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夜奔》 第1章 天降横财 北城的市中心人来人往,周漾春走在路上,满脑子都是女人的胸。 周漾春最近在全国范围内寻找身材丰满又匀称的内衣模特,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很简单,要有胸,胸型要好看,不能太瘦也不能太胖。 距离新品发布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她却还没找到一位符合心意的模特。 模特公司发来的所有简历她都看过了,她在公司连续面试了好几天,一组接一组看得眼睛都花了,周漾春却选不出一个满意的模特。 她不由得感到困惑:难道真的是我的要求太高了吗。 我的审美和大众审美偏差有这么大吗。 时光大厦楼下围了不少人,很是吵闹。 周漾春低着头,快步走过。 她没闲心看热闹,满脑子都是找模特的事,没走两步,就发现地上有钱。 周漾春停下了脚步,盯着地上的纸币伸出手来,还来不及捡起,纸币就被路过的人一把抢走了。 手慢无。 很快,又有两张钞票从她的眼前飘过,周漾春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眯着眼睛向上看去,有人在大厦顶层往下撒钱。 周围人都在兴奋地拿着手机拍摄,一边拍视频,一边忙着捡钱。 “这是什么情况?她是要跳楼吗?” “不知道,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你说她这么一会儿功夫撒了多少钱?” “我哪知道,我哪见过这么多钱。” “一捆儿是一万,这起码撒了有十几二十捆了。” “还没撒完吗?” “有钱真好,我以后有钱了也要这么玩儿一次。” 在围观群众的吵闹声中,周漾春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捆没散开的钱砸在了身上,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那是一捆实打实的钞票,从那么高的楼顶扔掉来,几乎算得上是高空抛物了。 周漾春揉了揉被砸痛的肩膀,拿着这叠钞票气势汹汹地往时光大厦内部走去。 大厦里空调清凉,周漾春在等电梯时冷静下来想想,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无非就是那么几种:要么是钱多了没处花的富二代想在短视频平台博眼球,要么就是有人不想活了。 她不由地心下一沉。 所有人都只顾着捡钱,没人好奇在楼顶上撒钱的到底是什么人。 时光大厦是一座公寓楼,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年轻的情侣或是在附近上班的打工族。周漾春当初租房子的时候还来这里看过,最终没有租。 对当初刚开始创业的周漾春而言,这个地方太贵了。 电梯最高只能到达10层,周漾春走上楼梯,继续往天台方向走去。 天台的大门半开着,她推开门,一阵激烈的风把她的西装外套和衬衫吹得紧紧贴在了身上。 她迎着风抬起头,就看到坐在天台边缘撒钱的人:是个女人。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曾流观在落日的光芒下闪闪发光,像一颗美而不自知的小小星体。 她光着脚站在栏杆边,手边还剩最后一叠钱没有撒完。 一袭黑色长裙,淡粉色的长发被风吹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天台上的另一位闯入者。 这裙子像是为她量身定制一般,每一寸布料都完好地贴合着她的身材曲线。 周漾春却盯着她的上半身看得移不开眼: 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她找遍全北城都没找到的拥有完美胸器的女人吗。 天生尤物,人间极品。 周漾春就这样冒昧地打扰了曾流观的艺术行为,曾流观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看着她,眼里写着:你有事儿吗。 “那个,美女,你钱掉了。”周漾春把两叠钱友好地交还给她。 “这是你的钱吧。” 周漾春看看四周,天台上也没别人了。 曾流观没理她。 她靠着天台的护栏以一种很危险的姿势坐下,静静地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 世界陷入一片金色之中,一切都安然美好,只有她万念俱灰,与这些美好格格不入。 她在北城生活了十年,看了那么多场日落,每一场都不如今天的日落美丽动人,充满肃杀的意味。 “美女,你不会想不开吧。” 周漾春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这副要没命的姿势,试探性地开口: “你要是想不开我也不拦着,你看在你死之前能不能给我的内衣品牌当一次模特啊,就当是做好事了。” “我真的很需要你,你的胸型很好看,你是我这一星期以来见过最美丽最合适的模特,很符合我们产品的要求,你愿不愿意先下来和我聊一聊?” 