淮安怒火中烧,盯着沈秋的目光中满是憎恶和愤恨。 肯定是这个贱人不想做妾才给自己寻了这么条出路,否则凭着沈家那一家泥腿子怎么可能敢违背陆家的命令? 这贱人如今坏了父亲好事,还间接让妹妹成日在府中惴惴不安,他必须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院长,学生认为沈年作弊一事人证物证俱在,事情经过清晰明了,无需再做过多赘述,还请院长和各位夫子早下定夺,我等还得准备下午的比试。” 陆淮安一发声,立即引来了许多附和。 他平日里在书院的形象一直是光风霁月且温文尔雅,许多高 官子弟即便知道他的本性也愿意与之亲近。 毕竟家中同为官宦背景,谁的手都算不得多干净,表面光鲜也是种本事。 至于寻常百姓家供出来的读书人大多一心苦读,许多人根本不懂得如何辨别。 即便是陆淮安之前牵涉欺凌案,仍是有许多人认为他只是受到了宁王世子的牵连。 毕竟人前恶事陆淮安从不会亲自动手,没人亲眼目睹他真的做过那样的事情。 况且大家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确实有些不耐烦,下午和明天都有不同科目的比试,谁也不愿意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议论声和催促声越来越大,夫子们压不住便都看着聂院长,想让他做最终的裁夺。 聂院长刚想说些什么,沈年便先一步开了口。 “陆兄和诸位兄台所言的人证,只不过是李岩一人,一人之言不可尽信,这个道理夫子很早就讲过。” “而物证,便是这张由我亲笔所写的纸条。且不说这纸条究竟是不是我自己带在身上,单说这是我做的文章,我为什么不能默下来,而非要带个小抄进考场?” “若是诸位觉得我沈年记性不好,那我可当场重新再默一遍。横竖这份功课我也不是第一次默写,之前功课不翼而飞的时候我便已经默了一遍交给夫子,如今只不过重写一遍,算不得什么麻烦事。” “若是诸位还是不相信在下,可请夫子们现场出题,我再考一遍便是!” “我沈年,从来不屑这些歪门邪道!” 说到最后,沈年之前用力压着的怒气终于释放出来,还夹杂着隐隐的傲气,使得他站在场中的身影瞬间高大起来。 看着这一幕,沈秋心里终是松了口气。 方才刚进来的时候她便如聂院长一样发现沈年的状态有些不对。 他面对作弊的指控太平静了,平静得就像是根本不在乎是否会被逐出书院。 路上石智轩说起这段日子沈年经受的各种难为,沈秋明白她哥是钻了牛角尖,心灰意冷之下认为即便科考取得好成绩,对于他这样的农家小子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本质性的改变。 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依然可以轻飘飘的压着他,让他不得不疲于奔命,有苦往肚子里咽,甚至被人诬陷从而根本出不了头。 而他之前的平静,便是极度悲哀和无力之下的反应。 幸好,她和娘还有裴彻来了,帮他重新站直了腰。 否则沈年在重度打击之下会变成什么样,她根本不敢想。 第69章 照旧 第六十九章 照旧 “嗤——” 陆淮安看着如此正派的沈年只觉得好笑。 脚上泥都没洗干净的贱民,得了机会便卯着劲儿往上钻营,以为在书院里被夫子夸上两句往后便能平步青云了,简直是笑话。 “能默出自己的文章能证明什么?重新出题再考一遍又能证明什么?” “今日是书院大比,明令禁止学子们身上携带任何无关物件。那纸条就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且有人亲眼看到,这就是铁证!” 陆淮安根本不接沈年之前那些慷慨激昂的话,只抓住一点,沈年带了纸条就是作弊。 看着他脸上的得意,沈秋恨的咬牙。 陆淮安不是草包,从小到大跟官员子弟打交道的他对于言语上的兜圈子、抓话柄很是拿手。 他如此尖锐,沈年说再多也不会起太大的作用。 果然,夫子们纷纷点头。 书院大比也是考试,既然是考试就有严格的规定,确实不能带着无关的东西进入考场。 这一点陆淮安说的没错。 从前书院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聂院长觉得耽搁的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便决定还是轻拿轻放,稍微委屈一下沈年。 年轻人嘛,经受一点儿挫折也不是坏事,回头私下再开导开导他就是了。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裴彻便沉声说道:“若是想查清那纸条从何处得来,倒也不难。” 一下子,目光齐聚到他身上。 陆淮安眼神讳莫如深,死死瞪过来。 裴彻感受到了这一股犹如实质的恶意,但并未在意。 大理寺监牢内吃人的目光太多了,陆家这位公子实在不算什么。 聂院长面色纠结:“裴大人,明德书院是做学问的地方,学子们……” 裴彻挑眉:“聂大儒放心,这种小事不会耽误书院大比的安排,私下查访即可。” 如此,夫子们和学子们也无话可说。 这可是大理寺的官员,想要将事情抹平得看人家答不答应。 况且又不是把他们当犯人审,那是人家自家的亲戚,上点儿心想查个水落石出谁也不能拦着不让查啊。 要是真提出反对意见不就明摆着这里头有猫腻么。 聂院长听到不会影响书院大比,便也点头同意,将这件事暂且放下,一切比试照旧进行。 万氏在沈秋和沈年的搀扶下走出了明德书院,泪眼汪汪的看着裴彻:“女婿啊,咱家年哥儿的清白就全靠你了啊。要是有啥用得着婶子的地方你就言语一声,无论是要花银子还是啥都别瞒着咱们。” 裴彻闻言有些动容,很认真的答道:“婶子放心,我等会儿就回去找几个兄弟过来帮忙。大舅哥儿学问好,这事儿十有八 九是有人故意陷害。只要做过,就必会留下痕迹。” 沈秋心里一动,他所说的兄弟估计是大理寺里面查案的差役,没想到这人竟然肯为了自家的私事帮忙到这种程度。 可如此公器私用是不是不太好?万一引起上官不满,他又会面临怎样的责罚? 脸上闪过犹豫和挣扎,沈秋实在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拒绝。 裴彻看出来了,低声说:“没事儿,大理寺的差役平时都是轮班休沐,总有几个闲着的。” “这点儿小事对他们来说半点儿不难,回头我请他们吃顿饭就行。” 沈秋猛的抬头,眼中盛满惊喜:“多谢,这顿饭我沈家来请。” 裴彻摇摇头:“分这么清楚做什么,你哥也是我哥。” 原本等在一旁的沈年额头猛跳。 这是什么话,没想到裴家这个浑身煞气的酷吏竟然能说出如此轻佻的话。 还有,谁是他哥?他分明比自己大好几岁呢! 万氏却听得整颗心都落了下来,重新挂上笑容赞同道:“是啊是啊,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呐。” “娘!”沈秋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二人已经定亲,聘礼也下了,可想到再过几个月便要与这人同床共枕携手一生,还是忍不住有些害羞。 裴彻唇角微弯,招了一辆骡车让沈秋和万氏先回去等消息,他也得赶紧去找人查,有消息会立马通知他们。 沈年看着未来的妹夫利索的安排好一切,捏着拳头定了定神也缓缓走回书院。 他不能被这事左右了心神,后续的比试仍需稳扎稳打,用实际成绩来证明他沈年确实不需要作弊。 这样一来,即便裴彻那里查不出什么有利的证据,至少也不会有人在表面上不服气。 骡车上,骤然松懈下来的万氏觉得哪哪都累。 “你说你哥那么老实的孩子咋还有人想害他呢?” “刚才我瞧得真真儿的,举报的那小子贼眉鼠眼的,肯定不是个好货,八成就是他想害你哥!” “还有那个陆家的公子,我呸!什么玩意儿,上来就想定咱家年哥儿的罪,他以为他是谁,是京兆府的老爷么?” “还没考上进士就学人家官老爷断上案子了,真是臭不要脸!我要不是怕你哥名声有影响,早就上去照他脸上挠两下!” “这陆家没一个好东西,先是要害你,现在又要害你哥。就这样还是当官的人家,真是老天爷不开眼!” 她絮絮叨叨的小声骂着,先前被惊走的精气神儿都慢慢回来了。 “说起来你自个儿找的这个女婿还真不错,咱家遇上事儿了他能主动出头,这就很不易了。” 万氏叹息一声,今儿还真多亏了裴彻,否则书院那帮老头子说不得最后就得把那屎盆子扣儿子头上。 “娘说的对,回头还得感谢大哥那个同窗,要不是他帮忙,裴大哥也来不了那么快。” 沈秋回想起石智轩跟在裴彻后面出现的时候,喘着粗气满头是汗,脸色都有些泛白,一看就是累狠了。 “对,你说的对!回头咱家得给人家送点儿礼好好谢谢他。” 万氏深以为然,随后就是大怒:“你爹这个糟心玩意儿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到现在都没个人影儿,家里头发生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还都得靠咱们娘儿们出头,等他回来我挠不死他!” 第70章 促狭 第七十章 促狭 回到上溪村,看到家门上的大锁已经被打开,万氏愣了愣,然后嗷的一声冲进去。 沈大江此时刚从后院溜达过来,看见媳妇和闺女回来,刚要张嘴说话就被柠住了耳朵。 “你这个王八羔子死哪去了,儿子今天差点儿被人给害了!” “就没见过你这么当爹的,成天就知道喝酒耍钱,正事儿一点儿不干,家里需要你撑腰的时候你王八脖子一缩躲个没影儿!老娘当初怎么就眼瞎嫁了你这么玩意儿,今儿我非挠死你不可!” 说着,她伸手就往沈大江的脸上招呼。 沈大江吓得赶紧挣脱,一边躲一边喊:“咋地了啊?这咋进门就发疯呢?” “年哥儿到底出啥事儿了你倒是先说清楚啊,挠我干啥?” 万氏指着他的手都在哆嗦:“年哥儿今儿在书院被人说他作弊了,差点儿就被撵出书院!” “连裴家老大都过去帮着撑腰,可你这个当爹的愣是谁都找不着!” “你还是个人么?你一天天还有点儿正经事儿么?到底你是年哥儿的爹还是裴家老大是年哥儿的爹?” 沈大江:“瞎说什么玩意儿,当然我是他爹!” 万氏暴怒:“你是他爹你不为他出头!” 沈大江也气得跳脚:“那不是不知道么!我现在就去书院骂死那帮瘪犊子!” “他娘的,敢诬陷老子的儿子,屎都给他们打出来!” 说完,他转身就往院外冲。 万氏脱下一只鞋就砸向他的后脑勺:“你给我站住!等你去黄花菜都凉了!” 沈大江猛的转身,鞋砸在脸上也不在意:“啥意思?年哥儿没事了?” 沈秋看着爹娘这样实在不像话,走过去将鞋捡起来给万氏穿上,冷冷的目光看向沈大江。 “裴大哥跟院长说好会找些人暗中查访,将事实弄清楚。” “大哥那边暂时没什么事儿,等结果出来了再说。” 沈大江顿时松了口气:“啊,他也去了啊,那肯定没事了。” “大理寺不就是办案子的地方么,他那架势多能唬人。年哥儿那些同窗都是弱鸡,经不住吓。” 万氏看他这样就来气,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怒气,抄起一旁的大扫帚劈头盖脸继续追着他打。 此时的她心里真的后悔啊,当年真不应该看脸才找了这么个玩意儿嫁了。 被寄予厚望的裴彻已经招呼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差役,将事情一说,大伙儿都促狭的看着他。 “我说裴哥,真没想到啊,你这成天拿刑具的铁石心肠也能为女人尽心到这个份儿上?” “哈哈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百炼钢成绕指柔啊,咱裴哥往后估计也是个惧内的。” 几人看着裴彻迅速黑脸,不但不停,还越发兴致勃勃的调侃。 直到裴彻实在忍无可忍浑身冒冷气,他们才停下。 “行了裴哥,这都是小事儿,你就瞧好儿吧。” “今儿晚上你做东请兄弟们吃顿好的,不出明日保证给咱大舅哥儿洗刷冤屈。” 大家伙儿倒是没觉得裴彻这样利用职务之便让他们帮忙解决私人问题不好,谁家还没个难办的事儿呢,既然都是同僚,彼此照应些也是应该。 何况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小小书院里面栽赃陷害的小把戏,他们听完查都不用查就知道咋回事儿。 不过裴彻记得沈秋在上骡车之前跟他说了沈年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意思是要将这两件事合并成一件事,一次解决。 这样一来,查访的目的其实就已经不是聚焦在沈年被诬陷上面,而是明德书院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次大型的欺凌事件,短短时日,恶人竟然卷土重来,实在令人发指! 他们需要找到切实有效的证据来揭发真正的幕后主使。 裴彻舔舔嘴唇,这还用找么,就是今天最后颐指气使的那个陆淮安。 想到小姑娘之前差点儿要被陆家送去做妾,他眼中满是戾气。 一个小小的礼部员外郎之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是天生狂妄还是真的蠢。 还有明德书院那些教书育人的夫子是不是都是半瞎,这样的事情接连不断的发生,也不知道管一管。 既然小姑娘拜托自己帮忙,那好,索性他也不是什么斯文人,大理寺的酷吏也不是说着好玩的。 今天他找了这么多同僚,就是想找到证据直接往少卿面前一递,请大人帮忙想办法。 京兆府收拾不了明德书院,难道大理寺也不行? 几次三番的让小姑娘跟着担惊受怕,就该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 沈秋完全不知道裴彻的想法已经逐渐跑偏,以为这件事交给他肯定万无一失,绝对会让沈年清清白白的继续在书院好好念书。 果不其然,不到一日的时间,明德书院上上下下就见识到了大理寺的威名。 那些差役几乎啥手段都没用上,直接将阵势摆开,猛烈的煞气直接就把学子们给镇住了。 随着目击证人一个个被找到,沈年成了差役们眼中的小可怜。 真是太惨了啊,成天睡不了一个完整觉,连洗了衣裳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晒在外面,做好的课业恨不得天天塞里衣里抱着。 这还是求学的学子么,这不是提心吊胆的逃犯么? 裴彻脸色冷凝,站在聂院长对面气势十足。 聂院长瞧着他衣角上沾着的点点血迹心里就止不住的突突。 真是荒唐啊,想他一代大儒,不说桃李满天下,最起码徒弟遍布整个大雍。 没想到一手创建的明德书院竟然包藏了这么多恶毒之人,还要对着这个成天施刑的酷吏表示歉意,这让他老脸往哪里搁啊! 站在裴彻身边的沈年自然看出了院长脸上的神情变化,但他忍住没开口。 未来妹夫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楚事情真相,已经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更是还了他公道。 若他此时向着院长和夫子们说好话,那岂不是背刺行为? 更何况他心中不是没有怨怼,遭受了那么多不明不白的委屈,即便是圣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第71章 家法 第七十一章 家法 明德书院再次发生官家子弟欺凌平民学子的事件,一时间在京中引发轩然大 波。 尤其这次的幕后主使竟然是礼部官员之子,实在是让所有人意想不到。 就算是明德书院第一时间就站出来说这种品行不端的学子不能留下,直接除去学籍,也不能平复寒门学子的怒气。 陆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个倒仰,直接让人上家法,狠狠揍了陆淮安一顿。 “你这个孽障!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之前的大牢你还没蹲够么,竟然还敢再犯!连累我在家静思己过,连累陆家被外人唾骂!” 陆淮安不敢回嘴,他不敢说自己只是想报复沈秋不去做妾。 这个理由在父亲眼里太过荒谬,说出来只会挨更多的打。 陆鸣见他不说话也并不觉得意外,儿子什么样儿他再清楚不过。 原本以为进过一次大牢能改掉他身上过于鲁莽和自以为是的毛病,谁成想竟是丝毫没有变化。 想他自从踏入官场以来家族给不出什么助力,妻族更是外表光鲜内里却日渐西山,如今能坐稳礼部员外郎已是不易。 可自个儿的儿子在同一个坑里跌了两次,让他在礼部丢尽了颜面! 陆鸣下手越发狠,恨不得直接将陆淮安抽死算了。 得到信儿的徐氏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看到陆淮安被打的遍体鳞伤,想都没想就要伸手去抱陆鸣的胳膊,然后直接甩翻在地。 大儿子哀嚎不断,徐氏顾不上摔疼的地方,连滚带爬过去将人护在身下。 “老爷,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口气也该出了吧?” “再打下去,安儿可就没命了啊!” 她哀恸的哭着,紧紧抱着儿子不撒手。 跟过来的陆怀夏和陆怀泽缩在角落,半点儿声音也不敢出。 他们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更不明白那个沈年全须全尾什么事儿都没有,为什么要这么责打大哥。 陆怀夏起初听到被为难的是沈年心里还在暗喜。 从前在沈家的时候这个哥哥总看不上她,老是找理由训斥她。 回到陆家之后,她只想着不能让沈秋好过,却把这个沈年给忘了。 大哥先出手去教训那个只知道讲大道理的书呆子,实在太合她的心意了。 可还没等她高兴完,就听到父亲已经对大哥动用了家法。 陆怀夏根本没敢多想就忙不迭的跑过来,看到奄奄一息的陆淮安她惊得用帕子捂住嘴。 父亲不是一向最看重大哥么,怎会对大哥下如此狠手? 陆鸣打累了,或者说是他有些心灰意冷了。 这个儿子实在蠢笨,他的心思太好猜了,就跟摆在明面上一样。 无非就是想用沈年去拿捏沈秋,这么点儿破事竟让他搞成今天这种局面! 陆鸣低头看着大儿子沉声问:“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陆淮安疼得浑身哆嗦,半天不发一言。 他后悔了,后悔前面弄那么多无足轻重的小动作。 不该妇人之仁,他若是下手狠一些,直接让沈年不在人世,那个小贱人一家还能有什么指望? “呵!” 陆鸣看着他脸上闪过的懊恼,彻底失望。 “你不会心里想着当初要是直接把人结果了就不会有事发生吧?” 陆淮安一惊,猛的抬头看向父亲。 之间陆鸣满脸嘲讽:“安儿,为父这些年虽然没有时时刻刻将你带在身边教导,可也竭尽所能让你跟随名师学习。” “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学到的都是内宅妇人的所思所想!” “那沈秋和沈年是什么东西值得这样将自己大好的精力浪费?” “你是我陆家长子,你该想的是如何跟为父共同光耀陆氏门楣,怎样才能入阁拜相。” “成天琢磨这些没用的小道,你哪里有半分出息?” 陆淮安的脸色随着这一句一句犀利的话语慢慢变白,他现在在父亲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么? “如今明德书院已经把你除名了,你高兴了?得意了?”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是!” “谁让你擅作主张去做这些蠢事?威胁那个学子让他妹妹去做妾?” “人家的未婚夫婿是大理寺的,连这个都没查出来就贸然去收拾沈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一旦事情传出去咱们陆府上下哪还有脸出门?” 陆鸣越骂越生气,恨不得举起鞭子再把陆淮安抽一顿。 徐氏瞧着他神色越来越冷,暗道一声不好,立马哭出声来。 “老爷啊,安儿也是一片小心,想办好事情让老爷你能早日加官进爵。” “可谁成想那起子贱民不识好歹,生生拒绝了安儿多次示好。” 陆鸣都要气笑了:“哦?照你这么说,我非但不该责罚他,还得好好奖赏他?” 徐氏心下一喜,老爷这么容易就被她说服了? 抬头一看,陆鸣的脸色黑沉沉的,眼神更是冰冷恐怖。 徐氏打了个哆嗦,张张嘴最后不甘愿的又闭上了。 “真是蠢货!蠢货!你们母子就是天下头号大蠢货!” “沈秋的事情从今往后你们任何人不许插手,要是让我发现再有人阳奉阴违,别怪我不客气!” 陆鸣说完直接甩袖离开,他怕再不走,等会儿就会被气得卒中。 他一走,陆怀夏明显松了口气。 太可怕了,明明他们是亲生父女,可为什么父亲方才看过来的眼中没有半点儿温情? 徐氏现在顾不上女儿和小儿子,满心满眼都在心疼陆淮安。 她一边吩咐下人赶紧去找郎中、将大公子抬回房,一边还不忘安慰道:“明德书院是什么破地方,他们竟然敢将你从书院除名,简直不知所谓!” “安儿,你别怕,京中又不止这一间书院,回头母亲定会帮你再寻一间更好的。实在不行,母亲就算拼尽全力也让你进国子监!” 陆淮安已经疼得有些神志不清了,陆鸣下手太重,一道道鞭痕皮开肉绽,衣裳都被鲜血浸透。 可当听到国子监的时候他精神一振,对啊,要是母亲能有门路将他塞进国子监,区区一个明德书院里发生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第72章 冬旱 第七十二章 冬旱 陆淮安想得很美,可没过几天他的名声在京城一落千丈,比当初宁王世子和永安候小孙儿还要差。 毕竟那俩货是明明白白仗势欺人的坏,到陆淮安这儿直接变成阴损的恶人。 而且因着上次的事儿他就已经进过一次大牢,这次属于明知故犯,简直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 姜御史再度出山,在早朝上重拳出击,言辞之犀利简直可以化作利刃,将陆淮安和陆府牢牢钉在耻辱柱上。 陆鸣受到牵连,直接被停了职。 府中无论是徐氏还是陆怀夏、陆怀泽都没脸出去,大门口天天都有人扔烂菜叶子臭鸡蛋,府里头的下人出去采买都不好意思报上名号。 被家法伺候的陆淮安倒是没什么心情想这些,他正发着高烧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沈秋照例到朱家绣铺交活计,听着街上人们的议论,勾了勾唇角。 这几个月绣活儿不是白干的,朱家绣铺这条街上的小铺子传播消息最快也最不引人注意。 墙角蹲着的小乞丐现在见了她都呲牙乐,她这些日子鼓起来的荷包都瘪了一半。 不过沈秋并不心疼。 趁他病要他命,好不容易逮住一个能发挥的把柄,那就得使劲儿往里头戳钉子。 只要陆家不痛快,她就高兴。 裴彻看着又来给他送鞋的小姑娘,心中高兴但面上一点儿不显。 “你平日里忙着做绣活儿就别总给我做这些了,衙门里都会发衣裳鞋袜,没有穿的我就去成衣铺子买。” 沈秋抬头看他:“也不费什么事,我做女红快,夏天的鞋子做起来也简单。” “上次大哥的事儿多谢你,要不是你出面找人帮忙,恐怕大哥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沉冤昭雪。” “还有你二弟,多亏了他帮忙散消息,否则陆家的事儿传的也没这么快。只是我不知道你二弟喜欢什么,若是直接给银子又怕辱没了他……” 裴彻:“没这么严重,就是找几个兄弟走一趟问问话的事儿。我请他们吃了顿饭,这事儿就算了了。” “我二弟那边就更不用谢,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往后不用总给我送东西,我不缺。你想见我说一声就是,空手来我也不介意。” 沈秋:…… 这人是不是有点儿自恋过头了?水仙花么? 还都是他二弟应该做的,到现在为止她连裴旭长啥样都没见过,人家凭啥帮她? “我真不累,往后麻烦你的地方应该还很多,我也没旁的手艺,只能做些针线表达心意。” “心意?”裴彻在嘴里将这俩字儿咀嚼了一遍,脸上的神情立马有些荡漾。 沈秋听到他说话,但声音太小没听清,抬头想问就看见这男人眼神毫不掩饰的盯着她,让她莫名就红了脸。 “东西送到,我也该走了。” 裴彻看她羞了,也知道自己这么盯着看有些过分,但他一点儿都不想改。 他都二十一了,早就不是什么毛头小子。 媳妇现在虽然不能抱也不能亲,看看总行吧? 因着陆家名声尽失,沈秋心情非常不错,回家后主动下厨张罗了晚饭。 万氏虽然不知道闺女为啥莫名其妙就高兴了,但有人帮着做饭她当然乐得轻松。 “下个月可就要收粮食了,咱家今年的粮食应该够吃吧?还用再买些不?” 家里头的吃穿一向都是万氏在操心,可涉及到一年地里的收成,她还是要听沈大江的意见。 沈大江咂咂嘴:“得再买点儿,今年冬天兴许要旱,我这些天出来进去听那些老把式们说的。” “反正咱家也没一个会种地的,老把式说啥咱就信啥。” “粮食买回来也放不坏,大不了到明年变成陈粮,反正都是进了咱自个儿的肚子。” 万氏认为很有道理,又看向沈秋:“闺女啊,你觉得呢?” 沈秋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眼界见识肯定跟村里丫头们不一样,万氏也已经习惯了事事都要问问她的意见。 沈秋也没托大,关于天气收成这些事情她确实不懂,便说:“我都听爹娘的。” “不过爹说的也对,就算买多了放成陈粮也不怕,咱家又不开粮铺。” “行,那就这么定了,回头等新粮下来了就再买上点儿。”万氏一锤定音。 不过沈秋却开始暗忖,前世今年的冬天确实是旱,但并不严重。 只不过她现在住在京城外的农家,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毕竟吃饱和吃个半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希望到时候娘能别吝啬,别天天让人喝粥就行。 沈大江见媳妇定了这事儿也没说啥,滋溜滋溜的喝着今天打的二两酒,乐呵呵的吃着闺女炒的菜,心里感慨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夏末的日头越来越毒,庄稼人都知道即将迎来秋收,粮食灌浆的关键时期谁也不敢偷懒,田间地头天天都有人晒的黢黑还在辛苦劳作。 沈大河和沈柱子就是其中之一。 自打分家之后沈柱子就没怎么见过二房的人了。 他腿脚不好,性子又老实憨厚,平时也不爱出门,包氏为了他的亲事差点儿愁白了头。 沈大河天天听着媳妇唠叨也是烦不胜烦,趁着每天出来浇水的时候就会说儿子两句。 沈柱子只是耐心的听着,并不多言语。 他心里明白,在亲事上头自己肯定是艰难,说不定还会被人家来来回回的挑毛病。 这些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他的人生似乎就该在这庄家地里。 只要他能种地,能养活自己养活家里,那媳妇娶不娶的也没啥关系。 沈大河最看不上的也恰恰是这点。 他总是拿沈柱子跟沈年做对比,然后心塞包氏没给他生出个长脸的好儿子。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憨货,这辈子也只能做个泥腿子。 “你娘这回让媒婆给你找的闺女长得周正还手脚麻利,就是家里没那么富裕,往后可能你还得填补点儿。” “可这也没办法,咱们毕竟理亏,受穷总比被人踩脚底下强。” 沈柱子一手拎着水桶,另一手拿着水瓢在地里浇水。 听到爹说的话,脑海里不禁想起了之前在牛车上看到姑娘。 