曾流观转过头,终于给了周漾春一丝回应。 她先是从头到脚把周漾春打量了一遍,然后缓缓说出一个字: “滚。”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神经病。” 这声音听上去轻柔软绵,不像是会骂人的样子。 “………美女,你刚刚在这么高的地方往下扔东西,然后就砸到我了,知道吗。” 周漾春不满地小声抱怨着,她今天穿得很严实,无法证明自己的肩膀可能已经红肿起来。 “我没有找你索要赔偿已经很不错了,你怎么还骂人呢。” 她注意到曾流观的脚边有两瓶酒,一瓶已经喝完了,另一瓶还剩下大半瓶。 原来是喝醉了啊。 那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怕是会对今天所做的一切感到后悔。 周漾春想着,连忙跑到天台边上朝着下面的路人大喊大叫: “都别动!捡了钱的都给我站住!” “这钱我们还要呢!给我站住!我现在下去收!” 这话可不得了,一听说要还钱,下面的人瞬间一哄而散,全都跑了。 周漾春眼睁睁看着楼下变得空空荡荡,意识到自己似乎好心办了坏事。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在一旁静静旁观的曾流观,抱歉地说: “那个,对不起啊,我只是想帮你把钱要回来。” 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让他们都跑掉了。 这么多钱就这么随着风飘走了,周漾春想想都觉得肉疼。 而曾流观却面无表情地拿起酒瓶喝了一口酒,仿佛这不是她的钱,仿佛整件事和她并无半点关系。 周漾春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幸存了两叠钱,打算暂时替她保管。 还好,还有一点幸存者。 她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曾流观看,怎么看都很美,她本能地猜测,这女孩的职业大概率是演员或模特,照道理不会对她的邀请感到反感。 “那钱的事先不管,我刚才说的话,你要考虑一下吗。” 虽然在这种时候和人家聊这样的话题很不合时宜,周漾春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 周漾春从包里拿出电脑,就这么水灵灵地在屏幕上调出了产品ppt,一张一张展示给曾流观看。 “你看,这是我们新一季度的内衣款式,不仅有贴身的内衣套装,还有家居服。还有不到十天就要上线了,我们已经找了一波社交平台的达人到时候帮忙宣传和测评,但是。” “但是现在还差个模特。” “你的胸特别漂亮,是天生的吗。你妈妈可真是个天才,把你生得这么漂亮。” 周漾春已经和摄影师拍好了产品图作为备用方案。 现在的产品图算是静物片,只有内衣本身,并没有模特穿起来时的具体样子。 周漾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模特,她就用静物片作为产品图上线售卖。 可是她偏偏在这天遇到了这位天选模特:从头到脚每一处身体都符合她的预期,她不能就这么白白错过。 以及这位模特还有一头淡粉色的头发,很个性。 周漾春见过很多人染粉色头发,要么显黑要么显土,可她不一样,淡粉色的长发很衬她。 周漾春已经想好用她拍摄产品图时的样子了。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周漾春一身白色西装,曾流观一身黑裙,两人就这么对着电脑看完了整个产品图ppt。 曾流观全程都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这让周漾春心里很没底。 在黑暗的天台上,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两人刚刚为了看电脑屏幕挨坐在一起,离得有些近,周漾春还能闻到曾流观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 一股金钱的香味。 “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要不是听你说过滚和神经病,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你住哪儿啊,要不我送你吧。你这么漂亮一个人回家感觉会很不安全。” 我还想用你当模特呢,你可千万别出事。 周漾春抛出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回应。她拿出手机,想和她加个好友。 面对面不好聊的话,线上会不会容易一点? 曾流观依旧没有搭理她。 她抬头看看天,北城被雾霾笼罩着,天空阴沉沉,什么也看不到。 钱撒了,气消了,她该回去了。 