只是他知道包氏是怎么回事,瓮声瓮气的应了声是就再也没了动静。 沈大河正看着沈柱子来气,就见一个村里的孩子急匆匆的跑来,见了他就大喊:“沈大叔,你家让你赶紧回去,有急事!” 第73章 磋磨 第七十三章 磋磨 沈大河和沈柱子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见来报信的孩子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包氏特别着急找他们回去,心想一定是发生了大事,连水桶水瓢都忘了拿,急匆匆就往家跑。 包氏正抱着女儿沈秀秀嚎啕大哭。 “我可怜的闺女啊,他们刘家一家子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啊,竟然就这么磋磨你,真是丧了良心啊!” “小草也是他刘勇亲生的闺女啊,咋就这么狠心要把孩子溺死啊!” “老天爷开开眼啊,赶紧发下几道雷劈死这群王八犊子啊!” 沈大河和沈柱子还没跑进院子就听到包氏的哭嚎还有沈秀秀的哭声,脚下都有些踉跄。 尤其是沈柱子,他本就腿脚不好,跑急了更是不稳当,好悬没摔在门槛上。 看见他们回来,包氏哭得更大声。 “当家的你们可算回来了,快来看看咱家可怜的秀秀还有小草,她们娘儿俩在刘家差点儿被人生吃了啊!” 沈大河定睛一看,他的大女儿沈秀秀已经瘦的皮包骨头,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现在一点儿精神气儿都没了,因为瘦的缘故眼珠子都有些往外突,加上高高的颧骨,看着莫名有些渗人。 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秀秀,你这是……” “爹!二弟!我在刘家活不下去了啊!” 沈秀秀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哀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身子一软直接晕过去了。 “秀秀!” “闺女!” “大姐!” 沈大河、包氏和沈柱子三人齐声大喊,慌乱的不知该咋办。 屋里炕上坐着的沈老太垂着眼皮看着躺在她面前瘦小的像猫崽儿似的小女娃,听着外头的鬼哭狼嚎,眉头拧的死紧。 本来家里粮食就不太够吃,现在又回来两张大嘴,看这意思整好了是和离,整不好就是被休。 往后的日子可咋办呢? 听到外头沈秀秀晕了,她不耐的大喊:“嚎啥嚎,赶紧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沈大河这才反应过来,儿子腿脚不好,找郎中的事儿只能他自己去。 进屋找沈老太拿了一把铜板,他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 沈老太将装钱的匣子往炕尾一扔,连看病带抓药,又得花钱。 从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就瞎了眼,怎么就觉得大房两口子孝顺呢? 还有这个大孙女,在家当姑娘的时候瞧着挺精明的,这咋嫁了人之后窝囊成这样? 肯定是老大媳妇没教好,毕竟她就是个蠢的。 瞧瞧二房那个惹祸精,成天搞事,但她老婆子敢保证,那丫头嫁了人肯定也是个厉害的,要不裴家老大那种煞星能心甘情愿娶她? 哎,不能想了,再想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沈秋是从万氏那里得知了大房的事情。 “听说秀秀刚开始嫁过去的时候那刘家还挺客气的,时间长了就装不下去了,让秀秀从早到晚的干活儿,还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后来秀秀好不容易怀了,刘家对她稍微好了点儿,毕竟盼着大孙子呢,结果没成想生下来是个丫头片子。” “这下刘家急眼了,连饭都不让秀秀吃饱,成天让她干活,孩子也不帮着带,那刘勇有时还动手打她。” “听说这回是刘家那个老虔婆觉得养丫头费劲,得在家吃白饭十几年才能卖上价,就想把孩子直接在尿桶里溺死。” “秀秀那丫头到底不是个蠢的,带着村里人直接撞破了。但刘家人不认,反过来说她忤逆婆母不孝,要休她,回头给刘勇再娶个黄花大闺女传香火。” “这不,秀秀实在忍不了了,带着孩子就回来了。” “听说那丫头身上都没多少好肉了,瘦的骨头都要支出来了。带回来那个闺女更出气多进气少,眼瞅着不中用了……” 万氏神情复杂,虽然她挺爱看大房的笑话,而且秀秀那孩子从前跟二房的关系也不好,咬尖要强的不是个好性子。 但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看她如今变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尤其是自己的女儿今年年底也要出嫁,她这心不住的往下沉。 见万氏眼神担忧,沈秋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情绪不高,应该是兔死狐悲。 沈秀秀是大房的女儿,遇人不淑嫁进了狼窝下场悲惨。 而她是二房的女儿,虽然目前来看裴彻和裴家表现都挺不错的,可人心难测,谁能保证以后会怎样呢? 傍晚沈大江回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儿,单独去了一趟老宅,跟沈大河说要是需要让人去刘家砸场子可以来找他,他能张罗几个兄弟一起过去撑腰。 沈大河和包氏这次一改往日对二房的敌意,很是感激这个混子二弟。 “二弟,啥也不说了,以前是大哥对不住你,往后你需要大哥干啥大哥肯定没二话。” “对啊对啊,大嫂从前是猪油蒙了心,以后肯定不会了!” 沈大江不爱搭理他俩,听了这些话也就敷衍的点点头。 这两口子不是啥好货,现在说的好听,回头见点儿好处指不定又得起啥幺蛾子。 他愿意帮忙,是因为刘家敢这么对待沈秀秀,那就是跟整个沈家甚至是上溪村不对付。 村子里的出嫁女在婆家被人欺负成了包子,往后同样从村里嫁出去的闺女多多少少都会被人捏咕两下。 他沈大江的闺女也要出嫁,裴家老大那是见过血的,要真对自个儿闺女动手,他这个老丈人单枪匹马肯定干不过他。 现在帮了大哥一家,回头真要有啥事儿大哥他们也得帮自己不是。 村长也明白这事儿自己得出面。 村里都是杂姓混居,不拧成一股绳就会被外头的人欺负。 刘家敢这么做,他们必须给点儿颜色看看才行。 就在沈秀秀回娘家的第三天,受沈老太亲自上门拜托的村长带着沈大河、沈大江两房人和村里挑出来的几个不好惹的汉子气势汹汹的奔着刘家而去。 同行的还有顺子等几个沈大江的兄弟,一个个流里流气的敞着领口、拎着棍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赌坊要去收账的。 第74章 心善 第七十四章 心善 沈秋没跟着过去,这种场合不太适合她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跟着。 不过从万氏回来绘声绘色的讲述中不难听出,那刘家就是欺软怕硬的一家子。 看见上溪村这么多人过去,刘家老两口和刘勇还有刘勇的妹妹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沈大河和包氏在去之前已经征求过沈秀秀的意见,知道她是真的死心了,便借着这回人多逼着刘家签下了和离书,同时将沈秀秀的女儿小草一并都抢了过来。 据说刘勇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之后还松了口气,看来是真的不想要沈秀秀和小草。 “那一家子良心都被狗吃了,当时秀秀带过去的嫁妆可不少,你大伯娘为了这个闺女操碎了心,从你奶那儿划拉了不少好东西。” “棉被褥子、衣裳鞋袜全是新的,还带过去一个梳妆台两口木箱子,成亲那天村里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羡慕眼红的可老多了。” “结果这回要抬嫁妆回来才发现,这些东西全都不在秀秀屋里,都被她那婆婆和小姑子抢去了。” 万氏恨恨的说着,呸了一口。 “真是眼皮子浅,没见过谁家惦记儿媳妇嫁妆能做到这个份儿上。” “幸亏你要嫁的是裴家老大,他比咱家阔多了,不能惦记你这仨瓜俩枣。要是换了一般人家,我可得再合计合计。” 沈秋不认识沈秀秀,跟大房的关系也实在一般,对这件事情并不发表过多评价,听过就算了。 几天后,她接到崔婉婉的消息,说陆怀夏跟宁远伯世子幽会被人撞见,现在满京城的高层圈子都在传这个八卦,想约她见面好好聊聊。 沈秋将信扔进灶膛,看着冉冉火光脸上露出笑意。 陆家因陆淮安连续遭受重创,想来陆怀夏那个又蠢又坏的脑子肯定想不明白为什么,直接就慌了。 她想要趁着陆家还未彻底失势前攀上高枝,沈秋根本用不着插手。 只是在裴旭传话说陆怀夏和宁远伯世子进了同一间包间的时候稍微引导一下,让两人的感情暴露在众人面前即可。 看看,自己就是这么心善。 崔婉婉、邢雨竹和慕晓冉坐在茶楼里听完沈秋将始末娓娓道来,不约而同向她投去敬佩目光。 “没想到秋妹妹如此聪慧,不费一兵一卒便将陆怀夏这个祸害送进宁远伯世子的后院。” 沈秋失笑:“这算什么聪慧,只是我现在身份全无,没银子没人手,才能用这种笨办法,努力了这么久才取得一点小小进展。” 崔婉婉几人不赞同的摇头,这还叫小进展? 短短几个月,陆家就已经名声尽失,连陆鸣这个礼部员外郎都被停职。 “活该!谁让他们找到亲生骨肉之后还惦记着拿秋妹妹做人情,这样的下场也是自找的。” 慕晓冉私下一向心直口快,而且那个陆怀夏实在是让她倒足了胃口。 邢雨竹也跟着点头:“就是呢,当初他们将你净身出户从道理上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错,毕竟你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可你既然离开,又不欠他们什么,凭什么还要打你的主意?既然想要害人,那就得承担后果。秋妹妹,你做的很对。” “还是得提防着些,陆家如今深陷困境,难保不会再起什么坏心思。”崔婉婉倒是有些替沈秋担心。 陆鸣是个好钻营的,这一点从前在几人要好的时候便有所耳闻。 现在这位陆大人被停职,肯定满心都想着找门路尽快复职。 既然他从前想过将沈秋送人做妾,那么现如今他急着求人,未必不会再行险招。 经崔婉婉这么一提醒,邢雨竹和慕晓冉也反应过来,很是担忧,纷纷出言劝沈秋近段时间不要再出门了,在家里好好避避风头。 沈秋感激的看着她们:“多谢姐姐们为我着想,我也有这个打算。” “之前在书院我已经在陆淮安面前提起我和裴大人的亲事,再有几个月便是婚期,接下来确实也不打算频繁出门。” 听到这儿,几人面上担忧缓和了几分。 “这样说来他们应该会顾忌几分,毕竟你那位裴大人是官身,他们也不好强迫你。” “是这个理,所以你们也不用太为我担心。” 沈秋神色恬静,本就姣好的面容此时因为心情愉悦更添几分娇色。 慕晓冉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咱们其实也多余担心,接下来你就该在家绣嫁妆了,哪儿还会往外跑呢?” “不过话说回来,等你大婚之时可一定要通知我们,我们要去为你送嫁,还要讨一杯喜酒喝。” 沈秋哑然,瞧着她哭笑不得。 “好姐姐,我和裴大人是在村里成亲,哪来的送嫁?而且宴席招待的都是村里人,你们这几位天仙去了哪里能待的住。” 这…… 三人一呆,好像也是啊。 可姐妹一场,秋妹妹成亲她们不能去观礼,实在是遗憾。 看着姐妹们顿时萎靡的神色,沈秋想了想便道:“不如这样,我成亲之后在村里住不了几天就会搬到城里来,到时候请你们去家里做客,也算认认门。” 崔婉婉几人虽然有些听了只得答应,毕竟她们的身份若是真的去了上溪村,恐怕不是给秋妹妹添喜气,倒很有可能添麻烦。 姐妹几人又聊了好一会儿才依依惜别。 沈秋去了一趟朱氏绣铺,将这段时间带着村里姑娘们一同赶制出来的绣活儿一并交了,然后领了两个并不着急的绣屏风的活儿。 “沈姑娘怎么只挑了这两个,是不是接下来家里有事要忙?” 朱娘子有些好奇,毕竟沈秋一向表现的有些缺银子,而她也帮着一起散了些消息,知道现在沈秋手里应该没存下多少。 “再过段日子就是秋收,年底我也要成亲了,所以可能没有太多时间做绣活儿。” 沈秋也有些无奈。 她缺银子,可却只长了两只手。 秋收地里那些活儿她做不了什么,不过肯定要帮着做饭。 然后便是家里要准备过冬,冬衣要制,吃食要囤积,她担心光靠万氏一个人搞不定。 第75章 打井 第七十五章 打井 沈大江之前提过今年很有可能会遭遇冬旱,沈秋便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冬旱虽说只是少下几场雪,不过这事儿可大可小。 冬季没雪春季河流中便少了水,春耕很有可能会受影响。 前世她一门心思扑在陆怀夏身上,对于今年到底会不会冬旱、旱到什么程度完全记不清。 陆鸣好歹是个五品官,只要没旱到颗粒无收府里头就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但沈家只是平头百姓,还是靠着土地过活的农户,无论旱灾大小对于他们来说都有可能会造成灭顶之灾。 于是沈大江和万氏就发现他们家这个从来不关心地里庄稼的闺女忽然间就对秋收和采山货上了心。 “爹,娘,别觉得我危言耸听,要是今年冬天真的不下雪,明年村口不远那条小河很有可能就要见底了。” “万一春耕的时候雨水跟不上,粮食长不好,肯定要涨价。回头非但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连做点心也会受到影响。” 沈秋对待这个问题十分严肃,连带着沈大江和万氏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俩虽然也不咋干地里的活儿,当初分家时候的五亩地收回来的粮食可是一大家子的口粮。 要是真出了岔头要花银子去买粮,那他俩可得心疼死。 “那你说咱家要不要打口井啊?万一老天真不下雨,河里也没了水,咱喝啥?” 沈大江想到要旱首先就着急吃水的问题。 就算有再多粮食,没了水也是不成的啊。 沈秋赞赏的看了一眼沈大江:“爹说的对,可以打口井。不管最后会不会干,最起码能多一份保障。” 村里有井的人家可不多,大家多是去公共的井打水。 在家里打井得花银子专门找人来做,一般人家不愿意掏这个钱。 哪家还没几个能挑水的劳力,何苦花这个冤枉钱。 万氏对于打井这事儿也表示赞同:“咱家用水用的多,有口井那就更方便了。” 除了还在书院读书没回来的沈年,三个人全票通过。 沈大江也不含糊,次日就找了会打井的人上门。 出人意料的是来的人竟然还是沈大江在耍牌棚子里的牌搭子。 沈秋看着那人带着两个帮手满院子乱转,一会儿在这儿挖一挖,一会在那儿瞅一瞅,心里着实对沈大江又添了一份好奇。 她这个爹平时在外头的名声不太着调,来往的人也都是能一起耍牌吃酒的同类。 可偏偏在遇到事儿的时候,沈大江总能从这些貌似狐朋狗友的人里头挑出能用的。 按照万氏说的,家里的银子到底没便宜外人,都让爹的兄弟们挣了。 沈秋想这可能她爹的本事吧,在一群混子里能挑出所有贪玩但人品不坏的人,怎么不算是慧眼识珠呢? 很快,沈大江家打井的消息就传遍了村子。 村民们很意外,这沈家二房连院子都是跟村里租的,连个地契房契都没有,咋突然就想着要打井了? 虽说他们家在京城卖点心赚了点儿钱,可早就有好信儿的人打听过,那点心还没有糕点铺子里一半贵,就算赚也赚不了多少,咋就这么心大的把银子拿出来打一口可有可无的井呢? 心中有疑问,自然要找人问清楚。 村民们接二连三的跑过来看打井,还当面问沈大江到底咋想的。 这一点沈家三人也提前商量了一下,既然有老把式已经说有可能会有冬旱,那他们家也没必要瞒着这个消息。 农户都不容易,能提早做些准备肯定就比啥也不知道强。 于是今冬可能有旱灾的消息就传开了。 上溪村家家户户都紧张起来,对于秋收格外重视。 待到开镰的那天,每家都是倾巢而出,十分卖力的要将所有粮食全都收回家,一粒都不留。 沈家不但沈大江和万氏都去了,连同休沐的沈年也换了一身短打拎着镰刀朝他们家的地迈步而去。 做饭的活计当然落在了沈秋肩上,她一个即将出阁的姑娘家不能去干这种粗活儿,万一弄伤了或是晒黑了可不好养回来。 对这个安排,沈秋完全不反对,甚至还有些摩拳擦掌起来。 之前家里一直都是万氏做饭,她忙着刺绣怕把手弄粗糙了回头刮了绣线绣布。 可现在陆家已经蹦跶不了多久,要用银子的地方又不是很多,加上秋收确实辛苦,沈秋便向着还是借这个机会好好给家里几个人补补。 灶屋里的菜是后院新摘的,上面还留着晨起时凝结的露水。 肉是沈大江昨天买回来的,一点儿不抠搜,直接割了五斤五花、三斤排骨。 沈秋看了一圈,早上还是别吃的太荤为好。 外头天气本就炎热,秋老虎威势很大,要是吃一肚子肉上午干活儿的时候恐怕脑袋会昏昏沉沉的不舒服,还是得来点儿稍微清淡又管饱的。 待到沈家其他三人起床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就瞧见桌上有一大盆凉水面,还有几盘子素菜丝和一大碗酱。 沈大江打了个哈切,瞅着桌上的饭菜就问:“闺女几点起来的?早上吃炸酱面?” 沈秋点点头,将身上的围裙扯下挂在原来的位置:“天气还挺热,而且上午你们做的也都是粗活儿,该吃些不容易饿的饭食。” “我闺女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哪有不给人吃饱饭就吵吵着非要先干活儿的理儿?” 说着,沈大江瞟了万氏一眼。 万氏胸里的小火苗腾的一下就旺了起来。 “好你个沈大江,打量我蠢听不出来是咋地?还不让你们吃饱,不让吃饱你们不也好好活着呢。”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我又不是有病天天都要喝粥。这日子不精打细算的过总会有吃光银子的一天,再说那粥你们也没少炫啊。” 沈大江被万氏怼了也不发火,只嬉皮笑脸的陪着不是,没过一会儿就把人给哄好了。 沈秋看着爹娘闹着小脾气,顿感牙酸得狠,赶紧挑了一个大碗捞出一碗面条,每样蔬菜丝都夹了一遍放进自个儿碗里,再浇上鸡蛋酱搅和搅和端到自己面前。 香,大热的天吃一碗凉面实在是太满足了! 第76章 法事 第七十六章 法事 早起吃炸酱面,中午吃豆角炖肉,晚上吃大馅饼,这伙食安排直接把家里人和帮工的人给吃爽了。 要是天天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菜,他们宁愿多干几天农活儿。 只有万氏心疼粮食和肉,还有调料。 沈秋做饭样样都好,味道好卖相好,量也足足的,就是这油盐酱醋放的太多了。 不过看着自家男人跟儿子都吃得香,她也就勉强将这小小的不满压了下去。 看她脸上神色变来变去,沈秋猜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只在心里摇头。 家里每个月都有几两银子的进账,可她娘习惯了精打细算,恨不得只进不出。 调料在农家算是金贵物,只凭田里出息的人家自是不舍得用太多,可他们家早就应该可以正常使用了。 不过想到未来要经历的大乱,沈秋抿唇低头扒饭。 她娘这样也挺好,至少银子攥在手里,回头要走也方便些。 看来她也不能被短暂的安逸迷惑,还是得想办法多攒银子,以待将来。 上溪村忙忙碌碌,到处都是秋收的忙碌景象。 京城陆府内却弥漫着一股让人喘不上气的低迷氛围。 陆淮安颓丧的坐在书房,手边不是经史子集,而是酒壶酒杯,脑子里全是不会再有书院愿意接收他了。 徐氏之前说的想办法把他弄进国子监的事儿迟迟办不下来,祭酒夫人根本不接她的帖子,备好的礼都快落灰了愣是送不出去。 就在她想尽办法想要打听祭酒夫人行踪制造偶遇的时候,偏赶上又传出陆怀夏跟宁远伯世子在酒楼私会,一下子就被激得吐了口血。 徐氏躺在床上,推开贴身嬷嬷递过来的汤药,眼神茫然的看着帐顶。 “嬷嬷,你说咱们府上是不是揍了背字?为何件件事都这么不顺?” “安儿只是在书院犯了个小错就被除名,断人手臂的宁王世子却可以整日吃喝玩乐。” “怎么,我的安儿哪点比不上那个宁王世子?怎么就给他安了那么大的罪名?” “还有夏夏,我只是没倒出空来给她挑亲事,她是何时跟那个宁远伯世子扯上关系的?” “宁远伯府至今也没个章程,连个口信儿都没传过来,是看不上咱们府上如今失了势?” 嬷嬷很想说咱们府上也没什么势啊,老爷就是个五品官,京城中当官的多的是,五品更是一抓一把。 “最重要的是老爷,迟迟不能复职,时间久了只怕……” 剩余的话不好开口了,可徐氏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慌乱。 嬷嬷看着自家夫人苍白憔悴的面容忍不住心疼:“夫人,现在最要紧的是您的身子。等您把身子养好了,再操持老爷、公子和姑娘的事儿吧。” 许是病中更让人脆弱,徐氏听嬷嬷这样关心,眼中泛起泪来:“嬷嬷,你说这桩桩件件哪样是能等的?” 而且这些事儿跟自家夫人没什么关系啊,都是公子和姑娘在外头惹事,还牵连了老爷和夫人。 想到这儿她都有些埋怨起两位公子和姑娘了,但这话她不能说,妄议主子的罪名她可背不起。 不过想到刚才夫人说府上走了背字,嬷嬷忽然建议:“府上今年确实波折多,要不老奴去请敬一大师回来给做场法事?” 徐氏一愣,继而抓上嬷嬷的手:“你说,是不是那个小贱人之前对我们有怨,故意使了什么阴损的法子折了府上的福气?自从她走后就没好事儿!” “之前我还以为她是个好的,竟还想着让老爷送她进尚书府。可你瞧瞧,我这些年是养出个白眼狼来啊!” 她的思绪逐渐飘忽,嘴里喃喃的说道:“赶紧去请、赶紧去请!这几天就让敬一大师来!我要让那个贱人自食恶果!” 嬷嬷手被抓的生疼也不敢说,嘴上不住的应着是。 稍远些静立的大丫鬟脸上沉静,心里却嘀咕着之前那位姑娘走的时候不就是如今这位姑娘进府的时候么? 要说之前那位姑娘折了府里的福气,她宁愿相信是如今府里这位有些晦气。 她在夫人身边伺候,府里每个院子发生的大事小情多少都知道些。 如今这位姑娘私下可不像平时表现出来的好性儿,就算前后几位嬷嬷教导规矩,可打骂丫鬟、言语粗鄙的情况依旧时有发生。 只不过最近好像收敛了些,不像刚进府那时容易被院子外头的人发现。 徐氏不知道丫鬟心里想什么,只是越来越觉得沈秋是个克星,克他们一家子。 “当初不该放她出府,应该送去庄子上牢牢压住!” 她心里后悔不已,又没有办法。 随着陆淮安一起从书院回来的小厮说起那天发生的事儿时已经将沈秋即将成亲的消息透露出来,徐氏便知道再不能拿亲事拿捏她了。 可恨那贱人心思太活,竟让她找到个小官夫婿,真是便宜她了。 只是这口恶气不发,她始终觉得堵得慌。 “去,不是说那贱人家做小买卖么?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她那哥哥不是准备参加秋闱么,这样的青年才俊怎能沾染铜臭?嬷嬷,你去帮一把吧。” 嬷嬷看了一眼自家夫人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躬身答是,半点儿不敢停留赶紧去办这两件事。 沈秋接到陆家请了敬一大师过去作法事的消息时还懵了一瞬,徐氏什么时候信这些了? 她可记得原先在陆家的时候徐氏那高傲的嘴脸,向来是只相信她自己的手段,怎会将希望寄托在神佛上头? 但消息不会有误,是裴彻专门写了纸条递回来的。 他的消息向来准,也不知道究竟是找谁打听的,连有些不容易被发觉的细节都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比如这次陆家请敬一大师,裴彻不但知道是徐氏身边的贴身嬷嬷亲自去的,还知道那嬷嬷私自扣下了三十两银子好处费。 不仅如此,最为震惊的是纸条上写着嬷嬷专门跟敬一大师提了一句她,这让沈秋立马警惕起来。 什么意思?难不成徐氏这场法事是专门为她办的? 真是晦气! 第77章 受阻 第七十七章 受阻 前世的时候沈秋跟着徐氏去寺庙礼佛的时候很诚心,年轻的小姑娘总会有一些美好的愿望,无人可以诉说但可以告诉佛祖,祈求佛祖保佑能够愿望成真。 但重来一世她对这些丝毫提不起兴趣。 都说我佛慈悲,可她磕了那么多头,却没有换来佛祖半点儿庇佑。 所以对于徐氏搞什么法事,她除了觉得晦气之外并不觉得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与其去纠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能让家里和自己多赚些银子,让陆家自己折腾去吧。 秋收之后天气很快就会转冷,到时候家里制的点心也该换些新花样儿。 家里的田地不多,就那几亩地收起来很快,如今粮食已经都打回来了全都放在晒谷场晾晒。 做饭的活计重新被万氏接了回去,沈大江也去了城里跟那些杂货铺子说重新供货的事件。 沈秋坐在屋子里看着手里新写的点心方子琢磨怎么能换成农家更易得的食材,就听见外头院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 紧接着万氏埋怨的声音响起:“干啥呢,你是在外头喝了几滴猫尿回来撒酒疯呢?” 沈大江呵呵冷笑两声:“喝啥喝,咱家马上就挣不上钱了,我还喝啥酒?就跑村外头那河边灌一肚子凉水得了!” “啥?咋回事儿?啥叫不挣钱了?” 万氏急了,将手里摘的菜放下马上小跑过来。 沈秋也从屋里出来,眼神带着询问看向沈大江。 沈大江烦躁的挥挥手,像是想要摔点儿什么东西泄愤,但又一时没找到趁手的,只能悻悻将手放下。 “我今儿去那些铺子跟掌柜说咱家从后天开始供货,结果他们都跟我说不用了,他们铺子不打算卖这些点心了。” “我就问为啥好端端的突然不卖了,那些人都跟锯嘴的葫芦似的啥也不肯说。直到后来有个人跟顺子是发小,悄悄跟我说他们是得了一个当官的吩咐,不敢再跟咱家做生意。” 他脸上一扫平日的吊儿郎当,咬牙切齿的低吼:“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龟孙子跟咱家过不去,平白无故的这点心就卖不出去了,老子怎么问也问不出来是谁,想找人要说法都找不到!” 万氏一脸呆滞,随后一下身子一软就坐在地上,眼泪哗哗的流,手不住的拍着大腿:“天杀的!这到底是谁啊?咱家老老实实挣点钱咋就招了祸了?” “咱家今年打下来的粮食也就够吃,没了做点心的生意,年哥儿念书的束脩咋整啊?” 看着沈大江和万氏愁眉不展,沈秋心里却迅速转开了。 按说家里的点心都卖了挺长时间了,要是那些糕饼铺子想要对付他们的话应该早就出手了,就像沈大江最开始摆摊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诬陷偷方子的人,那不就是个糕饼铺子掌柜干出来的事儿么。 只是裴彻明明说他已经找人去跟南城那边的糕饼铺子打过招呼了,他们沈家的点心量不多并不会影响铺子里的生意,所以一直以来并没有哪家的掌柜来找麻烦。 如果不是他们,那嫌疑最大的肯定是跟他们家有仇的。 沈秋根本不用继续往下想,下命令拒绝跟沈家合作的官员,除了陆家不做他想。 陆鸣不会做这种自降身价的事儿,背后的始作俑者应该不是徐氏就是陆淮安。最大可能是徐氏,这种小手段是她最喜欢的,无非就是仗势欺人。 陆鸣现在的官职还没被撤,她还是五品官员夫人。 