见到曾流观站起身,周漾春也跟着她站起来,紧随其后。 “别跟着我。” 曾流观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没醉。” “那你的钱……” “钱我不要了。送你。” “我能问一句吗,这些钱你为什么不要?” 两人沿着楼梯往下走去,周漾春先一步按下了电梯,没想到曾流观在楼梯口转弯,竟然拿出了一把钥匙。 周漾春意识到她就住在这栋楼里。 “这些钱是我女朋友给我的分手费。” 曾流观看着周漾春手里那两叠钱,只感到讽刺。 “你运气还挺好,捡了这么多。” “那我刚刚跟你说的事,你考虑一下?明天我下班之后再来找你聊聊?” 周漾春得知钱的来历,瞬间了然,直接把钱装进了自己包里。 曾流观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 “变态。你想都别想。” 第2章 你居然不爱我了 曾流观后来偶尔也会感到后悔,为自己错付的十年。 可是这种后悔中更多的是否定自己,而不是责怪别人。 她尽量尝试让自己想开点,别对过去发生的任何事感到后悔。 她摆脱了一直要求她做内衣模特的女变态,从天台浑浑噩噩回到家,开了门,发现家里竟然有人。 客厅灯开着,卧室传来两个女人聊天的声音。 曾流观心生不妙,意识到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竟然碰到女朋友带着新欢回家来收拾东西。 不对,现在应该是前女友。 盛以安依旧穿着一件灰色衬衫,戴着黑框眼镜,把头发利落地用鲨鱼夹盘在脑后,她正忙着和另一个女孩一起从房间搬一张工作台。 两人配合默契,小心翼翼地避开曾流观,把工作台搬到电梯口。 这女孩曾流观认识,是盛以安工作室的助理。 年纪小的很,刚从国外的什么艺术学院毕业,半年前进了盛以安的摄影工作室实习。 她还保留了在国外时的穿衣习惯,只穿了一条瑜伽裤和一件运动文胸,大方展示自己年轻的身体,美丽又招摇。 “哎,不好意思,我今天收工有点晚了,这么晚才来搬东西,没有打扰到你吧。” 电梯等了许久都没到,盛以安转过身,和曾流观抱歉地打了个招呼。 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去,曾流观愣了半晌,这才想起自己没穿鞋。 她在天台吹了一下午的风,又喝了不少酒,现在头晕脑胀,整个人大概都肿得没法看。 自从昨天盛以安和她提出分手之后,曾流观的生命时间流就仿佛停滞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突然,怎么会一点铺垫也没有,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给了她一记重磅炸弹。 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听到盛以安对自己说: “观观,我们分开吧。” “为什么。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一直都很稳定。” 这太突然了,曾流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很稳定,很无趣,你没发现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恋人之间该有的激情了。” “你……你有新的女朋友了吗。” “还不算。我们没在一起,只是朋友。但我想既然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还是要和你说清楚后再重新开始一段新恋情会比较好。这样对我们都好。” “是对你们好。”曾流观纠正了她。 “观观,在我心里,我们已经是亲人了。无论以后你遇到什么问题,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出手帮你。” 曾流观看着眼前的盛以安,忽然觉得很陌生。 虚伪,傲慢,高高在上。 她印象中的盛以安还是那个在校园里拉着她借钱的小女生,她说,学姐,能不能借你饭卡吃个饭,我遇到了困难。 爱情是什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激素控制人的大脑,让你做出一系列不理智不正常甚至是不利己的愚蠢行为。 盛以安说激情稍纵即逝,曾流观却被这种激情和热力控制了十年。 哪怕到了这一刻,听到盛以安和她说分手,她在脑海里自问自答: 我还爱盛以安吗。 爱的。 十年很长吗,一点也不。 从23岁到33岁,曾流观自信又乐观地以为她们还会再有下一个十年。 盛以安比她小六岁,从一开始就喊她姐姐,到后来开始喊她宝贝,再后来,她开始叫她观观。 曾流观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禁开始回想,盛以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自己的。 她想不通。 她找不到那么一个明确的时间节点,她一直都无条件信任盛以安。 反倒是盛以安,每年在生日时都会许愿,希望姐姐今年也能一样爱自己。 盛以安年纪小一些,也更神经质一些,在这段感情里总是患得患失,她总是怕曾流观会突然抛弃自己。 在盛以安提出分手之后,曾流观并没有做任何挽留。 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了解盛以安。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是盛以安主动提出要给她一笔钱作为补偿。 这笔钱与其说是分手费,更像是一笔封口费。 那些不堪的过往,除了她和她,不需要有第三个人知道。 现如今,盛以安早就今非昔比。 十年时间,她从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小北漂一跃成为了时尚界的当红摄影师,合作价格涨到了六位数,合作邀约已经排到了两年后。 盛以安被曾流观养了十年,终于开始有了大笔大笔的收入进账。她先是提了分手,再是让曾流观算一算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钱: 房租,生活费,成立工作室,约会花销,礼物花销,等等等等。 曾流观却摇了摇头,说自己这么多年从未记过账。 她花在盛以安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未经计算的,你问她每年每月在恋爱这件事上花了多少钱,她不知道。 盛以安只好简单地算了一笔账,把曾流观对自己这十年来的支持和陪伴换算成金钱,很大方地在备忘录里写下一串数字,问曾流观这个价格ok吗。 曾流观看了一眼这串长长的数字,面不改色地说,我要现金。 周漾春回家后,把曾流观的照片发给了熟识的模特经纪人,让他帮忙在朋友圈和各个群里问问,这是谁家的模特。 曾流观的身材比例非常好,再加上这张可人的脸,就算不是模特,也应该是网络平台的时尚达人,或者是小演员。 周漾春等了一个晚上,又开始尝试搜索关键词: 粉头发。 在大批粉头发的女孩照片中,她一张一张地看过来,试图找到那张脸。 终于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模特经纪人终于给她推来了曾流观的社交账号。 曾流观果然是个模特,粉丝只有几万,她的简介里留了工作联系方式,是个私人微信号,看样子是没有签公司。 她的社交号用了很多年,周漾春一直往前翻,发现她接的工作大多数是购物平台的服装模特。 也就是最辛苦的那种模特,要在一天时间里拍完800套衣服,不停地摆动作。 是模特,但没做过内衣品牌的模特。 周漾春觉得不是问题。 既然她有丰富的模特经验,等到拍摄的时候就会容易许多。 周漾春又仔细看了看她的工作照片,忽然意识到了问题,她要么戴了束胸,要么就是后期把胸部p小了。 她不喜欢自己这个部位。 周漾春又翻了翻她的生活照,很明显,她是有恋人的。 这些出游和居家的照片都是恋人拍摄的,很典型的恋人视角,曾流观在照片中笑得很自然又可爱,很松弛,比带着全妆的工作照要美得多。 周漾春忽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她打算让曾流观穿着内衣和家居服在一个温馨的实景影棚里进行产品图的拍摄。 整套片子的基调就暂定为居家恋人的主题。 那种实打实的白棚模特照太僵硬了,不适合曾流观。 虽说这种产品图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突出产品本身,多数品牌会选择不那么亮眼的模特来拍摄展示。可周漾春却觉得模特要足够美,这种美能够带给人一种温暖美好的暗示。 曾流观的身体给周漾春的感觉无比美好,完全符合她的需要。 虽然还没看过她穿内衣的样子,周漾春也能根据她的极品身材推测出个七七八八。 周漾春继续点开曾流观的其她照片,甚至还翻到了她以前黑发时候的照片,然后就有了新的发现: 曾流观的恋人出现了。 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照片年代久远,两个女孩穿得都有些土土的,也不是很会打扮。 她们并肩站在江边,夜色温柔,年轻女孩搂着曾流观的腰,两人都笑得很淡。 这位年轻的女孩似乎不太愿意露脸,只有极少数的动态中会出现她的照片。 一直都是她,从未有别人。 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凌晨两点,周漾春把曾流观这十年的生活记录和工作记录看了个遍。 这行为很是冒犯,但她还是没忍住。 她包里还装着从天而降的两叠钱,回想起今天曾流观和她说的话,这是一笔分手费,顿时觉得很唏嘘。 这么大一笔分手费,她一分钱都没要。 是个狠人。 周漾春这么多年在情感上一直都是空白状态。 她没想到分手也能赚钱,早知道这样她也早早去谈个恋爱。 周漾春从服装学院毕业之后来到北城,就满心满脑忙着筹备自己的服装品牌,然后忙忙叨叨颗粒无收地看着它们倒闭,稍作休整再卷土重来。 