京城官员是多,可南城那边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不管几品官在他们面前都是官老爷,都能轻飘飘的压死他们。 沈秋是真的怒了,凭什么陆家就这么爱欺负自家,像疯狗一样紧咬着不放,各种肮脏手段层出不穷,好像沈家跟他们结了仇似的。 再怎么说陆怀夏在沈家度过的这十几年沈大江和万氏也没让她受什么委屈,陆家应该感激他们才对。 既然有人非要作死,那沈秋也不拦着他们。 本来想要在春闱的时候给陆淮安一记重拳,但她现在忽然就改变了想法。 毕竟前世这个时候陆淮安身上还没有那些脏水,每日拾掇得玉树临风拿着纸扇天天跟官家子弟们一起开诗会、茶会做各种雅致事情。 可现在他已经名声尽失,不用重拳,只需要再来一根稻草就能把这头外强中干的骆驼彻底压倒。 沈秋想到此处不禁热血沸腾。 报复陆家一直是她心里难以消弭的重石,即便她人微言轻又没有大量的人手和钱财,但经过之前的一番筹谋,如今也已经初见成效。 陆家人虽然都很重视陆怀夏,但其实只要陆鸣、徐氏和陆淮安倒下,陆怀夏就什么都不是。 更何况她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宁远伯府,对于陆家的价值已经不大。 如今的陆家,怕是也只能难为这些开杂货铺子的掌柜了。 “爹、娘,你们先别急。” 沈秋回过神来,看着沈大江和万氏依然愁眉不展,赶紧出声安慰了两句。 “秋秋,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说出来给爹娘听听。” “你不知道,娘现在虽然攒了点银子,可那些啥也不够。咱家要想搬到城里去住,小院子啥的都得置办,娘手里没进账确实心慌啊。” “你有主意千万别瞒着你爹和我,咱们虽说没啥大本事,但管咋滴也能跟你一起商量商量。” 万氏刚才确实被吓出了一身汗,但闺女的话她得听。 这几个月一直听秋秋的话,家里的好事儿可比之前好多了。 沈大江见媳妇这么信服闺女,嘴角也是一抽,但脸上的神情是越来越好,最后凑到沈秋身边说:“你娘说的对,这事儿你可得好好说说该咋办。只要你说得出来,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办到。” 沈秋连忙摇头摆手:“用不着啊爹,我是这么想的,咱家的点心又不比那些铺子里的差,之前在杂货铺子寄卖是想着给难民和城中贫苦人家的老人孩子和女人都能吃得起。” “既然徐氏非要插手,那我们就换个地方换个合作伙伴继续做点心。” 第78章 买粮 第七十八章 买粮 虽然沈秋说了会有法子让家里继续做生意,但沈大江和万氏心里还是惴惴的。 陆家可是当官的,他们这些庄稼人也干不过人家啊。 沈秋将他们的愁容尽收眼底,却没说太多安慰的话。 她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尽快找到销路,否则爹娘不会真正放心。 至于新的合作伙伴怎么找,她得好好想一想。 之前在杂货铺子卖点心属于薄利多销的路子,其实找一些高档点儿的场所来卖也不错。 比如茶楼戏楼这种地方,那里的茶水点心和各种瓜果每天都不少卖。 去那里的人一般都不差钱,大多数都不会只点一两样。 而且那些买卖背后都有撑腰的人,京城各级官员和权贵云集,谁家没点儿铺子产业,如果能跟他们合作那可就安全多了。 陆家也就跟普通百姓能装横,真正遇到大官根本不顶用。 沈秋深深的看了一眼沈大江。 爹说话办事都挺行的,让他去找那些茶楼西楼推销推销应该问题不会很大吧。 不过陆家也不能轻易放过,既然伸了爪子就得做好被砍的准备。 她心里的盘算没有立马跟沈大江和万氏说,因为她为秋冬准备的新点心方子还没想好。 上门推销肯定是要带着成品过去的,且徐氏刚派人断了他们的财路,说不准最近还派人盯着自家。 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再行动不迟。 看到沈秋沉下心琢磨点心方子,万氏和沈大江渐渐也没那么焦虑了。 之前闺女跟他们商量过要多囤些粮食,沈大江便先忙这件事。 他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遇到大事还是挺仗义的。 囤粮的事儿他先告诉了大哥沈大河,又跟平时关系不错的兄弟们都知会了一声。 自从沈家做起买卖之后,跟沈大江关系亲近的一众混子都或多或少沾了光,对于他的话全然信任。 大江哥说要囤粮那就囤点儿,反正这玩意儿也不会浪费,最后都能进肚子。 但沈大河可就没那么相信自己的亲弟弟了。 秋收的时候他虽然在自家地里忙活,可隔壁二房的田地他也没少关注。 瞅着昔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二弟一家跟几个混子春种秋收打理的像模像样,他心里别提有多堵得慌了。 即便是之前他闺女秀秀和离沈大江出了力,但那点儿感激早就消散了不少。 听到弟弟说今年冬天有可能会旱,还会导致明年收成不好,他嗤之以鼻。 “二弟啊,你虽然之前没怎么注意过地里的活儿,但也应该知道冬天下不下雪对明年开春种粮食没啥影响啊。” “现在粮食刚打下来,堆的满库房都是,你居然让我出去买粮食?你是咋想的,是不是就想让咱们大房把钱都霍霍了,回头过的不好你瞧着高兴是吧?” 沈大江听了并没生气,斜睨了一眼蠢大哥,扔下一句“爱信不信”就走了。 他真是懒得跟大房的人说话,无论是谁,都蠢不拉叽的。 也不瞅瞅自家趁点儿啥,还值得别人惦记? 沈大江没跟他对着骂,沈大河心里反而不高兴起来,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就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沈老太眯眯眼睛,心里琢磨着没准儿那个丧良心的瘪犊子说的是真的呢。 老 二啥脾气她知道,就是个混不吝的,一天到晚没点儿正事。 但要说他存心想害大房,那她可不信。 “爹,你没问问二叔从哪听的这话?” 沈秀秀在刘家的时候被欺负得够呛,回了沈家老宅之后对于钱财看得特别重。 听说二叔劝爹买粮食,她第一时间就往不好的地方想了。 “是不是他从哪儿倒腾了卖不出去的陈粮,想骗你把银子掏出来接手?” 沈大河一愣,“不能吧……” 沈秀秀:“爹,二叔跟咱们大房一点儿都不亲,要真像他说的那样,还能真心实意把这消息告诉咱?” 沈大河:“别说,还真有可能。你二叔从小就一肚子花花肠子,这回主动提醒我这事儿肯定是没安好心。” 沈老太听着闹心,一摔筷子:“还吃不吃了,一天天饭菜都堵不住你俩的嘴!” 亲娘发怒了,沈大河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吃饭。 沈老太眼睛耷拉着,想了一会儿说:“老大,听老 二的,买点儿粮食存着。” 沈大江不解的瞪大双眼:“娘,你说啥呢?你咋也被二弟忽悠住了?” 沈老太撇他一眼:“是真是假你明天去村头问问那些老把式不就知道了。” “现在咱家人口多,要真像老 二说的那样,真遭了灾咱家粮食吃完了咋办?” 沈大河还没作出什么反应,沈秀秀先抱着孩子低下了头。 家里人口多,多的是谁,不就是她这个和离又带着孩子回来的人么。 包氏自然注意到闺女的失落,但婆婆还在,还坚持要听沈大江的话买粮食,她也没法在这时候公然指责婆婆说错话,只能在桌下轻轻拍了拍沈秀秀的手以示安慰。 大房究竟有没有听劝这都不在沈大江的考虑范围之内,该做的事儿他都做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也别怪他。 还没等沈秋的点心方子整理出来,裴彻朽木回来了。 已经定亲的小两口不用忌讳那么多,见个面说个话两家的长辈都是同意的。 两人便一前一后来到沈家后院,说起最近京城发生的事。 “陆家似乎还挺着急那个真货的事儿,几次三番的找人明里暗里给宁远伯府递消息让他们赶紧下聘,可不知道为什么宁远伯府一直没搭理他们……” 裴彻十分平静的说着他打听到的事情,眼神幽深的看着沈秋绝艳的小脸,心中越发飞扬。 再过几个月就能把这个小姑娘娶回家,到时候他也是能搂着媳妇睡觉的人了。 沈秋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她一直低垂着眉眼,好像很认真的听着这些事儿,但思绪却不知不觉跑远了。 其实直到今天她也没明白为什么陆怀夏跟钱珲的事儿能进行这么顺利,明明上辈子是陆怀夏牵的线将她送进了宁远伯府,为什么今生她自己却好像很愿意跟着钱珲呢? 第79章 木梳 第七十九章 木梳 不过沈秋也没有纠结许久陆怀夏与钱珲的事儿,在她看来这两人之前被人撞见私会,无论如何陆家都会把陆怀夏送进宁远伯府。 至于是正妻还是旁的,那就要看宁远伯府怎么想了。 只是照目前的情势看,做妾的可能性比较大。 也好,沈秋抬手轻轻按住心口,这样上辈子与陆怀夏的仇怨就算是了结了。 接下来就该慢慢筹谋算算陆家其他人的账。 裴彻见她沉思,知道这小姑娘应该又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坑陆家了。 他对此毫不在意,既然要娶她,那往后就是一家人。 陆鸣不是什么国之栋梁,相反对朝廷没什么价值,除掉他既给朝廷省了俸禄,又能让小姑娘免去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 而且裴彻认为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还能要求媳妇良善? 只是想到弟弟每次来找他都揶揄大哥怎么变成了妻奴这一点略微有些不爽。 他怎么就是妻奴了?这不都是顺手就能办的事儿么,他又没特意讨好。 “我知道了,裴大哥,麻烦你帮我继续留意吧。要是有什么新消息给我来个信儿就行。” 沈秋收回思绪,一抬眼就撞进了裴彻毫不掩饰的目光中。 脸一下子热了起来,但她还稳得住,顶着一张微红的脸跟他道谢。 “我不是说过不用跟我说谢,这都是小事,二弟那边儿消息很灵通,不用特意打听这些风声都往他耳朵里钻。” 裴彻无所谓的回道,顺手将沈秋鬓角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 带着茧子的大手忽然触碰到细嫩的耳垂,二人都是一阵酥 麻,各自沉默下来。 沈秋心里有些懊恼,这人实在有些不像话,这还是在自家的后院,怎么就开始动手动脚了? 先前看他明明是个冷心冷肺的,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避讳,简直放肆。 她的心声裴彻半点儿不知,只知道刚才自己好像碰了块嫩豆腐,又像是一块上好的丝绸。 他好奇的盯着那小巧的耳朵细看,上面细小的绒毛迎着阳光清晰可见,耳朵上的粉红也逐渐加深。 还有那别致的小耳垂,让他想起之前少卿大人给他吃的奶糕。 也不知道这耳垂若是真被含 住,是不是也如那小巧奶糕一般香甜滑嫩。 “你、你别看我!” 沈秋实在受不了这人炽 热的眼神,她的耳朵都要烧着了,连忙娇喝一声。 陷入旖 旎幻想中的裴彻被拉回心神,意识到自己过于孟浪了。 怕吓到眼前娇气的人儿,他敛下眸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递过去。 沈秋看了他一眼,伸手将布包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把桃木梳。 “我今天回来的路上碰见卖梳子的货郎,瞧着这梳子做的不错,想着你也用得上便买了送你。” 这过分实在的话语让沈秋一愣,仔细看了眼手里的梳子,确实做工很不错,打磨得十分光滑,梳齿排布均匀,梳柄上还雕着一支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沈秋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首《桃夭》,手中的桃木梳似是有些发烫。 她难得的带着羞意瞥了一眼裴彻,这人一向粗中有细,虽然在大理寺是个一点儿情面不讲手染鲜血的酷吏,但能知道送姑娘家桃木梳,也算是很用心了。 “多谢裴大哥,我很喜欢。” 她轻声道谢,将桃木梳握的很牢,她好像真的开始喜欢他了。 裴彻没纠正她不用道谢,见她面带羞涩,心里的舒爽立马扩散到四肢百骸。 小姑娘应该越来越懂他的心意了吧。 之后两人在后院虽然没说几句话,但眼神交缠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直到万氏实在看不下去,踹了沈大江一脚让他去后头看看,裴彻这才告辞。 回到家,柳氏和裴宝珠正在洗衣裳,看到他带着一脸笑意回来都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裴彻平时很少笑,外人几乎只见过他冷脸的样子。 可柳氏是他亲娘,宝珠是他亲妹子,自家儿子/大哥高兴是什么样儿她们能不知道么。 裴宝珠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的凑上前小声问:“大哥,你刚才是不是去找大嫂了?” 裴彻哼笑一声,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瞎说什么,你沈姐姐还没嫁过来,别说这些胡话坏了她的名声。” 裴宝珠捂住被弹红的地方,撇着嘴说:“我知道我知道,就算别人听见了又咋了,再过两个多月你们就要成亲了。” “那也不好,你小姑娘家家的别学那些碎嘴婆子。” 裴彻懒得跟这个小妹打嘴上官司,他们年龄相差太大,他又是个冷性子,能跟小妹相处到这个程度已经尽力了。 但裴宝珠却如遭雷击,眼睛里含着两泡泪跑回柳氏身边告状:“娘,大哥说我是碎嘴婆子!” 柳氏好笑的哄了哄她,又假装打了裴彻两巴掌,家里这桩案子就算断完了。 沈家里能用的银钱不少,自从做了点心生意之后积攒了百余两。 沈大江和万氏商量了一下,准备囤三十两银子的粮食。 目前粮价适中,新米十文一斤,糙米七文一斤,他们这样的人家若是想囤粮肯定首选糙米。 三十两银子能买四百多斤的糙米,差不多是今年家里五亩地产出的一半。 这样多的粮食将仓房和正屋都填得满满当当,连沈年的小屋子和沈秋的小隔间都被放置了许多。 “这院子还是小了点儿啊。” 沈大江将最后一袋粮食放好,喘着粗气抹着汗感叹。 他没有常年下地劳作的汉子们体格结实,搬粮食把他累的够呛。 但这毕竟是一家子的口粮,外人不好掺合,所以那些兄弟们他一个都没找来帮忙。 万氏见他累成这样也是心疼,赶紧把晾好的糖水端来给他喝。 “哟,今儿老子也享受一把。” 沈大江喝了一口甜滋滋的,不禁笑得见牙不见眼,紧接着咕咚咕咚几大口将碗里的水干了。 “爹,等我出嫁了,咱家就去城里找找宅子吧。” 沈秋想了想,将之前他们商量着要搬家的事儿又重新提出来。 第80章 不惧 第八十章 不惧 “可咱家手里这点儿银子也就够赁个小宅子,可能住的还没现在舒坦。” 提到搬去京城住,万氏不是不心动,可她一向对银钱把得紧,就怕手稍微松一点儿被沈大江哄去花光。 之前虽然攒的银子过了百两,但买了粮食之后一下子就缩水了三十两,要想买个地段差不多的小宅子哪怕是一进应该都不够。 沈秋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娘啊,咱家又不是没有进账了,再说之前裴家不是给了聘礼,咱们可以先用些买一处可心的宅子。” “那能行么!那可是你的聘礼!”万氏一听就炸毛了,拍了一下闺女的手。 “你是不是傻?旁人家的闺女都怕娘家克扣聘礼不给带走,你可倒好,还主动提?你是真不怕你爹动心思啊!” 沈大江一听就不干了,瞪着牛眼大声吵吵:“什么玩意儿就往老子脑袋上扣黑锅,我可从来没惦记过闺女的聘礼。” “好歹我在外头也被大伙儿叫一声沈二爷,咋能干这种丢人事儿。” 沈秋看着爹气呼呼的样子赶紧开口劝:“爹,娘不是那个意思。” 然后又暗中扯了扯万氏的衣襟,示意她说两句软话给爹个台阶下。 万氏抿抿嘴:“行了,都跟你过了半辈子了你还不知道我是啥样人儿?这不就是话赶话么,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沈秋扶额,她娘这脾气真是不得了,好话非要反着说。 不过最近点心生意的事儿确实让娘心里不好受,说不出好听话也情有可原。 而且娘说的也没错,她跟爹过了这么多年,彼此都很了解了,要是娘真温言软语的好好说话,估计爹还得吓一跳。 果不其然,沈大江只是翻了个白眼儿不吭声了。 沈秋只得继续说道:“宅子的事儿就听我的吧,出嫁的日子还有几个月,就当我借给家里的。” “咱家点心生意肯定是要做起来的,我的意思是最好买一处前面有个小铺面的宅子,村里这几个帮工的婶子每天可以继续去城里帮忙做活儿。” “点心价格上去了,给婶子们的工钱也可以适当提高。咱家还有地在村里,虽说不多,但村长若是能多照应一些也是好事。” 万氏虽然心疼银子,但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头说都听闺女的。 但沈大江却有些犹豫:“要真开了铺子不就得天天在铺子里待着了?那我可不干。” “像之前那样送点心不就行了么,干啥非要开铺子?” “而且闺女你之前不是也说闷声发大财好么,还说这样不打眼,那糟瘟的陆家也不至于对咱家下重手……” 说到这里他看到沈秋望过来的眼神,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对啊,陆家儿子害他儿子,还想把他闺女送给大官当妾,现在连那些杂货铺的生意都搅和了。 要是这都不算下重手那啥样儿叫重手,让他们沈家家破人亡么? 虽然他一点儿都不想被什么点心铺子绑住,只想像之前那样天天有吃有喝还能出去喝酒耍牌,但自从闺女回来之后经历过这些事儿,他也知道作为家里的男人,好像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了。 自己的媳妇、儿子和闺女再能干,也得有他这个老爷们儿帮他们撑着。 唉,沈大江像是瞬间被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瘫在被垛上,耷拉着脑袋不想说话。 他生气又闹心,想好了做一辈子混子,咋就不成了呢? 沈秋对他的心思猜出七八分,既好笑又好气。 相处了好几个月,她这个爹是什么脾气她早就摸清楚了。 虽然有些时候没什么大局观,还经常干一些昧下铜板、彻夜吃酒不归家的混事儿,但真到关键时刻绝对不会掉链子。 他是个混子不假,但肯定是个好混子,跟外头那些偷鸡摸狗啥缺德事儿都干的混子根本不一样。 “开铺子是早晚的事儿,陆家现在已经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咱家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自顾不暇。” 沈秋没把话说的太过明了,毕竟陆怀夏那头的事儿还没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 不过裴彻递来的消息上说徐氏已经找高僧看好了日子,明日便是作法事的日子。 能把一个主母逼得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到作法事上头,足以说明陆家现在应该已经明显出现颓势了。 若是有法子,沈秋相信一向要强的徐氏绝对不会找什么高僧做什么法事。 母女这么多年,她太清楚徐氏信奉的是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现在陆淮安和陆怀夏的事儿对她来说超出了她能够处理解决的范畴,这才死马当活马医请来个高僧。 呵,沈秋在心里冷笑。 裴彻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护身符随着消息一起递过来,说是以防万一。 殊不知她本就是前世归来的幽魂,岂会怕和尚念经? 随那和尚念去,哪怕念上几天几月几年她也不惧。 不过裴彻的心意她不愿辜负,那护身符被她好好放在随身携带的香囊中,算是全了他的一份心吧。 沈大江和万氏听了她的话心里都有了底,对于开铺子买宅子这事儿也不再抗拒。 闺女说的也是,那聘礼算他们借的,在出嫁前还上不就行了。 而且要是真开了铺子肯定能赚更多银钱,不光能给闺女添嫁妆,还能给儿子将来多攒些家底。 沈年走的是科举路子,谁知道将来能走到哪一步。 要是真能考中个进士,回头无论是外放还是留京不都需要银子么。 沈秋见他们想通了很是欣慰,她还有个大秘密没跟任何人说,按照时间来算应该一年后就会有叛军攻城,她肯定是要带着爹娘和大哥提前跑路的。 早点儿开铺子就能早点儿攒多些银子,而且有了房契和地契在手,回头等到京城稳定了回来也不会没个落脚的地方。 不管如何大乱,京城内总归不会成为一堆废墟,但下面的村子可不一定。 所以等她嫁过去,还得好好想想怎么能劝着裴家也跟着一起进城。 她与裴彻现在相处的不错,裴家也没有作妖的人,她没有理由大难临头的时候看着他们白白送死。 第81章 零嘴 第八十一章 零嘴 几人商定好准备去城里买铺子和宅子的事儿,沈秋就更加积极的投身于新式样点心制作中。 现在秋收已过,农家人整体进入农闲。 勤快些的人家纷纷往京城去希望能找到一些打短工的机会多赚些银钱补贴家用,犯懒的则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准备猫冬。 沈大江那些混混朋友们又找来了,都在问点心还做不做,山上现在野果等山货应该都熟的差不多了。 看他们这么积极,沈秋大手一挥,都上山去吧,看着啥就采啥,回头都做成好吃的。 就算买不了也可以自家留着吃,肯定不会亏。 这些汉子们闻言大喜过望,还以为最近没动静了再赚不了钱,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好的事儿等着他们。 不说别的,光说那些野柿子、野栗子山上可就不老少呢,够他们摘一阵子。 除此之外,沈大江又找来能做烤炉的人,在院子里砌了个简易烤炉。 在万氏殷殷期盼中,沈秋几天后也终于开始教她做新点心。 “娘,我想了一下,这回咱们主要想合作的是茶楼戏楼,这点心就不能全做扎实顶饱的,得弄些闲来无事吃着玩儿的小零嘴。” “你看,咱们将红薯切成这么薄的片,刷上糖水,撒点儿芝麻,放炉子里烤。”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沈秋垫着厚布将红薯片取出,塞进万氏嘴巴里一块,自己也尝了一块。 “这玩意儿还挺好吃,脆的,要是听戏的时候吃能吃不老少呢。”万氏有些惊喜。 沈秋点头,这种小零嘴的确最适合在听说书或者听戏的时候吃,而且初初焦香的甜味散去之后红薯的甜又泛上来,让人越吃越想吃。 再配上一杯清茶,她觉得姑娘家或是夫人们肯定是喜欢,嗜甜的男人们应该也不会抗拒。 “这个焦糖薯脆简单,娘你上手就会,现在咱们再来做下一道。” 沈秋尝了几个,拍拍手将盘子拿开,利落的用大锅爆了一锅米花,放进熬煮到拉丝的怡糖浆水,再撒点儿晒干的野苹果碎,压成块切成条就是苞谷糖粘子。 雪月豆沙卷、麻酱糖汁卷卷酥、暖身黄米豆沙包、蜜麻花、栗子糕……沈秋一连做了好几种点心,万氏看得应接不暇,肚子也吃了个滚瓜溜圆。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每一道点心的制作过程,发现食材都是常见的,做起来也并不算十分复杂,顿时信心大增。 沈秋也看出她的跃跃欲试,基本上每道点心只演示两遍就让万氏也上手试试看。 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点心生意,万氏俨然已经是个熟手,两遍过后就都掌握了诀窍。 就如同现在这道麻叶脆盏。 用黑面掺白面再掺荞麦面做出馄饨皮,两边一卷成上粗下细的筒状,里头放上瓜子仁和熟栗子碎,浇上糖浆撒上小米花,晾凉就成了。 “哎哟,瞧这精致的小玩意儿,摆成一盘还挺好看,吃着也好吃。” 万氏尝了一块,既感叹又骄傲。 看,她万春花这手艺是越来越好的,这么好看又好吃的点心就是她亲手做出来的。 “是呢,这些点心我都没让您做大,为的就是吃的时候能一口一个。” “贵人们吃东西讲究,尤其是官宦家眷,吃东西不能大口咬,一口一个吃着方便又雅观,配着茶还不容易腻着。” 万氏想了一下那些夫人小姐吃她家点心的场景,摇摇头。 “这贵人也不是好当的啊,吃点儿好东西都不能大口吃,还有啥意思?” 沈秋想笑,她娘说话永远都这么实在。 “这些点心娘都学的差不多了,明天再做一遍熟悉熟悉,没啥差头就让你爹后天开始拿着去找那些茶楼戏楼问问。” 万氏摩拳擦掌,自家要开铺子呐,往后她不就成了老板娘? 娘啊,想想就激动! 次日的试做也很成功,第三日的早上万氏和沈秋用油纸一小份一小份的包好,装进大筐里给沈大江带着走。 沈大江知道要去游说的是茶楼和戏楼的掌柜,他心里盘算着要不花楼也去问问? 反正都是卖点心,说不定那些花楼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这想法他事先只是自己琢磨来着,一点儿都没敢跟媳妇和闺女提。 不过来都来了,先去茶楼戏楼试试,万一不行就去花楼问问。 他心里打定主意,进城之后直奔目的地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保佑,沈大江带去的点心零食还真打动了三家茶楼和两家戏楼。 这几家在南城都挺知名的,低阶官员的家眷和商户人家都挺愿意去这些地方消遣,出手相比普通百姓也阔绰一些。 虽说东、西城才是勋贵大官和富商云集的地界,但沈家有自知之明,他们这些“平价版”点心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 那些高人好几等的贵人成天燕窝鱼翅碧粳米吃着,怎么可能看上他们自家拿怡糖做成的点心? 所以沈大江压根儿就没往那边走,估量了一下自家媳妇做点心的量,终究还是没去花楼问。 万氏就不知道自家男人还有这个想法,一听有这么多掌柜愿意订点心,顿时高兴的不得了,直夸自己的混子爷们儿厉害。 接下来的事儿都是做熟了的,村长家的两个儿媳妇还有村里之前来帮工的妇人们一听招呼就全都过来了,沈家院子里顿时又热火朝天起来。 “万嫂子,你家现在都赚了不老少了吧,咋没想过把这院子修修?你瞅瞅现在这灶屋都要转不开身了,回头生意再好一点儿过来干活儿的人更多了,都该站不下了。” 做活儿的孙氏凑趣笑着说话,引得一众妇人们都说是。 万氏一摆手:“修啥呀,这院子又不是自家的,修它干啥?” “哟,听万嫂子这意思是打算在村里起个新屋子?” 孙氏想想也对,如今沈家不差钱了,起个新屋子算不得啥,说不定还得是青砖瓦房呢。 就是不知道沈家大房那一家子到时候咋想,肯定得后悔当初为啥要把二房给分出去。 第82章 送考 第八十二章 送考 万氏刚想说要搬到城里去住,猛的一下又想起闺女说了不能张扬,使劲儿把到嘴的话憋回去。 “嗐,咱家年哥儿不是马上要秋闱了么,等他考完再说吧。现在家里人心思全都在他身上,也没那个功夫想别的。” 秋闱本来应该在八月份,但临近的时候发生了日蚀,钦天监说冲撞紫薇帝星,建议将秋闱日期延后。 皇上也不知道到底信没信,反正是一声令下将秋闱的日子延后一月。 