做内衣品牌并不是周漾春的初衷。 周漾春原本想要设计婚纱、礼服这一系列的服装,可惜她在这条路上试了五年,最终发现走不通。 她在某个夜晚拿着画笔随手设计了一个logo,创造了全新的内衣品牌,随手又画出了几个简单基础的款式找了工厂打样,又寄给几个博主朋友帮忙推荐,一段时间过去,竟然帮她赚到了创业以来的第一桶金。 这笔收入不算太多,至少让她夹着尾巴留在了北城。 转眼之间,她的内衣品牌就这样坚持着做了很多年,现如今成了在互联网上小有名气的热门品牌。 周漾春看曾流观的账号看到很晚。 早上醒来时,手机还停留在昨晚的页面。 她一刷新,惊讶地发现账号里变成了一片空白。 曾流观连夜把账号里的内容全都删干净了。 包含盛以安的内容,以及没有盛以安的内容,都一条条消失了。 第3章 和妈咪一起吃早餐 第二天一早,周漾春就拎着早餐和咖啡敲响了曾流观的家门。 电梯门打开,周漾春刚好遇见一波急着出门上班的打工族,她们一边快步走,一边谈论着昨天有人在楼顶上撒钱的事。 “我昨天不知道,刷社交平台才知道这件事,感觉自己错过一个亿。” “我也是,我一点开照片,这不就是我家楼下吗。” “错过了。” “也不知道这么好的活动还能不能再有了。” 周漾春站到一边,等她们全都离开电梯,她才走进电梯,按下了曾流观所在的楼层。 曾流观家的门很好认,是一扇薄荷绿色的大门。 门口挂着一个小猪的磁吸门铃。 周漾春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得到这扇门的背后是一个被精心设计的空间。 周漾春昨天离开时灯光昏暗,白天站在门前,这才发觉这扇门很美。 她按响了门铃。 开门速度比她预想中的要快。 曾流观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还以为是盛以安又来搬东西,毫无防备地开了门。 周漾春瞬间眼前一亮:妈妈! 曾流观看清眼前的人,马上就要关门,眼看着周漾春一个箭步就朝自己扑上来。 周漾春为了阻止她的动作,一把抱住了她,两人在惯性的冲击下一同向后退了几步,周漾春用脚关上了门。 对不起了美丽的大门。 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用脚的。 这一抱可不得了。 两人胸膛贴着胸膛,周漾春几乎被她身前的这片温热柔软所吞噬了。 “怎么是你。” 曾流观忙不迭地把她推开,浑身都不舒服,有一种被脏东西缠上的感觉。 “是我。早上好啊,你今天感觉怎么样?酒醒了吗?” 周漾春环顾一周,发现这个家看上去乱乱的。 由于盛以安搬走的缘故,柜子里和架子上少了许多东西。 桌子上有一本摄影集:《Accidentally Wes Anderson》。 “你也喜欢韦斯·安德森啊,他可真是个天才。” 周漾春很心动地拿起画册,忍不住翻看起来。 这是她最喜欢的导演,在她心里全宇宙排名第一。 “你喜欢就送你。” 曾流观坐在沙发上,淡淡地看着她。 这本画册是曾流观当初在某个节日作为礼物送给盛以安的。盛以安的东西很多,还没来得及带走。 曾流观带着恶作剧般的心态,把这本画册随意地送给一位陌生人,也算是一种毫无杀伤力的小小报复。 况且这画册说白了和韦斯·安德森毫无关系,标题完全是在蹭热度。 “真的吗。”周漾春说着就把画册合上,抱在怀里不肯松开。 曾流观点点头,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她现在还没睡醒,又困又累。 “你就算把这个家的所有东西都带走我都不会拦你。” “那不了吧。” 周漾春虽然是个女流氓,但还不是强盗。 “我来是想问问,昨天的工作邀请,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工作邀请? 曾流观满眼迷茫。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接到工作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腰间的赘肉,深深叹了口气。 最近市面上流行欧美系和幼态脸的模特,她这种熟女类型的模特只能拍中老年服装。 “我是诚心诚意想和你合作的,我的品牌不止有内衣套装,还有睡衣和家居服,新一季度的款式早就准备好了,就差你了。” “你特别符合我的用户肖像,你的身材很完美,气质也好,我都已经能想象到你穿着我设计的内衣的模样了。” 周漾春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两件内衣,捧在手里递给曾流观。 曾流观没想到她还真把产品给带来了。 接过内衣,拆开包装,她发现这内衣面料很好,有弹性,摸起来又很清凉。 “什么意思?要我现在就穿给你看?” “没有。这是送你的。” 周漾春一身正气地说,两只眼睛里全是实打实的真诚。 “你可以穿穿看,我设计的内衣和家居服在面料上都是精挑细选的,我本身学的就是服装设计,在这方面很讲究。上市之前的样品我都要自己试穿一段时间才能最终定版。”