现在眼瞅着还有几天就到日子了,沈年今天也会从书院归家做好进考场的准备。 为了这次秋闱,沈秋专门抽出精力帮沈年准备带进考场的一应物品。 现在天气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炎热,对于考生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不过夜晚会比较冷,所以厚衣裳和小褥子必不可少。 还有干粮,穷苦人家一般对准备干巴巴的饼子饽饽,吃的时候都得当心别被噎着。 沈秋做了好些滋味足的肉干,晒了油炸面条,熬了菜肉酱,蒸了大发糕……沈年只要能要到热水,基本上吃食方面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为了防止作弊,考场会统一提供带有官方印章的纸张,其余的笔墨砚台则需要自己带。 沈年习惯用的那套是不久前在京城一家笔墨铺子里买的,当时就是为了秋闱准备的,为了顺手才提前用了一段时间。 不过出于以防万一的角度,沈秋又购置了一套新的给他带上。 等到沈年回家后看到妹妹特意为他准备的这些,心中激荡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能缓了缓心神十分真诚的说了一声:“多谢妹妹。” 沈秋只是笑笑,拉着他一一说明这些都是何时用、如何用。 末了又拿出几包药丸,有治腹泻的、治风寒的、治肠胃胀气的…… 纸包上都写着用法,也不怕沈年不知道咋吃。 “想来大哥苦读多年,也不需要我再叮嘱什么。” “妹妹只再多说一句,万事小心,以保住自身为上。” 沈秋走后,沈年坐在炕上瞅着收拾好的包袱,嘴里咀嚼着妹妹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其实是有些懵的,不就是进考场去考试么,认认真真答题就是,有什么可小心的? 也许是妹妹不知道科考什么样,想的有些复杂了吧。 他不以为意,只小心的将东西收好,准备今晚早些睡,养足精神以备明日考试。 不过睡到半夜时他忽然被一场梦惊醒,满头是汗喘着粗气的他好像明白了沈秋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那就是有可能有人会害他,或是他一不小心着凉生病,导致他这次秋闱无法顺利完成。 真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妹妹的建议是保住自己,全须全尾的从考场出来。 沈年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努力平复呼吸让心情缓和下来。 他还是不如妹妹想的周全,平时只想着努力读书考功名,却丝毫警惕心都不曾有。 上回被陆淮安陷害的事才过去多久,他怎么可以还这么天真? 带着这种对自我的谴责,沈年睁着双眼在黑暗中想了很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沈大江和万氏还有沈秋都早早起来准备进城送考。 沈年再三劝阻未果,反而被几人抢了背在背上的包袱。 “儿子啊,爹知道你最有出息,今年考中举人,明年考中进士,回头爹出去可就老有面儿啦!” 沈大江乐呵呵的背着最大的包袱,一巴掌拍在沈年后背上,两眼放光嘴角咧的老大。 万氏在旁边拎着稍小些的包袱也跟着嘿嘿乐:“用你说,谁不知道咱儿子念书念的好,明年考了进士就能当官。” “哎,我真是做梦都没想过还能生出当官的儿子啊!” 沈年被这俩人的大放厥词羞红了脸。 自家爹娘不太靠谱,这么多年来只拿束脩从来没过问过他学的到底如何。 张口就是考举人考进士,他俩当举人进士是后院地里那些菜么,随随便便就能弄回家。 沈秋跟在后头也听见爹娘这欢喜的大嗓门儿,好笑之余赶紧开口提醒:“爹、娘,小点儿声吧。” “今天大哥要进考场,咱们还是别给他太大压力。” 见沈大江和万氏一脸恍然后纷纷点头,她又转向沈年:“大哥,不用着急,按部就班即可。” 沈年感激的看了眼妹妹,轻声回道:“我明白,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有时候他还真挺庆幸当年沈秋被抱错去陆家养了十几年。 不说别的,光是妹妹说起话来文雅的劲儿,还有在许多事儿上强于他的见识,这些都很让他这个读书人欣喜。 爹娘对他的关心比真金都真,但就是有时候听他们说话真不知道怎么接。 一路顺畅来到考场外,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他们到的时间不早不晚,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稍稍聊了一会儿就到了入场的时辰。 沈年朝爹娘和妹妹点点头,然后将包袱背着抱着意气风发的走向大门。 进考场的检查十分严格,解开层层衣衫、脱下鞋袜由差役细细验看。 带进去的食物很多都会当场掰开切碎,有些笔都会被劈开看看里头是不是有夹带,墨锭被刮开敲碎也半点儿不稀奇。 万氏眼神儿很好,离着老远瞧见这场景心跳加速,紧紧攥着沈秋的手。 “多亏听你的话,让你哥多穿了两层单衣。你瞅瞅,那个考生的厚外衫都被拆了。” “这周围都是大老爷们儿,谁还能给他重新缝上咋的?” “你哥穿的层数多,但人家上手一摸就能知道这些单衣没法偷摸塞东西。” 沈秋松了口气,当时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在准备厚衣裳和小褥子的时候才多留了个心眼儿。 几件单衣叠着穿,褥子也换成兔皮拼的,这样大哥就不会大庭广众之下被扒了衣裳拆了线检查。 还有那些吃食,能做成小块的一律都弄成一口一个大小。 毕竟是进嘴的东西,真要让那些差役的手掰过来搓过去的,那还怎么吃? 沈年这方面貌似还有点儿爱洁,这种情况之下恐怕还真会硬 挺着饿肚子也不愿意吃一口吧。 第83章 考完 第八十三章 考完 秋闱一共考三场,九天七夜。 最后一场考完出来的时候,沈年虽然面色苍白脚步踉跄,但比起很多摇摇欲坠甚至被抬着走的考生已经好多了。 沈秋和沈大江雇了骡车等在外面,看到他出来,沈大江几步冲过去架起他胳膊就往骡车上拽。 “你可算出来了,赶紧回家,你娘在家做了一桌子好饭菜等着呢。” 沈年虽然觉得这样被架着走不雅观,但也实在没力气反抗,只能勉强跟上。 沈秋就等在车边,仔细看了一回大哥的脸色,笑着说:“恭喜大哥了,秋闱终于结束,接下来咱们就在家等着好消息了。” 沈年也跟着笑:“那就借妹妹吉言了。” 沈大江不耐烦听他俩说这些没用的,催促着赶紧回家,他都饿了。 三人上了车,车夫鞭子一甩,高大的骡子便哒哒的朝上溪村进发。 万氏本来今天也想去接儿子,但想到他在考场里肯定吃不好睡不好,便决定不去了,要在家做点儿好吃的给他补补。 于是沈年回家看到像年夜饭般丰盛的饭菜直发愣。 如今只是秋闱便这么折腾,那等到明年春闱的时候他娘岂不是要给他整一桌大酒楼的饭菜了? 万氏压根儿都不瞅自家男人和闺女,满心满眼都是儿子。 “我的年哥儿,这几天把你折腾的都不成 人形了,看看都瘦成啥样了,赶紧吃个鸡腿补补,还有这鱼可新鲜了,娘今天特意去买的,鱼汤最补身子了。” 说着,她还不停的给沈年夹菜,大碗里头很快堆起一座小山。 沈年微囧,赶紧说:“娘,您吃您的,我自己来。” “行行,那你自己来,赶紧吃饱了待会儿就回屋睡觉去。” “也不知道谁定的规矩,考个试考这么多天,这不是存心折腾人么。” 沈秋眉心一跳:“娘啊,这话可不能说,让人听见了该治咱们的罪了。” 万氏唬了一跳,赶紧打自己嘴巴几下。 “怪我怪我,太担心你哥一下子就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往后我肯定不说了。” 沈年也悄悄吁了口气,他方才也想说来着,只是被妹妹抢先了。 沈家这一顿饭吃的很快,因为大家都跟着紧张了这么多天,总算是考完了精神全都放松下来,才感觉到疲惫。 不光沈年,沈大江和万氏、沈秋都早早洗漱完毕回屋睡觉。 陆府内,陆淮安正坐在陆鸣对面。 “照你方才说的,这次秋闱中举应该十拿九稳,而且名次应该也比较靠前,不错。” 经历了这么久的霉运,陆鸣总算是在大儿子这里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陆淮安看到父亲脸上欣慰的笑,背脊也跟着挺的更直。 “多谢父亲这段日子对儿子的教导,儿子最后面那个想法正是出自前几日跟父亲讨论中得到的启发。” “不错,看来你是真的长进了。” 陆鸣脸上的笑意更浓:“你母亲一直在帮你打通国子监的门路,不过目前还没有太大的进展。” “等过段时间你秋闱的成绩出了,为父舍下脸面也要出去奔走一番为你求得国子监的名额。” 陆淮安惊喜的抬头,一脸孺慕的看着父亲。 自从被明德书院除名之后他便一直在家中读书,虽然陆鸣也找了位老师教他,可毕竟比不上国子监的各位博士。 况且他一直不出门去结交人脉,时间长了谁还会记得他? 他可不想在京城被人当成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对待。 陆鸣自然是知道自己儿子所思所想,只不过之前秋闱未考,他若是出去走动关系没有十足的把握。 现在好了,听陆淮安复述了一遍如何作答,他心里就有底了。 带着秋闱的好成绩去拜师或是求名额,绝对事半功倍。 陆淮安被父亲勉励一番,兴高采烈的往自己的院子走。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就瞧见陆怀夏带着丫鬟拎着食盒从不远处过来。 “妹妹,天都晚了,你这是干什么去?” 陆怀夏似是才看着他,小小的呀了一声,满脸笑容的过来福了一礼:“妹妹还未恭贺大哥高中举人,相信以大哥的才学明年春闱必定夺魁!” 陆淮安被她夸得更加飘飘然,他可太享受这种被人敬仰崇拜的感觉了。 “虽然榜单还没出,但方才父亲确实说我此次必能中举。” 方才陆鸣说的十有八 九的话,陆淮安直接理解成了是父亲素来严谨不肯轻易说准话,所以才稍稍留有余地。 但他就是有这个信心肯定可以,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背后的功夫不是白下的。 陆怀夏看他这样说更加高兴了,她现在已经知道礼部员外郎在京城就是个屁,大哥将来金榜题名被授官留在京城也能给她多添一份依仗。 “这样看来妹妹今日的贺礼应是送对了。” 她将后面跟着丫鬟打开食盒,里面盛着一碗红糖莲子羹。 “大哥,你这几日辛苦了,我特意熬了这个送过来给你补补气血。” “你可是将来咱家最有出息的人,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不能累坏了。” 陆怀夏温言细语的表达着对大哥的关怀,让陆淮安更为感动。 “看来当初找到你真是老天的恩赐,若不是你回来了,那个小贱人还霸占着你的身份胡作非为,哪会如你这般关心大哥。” “不过也不知道那贱人走了什么运,竟然还真让她巴上一个低阶官员,也不知道是不是使了什么妖媚手段。” 听到大哥提到沈秋,且言语中似乎还一直关注着她,陆怀夏眼神闪了闪,随即便有晶莹泪珠蓄满眼眶。 “大哥好端端的说她作甚,我关心大哥是因为大哥跟我和小弟本就是一母同胞,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至于沈秋,我已经不敢奢望能跟她做姐妹了。” “咱们府里为她寻了那么好的亲事,她非但不感恩,还四处宣传是咱们想要害她,实在是……实在是伤透了母亲的心。” “更过分的是,她后来还让沈年陷害大哥,害得大哥被明德书院愿望,只能在家自学。若不是她,想来大哥在书院里接受大儒教导,此次秋闱的成绩还能更加靠前呢。” 第84章 糊弄 第八十四章 糊弄 陆怀夏的话正中陆淮安的心声,被明德书院除名是他人生的一大污点。 若是没有发生这件事,此时他肯定还是众人眼中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陆大公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偶尔出门还是免不了经受异样目光。 “夏夏,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那一家子贱民好过。尤其是那个小贱人,敢不听咱们的话,还在背后搅风搅雨,不光我不会放过她,就连父亲母亲也不会让她好过。” 陆鸣在书房里看着眼前的文书,脑子里却在想另一件事情。 大儿子明年考取进士授官应该稳了,小儿子年岁尚小还未定性,目前没什么可操心的。 唯一令他烦心的只有陆怀夏的亲事。 之前几次试探宁远伯府,钱伯爷话里话外都嫌弃陆家门第低,且陆怀夏被人曝出与他儿子未婚私会,不堪为正妻,这可把他气得够呛。 他陆府唯一一个嫡女,怎么就不配做正妻? 难道要让她去已经呈现衰败之象的宁远伯府做妾么,简直荒谬! 可她与钱珲私会的名声已经人尽皆知,再不可能嫁给别家,要是宁远伯府最后不肯娶,丢的还是他们陆家的脸面。 要不就等秋闱榜单公布,借着大儿子中举的事儿再去跟钱伯爷好好谈谈。 虽然他官位不高,可他儿子有潜力,宁远伯府威势已经不及当年,此时在陆家投资不亏。 若钱伯爷还是不识抬举,那他就退而求其次,想办法联络地方上的实权官员,怎么着也能为陆府寻一门不错的姻亲。 陆怀夏并不知道自己的亲事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只是发愁最近母亲看管她太严,都没什么机会出去跟钱珲见面,只能让人帮她送信出去。 看着梳妆台上一根牡丹金簪,她拿起来轻轻摩挲,脸上泛起甜蜜羞意。 这是前几天钱珲让人给她带回来的礼物,一同送来的信上还说对自己思之如狂,无奈想尽办法终是不能得见,又不好贸然上门,只能寄托这支金簪聊表思念之情。 那封信被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上面的字句都能背下来了。 陆怀夏经过花嬷嬷的教导,知道之前与钱珲私会的事情爆出来对自己的是有些不好的影响,很有可能让宁远伯和伯夫人对她有了不好的印象。 不过她并不担心,只要钱珲对她情根深种,宁远伯府的障碍他会主动为她扫清的。 而且陆怀夏坚信自己只要嫁过去之后对公婆殷勤小意的侍奉,肯定能得到他们的疼爱。 如果沈秋知道她此刻的想法,肯定会仰天大笑。 一支金簪就把陆怀夏给糊弄住了,真是蠢的可以。 关于今生为什么陆怀夏会对宁远伯府这个火坑自投罗网,她这些日子也逐渐琢磨明白了。 上辈子因着她的缘故陆怀夏结识了很多闺秀,且她本人若是想献殷勤很舍得下脸面,所以关于京城官员和勋贵人家后院的秘事知道的很多。 宁远伯世子钱珲在外面的形象不错,很多夫人和闺秀一开始都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可偏赶上他院子里有个丫鬟不经意间找到了当年因家乡受灾而走失的姐姐,这位姐姐又正巧是鸿胪寺少卿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姐妹重逢激动之下互相问了问对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然后这个妹妹就顺嘴说了几句府里的秘闻。 这下好了,鸿胪寺少卿夫人是京城有名的碎嘴子夫人,最爱打听各府八卦。 得知宁远伯世子表面上风光霁月,实则养了一院子心甘情愿的美妾之后,她马上就给正在为女儿相看亲事的手帕交们送了信儿。 手帕交们也有好姐妹,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宁远伯世子后院的那点子事儿就变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 说起来这其实算不上丑闻,顶多就是世子风流,疼姑娘的人家别跟他们结亲就是了。 但陆怀夏在一次宴会上注意到钱珲看沈秋的目光有些不同,心里当时就不太舒服。 在她眼里沈秋已经是她的丫鬟了,为什么好好的伯府世子还会放着她这个真正的嫡女不看,却盯着个丫鬟看个没完没了。 出于嫉妒,再加上陆鸣当时确实已经找了关系要往上挪动,只差一两位保举官员,陆怀夏便大着胆子跟他说要不就将沈秋献给宁远伯世子,让宁远伯世子去说动宁远伯帮忙保举。 陆鸣向来唯利是图,查到钱珲确实看上了沈秋的美色,丝毫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至于陆府的其他人,对于将沈秋卖了给陆鸣换官位当然是拍手称快,这件事也就自然而然的做成了。 那时陆怀夏作为中间撺掇的人,不是没对钱珲动心,毕竟这人着实长得不错。 但一想到满后院的莺莺燕燕,再加上一个伯府也确实不太能入她的眼,所以前世她跟钱珲并没有他太多的交集。 而今生一切都不一样了,陆怀夏回来后身边虽有几个徐氏为她找的嬷嬷,但始终没有一个能将她带入闺秀圈子的引路人。 徐氏又素来高傲,娘家也不在京城,所以平时根本没什么夫人愿意跟她来往。 这也就导致了陆怀夏虽然出席了不少花会茶会,可都如同席间点缀的花木一样就是块背景板,没有姑娘与她交心,啥有用的消息都没听到。 所以沈秋稍稍推了她一把,她便能对钱珲一见钟情并迅速非他不嫁就很合理了,在她的认知里伯府是很了不起的存在,比陆家高出好几个级别呢。 将这些事情捋顺之后,沈秋就完全不担心陆怀夏的结局了,一心绣自己的嫁妆。 至于徐氏之前找高僧做法事,对她有什么影响呢? 什么影响都没有,甚至就在当天她还多吃了半碗饭。 徐氏爱折腾就让她折腾去,横竖秋闱结束,陆淮安也要腾出手了。 恐怕他现在对自己和大哥恨得咬牙切齿,正琢磨什么阴损的法子呢。 当谁怕他似的,一个被书院除名的过街老鼠而已,当自己考取了举人就能上天不成? 殊不知这功名有时是荣耀,但有时也会是枷锁。 第85章 温暖 第八十五章 温暖 等待放榜的日子不算难熬,沈年只在考完后休息了三天就又回到了书院,继续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 一个举人在京城什么都不是,就连进士也算不上什么。 他希望自己在春闱中能取得不错的名次,能护住身后的家人。 但沈秋明显不这么想。 她留意过沈年的学问情况,知道他考中进士应该是有把握的。 但前世那场叛乱今生依旧会重演,沈年是个没背景的平民学子,即便中了进士也很有可能会被外放。 乱世中被外放做个芝麻小官可太危险了,最好还是等新帝即位之后首开恩科的时候再参加春闱才划算。 届时官位空缺必然不少,且入仕便是纯臣,这多好。 但这个想法沈秋一直只在自己心里存着,她不敢跟沈家任何一个人说。 前世今生什么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玄乎,一个弄不好把她当成妖孽处理可就麻烦了。 她不想以一己之力去改变什么大事件的走向,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必要。 如今天子性子软弱,身子更弱。 幸亏有几位肱骨老臣撑着,否则大雍可能早就内乱了。 但臣就是臣,即便再能干强势也不是君。 更多的朝臣们都不会全心全意为了大雍的江山社稷付出所有,每个人都有私心。 他们交际于各位皇子之间,各种试探,都想搏个从龙之功。 这种时局之下她一个小小的民女能做什么?只能在顺应大势的前提下小小的做些手脚,报了前世仇,再为今生挣条出路。 说句不好听的,她能带着在意的人们躲过叛乱,安安稳稳的寿终正寝就不错了。 沈年要在书院潜学就随他,反正学问进了脑子以后也不会丢。 等到明年春闱时想个办法阻止他参加就行,办法沈秋都已经想好了。 一把巴豆下去,保准沈年爬不起来。 虽然届时他可能会伤心难过,但应该也不会难过太长时间。 她记得初到入夏时分,京城就会开始乱起来了。 点心生意自从跟几个茶楼戏楼搭上线后,万氏能存下的银子就更多了,以至于根本就顾不上家里的其他事情。 所以储备过冬菜肉和制作冬衣的活儿就全都落在了沈秋身上。 “秋秋姐,你家这些白菘种的真好,过些日子就能腌酸菜了。” 一个穿着枣红色衣裙的姑娘从后院转回来,进了屋子就笑着对沈秋说。 “种了这么多,能腌不老少呢。” 沈秋快速的在红绸上穿针引线,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答道:“是啊,就是爱吃这个味儿,才让我娘多种一些。等要收的时候还得请你们帮帮忙,到时候还是老规矩,不会少了你们的工钱。” 枣红姑娘说:“就知道秋秋姐最大方了。这老些白菘,今年冬天你能吃不少顿呢。” 屋子里其他正在做活儿的姑娘们听了都笑出了声:“你自己一天天就惦记吃,把秋秋也看成跟你一样只认吃了?” 枣红姑娘抽抽鼻子:“我才没有呢,这不是秋秋姐说她爱吃么。” 坐在沈秋旁边的一位年纪稍大些的姑娘笑着打趣:“秋秋啊,你爱吃白菘应该跟裴彻说一声,毕竟今年冬天你可有一半的时间得在裴家过呢。” 这话一说,满屋子的姑娘们全笑了,一边笑还一边去看沈秋,直把她看得小脸微红。 沈秋轻哼一声:“你们几个就尽情的笑话我,等什么时候你们出嫁我也去好好笑笑你们。” 姑娘们忙七嘴八舌的求饶:“哎哟秋秋可千万别生气,咱们不敢了。” “是啊是啊,咱们可是说好了无论谁出嫁都要去做娘家人的,秋秋姐你可不能反悔。” 沈秋看着她们眼巴巴的望向自己,眼神中透露着小小的忐忑,知道她们不光是怕自己到时候真去笑她们,更怕惹恼了自己往后就不会找她们做绣活儿了。 别看平时她们自己也能做了卖钱,但在她这儿花样子更新鲜,还有朱娘子那边固定的大订单,几个人合力赚的可比各自单打独斗多多了。 就因为这个,平日她们即便开玩笑也会偷偷看沈秋的脸色,若发现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她们马上就会转移话题。 沈秋看她们这样小心翼翼的心里着实不太好受。 她知道这些姑娘都想给自己攒嫁妆或帮着家里添些嚼用才会这样做。 “行了,跟你们开玩笑还当真了。我可说好了,到时候你们谁出嫁都得第一个请我,不然我可不依。” 说完,她还故意偏了下头,扬了扬下巴,做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将姑娘们又都逗乐了。 气氛重新和顺起来,几人笑闹了一会儿便又开始各自忙碌。 大家都是知道分寸的人,谁也不会故意在这儿偷懒。 不多时,沈家一家人的薄厚冬衣就全都做好了,正好天气渐凉过两天就能上身。 晚上众人都走了之后,沈秋将给沈年和裴彻做的冬衣和棉鞋用包袱皮包好,准备明日让沈大江给他们捎去。 正好明天是放榜的日子,就把这个当成给沈年的庆祝礼物吧。 本来她还想买点儿什么文房四宝当礼物,但想想又放弃了。 不想花这些冤枉钱,之前为着秋闱买的那套备用的还是崭新的,再送就有点儿浪费了。 马上就快要入冬,还是给沈年送温暖吧。 至于给裴彻的那份,是为了感谢他一直帮忙盯着陆家和宁远伯府。 最新传过来的消息上面写着陆鸣去了一趟宁远伯府之后居然还真让陆怀夏以正室的身份嫁进去。 这还真有些出乎沈秋的意料。 不知道陆鸣这次又拿出了什么样的诚意打动宁远伯改变了主意。 要知道之前宁远伯露出的口风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嫌弃陆怀夏与钱珲私会名声不好,拐弯抹角的说着不堪为正室。 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忽然自打嘴巴? 不对劲,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不过这原因实在不是她这种外人能窥见的,所以还得仰仗裴彻帮忙。 求人帮忙自然是要送礼,那就依旧送温暖好了。 第86章 中举 第八十六章 中举 沈大江为了运送点心专门雇了一辆骡车,这样每天早上的效率就更高了。 等他送了一圈货赶到明德书院门口的时候,就瞧见许多学子正脚步匆匆的朝外走。 今儿是秋闱放榜的日子,虽然晚一点会有人将榜单传过来,但大家还是想早点儿去瞧瞧书院的同窗谁能中举。 “年哥儿!” 沈大江刚想跟守门人打听沈年在不在,就看见大儿子正跟几位同窗一起从里面往外走。 沈年看见爹来了,先是惊讶,而后笑着过来问:“爹,你怎么来了?” 沈大江把包袱往他面前一递:“这是你妹妹给你准备的厚衣裳,她说天儿马上就冷了,你在书院不像在家啥都有,万一得了风寒该遭罪了。” “赶紧接着,爹得赶紧回去,等会儿还得等报喜的人上门,来人了家里就你娘和你妹妹不好招待。” 沈年接过大大的包袱,感受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不少,连忙跟一旁的同窗们说了一句不用等他,他得先把包袱送回去。 同窗们摇摇头,纷纷表示不差这一时半刻。 沈年考中举人十拿九稳,大家平时都在一处学习关系都很不错,更是经常在一处讨论。 若就为了这么点儿功夫先走,那也太不够意思了。 沈年见他爹已经匆匆上了骡车一溜烟走了,也不耽搁时间,朝几位同窗略一点头,抱着包袱急步往回走。 这也就是在书院,大步跑有辱斯文,否则按照沈年从小在村里长大的习惯,这时候早就飞奔起来了。 他心里也急啊,虽然还没到放榜的时辰,可也想早点儿去等着,第一时间看看自己到底考中了第几名。 沈秋陪着万氏在家里等消息,一早上光是劝她娘坐一会儿别瞎忙活就劝了好几遍。 可万氏根本静不下心,平时这时候该在灶屋忙碌的她是真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 因着要等报信官来,所以沈家今天给所有来做工的人都放了一天假。 猛的一下不用做点心了,万氏还真就找不到什么事儿能打发时间,只好屋里院里到处转想找点儿事干。 别说她,就连沈家老宅一众人都有些心神不宁。 虽说二房已经分出去了,当时还说了往后沈年就算是中了进士大房也不会沾一点儿光的话,可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沈大河和包氏还有沈老太等人依然心里会存着侥幸,觉得沈年出息了肯定会拉拔他们。 这种心思不宜放在面上说,几人只是一反常态都待在各自屋子里焦心的等消息,内心还犹豫着要是真的中了他们要不要像村里其他人那样上门去恭喜一声。 沈秋看着不知道第几次想要出去转转的万氏,无奈的开口:“娘,放榜的时辰才到,报信官挨家报信没这么快的,你再耐心等等吧。” 万氏刚站起来立马又坐回去,不过脖子依旧伸得老长往外看:“我知道我知道,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可我就是坐不住啊,你说万一你哥今年要是……呸呸呸,我刚才啥也没说,老天爷你啥也没听见!” 她啪啪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又双手合十往天上拜。 沈秋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干脆起身将她拽到自己身边帮着劈线。 俩人心不在焉的忙活了一会儿,就听到外头大门处有动静。 万氏腾的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跑,沈秋伸手晚了一步没拦住,连忙跟着走出去。 然后就看见她娘气急败坏的往她爹身上拍了好几下:“你说说你,明知道我等的焦心,你这时候回来干啥?我还以为是报喜的来了呢!真烦人!” 沈大江哐哐挨了几下,有些委屈。 “我不是合计家里就你俩,那报喜信儿的来了之后你们招呼不过来么?” “真是好心当驴肝肺啊,我着急忙慌的往回赶累了一身汗,你还挑上理了。” 万氏两手叉腰,脖子一梗:“反正就是你不对,害我白高兴一场。” 沈大江白了她一眼,径自从她身边走过,一边嘴里还嘟囔着:“真是反了,老子的家老子还不能回了?也不知道谁惯的臭毛病!” 沈秋瞧着这一出闹剧不知道该说啥,只能走过去拉着万氏进屋,好言好语的哄她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等会儿报信官肯定能来。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上溪村的村民就看见三名差役骑着马过来直直奔向沈家,朝着听见动静出来的沈大江三人一抱拳高声道:“恭喜沈年沈老爷高中乡试第二十一名。” 嚯—— 周围来看热闹的村民们一下就沸腾了,不得了啊,沈年那后生中举了,还是第二十一名! 他们不懂科举的门道,但也知道这名次算得上很靠前了。 秋闱第二十一名,那春闱不是指定能考中么? 一时间大家伙儿争先恐后的朝着沈家三人不住的说着吉祥话,各种恭喜。 沈大江咧嘴笑得连后头的大牙都能瞧见了,还一直装着谦虚说自个儿这个大儿子就是脑子好使一点儿,从小到大没让他操什么心。 村民们听了都腹诽道幸亏你没操心啊,你要是操心那年哥儿指不定还没今天呐。 不过面上大家还是都捧着沈大江唠,简直把沈年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的神童。 而沈大江作为神童的老子,那肯定也是不凡。 沈秋瞧着同样被恭维得晕头转向满面红光的万氏,赶紧拽过沈大江的胳膊把准备好的几个荷包塞他手里。 沈大江一怔,后知后觉的看向还等在一旁的三个差役,赶紧把荷包塞过去。 “哎呦几位差爷,实在是对不住,刚才太高兴了,对不住对不住,辛苦差爷跑一趟,这点儿小意思请差爷喝杯茶沾沾喜气。” 这话是沈秋之前教他说的,场面上的事儿沈大江学起来并不难,发挥的很不错。 差役们本来都等的有点儿不耐烦了,只不过没都表现在脸上。 报喜这事儿是个美差,谁都抢着做。 不过这是个运气活儿,能去那些富庶人家送信儿拿的赏钱多。 就像他们去的上一家,一出手就是每人一两银子。 第87章 嗤笑 第八十七章 嗤笑 刚才一进上溪村几人心就有些凉了,这种村子他们见的多了,估计也就能拿出几文钱喜钱。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所以三人耐着性子等,想着只要拿到铜板就赶紧走。 没想到这家当家的就顾着自己傻乐呵,完全把他们几个给忘了。 还好有个姑娘懂事儿,这荷包也—— 嗯? 差役们捏了捏,是银子?还不小?感觉好像也是一两? 哎哟,没想到这小破村子还有这种阔气人家! 方才的不耐烦瞬间消散,几人脸上堆满了笑,又多说了好几句吉利话后才上马离去。 村民们都看见沈大江朝差役们塞了荷包,但里头装了多少钱却不知道。 不过瞅着那几个差役的笑模样,这喜钱应该是不少的。 啧啧,沈家真是发达了啊。 众人心中都在感慨,对待沈家人更亲热了几分。 柳氏一得到信儿就跟裴志勇带着裴宝珠来了,还拎来了一篮子鸡蛋和两刀猪肉。 “亲家大喜啊,早就瞧着你家老大有出息,今年是举人老爷,明年就是进士老爷了!” 这种时候好话谁都不嫌多,万氏笑得牙不见眼,亲亲热热的谢过柳氏带来的礼,又拉着她说话。 沈大江也跟裴志勇显摆起来,他现在可是举人他爹了,他闺女就是举人妹子,裴家得好好掂量掂量。 裴志勇是个老实人,听懂了亲家的意思就跟着不住点头嘿嘿乐。 儿媳妇娶进门跟他有啥关系,这些话不是该跟他媳妇和大儿子说么。 裴宝珠看着她爹满脸的迷茫也忍不住乐。 小姑娘忘不掉之前是嫂子救了她,为她挽回名声。 现在嫂子腰板子更硬了她也跟着高兴,回头她大哥要是敢欺负嫂子,别说沈家人不干,她也不干。 沈家门口的热闹好久才散掉,还收获了一大堆村民们送来的贺礼。 虽然都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不过也都是大家伙儿的一片心意。 其中还有好几只肥鸡呢,都是今年跟着沈家挣到钱的人家送的。 万氏二话不说就决定都先养起来,回头等沈年回来的时候炖了给他补身体。 沈秋对此毫无意见,本就是给大哥中举准备的贺礼,再说她也没那么馋。 不过现在她心里还在惦记陆淮安中没中,如果中了是第几名。 住在村子里实在是太不方便,消息总有滞后性。 之前去城里没找到合适的铺子宅子,要不要这两天再跟爹去转转? 如果能找到差不多的就赶紧搬去城里,很多事情都能更好做一些。 京城里,被沈秋惦记的陆淮安此刻正沉浸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中。 他果然中举了,第三十八名。 扬眉吐气! 陆家举家欢腾! 就算被明德书院除名又怎样,他依然可以继续科举。 待到明年春闱考取了进士,他就能正式迈入官场。 届时什么明德书院,什么打压学子,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都将离他远去。 可刚才那个小厮说什么?沈年居然在第二十一名! 一个乡野贱民,对他不敬也就算了,竟然比他名次还要好,简直放肆! 本来应该兴奋庆祝的陆家也被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陆怀夏手里的帕子不住揉搓。 怎么会,她明明记得沈年学问一般,当年被明德书院录取后回家总是沉着脸,休沐日也会苦读到深夜。 这不就是愚笨得跟不上进度么? 怎么会考中那么好的名次? 明年他是不是也会考中进士? 那沈秋的身份不就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不行!她绝不允许! 沈秋抢了她十多年的富贵日子,还没在乡下待多久,又是找了个当狱丞的男人,又是亲哥哥考中举人,半点儿她经受过的苦楚都没尝过,她不甘心! 陆怀夏听着陆鸣、徐氏还有陆怀泽高兴的商量着为陆淮安设宴庆祝,低垂的眼眸里全是对沈秋和沈年的恨意。 她可是宁远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就让沈年兄妹见识见识什么叫碾死他们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吧。 沈秋得知陆淮安考中第三十八名后,忍不住嗤笑一声。 前世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大哥样貌、家世和学识样样都好,心中忍不住仰慕敬佩,对于他的话向来言听计从。 后来得知亲哥哥舞弊被下狱还对他非常不喜,甚至觉得是罪有应得。 直到从钱珲嘴里听到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今生她不瞎了也不蠢了,对虚伪、自私又卑鄙的陆淮安唾弃至极。 考中举人又怎样,名次靠前又怎样。 还不是归功于陆鸣百般钻营为他套来了押题范围并帮着他梳理思路。 否则就凭陆淮安成天在外头装翩翩公子就能考中第三十八名的举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以沈秋对他的了解,说不定这会儿知道沈年的成绩后他正在心里想着怎么使坏呢。 还有那个陆怀夏,以为往后攀上宁远伯府就高枕无忧可以肆无忌惮,很有可能会跟陆淮安一起搞事。 这两兄妹就是又蠢又坏! 不行,她不能等了,这两天就得找她爹一起去看铺子,赶紧搬家。 一阵北风刮过,京城这边的天气越来越冷。 沈秋和沈大江坐在骡车上,两人都穿着今年新做的袄子,说着买铺子的事儿。 昨天牙行的伙计已经带着他们去看了新推过来的铺子,有几个都是带后院的。 不过沈秋转了一圈发现不是前头铺子太大后院太小,就是前头铺子太小后院太大,再不就是大小合适但位置不好,就没一个符合她想象的。 “不行就让你哥还住在书院吧,冬天也不用挨冻。” 沈大江倒是看中了一个合心意的,只不过后院小了点儿,要是儿子和闺女一人住一间屋子,家里就连个放东西的地儿都没有了。 可要是还让闺女住主屋的隔间,闺女又不乐意。 想来想去干脆别让儿子回家住了,他在书院不是一直住的好好的么。 沈秋摇摇头:“不行,大哥得回家住我才能放心。万一有人对大哥使坏,又拦住报信的人,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大哥就危险了。” 第88章 兴趣 第八十八章 兴趣 面对沈秋的担忧,沈大江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无非就是多寻几处铺子宅子,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也能跟着多走走看看。 不过沈秋想到南城这边比较好的两处牙行他们都已经问过了,应该还有些铺子捏在主人手里没放出来。 裴彻不是一直在城里住么,不如去问问他。 父女二人一商量,就直接到大理寺找人。 守门的侍卫已经习惯了这俩人隔段时间就来找裴狱丞,都不用打招呼有个人就自觉进去通报。 裴彻一脸肃杀刚准备带着手下进大牢,听见通报愣了一下。 之前得知沈年中举,他又收到了沈秋为他准备的冬衣棉鞋,还准备着要请假回去吃酒席为大舅哥庆祝。 没想到沈家决定等到春闱中了进士再摆酒,又赶上牢里头又进来几个重犯,他也就没再回村。 周围的手下们笑嘻嘻的起哄:“老大,这回不是您老丈人自个儿来,还把嫂子一块儿带来了,您赶紧出去瞧瞧啊!” “就是就是,牢里的事儿不着急,少卿大人还没到呢,有事儿咱们也能先支应着。” “是啊老大,赶紧去吧,说不定嫂子这回又送啥好东西来了,老大真是好福气啊。” 裴彻瞪了他们一眼大步离开。 他心里也有些着急,想去看看沈秋好不好,也想知道他们来是不是真有什么急事。 沈大江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裴彻穿官服的样子,但再见还是有些胆怯,躲到一边儿让闺女去说。 沈秋知道她爹向来害怕穿官服的,也不管他,将要找铺子宅子的事儿说了一遍。 裴彻没想到沈家这么快就要举家进京,还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对。 他们家就五亩地,还不是自己种,人在不在村里都无所谓。 到城里开铺子肯定能挣下一笔家业,这对沈年未来也有好处。 裴彻仔细想了想,他新添置的一进宅子距离大理寺不远,那边儿周围住的都是低阶官吏。 恍惚记得好像巷口就有一家面馆最近挂出了牌子想要转手,后面也带着一个小院,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还得细问问才行。 把情况一说,沈秋果然来了兴趣。 跟裴彻的宅子在同一条巷子么?那简直太好了。 不说别的,单就是跟娘家离的近,对出嫁女来说就十分难得。 而且她现在与爹娘和哥哥的感情已经相处的不错,住的近些还能互相照应。 就是不知道那地方怎么样,不过能开得起面馆,生意又不错,想来应该是不差的。 沈秋有些激动,等不及裴彻下衙,想现在就先跟爹过去看看。 裴彻看她这样也知道小姑娘应该是迫不及待了,他此时脱不开身,也只能把地址说了,让他们先去看看,瞧中了也别着急,可以等他这边忙完午时左右再过去看看。 沈家父女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他的好意。 大理寺狱丞这个名头多多少少应该能讲点儿价下来,能省银子的好事儿谁会拒绝。 沈秋一口答应,说他们先去看铺子,要是合适就去周围再转转。 如果一切都很合适,再来找他帮忙充场面去讲价。 裴彻对于她不见外这一点很是满意,无奈还得赶紧回去,便深深看了一眼小姑娘的俏脸后又朝沈大江告罪一声后脚步匆匆进了大门。 沈大江看他走了,连忙拽着沈秋赶紧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大理寺这地方虽然是审案子的,但总有股子阴森森的感觉,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两人按照裴彻给的地址一路找到了合庆巷,打头第一家就是正贴着醒目转让告示的赵家面馆。 这个位置挺醒目,至少在沈秋的眼中算得上非常好了。 虽然这条街上来往的人不算很多,但一路仔细观察下来还是能看出都不是底层的穷苦人。 男女老少都穿着棉布衣裳,女人们脚上穿的鞋子也多带有简单绣花,偶尔还能瞧见大人们牵着的孩童脖子上还挂着银锁、银项圈。 一看这边的氛围沈秋心里就有底了,若是开了点心铺子,不说跟那些老字号糕饼铺子价格一致,至少肯定比之前在杂货铺子卖强多了。 这里的人家就像裴彻说得那样,都是低阶官吏或是开铺子的商户,家里都小有结余,肯定不会吝啬买点心那仨瓜俩枣的银钱。 接下来就该好好看看眼前这个赵家面馆。 沈大江东瞅瞅西望望,觉得这面馆大小还算合心意,就在沈秋的示意下上前拍门。 因着要转让,面馆此时是闭店的状态。 拍了半天门,才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 “来了来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铺子正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看见沈大江和沈秋二人,男人面上一喜,马上就问:“二位可是想买铺子?” 紧接着又说:“快进来看看吧,我说再多也没有你们亲眼看来的踏实。” 说完,他就让开身子请人进去。 沈秋暗想:这人倒是挺会做生意,没有上来先是吹嘘铺子有多好,而是以退为进,先观察一下来人是不是真心想买,再谈其他。 她不动声色的扶了一把沈大江,示意他跟上一起进去。 既然这主家如此有自信,想来这铺子应该不错。 沈大江倒是没想太多,反正就是看看,也没决定买,他大摇大摆的迈步就进。 只是那中年男人看到他这晃晃悠悠的架势有些懵,这人咋跟个混子似的,是真心来买铺子的么? 又瞧瞧他身边跟着的姑娘,心想应该不是来闹事的吧,否则应该带打手而不是姑娘啊。 因着这点儿怀疑,他跟在沈秋和沈大江身后没怎么开口,只任凭他们自己看。 沈秋也不介意,十分自在的到处看。 从正门进来空间不算小,面馆摆了八张方桌,还有两张靠墙的二人小几,要是真的改成点心铺子,恐怕还有些空旷。 灶屋里收拾的很干净,能看出来之前用这里的厨子应该不是个邋遢的,否则日积月累烟熏火燎的墙面和灶台不可能只有这么浅的印子。 第89章 着急 第八十九章 着急 看见沈秋眼中的赞赏,中年男人很是自得。 他家面馆之所以开了这么多年口碑一直很好,除了味道不差之外就是他们两口子都是勤快人,铺子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利索,来过的食客都愿意再来吃。 如今这个姑娘倒是有眼光,但也很奇怪,怎么那个被她叫爹的男人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她倒是很有章法。 中年男人匪夷所思,难道这家是这个姑娘做主? 他不由得有些鄙夷的看了眼沈大江的背影,挺大的老爷们儿,瞧着是个横的,没想到竟然在家里啥也不是,真给他们男人丢脸。 沈大江对于这人的想法一无所知,他心里只记得闺女说的铺子和后院的大小要合适。 所以他在前头的铺子里转来转去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就指着一扇门回头问:“这后院现在能去么?” 中年男人马上点头:“可以,孩子她娘这两天不在,你们可以随意看。” 沈秋闻言也从灶屋出来,跟沈大奖一起去了后院。 一进院子,父女俩眼中就闪过惊喜。 这园中竟然有一棵桃树,虽然现在树上已经没有桃子了,但这树长得高大,可以预想到桃子成熟时肯定是满树累累硕果。 院子一角还有一口水井,这也是一大便利。 开吃食铺子最怕的就是离水源太远,来来回回挑水肯定忙不过来,这里自带的水井就很好。 再看看屋子,一共是三间正屋,三间厢房还有不小的仓房和柴房,旁边还有一出专门栓牲口用的地方。 挨间屋子看过去,沈秋和沈大江不时就交换一下眼神,两人都觉得这处带着后院的铺子好像真的很符合他们的预想。 只是越符合,就意味着价格越不便宜。 谈价这事儿他们在家里已经商量好了,主要让沈大江开口。 毕竟每家都是男人做主,买铺子这种大事基本上没有女人说话的份儿。 中年男人虽然知道沈大江说了不算,但也没有直接跟姑娘说话的道理,便直接出了个价:二百两。 听到这个价格沈秋心里一惊。 二百两他们家根本就承担不起,就算是把裴彻给她的聘礼全填进来也不够。 沈大江表情夸张,先是瞪大眼睛,然后嗤笑一声:“你莫不是在坑我?二百两?南城买一座一进宅子才多少银子?” “我说兄弟,你可别看着咱们父女俩人少就漫天要价。我可告诉你,老子后头不是没人。”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倒也没生气,只是和气的说:“这位兄弟,你也瞧见了,我家这面馆位置很不错,加上都已经做了好些年的生意,回头客都数不过来。” “要不是急等着脱手,二百两我都不会卖。” “你们刚才也看了,这铺子和后院虽然盖的早,但没什么破损的地方,你们搬进来之后也不需要怎么休整,家具啥的我都可以留下,你们都不用添置什么直接就能住。” “还有后院那水井,你们买铺子肯定也是做生意,我猜也是吃食生意。水井你们肯定用得上,不是我吹,这一片院子里有水井的人家真不多。” “至于桃树,刚才我看这位姑娘瞧了许久。每年我家院子里结的桃子都吃不完,都送给左邻右舍的街坊们一起吃。你们待会儿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买我家这铺子肯定不吃亏。” 沈秋认真的听着,等他说完便问:“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您急着出手是因为什么么?”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告诉你们也没啥。” 他看了一眼沈大江,又叹了口气:“兄弟,你也是有闺女的人,肯定能理解我。” “我和孩子她娘这辈子就生了个闺女,嫁到锦城去了。前段日子稍信过来说是有些不好,我和孩子她娘去了一趟,发现她婆家那头不地道,仗着我闺女娘家不在那里就欺负她,你说这谁能忍?” “所以我俩合计了一下,就算祖祖辈辈都在京城又能咋的,孩子离得这么老远,一年半载也见不了一面,实在是苦,还不如把这铺子卖了,到锦县去再开个面馆。” “离闺女近点儿我们能踏实点儿,就算她婆家那头再作妖咱们也不怕,大不了让孩子和离,我和她娘也能养活她。” “孩子她娘上次去了就没回来,我这边急着卖也是想尽早带着银子过去。” 许是一腔愁苦这段日子没人诉说,中年男人不知怎的就把家里这点儿事都抖落出来。 沈大江听了倒是很有同感,他过些日子就要嫁闺女了啊,搬到京城一方面是为了儿子但也想离闺女近点儿给她撑腰啊。 然后他就跟中年男人搭上了话,就着话题一见如故,长吁短叹。 沈秋在旁边都看傻了眼。 什么情况,她爹为什么一开始还挺像回事儿的装横,后来竟然一口一个老弟的跟这人聊上了。 裴彻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让他发懵的一幕。 沈大江跟赵老板坐在一张桌子上就着几个下酒小菜边喝边唠,沈秋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 见裴彻进来,三人的目光一起看过来,竟是把他看得有一瞬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你来的正好,快过来一起吃点儿喝点儿。” 裴彻虽然没把官服换下来,但沈大江借着酒胆重新找回了老丈人的派头,直接伸手朝他招呼。 “沈二叔,下午我还要当值,不能饮酒。” 裴彻很恭敬的朝他行礼,然后看向沈秋:“你吃过了么?” 沈秋点点头:“我吃过了,你呢?” 裴彻:“我等会儿回去再吃也赶趟儿,先说说你们这边什么情况。” 赵老板已经从沈大江的嘴里知道他女婿是大理寺狱丞,此时见着这人穿着官服直接就来了,哪能不知道啥意思。 基于他方才唠的挺好,再加上实在是着急想赶紧去锦城,他看着裴彻一咬牙一跺脚:“不敢耽误官爷时间,虚的我也不多说了,一百五十两,再少就不卖了。” 第90章 凑银 第九十章 凑银 对于普通农户来说一百五十两简直是天价,他们一年到头维持生计也花不了十两银子。 可沈家这几个月做点心生意正好赶上了镜湖夏集,一下子就觉得好像一百五十两也不是什么大数目。 只不过…… 沈大江垮着脸看向闺女,就算是把裴家送来的聘礼都拿出来也不够啊。 沈秋用眼神回应他,再等等看,不用马上应下,万一还有压价的空间呢。 父女二人的眉眼官司没逃过裴彻的眼睛,他一向习惯观察犯人受审时的表情,对于沈家的家底也有所估算,一时间也没吭声。 在场的四个人中三个人都沉默了,赵老板就有些慌了。 什么意思,他家这么好的面馆都快白送了,这几个人还不满意? 要知道这可是京城,是京城啊,不是外头的那些县城,一百五十两买合庆巷把头的铺子,外头哪有这个价? 一时间,他有些气愤,赌气说道:“就这个价,你们合计合计,要是行咱们今天就过契,不行就算了。” 沈秋见状拽了拽沈大江的袖子,示意他应下来。 能如此不费力气就碰上地段好、大小合适又价格便宜的铺子,这种好事儿可遇不可求。 他们也别再拿乔了,当心一个弄不好赵老板就反悔了。 沈大江依旧垮着脸,他不是不想应,只是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但闺女让他定下来,他也只能听闺女的。 “成,赵老弟既然这么讲究,咱们也是实诚人,就一百五十两!” “不过现在银子不在咱们身上,得回去取一趟,要不明天一早去过契?” 赵老板大喜,他总算是能启程去找媳妇和闺女了。 “这当然可以了,我正好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过了契这地方就归你们了,我早走你们也好早开张。” 出了赵家面馆,裴彻犹豫了一下对沈大江说:“今天本该让二叔去看看我买的新宅子,只是衙门事忙,我现在得赶回去,改日休沐再请二叔过来。” 沈大江一摆手:“得了,找我看啥,我又不在这儿住。” “再说了,往后咱家不也要搬过来了么,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裴彻点头:“行,那就等二叔搬家的时候我过去帮忙。” “要是二叔银钱上一时有些不太凑手,我这儿还有些可以先拿出来用。” 沈秋闻言看了他一眼。 当狱丞这么吃香么,先前聘礼银子就给了五十两,新宅子怎么也要大几十两,手头居然还有? 沈大江直接拒绝:“这哪行,咱家虽然不趁那么多,但一百五十两凑凑也能凑出来,咋能要你的钱?” 感觉自己说话声音大了点儿,瞄了一眼他的官服又道:“衙门里事情多,你先回吧,咱们在周围转转也回了。” 裴彻也不多耽搁,抱拳施礼,又朝沈秋点点头,然后大步离去。 合庆巷这边氛围确实不错,虽然不像朱家绣铺那边那么繁华热闹,但沈秋和沈大江转了一圈看到现有这些铺子的生意的确都不赖。 回家之后,万氏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摆在桌上:“咱家的家底都在这儿了,一共七十八两,还缺七十二两。” 沈秋接着说:“聘礼银子一共五十两全拿出来,差的我来补。还有搬家之后前头的铺子还需要重新翻新一下,后头的院子倒是不用大动,但有些需要添置的也少不了。” “索性我再出四十两,咱把该弄的赶紧弄好,有剩的就当成家里日常开销,总不能为了开个铺子家里日子不过了吧。” “快要入冬了,咱们得抓紧时间,年前可是点心大卖的好时候,咱可不能错过。” 她从荷包里拿出四十两银票放到桌上,跟那些银子摆在一起。 沈大江眼睛都直了,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乖乖,他们二房现在这么富了?他之前咋没感觉到呢? 万氏有点儿不好意思:“嗐,都是咱们做爹娘的不争气,这老些年也没攒下啥,还得让你出银子。” “不过你放心,回头等铺子挣了银子爹娘肯定还你。” 她不知道如何说出自己此时又激动又愧疚的心情,瞅见两眼发直盯着银子的沈大江就忽然生起气来。 “都怪你奶,还有你大伯他们!这些年一直把着家里那点儿东西,几个人不错眼儿的防着咱们,否则咱家哪至于这样?” “还有你!” 她直接伸手一指沈大江:“前头那老些年也不知道你成天在外头晃悠个什么劲儿,天天有多少钱都让你给造没了!” “一天天正事儿不干,还逮不着人,要不是我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又生了俩好孩子,现在你就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哭去了!” 沈大江被劈头盖脸损了几句,撇嘴说道:“瞅你这样儿,成天翻这些老黄历有啥意思?” “照你这么说,咱儿子闺女好就都是你的功劳?胡说八道!要没有老子,你能生出来他俩?” 这话没法听,沈秋马上把头撇向一边。 他爹他娘平时总这么呛呛,倒是不用担心他们伤感情,只不过有时候这话实在是太露骨,半点儿没考虑过她和她大哥在不在场。 万氏显然也不是那种细心讲究的人,听了这话马上冷笑反呛:“哼,跟你有啥关系?老娘要是命好托生在那富贵人家里头,我儿子闺女早就成 人上人了!” 沈大江皱眉瞪她:“个傻老娘们儿,没人跟你在这儿瞎呛呛,等晚上睡觉你自个儿做美梦去吧!” 然后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了还是不想再看桌上一堆银子晃眼睛,反正他一溜烟跑了。 万氏还嫌不够,追了两步在后头喊:“你才是个傻老爷们儿!有本事你今儿别进我屋别上我炕!” 饶是沈秋两世为人,对于男女之事毫不陌生,此时也觉得凳子上好像有刺。 她赶紧把万氏拽回来,指着桌上的银子和银票说:“娘,这些赶紧收好,明天一早咱仨都进城去,你正好也去瞧瞧那铺子咋样。” 万氏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回来:“好啊,明儿我说啥也得仔细瞅瞅!” 第91章 满意 第九十一章 满意 过契书流程不繁琐,不到半个时辰就弄好了。 万氏将契书看了又看,依依不舍的交给沈大江揣起来。 赵老板已经把行李全都搬上了骡车,就等着过完契书马上就往锦城去。 “沈大哥,这铺子往后就是你们家的了,我这就走了,祝你们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沈大江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也学着拱了拱手。 “赵老弟,承你吉言啊,路上注意安全,再回京城我请你吃酒!” “好,一言为定!再会!” “再会!” 送走了赵老板,三人拿着刚到手的钥匙来到赵家面馆,迫不及待开门进去。 