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内衣品牌,桃溪,许多博主都推荐过,穿过都说好。” 许久,曾流观开了口: “我并没有做内衣模特的打算。” “那你现在刚好可以考虑一下。” “不考虑。” “为什么。” “我……” 曾流观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难看。 不够瘦,不够美,不够纤细,不够有力量,腰上和手臂上有赘肉,腿上有生长纹,肩上有疤痕,胸口有痘印,脖子上有颈纹………总之哪里都不好看。 她一想到要穿着内衣站在镜头前把自己一览无余地展示给大家看,她就觉得很恐怖。 之前做女装店的模特,她大多也是拍一些秋冬款的服装。秋冬款的服装搭配能把她的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不显胖,不露肉,让她很有安全感。 她的脸很小,很上镜,穿上冬天的衣服,看上去比实际体重轻很多。 曾流观抬起头,对上周漾春炙热的眼光,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暴露了太多身体。 她站起时,回卧室找出一件长袖的衬衫披在身上,遮住了有点肉肉的手臂。 等她回到客厅,就看到周漾春已经在餐桌上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摆放了早餐。 “要不你先吃早餐?我在楼下买的,还是热的。” 曾流观摇了摇头。 “不爱吃油条和咸豆花?不喜欢?” “喜欢。但是热量太高了。” “你又不胖,这点热量算什么。这吃了能开心一整天哎,值了。” 我还不胖吗? 曾流观笑着摇摇头。 她已经胖到马上要被模特圈除名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眼就看中你了吗。因为你的身材在我看来刚刚好,丰满匀称,有点小肉肉,给人一种健康又温暖的感觉,非常美丽。” 周漾春说着,拍拍身边的椅子,诚邀她坐下来一起用餐。 曾流观被她的花言巧语所打动了。 每个女人被夸美丽都会感到开心。 她心下一暖,忽然就舒展了不少。 两人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一起吃早餐。 油条酥酥脆脆,非常好吃。 周漾春吃完了一整份,曾流观克制地只吃了半份。 周漾春叹了口气,试图再试一试: “只要你愿意做我的模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昨天晚上把拍摄方案和拍摄合同都拟好了,就差曾流观点头。 她时间紧迫,却不敢表现出太着急的样子,担心会被误解为一种逼迫。 “做什么都可以吗。” 曾流观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你帮我办件事吧。” 周漾春于是转身就去了盛以安和她新女友的小爱巢。 盛以安还没把家门钥匙还给曾流观。 昨天晚上她和小女友搬家,一趟接着一趟搬到后半夜,曾流观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俩结束,酒都醒了她俩还没搬完。 曾流观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好欺负了。 她昨晚就应该对着她们两个破口大骂。 房子里的东西大多都是曾流观买的。 准确地说,都是曾流观买给盛以安的。 衣服、鞋子、饰品、跑步机、咖啡机,以及各种昂贵的专业摄影器材和电子产品。 曾流观自己的东西反而很少。 生活电器都是两人共用的,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很难分出到底哪些是你的东西、哪些是我的东西。 曾流观不理解为什么盛以安不直接在新家买一些全新的家具和生活用品。或许盛以安觉得既然已经给了曾流观很大一笔分手费,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搬走这里的任何东西。 曾流观在家里转悠了一圈,客厅空了不少,书房平日里都是盛以安在用,现如今已经彻底搬空了。她回到卧室,躺在熟悉的床上,再次睡了过去。 周漾春没想到,曾流观的前女友所谓的搬家,就是搬到了曾流观楼下。 这合适吗。 她怎么回事?就不能去一个其他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吗? 曾流观未免也太包子了。 这都能忍。 周漾春没好气地敲了很久的门,终于有人拖沓着脚步来给她开门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穿着文胸和短裤,揉着眼睛问周漾春: “大早晨的,敲个没完,你有事吗。” “有事。盛以安在吗?”周漾春向房子里看去,黑乎乎的,还拉着窗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还在睡。” “那没关系,跟你说也是一样的。