万氏看得最为仔细,各个屋子全都转了个遍,哪个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真不错啊,往后我就带着孙妹子和齐妹子她们在这儿干活了!” 不得不说面馆的灶屋实在是保持的干净,而且地方还大,现成的架子柜子让她看了很是喜欢。 “还有后院那井也好,再不用出门挑水了,多省事!” “主屋那柜子还有旁边那屋的桌子凳子啥的我看好像是新打没几年的,太值了!这还有啥可添置的,稍微打扫打扫再买点儿米面就能直接住了!” 听着她满意的说个不停,沈秋也很高兴。 虽说因为买这个铺子把腰包都快掏空了,不过她依然觉得值。 这种亲情她盼了许久,拥有之后才知道多么珍贵,不是区区几十两银子能买来的。 中午的时候裴彻又来了,还是一身官服打扮。 沈大江和万氏都沉浸在变阔气的喜悦中,对官服的畏惧少了许多,支使着未来女婿搬了好几样大件东西才撵他走。 临走前裴彻有些委屈的看向沈秋,他知道今天沈家要跟赵家过契书,说不定能见一面媳妇。 可没想到见是见了,两句话都没说上一直在干活儿,最后一口饭都没捞上老丈人就让他回去上值。 沈秋瞧着人高马大的汉子眼角好像都有点儿红了,巴巴的望着自己,心里有些好笑。 “爹、娘,我去送送裴大哥。” 沈大江扫了一眼未来女婿,“嗤,挺大个人了还整这套,不害臊!” 又朝闺女摆摆手:“去吧去吧,也不知道有啥可送的,他又不是没长腿,自个儿走呗。” 嘶—— 他怒瞪万氏:“你掐我干啥?” 万氏眼神比他还凶:傻老爷们儿,成天净捣乱。 爹娘又开始互相比谁眼睛大,沈秋给了裴彻一个眼神就往外走。 来到大门口,她笑意盈盈的开口:“裴大哥,我爹是舍不得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请你多担待。” 裴彻摇头:“我明白,沈二叔不是冲我。” 呵呵,不是才怪! 一开始沈大江瞧见他可不是现在这样,那时候还捧着他唠呢。 再看现在,不当面骂他都算给他面子了。 沈秋知道这人不会介意,说那么一句也不过是为了帮她爹往回找补找补。 “我家应该很快就能搬过来,到时候咱们就能时常见面了。” “嗯。” 裴彻眼睛亮了亮,是啊,不光能时常见面,再过一个多月还能睡一个被窝呢。 这话他不敢说,怕小姑娘锤他。 可他忘了掩藏眼中的欲 望和情意,被沈秋看了个正着。 她一时有些抵挡不住,脸颊微红将视线撇向一旁。 他们虽然认识才不过数月,但经常见面又有书信往来,对裴彻这人了解的也就越来越多。 对于自己即将要嫁给他这事儿沈秋现在完全能够接受,并且还生出了不少期待。 这人虽然看着性子强硬,但刚中带柔,粗中有细,对她的事都很上心。 能嫁一个把自己装在心里的男人,应该是她的福气。 就是裴彻时不时想要把她拆吃入腹的眼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也不知到了新婚之夜……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再想她要失态了。 裴彻不动如松,即便沈秋眼神转开,他也依旧直直的看着她。 他也是活到二十一岁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好 色之徒。 小姑娘长得好看,好看到把他的心勾的牢牢的。 瞧她脸上飞霞越来越艳,他的心也跟着越飞越高。 “你俩在这儿相面呢?” 背后冷不丁传来沈大江幽幽的声音。 二人这才回神,然后就是尴尬。 他俩也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被沈大江抓包了,好像最近几次见面到最后总是两人都不说话,一个看着另一个害羞。 沈大江把闺女拽过来,“你娘喊你呢,赶紧去。” “还有你,不是回衙门么,赶紧走吧,别不赶趟儿了。” 裴彻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只得离去。 沈大江没说谎,确实是万氏让他来找人。 “秋秋啊,咱们要不明儿就收拾东西,这两天就往这边搬?” 万氏站在后院正中,朝着正房和厢房指了指。 “这间我和你爹住,你跟大哥也选一间。粮食放仓房里,做点心的话光用灶屋不太够,还得用上一间厢房……” 沈秋听着她的安排,觉得不错。 “娘,咱家的事儿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干。” 万氏乐得合不拢嘴:“哎哟,要不咋说还是我闺女贴心呢!” “成,做点心的事儿就交给我来办。正好到时候咱村的女人们来了你爹也没地儿待,就让他上前头去卖点心。” 从铺子那头过来的沈大江听见这话也没反驳。 家里把闺女的嫁妆和私房都掏空了,他就是再混也不能混到赖闺女的账。 唉,要说他这命啊,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前头那些年成天兜里装不了几个子儿,但没人管啊,想干啥干啥,想玩啥玩啥。 现在家里置办上铺子了,有银钱了,可再不能随意出去喝酒耍牌,只能天天在这儿卖点心。 想想又是一声长叹。 算了,闺女嫁人了,儿子在书院,就剩他媳妇一个人咋能撑起这铺子啊。 要是他不能支楞起来在前头撑着,他媳妇肯定不行啊。 啧,想来想去还是因为他心太软。 换了别的混子哪会为家里人考虑这么多,不把家底都败光就不错了。 第92章 疯癫 第九十二章 疯癫 沈记点心铺开业十分顺利,没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找了一个大晴天,沈大江点了两挂鞭炮,万氏拽下匾额上的红绸,就算正式开始营业。 附近的街坊邻居原本就一直关注着接下赵家面馆的人要做什么营生,听见动静纷纷围过来,有爱吃点心的立马就买了几样尝尝,随后名声就在周边打响了。 孙氏、齐氏等人早就接了信儿知道要来城里上工,还涨了工钱,一个个精神饱满得手上都快出残影了。 村里人也随之知道了沈大江一家搬去京城,还在城里开了铺子。 这下子全村人都羡慕嫉妒酸了。 沈大江一个混子,今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先是找回了亲闺女,然后儿子也中了举,现在竟然到京城去当铺子老板,真是没处说理去。 他们这些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在地里刨食的人跟他一比简直像是泡在苦水里一样。 其中感触尤为强烈的就是沈家大房。 沈秀秀把刚喝完奶的小闺女放在炕上,瞧着她瘦弱蜡黄的小脸眼睛里闪过一丝嫌恶,想起听到的流言说二叔一家现在过上了好日子,心里一股郁气四处乱窜。 凭什么,沈家二房那几个废物凭什么能进城开铺子买宅子,而她曾经是村里数一数二貌美的姑娘,如今却沦落成和离后带着闺女靠娘家养活的弃妇。 包氏从鸡窝里掏了三个蛋出来,打算中午给外孙女小草蒸一碗鸡蛋糕。 回身透过打开的窗户就瞧见小草都爬到炕沿了,而闺女不知道在干啥,半点儿没注意到,还在那里发呆。 她慌得赶紧冲进屋单手拦住孩子,一股气直冲脑顶。 “秀秀你合计啥呢?没看见小草都快掉地上了?” “自个儿的闺女都看不明白,也不知道你一天天还能干点儿啥!” 沈秀秀被她这么一喊吓得一个激灵,回神看到眼前的情况,哪能不知道刚才闺女差点儿就真摔了。 瞅着小草啥也不知道,就拽着包氏的袖子啊啊的流着口水,她心里的邪火一下就起来了。 将孩子拽过来使劲儿打了几下,嘴里骂道:“都怪你这个赔钱货!要不是你不争气,我也不会挨说,不会被人赶出来,也不会一辈子走不出这里!” “你要是个男娃,我根本不会是现在这样,肯定被刘家供起来!”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当初我就不该生下你!” “还有那些多管闲事的为啥把你要回来?你姓刘不姓沈,就不该跟着我拖累我!” 小草还不满周岁,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屁股上重重的挨了几下疼的立马哇哇大哭。 包氏被这一幕惊到了,半张着嘴呆在那儿。 她听到了什么? 闺女怎么会这么想?小草可是她的亲骨肉,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嫌弃? 直到孩子哭得直抽抽,本就瘦弱的小脸红中带紫,像要背过气去,包氏才猛的反应过来,把手里的鸡蛋一扔将她抢过来抱在怀里。 随后她抖着声音不敢置信的问:“秀秀,你、你刚才都说了啥?” “你是不是觉得当初咱们就不该把小草接回来?” 沈秀秀双眼赤红,像要吃人一样盯着包氏:“对啊!谁让你们把她带回来的?” “不对,谁让你们为什么不好好打听打听刘家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就把我嫁过去?” “嫁过去那么长时间你们也没上门去帮我撑腰,只知道教我从娘家带些人家根本看不上的破烂儿回去。” “还说什么要表面孝顺,要勾住男人早点儿生男娃。我也想早点儿生,我也想生男娃,都怪这个扫把星、赔钱货,谁让她托生到我肚子里的?谁允许她到我肚子里的!” 说着说着,沈秀秀就疯癫了,伸手就要抢小草。 包氏看她这样彻底慌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情急抱着小草就冲进了上房去找沈老太。 沈老太早就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正坐着翻白眼儿,就瞧见大儿媳妇抱着重外孙女进来。 老太太眉头皱的死紧,盯着后头跌跌撞撞跟进来的沈秀秀大骂:“你闹什么闹!这个家里哪有你闹的份儿!赶紧给我滚出去!” 沈老太在沈家积威已久,沈秀秀就算再疯骨子里也还是畏惧这个奶奶。 听到这么一声,她脚步一顿,转身又跑了出去。 “娘啊,秀秀这是咋了?是不是受啥刺激了?” 包氏看见闺女出去,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可想起沈秀秀之前那个眼神还有说的那些话还是有些哆嗦,抱着小草朝沈老太又凑近了点儿。 沈老太白了她一眼,“受啥刺激?还用问,肯定被老 二他们刺激的呗。” 包氏一噎,是了,别说沈秀秀,就连她也被刺激得不轻。 没看这两天她不怎么出去找人唠嗑只窝在家里么,就是因为现在满村子的人都在传沈老 二一家发达了,过上好日子了。 她不想被人说成红眼病,可也实在装不出对二房半点儿都不羡慕,索性干脆不出去,这样就没人能问到她脸上。 那些碎嘴婆娘实在可恨,谁不知道二房跟他们大房关系不好,还非要问她为啥大房不跟着一起去城里享福,还问她万氏既然招了那么多媳妇去帮工还给了高工钱,为啥不拉拔她这个大嫂。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怎么二房每次出点儿风头这些人就非要故意来问她恶心她! “合计过味儿了?” 沈老太斜睨着她,嘴里哼了一声。 “没那个命就别老惦记那些好东西,老 二家那个丫头有点儿运道,秀丫头这是吃心了。” “可她也不瞅瞅自个儿啥样儿,柱子啥样儿,能跟那丫头和年哥儿比么?” “当初嫁去刘家也是她自个儿愿意的,丫头片子也是她自个儿生的,日子过不好也是她自个儿作的,现在骂这个骂那个,就显着她了,啥好事儿都得可着她啊?她以为自个儿是什么天仙?” “呸!啥也不是的玩意儿,带这个拖油瓶成天坐家里吃闲饭,老婆子我都没嫌乎她,她还吆五喝六上了!” “能安分点儿就在家待着,不行就给她再找个人嫁出去拉倒!” 第93章 找骂 第九十三章 找骂 包氏被刺的满心的话无处说,跟刘家结亲是她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生生毁了闺女的一辈子。 还有柱子的亲事迟迟没个动静,也是压在她心口上的一块大石头。 两个儿女现在全压在手里,一个瘸了一个带着孩子和离,要想找好亲事根本就不可能。 可要是让她选那些破落户或是鳏夫她又实在不愿意。 死老太婆说话太难听,明知道她心里的疙瘩,还一个劲儿拿二房的事儿说嘴。 包氏嘴巴开开合合了几次,嗫嚅着说:“柱子和秀秀命苦,他们二叔现在出息了就不能拉拔一下么?” “哪怕让柱子和秀秀去帮工,多挣点儿银钱也好。都是一家子亲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二叔二婶心也太狠了,半点儿都不想着自家亲侄子侄女。” 沈老太哼哼两声,脸拉得老长:“你早干啥去了?早些年要不是你在里头瞎搅和,老大和老 二关系能像今天这样?” “娘!”包氏羞恼的喊了一声。 这咋能怪她呢,当初不是死老太婆偏心大房不待见二房么,跟她有啥关系? “叫啥也没用,现在老 二家已经起来了,当初立字据的时候你们也都在场,往后就别惦记了,自家过好日子比啥都强。” 沈老太心里也怄得不行,没想到她偏心了一辈子,就指望着老大一家子给她养老,结果发达的居然是老 二,啥便宜都没占着不说,现在连提一句老 二不孝都不行。 村里好多人都跟二房有牵扯,有帮着种地的,有帮着做工的,还有帮着上山采山货的。 而且那个表面光的玩意儿月月还都拎点儿东西过来,她要敢说一句他家的不是,村长媳妇第一个就不干。 现在她老婆子是半点儿不想掺合这些破事儿,至于老大这一家子,反正有地饿不死,就凑合活着吧。 等到哪天真要挨饿受冻了,她相信沈大江也不会不管亲娘。 包氏抱着已经哭累睡着的小草,在沈老太这儿呆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沈秀秀不再发疯,她也不敢把孩子送过去,只能用宽布带裹在身上,跟当初带闺女儿子一样带着外孙女。 等到沈大河和沈柱子回来看见这情况一问,俩人也沉默了。 没几天,沈老太就发现包氏早起收拾一番出了门。 她轻嗤一声,这蠢货又去找骂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婆婆她可太清楚大儿媳妇是啥样儿人了。 嫌弃儿子是瘸子,心疼闺女带着孩子和离,怎么劝都不听,非要去惹乎老 二家那个泼妇。 也行,让人骂一顿兴许脑子能好使点儿。 “你说啥?让你家沈秀秀来做工?” 万氏瞧着包氏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好悬没啐她一脸唾沫。 “大嫂,你家沈秀秀啥样儿你不知道?” “嫁人之前啥活儿不干成天净等着吃现成的,咋的,嫁了回人就让刘家老婆子给教明白了?” 包氏气结:“二弟妹你啥意思?我跟你说秀秀的事儿你提刘家干啥?” 万氏瞟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那让我说啥,她啥也不会我凭啥花钱雇她?” “你瞅瞅干活儿的这些姐们儿,哪个不是灶台上的好手儿?” “咱家这是吃食铺子,就你家沈秀秀那两下子能干啥,上我这儿白吃白挣来了?你咋不说干脆让我月月给她塞点儿银子得了呢?” 包氏像是被扇了两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是她不好,闺女没出嫁之前光想着让她多轻松几年,嫁了人就得伺候婆家一大家子,可忘了做家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得会的。 万氏这些话她根本反驳不了,要说真让沈秀秀来帮工,能做的恐怕只有洗洗涮涮,肯定比不上现有的人。 只是毕竟是自个儿的闺女,她怎么着也得帮着挣出一条活路。 “二弟妹,就当嫂子求你,秀秀命苦摊上刘家一家子不是人的玩意儿,又有小草要养,手里没点儿银钱以后咋整?” “再说你也是看着秀秀长大的,她虽然不太会,但一点儿都不笨,只要让她学肯定能学会。” 包氏一抬手:“打住吧大嫂,咱家是小本生意,雇人来干活儿肯定是要做熟了,不像那些家大业大的招学徒。” “再说了,就算是招学徒前几年也是只干活儿不给工钱的。你家秀秀啥样儿你比我清楚,轻了不行重了不行,我是找帮工,不是找祖宗。” 这下包氏彻底按耐不住性子,语调提高:“二弟妹,咱们虽说分家了,但秀秀现在有难处我这个大嫂求到你面前,你不至于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吧?” 万氏也来了气:“怎么着我好好跟你说你听不懂是咋的?老娘还就告诉你,这点心铺子是咱家开的,我说不用谁就不用谁!” “腆着个大脸非要把沈秀秀塞过来,怎么着你们大房今年打的粮食不够她们娘儿俩吃啊?非得上我这儿打秋风?” “就她那个又懒又馋的样儿,还说来帮工?快拉倒吧,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主儿,你还真好意思来找我说!” 两人声音都不小,厢房里做工的人都能听得到。 沈秋也在屋里听着。 直到沈大江在铺子连通后院的小门处喊了一声有信来了,她才从屋里走出来。 包氏正跟万氏吵的上头,冷不丁瞧见这个许久未见的侄女,不自然的住了嘴。 沈秋看了眼脸红脖子粗的大伯娘,只点了下头啥也没说就去了前面找爹。 包氏又是一梗。 这死丫头就是随了老 二两口子,眼里头谁也没有,瞧见长辈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真够呛! 沈秋也确实没把这个大伯娘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沈家二房从一开始的分家,到现在举家搬到京城,就意味着跟沈家老宅那头基本上已经完全拉开了距离。 沈大江并不看重跟他们的亲情,万氏也不爱搭理他们,那么她和沈年就更没必要去理会。 逢年过节送点儿东西过去已经算是对沈老太尽孝,大房再想多占便宜就实属得寸进尺。 第94章 薄信 第九十四章 薄信 沈大江坐在铺子柜台里头,刚给一个客人算完账,见闺女过来了把信一递:“是个差爷送来的,说是裴家老大给你的。” 他嫌弃的瞅了一眼信封:“也不知道哪来的毛病,天天都过来,还费劲巴拉找人送信,真是闲的。” 沈秋捏了捏手里的薄信:“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人一时过不来吧。” 想到包氏还没走,她便到柜台后头找了张小凳子坐下看信。 信很短,裴彻先是说了一声最近要回村住几天不能来买点心,然后又说村里的二丫跟春生有情况,他俩约在池塘边上私会,二丫跟春生说她妹妹好像发现了他们的事儿,春生就打算去找二丫的妹妹谈谈,让小丫头别多管闲事。他跟二丫的大哥有交情,正好这次回村可以帮着瞅瞅什么情况。 沈秋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 回村住? 还不到休沐的日子回什么村啊?是裴家出什么事儿了么? 还有二丫、二丫的哥哥妹妹和春生又都是谁啊? 上溪村倒是有个二丫,可今年才七岁…… 等等! 沈秋忽然有些明白了。 自从他们家点心铺子开张之后裴彻几乎每天只要准时下衙都会过来,不是买点心就是帮着干活儿。 就像沈大江说的,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写信,更遑论让差役来送信。 其次,信上的内容驴唇不对马嘴,应该是有些话不能明面上写在纸上让人看见。 可裴彻又想给她传递些消息,只能这样似是而非的写一些有寓意的东西送过来。 联想到差役送信,再重新看一遍,沈秋逐渐明白了裴彻想要告诉她的事。 首先这事一封假信,让差役帮忙送应该是大理寺忽然又接到了大案子,裴彻怕她担心,所以用回村几天来暗指他这段时间不能回安庆巷。 而二丫和春生,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指陆怀夏和钱珲吧。 二丫的妹妹,那不就是她么? 陆怀夏应该是跟钱珲说了什么,所以钱珲要来找她? 沈秋心里膈应极了。 上次镜湖一见,她极力控制才没让自己拿着刀冲上去捅了钱珲。 陆怀夏要干什么,为什么跟钱珲提起她? 难不成还想让自己去做妾? 沈秋逐渐瞪大眼睛,这似乎就是裴彻想要告诉自己的事情! 她要被气笑了,陆怀夏到底有没有脑子,她已经是个有婚约且过了聘礼的待嫁新娘,居然还想让她去宁远伯府做妾。 不知道是该说这位大姑娘匠心独具还是异想天开,她是指望让钱珲强抢良家少妇么? 而且裴彻能写信过来,说不准就是钱珲已经答应了。 这也是沈秋想不通的一点。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很符合钱珲的审美,可也没有到让他无视律法的程度吧? 这里头肯定有阴谋。 沈秋瞬间警惕起来,等到铺子打烊之后把沈大江和万氏都叫到主屋,把门一关将信上的内容和她的猜测全盘托出。 沈大江和万氏不敢相信,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闺女,这写的真是这个意思? 沈秋点头:“虽然我不敢十分确定,但应该大差不差。” “依着我对陆家人的了解,陆怀夏肯定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现在陆家跟宁远伯府的亲事本来就是陆家高攀,适当的陪嫁一两个媵妾也合理。” “陆怀夏一直嫉恨我占了她的身份,想要把我踩进泥里,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如果得手,往后她是正妻我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妾室,还不是随她磋磨。” “她怎么能这么缺德?咱家到底哪儿对不起她,非得着么祸害咱们?”万氏气得发抖,又顾忌着怕被左邻右舍听到不得不压着声音低吼。 沈秋摊手:“我也想不明白,但这也用不着想了,咱们只要知道她想要报复我就行。” “按照她这股疯劲儿,难保大哥那边会不会又有什么事儿,还得给他尽快送个信儿过去。” 沈大江一拍桌子:“他娘的这可真是霍霍人没够,上回那个陆家的崽子坏你大哥的事儿老子还没找他们家麻烦,这又要来?” “我这就去找老大跟他说一声,再让你顺子叔找几个厉害人儿守在书院外头听动静。宁可花点儿钱,最重要得保住你哥。” 他又看了一眼沈秋:“你就在家待着哪也别去,老子就不信那个什么柿子要上门抢人咋的!” 这也正是沈秋的意思。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成亲了,她也没什么出门的必要,安安心心在家等着花轿来接就行。 不过陆怀夏应该会想办法逼她出门,到时候就看看到底是谁更稳得住了。 沈大江动作挺快,顺子也给力,当天晚上开始就有几个乞丐在明德书院外墙定点守着,沈年也在心里盘算好了每天都要跟人呆在一处千万不能落单。 两天后,沈大江算完账将客人送走就急急冲进后院说刚才来了个婆子买了几斤点心,还套他的话。 沈秋马上坐直身子:“什么样的婆子?” 沈大江:“穿着一身紫不拉叽的颜色,脑袋上插着金簪子,瞧着是个挺厉害的婆娘。” “问东问西的,打听咱家啥时候开的,家里几口人,还问你大哥成亲了没有。” “后来又说她有个侄子在侯府当管事,就想说个好人家的闺女做媳妇,见咱家铺子不错就想见见闺女。” “要不是闺女事先跟我说不能轻举妄动,就冲她抬着个下巴跟落枕了似的、斜楞个眼睛像比目鱼,老子早就扇她几 巴掌!” 万氏猛的站起来,露胳膊挽袖子就要往外头冲。 被沈大江一把拽住:“你干啥去?” “干啥?我找那娘们儿干仗去!” “这帮不要脸的玩意儿,还真敢上门问!” “咱家儿子闺女成没成亲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个贱皮子满肚子坏水,也不怕坏事做多了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万氏的怒火自有沈大江极力控制,沈秋沉着脸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来人好像是钱珲院子里的二等管事嬷嬷。 这个管事嬷嬷在钱珲面前很是得脸,专管院子里妾室的一应事务,是宁远伯夫人的陪房,对自家小主子一片真心,各种操心。 也正因为如此,她一直对于钱珲好美色且暴虐的事情视而不见,认为这是极正常的,谁让她家世子身份高贵呢。 呵,沈秋冷笑,眼中一片冰霜。 这是钱珲派人验货来了么,真是好大的脸! 第95章 添妆 第九十五章 添妆 接下来几天陆陆续续总有人上门买点心的同时想找机会进后院,却都被沈大江给拦了下来。 他的作法十分简单粗暴,直接拿了把椅子坐在通往后院的小门门口,就算客人再多也不挪窝,还专门找了一个特别会算账的兄弟过来帮忙当伙计。 这下谁也别想进后院去看沈秋长啥样儿,更别提将人带出门。 这也是沈家一家子商量出来的法子。 沈大江和万氏不太明白高门后院的道道,但沈秋想了想就知道为什么钱珲即便知道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也有恃无恐同意了陆怀夏的建议。 就是因为一旦她成了宁远伯府后院的妾室,那就意味着基本上走不出宁远伯府的大门。 所以只要她一直待在家里不出去,不让人找到机会带走她就行。 而陆怀夏上门也在沈秋的预料中。 先是小丫鬟趾高气昂的上门说自家姑娘请她去茶楼叙旧,后来又来了个嬷嬷递上帖子说自家主子们惦记着沈秋要出嫁,特意找她回去给她添妆。 不管什么理由,沈秋全都拒绝了。 没办法,陆怀夏就算咬碎一口银牙也不得不纡尊降贵亲自来请人。 得知昔日从小养到大的白眼儿狼来了,就在铺子里等着,万氏攥紧沈秋的手:“你可别出去,让那小贱蹄子等去吧,你爹能应付她。” 沈秋回握她的手:“没事的娘,我过去看看。只要不出铺子相信也出不了什么事儿,总不至于朗朗乾坤直接把我抢走吧?” “再说我要是不出现,她指不定要天天过来,到时候咱们多闹心。” 万氏知道劝不住这个主意大的闺女,只能说她懒得看陆怀夏那样儿,不过她会躲在小门后头。 要是陆怀夏臭不要脸真要把沈秋带走,她就拎着菜刀出去把她抢回来。 铺子里,陆怀夏正用帕子掩在口鼻处,微抬着下巴对每一个来买点心的百姓投去不屑又嫌弃的眼神。 来的大多数都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都是熟客,冷不丁瞅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姑娘,大家伙儿都不太好意思盯着人家瞧。 但敏 感些的人也很快就发现这位被下人拥簇的姑娘似乎有什么大病,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干啥。 没人搭理她,但陆怀夏愣是站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直到沈秋从小门处走出来。 “妹妹,总算见着你了。” 再次见面,陆怀夏迅速打量了一下这位冒充她多年的贱人。 见沈秋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棉布衣裙,发髻上只插着一支银簪还有几支更不值钱的小簪,嘴边马上就扬起弧度。 “妹妹,你不知道父亲母亲对你有多惦念。” “虽然这么长时间你一直都没回去看他们,不过他们说了,此番你要出嫁,陆府必定要出一份添妆给你。” “这不,母亲就让我来接你回去看看添妆的单子,有哪些不合心意的好尽早拿别的好东西补上。” “我悄悄告诉你,不光是父亲母亲,就连大哥、小弟还有我都给你准备了添妆。” “只是之前让下人来请你,可能是她们不会说话没把事情说清楚,你一直都没回去。” “所以娘让我专门来接你,到时候姐姐我也跟着你沾光看看都有哪些好东西。” 说完,陆怀夏还朝沈秋轻微的眨了两下眼睛表示亲密。 可沈秋此时却跟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捂住眼。 “不得了了,我得尽快找郎中瞧瞧是我是不是生病了,怎么眼前还出现幻觉了?” 放下手,她似笑非笑的盯着陆怀夏。 陆怀夏暗自咬牙,这个贱人竟敢讽刺她,真是找死! 她自然是知道沈秋没病,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往她身上泼脏水,说什么不祥之类有损名声的话。 经过几个月负面影响缠身,陆怀夏现在竟然诡异的认为名声被毁了也没什么。 “妹妹,别闹了,快跟我走吧,父亲母亲还都等着呢。”她脸上一片纵容,想要上前两步拉住沈秋的手。 谁知沈大江此时直接拉住闺女的衣袖,然后沈秋便顺势随着这只大手转了半圈躲在爹身后。 咳咳—— 沈大江一脸正经的说:“这是老子的闺女,她嫁人用不着陆家给什么添妆。” “听说你也要成亲了,你家为啥不省着点儿都给你带走?” 陆怀夏错愕的看向挡在她面前的男人,这个人她曾叫了十多年的爹,却没从他身上得到多少亲情。 沈大江爱喝酒爱耍钱,就是坨不成器的烂泥。 沈家二房要是没有沈年撑着早就完了。 可这坨烂泥如今却挡在小贱人前头,真就当起了给儿女出头的好爹。 这怎么行? 陆怀夏挤出一丝笑:“毕竟妹妹在陆府也生活了十几年,跟父亲母亲肯定也有割舍不下的亲情。” “如今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添妆礼,妹妹你确定不去么,就不怕寒了他们的心?” 沈秋眼睛微眯,这是说不通就改威胁了? 可这个威胁毫无用处啊。 她本来就跟陆家几人没什么感情了,他们寒不寒心她根本就不在乎啊。 换句话说,要是真能把他们从里到外冻成一块冰给封住,那她可以说上三天三夜的漂亮话。 陆怀夏心里急得要命,这个小贱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来的金银都不要么? 看她眼珠子乱转,沈秋就知道这人肯定又没憋好屁。 果然,下一刻陆怀夏的眼圈迅速泛红,一颗泪珠要掉不掉,整个人看起来既破碎又美好。 一直默默围观的邻居都听的云里雾里,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沈家要嫁闺女他们知道,就嫁在合庆巷。 可这跟陆府有什么关系?为啥陆大人和陆夫人要给沈家丫头准备添妆? 八卦的力量是巨大的,大家都围了过来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陆怀夏见状眼眶更红了几分,怯怯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看着沈秋,贝齿咬着唇瓣,一副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让人好不心疼。 沈秋什么都没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的表演,眼中尽是寒意。 第96章 思念 第九十六章 思念 “沈家养你十六年,若你心中尚有一丝良知,就不该几次三番来找沈家的麻烦。” 沈秋一张俏脸上尽是冷漠:“陆怀夏,在我得知自己不是陆家亲生血脉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净身出户,将所有的一切都还给你。” “十六年前我同你一样都是刚刚出生的婴孩,不是我主动选择去了陆家,你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 “我们两个的人生如今已经泾渭分明,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为什么非要揪着我不放?” 这番话是沈秋的肺腑之言,她是真的不明白。 当年两个刚生出来的孩子被抱错,十六年后各归各位,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尽管在陆家人眼中看来确实是沈秋占了便宜,享受了十几年的锦衣玉食,可这并不是她自己主动抢来的不是么? 陆怀夏心中却越发恼恨,脸上更显惨白,身子也开始轻轻颤抖。 不知情的人看了以为她是被沈秋的话触动到了,或是为过去十六年抱错的人生觉得遗憾。 可事实是她气得不得了,简直快要爆炸了! 沈秋凭什么觉得她净身出户一切就结束了? 刚回来的时候她还只抱怨沈秋享受了十几年的好日子,可经受过嬷嬷教导之后她越发觉得自己血亏。 若她也能在陆府按部就班的长大,从小就接受良好的教导、结交权势人脉,说不定皇子妃也能争上一争。 这个贱人亏欠她的只是那些年的富贵么,不是!是她飞黄腾达的通天梯! 陆怀夏努力克制着对沈秋的恨意,白着一张小脸哽咽着说:“妹妹为何会如此看待我们,是不是谁同你说了什么?” “虽然你不是陆家的血脉,这父亲、母亲依然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当初你执意离开,他们其实是很难过的。” “但又不忍你跟亲生爹娘分离,只能忍痛送你走。” “如今你要出嫁,他们连送你嫁妆都做错了么?” 最后一句话陆怀夏是流着泪说的。 一个娇娇弱弱的闺秀靠在丫鬟身上,眼角眉梢噙着委屈之色,伤心的捏着帕子拭泪,让铺子内外围观的不少人看了都有些不忍。 而沈秋脸上的冷漠之意更甚。 看来今天陆怀夏除了非要逼她走一趟陆家不可,还要往她身上泼一盆忘恩负义的脏水。 就是不知道陆家都有谁参与了,毕竟这么拙劣的手段看着实在不像是陆鸣的手笔。 但尽管拙劣,却不得不说实在是恶心人。 陆怀夏就站在铺子里哭,口口声声都是陆家要主动送钱,她沈秋要是不感恩戴德的接着就是不识好歹。 可即便是接了这份嫁妆,回头大伙儿也会说她占尽了陆府便宜。 万一她真被送进了宁远伯府后院不见天日,时间长了事情爆出来别人也会说她本来就不是个好的,说不定就是想攀高枝才弃了跟裴家的亲事。 看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是这么恶心人。 陆怀夏这边眼睛都哭肿了,周围的人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可就是不见沈秋有什么动静。 万氏在门后面蹲的腿都麻了,心里始终摇摆不定,不知道这时候冲出去把人骂一顿是不是会坏了事儿。 可不骂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个陆怀夏可真不是个玩意儿,打小就这么哭唧唧的要这要那,没想到回了陆家比从前更厉害了。 她要还是这死丫头的娘,非得冲上去扇她几十个大耳刮子。 沈大江对陆怀夏一直没什么好脸,瞅着她哭个不停闹心得厉害,无奈被闺女用眼神瞪了好几次没法说话,最后气得直接上柜台里面灌了两大杯茶。 没人搭腔,陆怀夏也实在有些哭累了。 装柔弱她虽然擅长,可沈秋一直不说话,她也没法把话题引导下去。 咬了咬牙,她慢慢止住眼泪,抬头幽怨的看着沈秋:“妹妹,算姐姐求你,你就跟姐姐回去看看父亲和母亲吧,他们是真的很思念你。” 沈秋轻嗤一声:“思念我?” “上溪村陆夫人和你还有陆淮安不都去过了么?怎么,来来回回那么多趟还没看够?” “先是逼着我去做妾给你们陆家换人情,见我不同意就威胁说要害我大哥逼我就犯。” “后来又找官媒人来捏造一桩莫须有的婚约,找了个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的举子冒充是与我有婚约之人坏我名声。” “再后来断我沈家生意,在书院诬陷我大哥比试作弊……” “这桩桩件件,恕我眼拙,陆大人和陆夫人就是这般思念我么?” 四周的人群先是寂静,随后轰然炸开。 “不是吧?抱错了换回来不就完了么,咋还逼着人家去做妾呢?” “是呢,都不是自个儿家的人,凭啥让人家去做妾啊?” “哎呀说不准就是看沈家没啥能耐,反抗不了呗。” “对,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陆家估计想着这些年给假闺女花的钱不能白花,送去大官儿家里当妾说不定能换回来啥呢。” “哎哎小点儿声,你不要命啦?明目张胆说人家官老爷家的事儿,赶紧后头猫着去别让人把你记住,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不至于吧,陆家也就是个五品官,而且还是礼部。没听说他们家在京城有啥靠山,我看他们家管事每天还去早市挑便宜菜呢。” “真的假的,不能吧?当官的还跟咱们老百姓一样挑便宜菜?” “那有啥不能的,大宅子里那老些人,吃喝拉撒不要银子啊,能省就省点儿呗。” 沈秋听着周围人的话题逐渐跑偏,想说他们说的倒是事实。 其实陆怀夏一直觉得她在陆家好像过着多么好的日子,是因为她根本就不了解实际情况。 陆鸣和徐氏各自的家族都没什么大的本事和底蕴,根本不可能从银钱上补贴什么。 这些年来徐氏管家其实挺不容易,手里的铺子和田地并不多,陆鸣的俸禄也就那样,她可以说将每一文钱都算计着花在刀刃上,才让陆府看着好似日子过的还算富裕。 但实际上贵的好的都是外人看的到的,自家人关起门来吃的用的跟富裕点儿的百姓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第97章 惩罚 第九十七章 惩罚 陆怀夏之前一直在沈家过着乡野生活,对比起陆府当然会觉得差距甚大。 徐氏日常管家很忙,最近几个月又陆续发生了许多不利于陆家的事情,所以她焦头烂额之下像是完全把女儿交给了嬷嬷们。 以至于现如今的陆怀夏虽然接受了嬷嬷的教导,穿的戴的也挺像那么回事儿,但骨子里那股子小人乍富的劲儿几乎完全没有被消磨。 沈秋看着她强做隐忍实则已经控制不住扭曲的脸,心中松快。 不是要装着示弱么,现在真相揭露出来,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到底谁弱。 本来她只想安静等着陆怀夏进了宁远伯府之后被困住逐渐枯萎,可这人非要作这么一出,那就别怪她将陆家做过的缺德事儿再大肆宣扬一遍了。 “怎么?说不下去了?” “我猜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前头刚害了我们家一次又一次,现在回过头来说想给我添嫁妆,这前后矛盾实在匪夷所思。” “各位在场的街坊邻居都是明白人,我想请问若你们是我,这嫁妆你们敢接么?这陆家你们敢去么?” 沈秋向前一步,眼神逐渐锐利,前世积累的仇恨和不甘几乎化成实质射向陆怀夏,惊得对方连表情都忘了做,慌得连退两步。 京城百姓毕竟住在天子脚下,见识多,胆子也大,这时候纷纷开口应和。 “沈姑娘说的没错,谁要是前脚害了我,后脚又端着笑脸过来让我占便宜,那我肯定不信,谁信谁是傻子。” “哈哈估计傻子都不带信的,这里头不可能没点儿事。” “是呢,沈姑娘你可千万别去,去了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陆怀夏这回是彻底要晕了。 她今天本来是想着让沈秋跟她走,哪怕不去陆家,只要离开铺子上了马车那接下来去哪儿还不是她说了算? 可万万没想到这贱人竟然不要脸,连之前差点儿坏了名声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谁家的姑娘不希望自己冰清玉洁,就算事后证明是被诬陷的,那也都是藏着掖着不往外说,生怕被人笑话。 可这贱人倒好,将所有事儿都抖落个干净,自己不想好了便想将她和陆家全拉下来,实在是太可恨了! 现在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全都听到了,肯定会传出去。 想到答应了钱珲的事儿,她心里有些慌张。 怎么办,沈秋看样子是死活都不肯在出嫁前离开这里,她难道真要去找个水灵丫头给自己做媵妾一起嫁去伯府么? 那她折腾这么一大圈有什么意思,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找了个争宠的贱人么? 陆怀夏越想越生气,索性也不装了,恶狠狠的看着沈秋道:“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在这儿胡说八道,等我回去告诉父亲母亲,要你们一家子好看!” 沈秋鄙夷的看着她:“朝廷法度公正严明,京城治安森严,我不信你陆家敢做出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 “况且陆大人如今还在停职,陆大公子也被明德书院除名,恕我直言,陆姑娘你即便不能为家族尽一份心力,至少也别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让家族蒙羞。” “你!” 陆怀夏气得双眼泛红,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贱人! 忽然,她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大喜喊道:“大哥!” 沈秋眼神一转,就看到了正穿过人群走进来的陆淮安。 此时他眸中染着戾气,走到沈秋面前冷冷的盯着她道:“你虽然在陆家鸠占鹊巢十余年,可骨子里本来就是低贱之人。只不过这些年我陆家赏你一口饭吃,倒让你生出许多妄想。” “我妹妹看你可怜只能嫁个小吏,想着你跟我陆家缘分一场想给你一场大造化。现在看来你还真是不识抬举,竟敢如此诋毁陆家和我妹妹。” “沈秋,你要记住,有些福分是要有命去享的。” 最后一句话他是倾身过来靠近沈秋耳边低声说的。 一股微热的气息散在沈秋耳畔,恶心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微微退后一步,不卑不亢直视着陆淮安的眼睛:“陆大公子,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 陆淮安眼神越发阴鸷,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拽过陆怀夏的手腕直接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等这对兄妹上了马车,人群中有个人忽然问:“这就完事儿了?到底是个啥结果啊?” 有人回答:“还能啥结果,就是想害人失败了呗!” 大家伙儿哄堂大笑,随后该买点心的进铺子买点心,不买点心的麻溜离开去找别人唠刚刚发生的事儿。 万氏一瘸一拐的打开小门朝沈秋招手。 沈秋见状赶紧小跑过去搀住她:“娘,你这是怎么了?” 万氏:“没事儿,就是蹲时间长腿麻了。” “我的老天爷,那死丫头现在咋变成这个鬼样子,简直是害人没够啊!” “闺女,你就继续在家呆着,下回她要再来我就直接给她骂走。跟她废什么话啊废话,说的好像头头是道,全是狗放屁!” “我看她回了陆家之后啥好的没学着,净学着怎么害人了!” 沈秋一笑:“娘,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今天丢了好大的脸面,等晚上估计南城的人全都知道了,他们哪还有脸再来啊。” 万氏:“那就好那就好,不来就好。” 她看了一眼沈秋,马上接着道:“我不是怕他们啊,就是他们一来你瞅瞅耽误多少人买点心,简直就是丧门星,晦气!” 沈秋被这话逗笑,心中微暖。 她娘虽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可每每总能用最朴素的语言表达最真实的感情。 而她恰恰最渴望这种真实的亲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家果然消停了。 外头的议论实在是太难听了,简直把陆家说成逼良为娼、专门养了一批人送去给达官显贵换银子换前途。 这种罪名陆鸣是万万不敢背的,还连上了好几道请罪折子,从各个角度表明陆家完全是冤枉的。 对于挑起这件事的陆怀夏,他也进行了严厉的惩罚。 陆怀夏在祠堂跪到晕了过去大病一场,陆淮安也被抽了鞭子下不了床。 沈秋得知这个消息,高兴的多吃了半碗饭。 第98章 回村 第九十八章 回村 一转眼就进了腊月,京城一场雪都没下,倒是天天刮着呼呼的北风。 沈秋看着万氏清点着厢房里的十六口嫁妆箱子,又一次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定在这么冷的日子成亲。 嫁衣是早就绣好的,连同裴彻的也一起绣了。 二人都是龙凤呈祥的图样,婚服是普通百姓一生中唯一一次可以用到这种图样的衣裳。 虽然还有其他喜庆的图样可以选,不过沈秋想来想去还是选了龙凤呈祥。 飞龙在天,凤凰涅槃,对她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寓意。 裴彻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在试衣裳的时候还反复轻轻的摩挲了好几下绣纹。 “闺女啊,你说时间咋过的这么快,娘才把你找回来没多久你就成亲了,唉……” 万氏清点完嫁妆,脸上添了一丝失落。 就算准备再多东西,也还是要把闺女送出门。一想到往后孩子就要离开家,哪个当娘的不难过呢。 “娘,我就在村里住三天,回门之后咱们就都回来了。 两家离得这么近,我天天回家吃饭都成啊。” 万氏的精神头儿一下就回来了:“也是,还是你爹有成算,当初买这儿就买对了。” “反正姑爷成天在那啥大理寺也忙,你不爱做饭就回家吃。他要是赶上不回家的时候,你回来住也行啊。” 沈秋正有此意。 她当初决定让沈大江买这里,就是为了明年春天但凡听到一点儿风吹草动就马上鼓动沈家其余三口人跟她一起跑。 住的近就能每天过来瞧瞧,顺便将事情一点一点的灌输进他们脑袋里。 否则像沈大江和万氏这样半辈子才走出上溪村的人是不可能轻易接受背井离乡去别处。 但这都是后话,现在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裴彻和沈秋的婚期定在了腊月初八,是官媒人给算的黄道吉日,说是跟他俩八字相合。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奇,从初六开始京城的寒风就开始逐渐变小。 沈大江在车马行租的骡车一大早就来了,先将嫁妆箱子全都搬上车,再把铺子和院子都锁好,门板上贴上东家有喜关门几天的告示,几辆车就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这是沈家四口人的一致决定。 天气太冷了,没必要让沈秋在京城出嫁。 就算是裴彻能租个不错的马车,但路上晃晃悠悠一个多时辰也属实没必要。 于是沈大江干脆去找了村长,又付了几天租金把原先那个小破院子给租了下来,沈秋就从那里出嫁。 村长当时好一阵无语,没想到沈家人会这么做。 按理说谁家闺女出嫁就算是不想方设法抬身价,最起码也要尽量把场面撑起来吧。 结果沈大江说啥? 他说跟亲家都商量过了,他们两家都不在乎那些虚的。 酒席就在裴家摆,裴家地方大,到时候村里人都去那边儿吃席,他们沈家三口也去。 至于小破院,反正离开也没多长时间,他们都住习惯了。 面对这种情况村长能说什么呢,他啥也说不出来。 嫁闺女的和娶媳妇的都愿意都没意见,他一个外人何必多那个嘴。 而且他过后跟老妻唠起这事儿的时候,老妻也说人家两家都不是那种在意旁人议论的人。 尤其是沈家二房,利利索索的分家,干干脆脆的搬去城里。 他们这样的人压根儿就不听村里那些闲话。 裴家就更是了,这些年一直都没少听外头的人诋毁他们家老大。 如今裴彻跟沈秋成亲,正好验证了之前那些说煞星克人的话都是谣言。 几辆骡车晃晃悠悠的进村,因着天气冷,一路上并没碰上什么人。 还是第二天沈大江去看沈老太被几个人瞧见,大家伙儿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传出的消息是真的,沈家闺女要在村里出嫁。 大多数人跟村长的想法差不多,都不太理解他们都已经成了京城人了为啥要办的这么寒酸。 只有少部分人看懂了沈家的意思,想想之前裴彻给沈家的聘礼,再看看无论婆家还是娘家人都在裴家吃席,就证明人家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跟大家伙儿玩低调呢。 沈家大房明显就是前一种人。 沈大河看着沈大江回来,眼中先是羡慕又嫉妒的复杂,随后换上热情的笑容邀请弟弟一家回老宅住,让侄女从老宅出嫁。 他心里骂着这个混子弟弟,成天脑子里也不知道想什么。 让闺女从破院子出嫁,真有他的,就不怕村民们会戳他这个大哥脊梁骨么? 包氏和沈秀秀没说话,冷眼看着,心里带着窃喜等着看热闹。 沈柱子没什么心眼儿,一心愁着老天为啥还不下雪,这地里头一点儿水都不进,明年庄稼能长好么? 只有沈老太大概明白沈大江一家子的想法,挥挥手不耐烦的让大儿子闭嘴,又对小儿子说成亲当天家里肯定全都去,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就尽管使唤他大哥大嫂。 沈大江撇撇嘴,使唤这俩货还不如找顺子几个帮忙呢,别回头再给搞砸了。 初八当天清晨天还没亮,沈秋自动醒来。 擦压、净面、换上崭新的喜服。 万氏拿着梳子站在她身后,瞧着镜子里闺女好看明艳的小脸,心里发涩。 习俗中规定新娘子要由全福人来梳头送福气,但沈秋力排众议,说她这些年远离爹娘,希望由亲娘来给她梳头,没有谁比娘更有福气。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万氏很认真的梳着眼前光滑的墨色长发,然后手指灵活的将其盘成一个漂亮发髻,插上沈秋挑好的簪子和发梳。 镜中的沈秋左瞧右瞧觉得不错,拿起胭脂水粉开始在脸上描绘。 等到喜乐吹吹打打的响起,她这边已然都收拾好了。 盖上红盖头,捧上红苹果,沈秋安安静静的坐着等。 天冷,原先要绕村里一大圈的迎亲队伍这回只走了几条村里相对比较大的路就来到了沈家门前。 裴彻骑在马上挺拔壮硕,很有股武人气质。 平时总穿深色衣裳的他今天一身大红喜服倒是显得人俊朗了许多。 再加上时常严肃的脸上今天十分柔和,吸引了不少来看热闹的姑娘和小媳妇们的目光。 第99章 礼成 第九十九章 礼成 “接新娘子咯!接新娘子咯!” 要说这冬日里最精神的除了今天的新郎官就数村里的小孩儿们了。 他们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或者谁家办喜事,这种时候总能捞着好吃的。 看着骑大马的裴彻带着迎亲队伍过来,他们兴奋的跟在旁边一边跑一边喊,根本不惧有没有冷风被吹到肚子里。 大人们也被这股热闹的氛围感染,大声聊着待会儿不知道沈家陪送多少嫁妆,之前裴家的聘礼可是让大家伙儿都开眼界了。 裴彻看见这些跟着的小孩儿,就朝后头一招手,然后迎亲队伍里头的几个大汉就拿起装满糖块的篮子朝人群中撒糖。 “哟,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有人瞧见那装糖的篮子满满登登,急忙伸手去接。多接几块,回头家里的孩子们都能多吃点儿。 身边人也跟着抢:“可不是么,我还是头一回瞧见骑马接亲的呢,跟大户人家一样。” “瞧你说的,裴家老大可是在大理寺里当狱丞的,正经有品级的官儿,能跟咱们一样么。” “啧啧,看看跟着他的那些后生,都挺壮实,该不会都是他们那牢里头的吧?”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大喜的日子,说的什么晦气话,呸呸呸!” “啊我说错了,是我嘴瓢了。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裴家老大手底下的吧?” “八成是,你瞅瞅他们跟裴家老大一个样儿,都挺吓人。” 队伍一路热热闹闹的来到沈家门口,官媒人先是过来说了一堆喜庆的吉祥话,裴彻翻身下马,几步走到沈大江面前行礼。 “爹,我来接秋秋去拜堂成亲。” 沈大江好悬没翻个白眼儿,这瘪犊子上来就叫爹,谁让他叫的? 忍了又忍,他脖子一抬:“嗯,往后你可不能对我闺女不好,要不今儿你咋给接走的,我就咋给接回来!” 裴彻诚恳的又行了一礼:“爹,小子保证一辈子都对秋秋好!” 沈大江勉强点点头:“行吧,记住你说的话,等着吧。” 已经等在屋子门口准备着的沈年见爹看过来,抬手敲门:“妹妹,大哥进来背你出去。” 推开门,他一步一步走到盖着盖头的沈秋面前,深吸了两口气,转过身蹲下身背起妹妹朝外走。 一出屋门,大门口围着的人全都张大了嘴巴。 哟呵,这嫁衣也太漂亮了吧。 沈秋的嫁衣是官宦人家女儿出嫁会用的样式,从里到外件件都是精心缝制,上面的绣花繁复,龙凤环绕栩栩如生。 大家伙儿眼睛都看直了,扭头再看看裴彻身上的。 好么,人家小两口这衣裳都是一对儿。 就说今天裴彻怎么穿上这身喜服瞧着这么顺眼这么精神,隐约还有点儿俊呢,感情是人靠衣衫马靠鞍啊。 裴彻眼睛也直了,他此时眼中只有他的小媳妇,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随着沈年背着沈秋一步步的朝他走来,他的心跳也越发强烈,那种激动不亚于第一次成功从犯人口中得知重要信息。 到了拜别父母的环节,沈大江还是那一套,让沈秋别委屈自己,要是挨欺负了马上就接她回家。 万氏相对冷静一些,说小两口往后要好好过日子,遇事多商量,实在不行可以回家爹娘帮着出主意。 围观人群听了都笑,沈大江两口子真行啊,这话说的真硬气。 但沈家最硬气的还得属沈年。 他将妹妹背到花轿旁边,将人扶进去坐好,转身就冷脸看着裴彻说:“明年春闱我必中,我将成为我妹妹最坚实的靠山。” 裴彻刚才已经保证了无数回会对沈秋好,现在面对大舅哥他也没有不耐烦,再次诚恳行礼:“能娶到秋秋是我的福气,大哥放心,我肯定不会负她。” 沈年点点头,心里也翻了几个白眼儿。 这个老男人,二十多了管他叫大哥,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新娘子已经上轿,点燃鞭炮,奏起喜乐,大家一起簇拥着队伍往裴家走。 沈大江和万氏、沈年对视一眼,出院子锁门,也跟在后头一起去吃酒席。 迎亲路线讲究不走回头路,所以裴彻领着花轿又在村里挑了几条路绕了绕就回了裴家。 等裴彻扶着沈秋跨过火盆进了正屋,跪在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官媒人就开始主持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 入洞房!” 坐在主位上的裴志勇和柳氏都欢喜的不得了,尤其是柳氏带笑的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太不容易了,大儿子二十多了终于娶着了可心的媳妇。 她这个当娘的再也不用操心他的事儿了,往后都让儿媳妇管着他。 