你是她女朋友吧。” 小女生点点头。 “你们昨晚搬家,搬完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昨晚在搬家?”小女生看样子是彻底醒了。她上下打量着周漾春,印象中没见过这个女人啊。 “我是曾流观的朋友,她让我来和你们说一声,搬没搬完都到此为止了,麻烦你们把家门钥匙还给她,不要再去打扰她。” 周漾春伸出手,向她索要钥匙。 小女生愣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你稍等,就跑去了卧室。 周漾春这才看见,这新房子的客厅里有好几个大箱子,都是从曾流观的房子里连夜搬过来的,还没来得及收拾。 不一会儿,周漾春就看见小女生和盛以安一起从卧室走出来。 盛以安和周漾春对视了一眼,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了她。 她看她实在面生,忍不住问道:“你是观观的朋友?” 周漾春点点头,伸手去拿钥匙,盛以安却迅速收回了手: “我怎么没印象?我好像从没听她提起过你。” “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周漾春一把夺过钥匙,懒得跟她掰扯,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4章 哈鲁酱 周漾春拿着钥匙回到美丽的绿色大门前,曾流观给她开了门,直接和她摊牌: “谢谢你帮我要回钥匙。我今天实在是不想面对她,麻烦你了。” “那合作的事……”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我并没有做内衣模特的打算。” 你就当是我白白利用了你吧。 “我明天还会来找你的。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你………” 没等周漾春说完,曾流观就把门关上了。 砰的一声,她的心也跟着震了震。 周漾春垂头丧气地离开时光大厦。 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更困难,曾流观的态度很坚定,绝不肯松口。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周漾春每天早上都来曾流观家敲门,曾流观再没有给她开过门。 白天在公司,周漾春又完善了一下具体的拍摄方案,和同事们开了会。 她把拍摄方案在会议室展示给了大家。 “周姐,模特你已经选好了吗。”小助理问道。 “选好了。” “那太好了,要不明天就抓紧时间把产品图拍了吧。我们一共有将近一百多套新品,拍摄结束后还要修图,需要一个两三天的制作周期。”美工也忍不住提醒道。 她已经准备好没日没夜干活儿了。 “我明白。我……我尽快把模特的事情安排好。”周漾春知道自己快要没时间了。 “怎么呢?” “她不是很愿意拍这种内衣产品,我还在尝试和她沟通。” “姐,那咱们就不考虑换一个愿意配合的模特吗。” 小助理说着就从手机上翻出了模特经纪人发来的模卡,金发碧眼的美女比比皆是,拍摄经验丰富,价格还合适。 周漾春摇摇头。 没有人比曾流观更适合了。 晚上下班,周漾春依旧会回到时光大厦,到达熟悉的楼层再度敲门。 她的敲门声很轻,很克制。 每隔十分钟就敲几下,她想让曾流观知道自己来了,自己在等她给自己一个肯定答复,又不想过分地打扰到她。 周漾春靠着门边坐下,能听到房间里传来走路的声响,以及视频播放的声音。 曾流观在家,只是不愿意接受她的邀请。 她知道周漾春就在门口,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明确地拒绝了,无论周漾春怎么劝说,她都不会接受。 曾流观鬼使神差地走进浴室,把睡衣脱下,站在镜子前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了又看。 到底哪里好看了。 哪里都不好看。 她越看越觉得沮丧,烦闷地把睡衣穿好。 不知怎么的,她最近总会想起盛以安的小助理。 那小姑娘的身材真优越,手长脚长,看上去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 曾流观没有那么纤细精致的小骨架,她即使瘦到皮包骨头,看上去也比那小姑娘大一圈。 到此为止。 她不敢让自己多想,想多了容易心生嫉妒。 从浴室出来,曾流观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周漾春离开了。 周漾春回去之后有尝试加曾流观好友,曾流观没有理会这条好友申请。 周漾春在床上无力地捶打着床垫。 真的没希望了吗。 她又翻了翻曾流观的社交账号,依旧是一片空白。 她忽然灵机一动,用另一台手机注册了一个小号,发了两张动态。 此时此刻,曾流观正在修改简历。 她在认真考虑要不要转行。