刚才拜堂时她可看的清清楚楚,全程这臭小子都扶着沈秋起身跪下,生怕她盖着盖头看不着摔了。 哈哈,小两口感情好,抱孙子还会远吗? 这边柳氏恨不得明天就抱上孙子,那头裴彻已经扶着沈秋进了自个儿的屋子。 这就是他们的新房,今年小小的翻新了一下,屋里的家具都是重新刷的漆。 沈秋刚在炕上坐好,听着官媒人说让新郎官揭盖头,下一刻就眼前一亮,身穿红色喜服的裴彻就出现在她面前。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裴彻穿这么亮眼颜色的衣裳,一时有些惊讶。 而裴彻看着盛装的小姑娘,心里像是着了一团火,怎么看怎么喜欢,真想一把把人揉到怀里。 官媒人瞧着俩人直勾勾的看着对方都不说话,噗嗤一乐。 “新郎官儿丰神俊朗,新娘子也是美艳动人,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喝下这杯合卺酒,往后肯定长长久久!” 沈秋听她这么一说才回神,随即立马脸上绯红,迅速移开视线。 裴彻依旧正大光明的盯着她看,唇边笑意加深,端起两只酒杯,将其中一只递到她面前:“喝了这杯酒,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直白的话戳中了沈秋内心最柔 软的地方。 她鼻子有些发酸,闷闷的嗯了一声,接过酒杯绕着男人的手臂一饮而尽。 前世她总想有个真正的家,可无论是陆家还是宁远伯府,都不是她的家。 今生回到沈家,又嫁给裴彻,她总算是有家了。 第100章 相公 第一百章 相公 一般村里人不太在冬天摆酒,天儿太冷,院子里没法摆桌子,只能都挪进屋里。 今儿这喜宴幸亏是裴家办,换一家都不见得有这么大地方。 不过房子再大也不可能塞得下上百人,所以裴志勇和柳氏先前就跟邀请的人家打过招呼,每家派一个代表过来就行。 这些人家也没啥意见,他们都是老相识了,不差这一顿饭。 裴彻在大理寺当值这几年认识的人不少,也结下了不少善缘。 他手底下休沐的下属都跟着去迎了亲,现在满满登登坐了两桌,跟衙门里其他过来捧场的同僚安排在一个屋里。 正主还没过来,好酒好菜都已经端上来了。 大家便不再客气,有说有笑的吃起来。 等到裴彻敬完长辈那几桌后来到这个屋子,看着他们推杯换盏的热闹劲儿险险气笑。 这就是他的好兄弟,全都躲在这儿喝酒吃肉,就没一个人想起来该去帮他挡挡酒什么的。 要是他实诚一点儿,真就这么一圈敬下来,晚上还能不能好好洞房都是两说。 大理寺的兄弟们正喝的热闹,见裴彻推门进来都是一乐,紧接着就开始大声起哄。 不光不帮着挡酒,反而隐隐还有要把他灌醉的意思。 这下裴彻彻底笑不出来了,一桌敬了一杯拎着酒坛就走。 这帮人里头好些都早已成亲,全都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幸亏他早就留了一手,随身不离的酒坛闻着酒气十足,其实里头装的绝大多数都是水。 这好主意还有赖于他的好二弟裴旭,没白在酒楼当了几年账房,歪门邪道还挺多。 就这样,裴旭拎着酒坛挨个屋转了一遍,挑着重点人物多喝两杯,然后就装作醉意上头被人扶回了新房。 沈秋已经将嫁衣换下来了,仔仔细细的叠好放进箱子里,换上了一身海棠红绣缠枝纹的衣裙。 这是她专门为新婚这几天准备的衣裳。 村里办喜事其实没这么多规矩,毕竟不是每家都有闲钱给新娘子置办太多新衣裳。 但沈秋手里有自个儿赚的私房,加上她本来就精通女红,又从朱娘子那里低价淘了好些实惠的货底子,给自己做几身新衣不是问题。 不光她自己有,连同沈家和裴家众人都有。 正在整理箱子里的东西,沈秋就听见敲门声。 “嫂子,大哥喝多了,我们现在能把他送进屋么?” 是一个很有礼貌的男声,听着隐隐有些熟悉。 沈秋顾不得想太多,赶紧跑过去将门打开。 就看见有两个高大的汉子正架着裴彻的胳膊,两双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 旁边有个年轻男人朝着沈秋一揖:“大嫂,我是裴旭。” 哦,这位就是消息十分灵通的酒楼账房。 沈秋对他笑着点点头喊了一声二弟,让他们赶紧将人扶到屋里炕上。 两个汉子进屋更不敢乱看,连头都不敢抬,几个大步走到炕边将人往上一扔拔腿就跑,像是身后有老虎在撵他们一样。 沈秋来不及跑到炕边,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如果没听错的话,方才裴彻被扔到炕上的时候好像压碎了好些花生核桃,也不知道这人疼不疼。 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完全没注意裴旭也跟着撒腿跑了。 沈秋也只是晃神了一下,然后立即反应过来赶紧跑去要帮裴彻清理一下压着的那些干果。 裴彻忽然睁开眼,将她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醒了?” 裴彻笑:“我没醉,刚才是装的。” “哦,吓我一跳,刚才还真以为你喝醉了。” 沈秋拍拍胸口,微微的颤动吸引了裴彻的目光。 他喉结滚动,不动声色的看向别处。 现在外面人还没走,天还大亮,不太适合动作,只能暂且忍耐。 沈秋完全不知道这人脑子里的想法,只担心的问:“裴大哥,我没来得及收拾褥子下面的干果,你刚才被他们扔到炕上,是不是硌疼了?” 裴彻后知后觉的嘶了一声,皱着眉点头:“确实挺硌,我估计肋骨这里明天可能会青。” 这么严重? 沈秋不再耽搁,赶紧过去和他一起把褥子下面的东西全都收拾了。 不多不少正好装了两盘子,看来裴家长辈真是着急抱孙子了,否则也不可能弄这么“早生贵子”。 这些都不能浪费,这两天正好当成零嘴吃掉。 早生贵子这么好的祝福,当然是要吃进肚子里了。 裴彻好笑的看着她将干果碟子摆在桌上,又蹲在箱子面前从里面往外掏东西。 “我说,咱们都拜堂成亲了,你是不是不该再叫我裴大哥了?” 男人坐在炕沿上,双手随意往后一撑,似乎是因为酒气上头而扯开的领口隐隐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 此时他十分闲适自在,肆无忌惮盯着刚过门的媳妇,扬起的眉梢都跟着轻佻起来。 沈秋扭头刚要说话,就看见他这副有些浪 荡的样子,不禁一愣。 这人身材是真不赖,长得也好,就是皮肤黑了些。 但这算什么缺点呢,男人么,就是要阳刚一些。 只不过他的眼神之前就烫人得很,现在更是被他看得全身都有些热。 她别过头不看他,心里咚咚打鼓。 “那叫你什么?裴郎?相公?” 人高马大的人影忽的窜过来,将她扯起来直接搂在怀里,嘴唇几乎贴在她耳朵上低声喃喃:“秋秋,再喊一声。” 沈秋被浓烈的男人气息包裹住,紧的她都要透不过气了。 现在身上不光发烫,连力气好像都消失了。 “喊,喊什么?” “你说呢?”男人居高临下的目光犹如实质,在她脸上描绘了一遍又一遍。 沈秋彻底烧成了大红脸:“相公。” 声音细弱如蚊,可裴彻听了却兴奋得想要把媳妇抱起来举高转几圈。 “再喊一声!” “相公。” “再喊!” “……你有完没完?” 哈哈哈哈哈—— 裴彻忍不住抱着沈秋哈哈大笑,真不禁逗,跟大理寺那只猫太像了。 被逗的沈秋不觉得自己像猫,她感觉自己更像是河豚,气得两颊鼓鼓。 这臭男人满身的酒气,还把她抱的这么紧。 他说没喝醉,应该是骗她的吧? 第101章 洞房 第一百零一章 洞房 沈秋皱皱眉,将男人往外推了推,但她力气小推不动。 裴彻挑眉:“推我干啥?咱俩都成亲了,现在又不怕人看。” 沈秋瞪他:“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闻闻你身上的酒味,我这是衣裳今天第一天上身,等人都走了我还得出去见你家里人呢。” 原来如此,但裴彻不打算松手。 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抱到媳妇怎么可能轻易撒手,要知道之前每次去沈记他都憋得不行,光是拉拉小手都偷偷摸摸的,根本就不解渴。 他索性把沈秋直接打横抱起大步走到炕边坐下,将人按在腿上。 这下沈秋的脸彻底红的不能看了。 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太知道男人上头了是什么样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前世经历带来的恐慌和害怕,让她浑身不自觉的发抖。 裴彻敏锐的察觉到这一切,不解的看向她。 “你抖什么?怕我?” 沈秋咬了咬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她确实不怕裴彻,这个男人跟钱珲那个变态不一样,可就是怎么都控制不了这种由内而外的颤抖。 裴彻脸上的轻松逐渐被严肃取代,伸手轻轻掐住沈秋的下巴将她的脸板过来跟他面对面,在她脸上一点一点扫视。 男人眼神缱绻,没有丝毫醉意,有的只是珍视和爱慕。 沈秋看得真切,心头逐渐滚烫,身体也慢慢放松靠上男人宽阔结实的胸膛。 天天观察各种犯人的裴狱丞当然注意到了,眼中浮现笑意,然后将头压下。 大白天的干不了别的,就先尝个鲜吧。 沈秋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随即就被一只大手遮住了视线,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到了樱唇之上,感受那不可抵挡的浓烈索取。 等到柳氏叫两人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沈秋已经换了一套品红色的衣裙。 她没好气的瞪了好几眼始作俑者,心疼自己那身衣裳还没见人就已经皱巴成了一团。 裴彻摸摸鼻子,难得有些窘迫。 他素了这么多年,从前不知道此事美妙也就罢了,可如今冷不丁一沾手竟是半点儿都停不下来。 要不是沈秋最后狠狠咬了他一口,他恐怕就要干脆在屋里等天黑了。 柳氏一眼就瞧见儿媳妇脸上的异样,心中大喜的同时又免不了瞪大儿子。 这混账小子,大白天就拉着媳妇胡闹,早干啥去了? 前些年怎么给他相看他都不愿意,要是跟别人家孩子一样十六七就成亲,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裴彻冷不防又挨了一瞪,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娘瞪他的时候多了去,多一眼少一眼的无所谓。 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皮糙肉厚的根本没什么感觉。 沈秋饿极了,中午裴宝珠给她送了饭菜,但那时她还没彻底调整好初到裴家的心情,吃的不多。 余光瞥见旁边的男人似乎又看过来,她在心里撇嘴。 照这人的疯样儿,今天晚上怕是不好过,得多吃点儿才行。 裴彻看她吃的香也跟着高兴,又夹了些肉菜给她。 大庭广众之下这种行为弄得沈秋很是不好意思,礼尚往来也给他夹了两筷子。 柳氏见这小两口甜甜蜜蜜的互相夹菜,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太好了,就这腻乎劲儿,明年就能抱上孙子啦! 裴旭打定主意就当自己是隐形人,不说话光吃饭。 他算是看出来了,大哥的严肃是分人的。 中午那阵别人没看出来裴彻是装醉,作为亲兄弟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大哥竟然会使这招儿。 要知道这些年裴彻在家就跟大家长也差不多,家里的大事儿基本上都听他的。 可如今竟然为了早点儿陪媳妇就装醉扔下一堆客人,这实在颠覆了他在裴旭心中的形象。 不过呢,裴旭瞄了一眼沈秋。 这个嫂子的情况他已经了解清楚了,也不是一般人。 从官宦人家一下跌落到农户之家,还能积极的给自个儿和家里找出路赚银子,这种心性难得。 这么看来她还挺适合做大嫂,最起码能治住大哥,嘿嘿。 年龄最小的裴宝珠一直偷偷的看沈秋,高兴得将平时不喜欢吃的冻豆腐都吃下去了。 年纪最大的裴老汉和一直处于状况外的裴志勇二人一心干饭,半点儿都没有分出心神去关注其他人。 这两父子挺像的,就是不爱管事儿,就追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新媳妇娶进门那是孙子/儿子的事儿,跟他们没啥关系。 等到都吃完了,柳氏麻利的将裴彻和沈秋赶回房,乐呵呵的叫上裴宝珠一起收拾碗筷。 今天晚上大家可得动作利索点儿,忙活完自己的事儿就都回屋去,别耽误事儿。 沈秋见这个架势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儿,想到下午发生的那些脸上又不争气的发红发烫。 也不知道那个粗糙汉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虽说霸道却又体贴,还说从书上学了不少,那些游移手段明明没有触碰实质却实在磨人。 想来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书,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沈秋磨磨蹭蹭的洗漱,又整理了一回箱子里明天要用到的东西。 不正经的裴彻听着外头的动静渐渐消失,起身就把人抱起来往炕上带。 龙凤喜烛彻夜不灭,被翻红浪一浪又一浪。 浪中游鱼戏莲心,还不时伴随着阵阵骤雨。 这一夜新房隔壁的裴宝珠睡的不是很好,半梦半醒之间总听见好像离家不远的地方有小猫在叫。 她一直没彻底醒过来,只隐约感觉最后那小猫似乎在哭一样。 毕竟年纪还小,翻了个身就又睡沉了。 新房里的沈秋却已经快要昏过去了,她用尽力气在裴彻胳膊上挠了一下。 裴彻爱怜的将她脸上被汗水黏住的发丝别到耳后,认真的看着这张烛火映照下有些朦胧的芙蓉面,忍不住又俯下身。 “裴彻!你个大骗子!” “放心吧,没人会挑你的不是,我都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明儿都晚点儿起。” “什么?你……唔……” 第102章 早饭 第一百零二章 早饭 沈秋睁开眼,看见屋里大亮当场就是一惊,立马就想要起身。 这一动不要紧,各处传来的酸痛让她情不自禁的嘶了一声,随即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幕幕。 前世关于床笫之事的恐惧痛苦在紧要关头忽然爆发,她浑身无法抑制的颤抖,眼泪也汹涌不停,把裴彻吓得不轻。 男人紧绷着全身肌肉轻轻吻去她眼角和脸上的泪水,同时还低声哄着,许诺若是她不愿意就推迟圆房,他可以等到她心甘情愿。 那一刻沈秋心神俱颤。 明明这个男人都已经箭在弦上,明明他可以霸道一些长驱直入,明明他执意圆房自己也不会拒绝,可他说他愿意等。 恍惚中,那些悲伤的崩溃的回忆似乎像是被什么东西逐渐抽走。 她记得最后是自己伸出胳膊环住对方的脖子,然后……几乎要被撞的支离破碎。 各种羞耻又欢愉的片段在脑中闪烁,沈秋伸手捂住脸。 这人真是憋得太狠了。 一只壮硕的胳膊伸过来揽住了她的细腰,用力将人带回温热的怀里。 “再睡会儿,不着急。” 沈秋赶紧拍他:“天都大亮了,按规矩今天该我做早饭的。” 裴彻闭着眼睛将头埋进她颈窝磨蹭,大手不老实的四处游走:“嗯,我确实饿了。” 昨晚临门一脚的时候她忽然哭得那么伤心害怕,他当时是真的懵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傻,即便是在情难自抑的关头也能敏锐的感知到小姑娘肯定是有什么心结才会这样。 庆幸当时自己忍住了没直接把人制住就上,要不后悔的肯定是自己。 回想起后来的销魂餍足,他好像有点儿要蠢蠢欲动。 沈秋刚想说那就赶紧放了她去做饭,话到嘴边感受到他身体的异样,气得直接在男人腰上一拧。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昨晚开始就不会好好说话,闹腾了半宿现在竟然又要发疯。 她这点儿力道对裴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媳妇的怒火,也知道要是不放手继续胡闹肯定要把人真的惹恼了。 “好好好,咱们这就起来。” 等到二人穿戴整齐推开屋门,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裴彻瞅她:“我都说了别急,今天他们不会早起。” 沈秋不想跟他掰扯,脚下半点儿没停直奔灶屋。 进门第二天早起的第一顿饭都是新媳妇做,她不想因为这点事儿让裴家上下对她有意见。 见媳妇跟他甩脸色,裴彻半点儿不生气,反而觉得新奇。 更新奇的是裴旭,他早就穿好衣裳在屋里等着没出去。 好不容易院子里传来动静,他快速出门就看见大哥站在寒风里满脸荡漾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太惊悚了。 他大哥从小就性子沉,十七岁时运气好认了个师傅直接被带进了大理寺当差,然后话就越来越少,表情越来越淡,整个人看起来也越来越不好惹,以至于大家都说他身上煞气重。 像今天这样情绪外露得这么明显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大哥虽然翻过年就二十二了,可在情事上还是个毛头小子。 昨天洞房花烛夜,他应该是刚开了荤正兴奋着呢。 裴彻感知到二弟的视线,回望过去就瞧见对方脸上诡异的神色,想来这小子肯定没憋好屁,他也懒得搭理,抬脚就往灶屋走。 在他这儿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说法,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有了裴彻的帮忙,果然快了许多。 沈秋也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揉面,而且男人力气大,没一会儿就揉好了。 等到早饭好了,裴家几人都等在饭桌旁。 昨天刚吃了酒席,又是早饭,沈秋就没弄太复杂的吃食。 简简单单蒸了些红薯馒头,煮了杂粮粥,又炒了两盘小菜,这些就已经让裴家人吃的心满意足。 别看东西简单,可越是简单的饭食越能体现出一个新媳妇灶上手艺如何。 柳氏对沈秋的满意更添了一层,这儿媳妇好啊,有她跟着大儿子在城里住就不用担心了。 饭后的敬茶也十分顺利,村里人都是走个形式,意思到了就行。 沈秋将给裴家人做的衣裳鞋子挨个送了一遍,又收获了一波赞赏和好感。 连平时万事不管的裴老汉都笑眯了眼,实在是没想到大孙子能娶到这么贴心的媳妇。 这边一家人其乐融融,京城陆府内的陆怀夏此时心情就非常不美妙了。 春桃刚跟她说了昨天派去上溪村的人已经亲眼看见沈秋跟裴家那个狱丞顺利成亲。 她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难受的想要不管不顾破口大骂。 “世子那头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春桃不敢抬头:“似乎是没有。” 陆怀夏大怒,抓起手边的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 “胆小鬼!废物!他都已经看到沈秋的模样了,也动心了,怎么不出手搅和了她的亲事?” 这…… 春桃腹诽:世子就算真喜欢沈姑娘,也不可能做出年根儿底下跑到乡下抢亲的事儿吧? 她实在不明白自家姑娘到底怎么想的,一碰到沈姑娘的事儿就像中邪了似的。 “你说,世子是不是没看上沈秋?” 陆怀夏忽然福至心灵,冒出一个猜测。 自己回到陆家这么久,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还喝了不少补汤补药,早些年有些亏空的身子早就养回来了。 如今她的容貌精心打扮一番已经算得上是清丽可人,再加上穿得素雅一些就更脱俗。 现在想想钱珲在街对面对沈秋的匆匆一瞥,当时的确是眼神亮了一下,不过后来再没提媵妾的事儿。 也是,有自己这么美的正妻,世子怎么可能还把沈秋当回事儿? 春桃看着她又陷入自我幻想中,有些无语。 钱世子看没看上沈姑娘又能怎么样啊,沈姑娘都已经成亲了。 不过主子既然问了,她一个奴婢就得回答。 “应该……是吧,毕竟钱世子跟沈姑娘也不认识,就离老远见了那么一面,兴许都没看清。” 第103章 回门 第一百零三章 回门 陆怀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好心情的决定先放沈秋一马。 即将过年,寒冬腊月的家家都忙,她手底下也没什么得力的人,还要准备明年开春嫁去宁远伯府。 就让那贱人一家子先乐呵段日子,等她成了真正的世子夫人,接管了世子的人手,看她不把这群烂泥腿子全赶出京城去! 她这边消停了,陆淮安也同样没心思关注沈年。 此刻的他正颓然的坐在书房,盯着桌上的砚台发呆。 那人怎么就消失了呢?明明都已经让人看紧了小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怎么逃过看守逃走的? 难道是被人救走的? 这个猜测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若是真的被救走,那岂不是就意味着有人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囚禁那人? 想到自己凭借着举人名头才重新融入官宦弟子圈子,要是有天真被人翻出这里头的真相,那他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应该赶紧把人找出来,可他手里没人又不敢跟陆鸣说,只能在这儿心慌枯坐。 沈秋在裴家过了两天,第三天一早起来吃过饭就跟裴彻带着柳氏准备的回门礼回到了沈家暂住的小破院子。 沈大江和万氏还有沈年早就等着了。 看见他们来了,三人先是一致好好看了看沈秋,发现她气色红润笑容甜美,这才放下心来招呼裴彻。 裴彻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暗自庆幸昨晚控制住了没折腾媳妇。 他敢说若是今天沈秋但凡有一点儿精神不济,估计沈家这仨人都得给他白眼儿看。 万氏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借口要去灶屋准备午饭把沈秋拉去帮忙顺便说些私房话。 这也是新媳妇回门的传统,当娘的总是要关心一下闺女这几天在婆家过的怎么样。 虽说基本上不会有那种缺心眼儿的人家刚成亲就虐待新媳妇,但难保有些人想不开要立规矩啥的。 所以即便万氏知道柳氏是个和气人,也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又问。 得知包括柳氏在内的裴家人对闺女都很和气,万氏心里松了一半,转而又问起另一件事。 女婿是个会功夫的粗汉子,成天在牢狱里头折腾犯人,长相虽然不错但瞅着凶,要是只知道蛮干不会疼惜媳妇那跟他在一块儿就是遭罪。 可瞧着闺女这精神头极好的样子她又不免有些担心裴彻该不会是个银样蜡枪头吧,否则闺女这一看就是睡得挺香啊。 被问到这事儿,沈秋脸红得不得了。 这让她怎么说呢,裴彻肯定不是不行,而是太行了。 今天她看着精神也只是两人商量的结果,她也许出去了不少好处才换来了这一夜好眠。 万氏倒也没非要刨根问底,瞧着闺女这样儿她心里就有数了。 只不过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比如男人刚成亲肯定新鲜不知轻重,不能纵着,还是得先顾着自个儿的身子等等。 沈秋费了好大力气才成功把话题转移到铺子生意和沈年的亲事上。 真是要命,纵然她两世为人,但也依然接受不了与亲娘说那些私 密事。 午饭时大家聊起今年冬天到现在还一场雪都未下,冬旱是肯定的了。 就是不知道这场旱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照这么下去万一明年开春河里没水可咋整。 虽然桌上这几个人都不在村里住了,可裴家和沈家大房还在啊,他们还是要靠着田地过活。 裴彻是大理寺的人,虽然不是京兆府衙但也算衙门,此时关心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上溪村了。 “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听说北方很多地方都没怎么下雪。钦天监好像说年后会有大雪,但这事儿谁都说不准。” “爹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如果真到了春种的时候依然旱情不断,那朝廷肯定会相应有赈灾举措。” 沈大江举起酒碗喝了一口,砸吧着嘴皱起脸:“咋能不担心呢,咱家点心铺子里头用的东西可都是从这山上来的。” “要真是旱起来,回头村里人都上山找东西吃,咱的铺子还开不开了?” 裴彻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明白了,老丈人压根儿就没合计沈家老宅的事儿。 成亲那天老宅那头的人也只来了沈大河一个,还是跟别人做一桌。 今天回门那边的人也一个没来,老丈人和丈母娘同样一个字儿都没提。 想起当初沈家分家的情况,裴彻不禁感慨这分的也太彻底了。 “爹,娘,不用太担心。反正铺子是咱们买的又不是租的,要是真的没有合适的食材咱们就少做点儿。” “而且上秋之后咱们不是存了不少粮食和食材么,就算是歇业关门咱家也饿不着。” “真要是大旱的话肯定也不止咱们这个小铺子受影响,家家户户都要受影响的。” 这倒是事实,他们家的小点心铺子放在京城根本就不算啥。 沈大江和万氏很快就想开了,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呢,他们操那个心干啥。 热热闹闹的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万氏就催促他们赶紧回去。 明天他们就要结伴回城里了,往后天天都能见面,还是趁着时候还早回去收拾东西要紧。 沈秋也正有此意,虽然才成亲三天,可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少。 两人携手回了裴家,柳氏见他们回来的这么早还挺惊讶。 “老大媳妇,你们咋没在娘家多坐一会儿?” 沈秋已经接受了这个称呼,笑着回道:“明天一早就要回城里,我娘就让我们早点儿回来陪陪家里人。” 柳氏闻言笑得开怀:“亲家真是太客气了,这有啥的,马上就过年了你们不是还会回来么。” “那肯定要回家啊,过年就是一家人团圆。我还想着到时候做几道拿手菜让爷爷、爹娘还有二弟、小妹一起尝尝呢。” “太好了!我就爱吃大嫂做的菜!” 裴宝珠进屋的时候听到沈秋要做拿手菜,马上笑着贴过来挽住她的胳膊。 看着小姑娘满心依赖的样子,沈秋摸摸她的头发一脸纵容的说:“放心吧,到时候大嫂专门给你做一道你最爱吃的酸甜口味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