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接到工作了。 做什么好呢。 主播?短剧演员?或者干脆做幕后工作算了。 曾流观除了做模特还做过一个18线小歌手的mv女主角。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午夜十二点,曾流观放下手机,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袋方便面。 别吃了,死肥猪。 别再吃了。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 她在心里一边暗暗骂自己,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把方便面的调料一一撒进去,她又打了个荷包蛋。 在等待方便面煮好的时间,她又打开零食柜,拿出一包巧克力饼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流观每天晚上都会给自己加餐。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半年多。 扪心自问,真的很饿吗。 饿。 但更多的是心慌。 盛以安搬走后,曾流观还在努力适应着独居生活,难以习惯。 她忽然意识到,这间房子充满了衰败的气息,就像她的身体,不再年轻,也不再纤细漂亮。 一切都变得陈旧无聊又糟糕。 难怪盛以安会厌倦这一切,会和她提分手。 想必是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她的手机在桌上震了震。 是一条陌生人私信。 曾流观点开: “小姐姐你好呀,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模特图,觉得你好优秀好漂亮。发这条私信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一声你好漂亮。” 曾流观愣了半晌,被这条私信搞得眼眶发红。 太感性了。 一点小小的善意都能让她热泪盈眶。 曾流观的社交账号没什么粉丝。早期她在账号上分享穿搭和美食,攒了几万粉。但这些粉丝很少有人和她互动,大家都很安静,盛以安说,这可能都是系统塞进来的机器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就不配有活粉吗。” 倒是盛以安的摄影号一直很热闹,粉丝很多,评论和互动也很多。 现在她把账号清空了,竟然来了个活粉。 曾流观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应该发点什么,于是给方便面和巧克力饼干拍了照,发了个动态。 这位新朋友叫哈鲁酱,曾流观也看日剧,知道这个名字意思是小春。 小春。 像是小猫的名字。 曾流观一边想着,一口一口地吃完了一大碗面。 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只剩汤底了。 完了,又吃多了。 第二天早上,周漾春起晚了,没来得及去找曾流观。 她手忙脚乱地洗脸刷牙,拎着电脑就出门去上班。 早高峰的最佳出行方式自然是坐地铁,不会延误,不会迟到。 周漾春在人群中费劲地拿起手机,点开曾流观的社交账号。 只有一条动态而已,她却还是忍不住反复刷新。 怎么会有这么难搞的人啊。 她太想把她拿下了。 周漾春打定主意,今晚必须要有所突破。 她已经想好要和曾流观说什么了:美女你好啊,晚上好!这几天有试穿我们的内衣吗,感觉怎么样啊,你觉得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呢。 实在不行她就给曾流观跪下了,求求你了,妈妈。只要你答应做我的模特,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美工和后期已经把压力给到周漾春,没人想集中几天连续加班,一版不行可能还需要修改。 周漾春绝望地在地铁乘客中环视了一圈,更加坚定地相信,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曾流观更合适的人了。 曾流观在下午出门取快递。 还不到下班时间,小区里有不少遛狗和散步的年轻人。住在这个小区的自由职业者非常多,曾流观遇到过许多网红都在这附近的咖啡厅和餐吧拍视频。 以前她和盛以安也会在小区的花园里拍照,那时候两人感情很好,盛以安是专业的摄影师,曾流观是她的专属模特。 那时候,盛以安不喜欢用新模特。和新模特合作需要磨合,她和曾流观之间很有默契,不需要多费口舌,很快就能拍出想要的效果。 盛以安那时候的简历参考图都是曾流观。 后来她开始有了更多新的工作,和越来越多的专业模特合作,直到她合作到了当红女艺人许期欢。 她抓住了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把许期欢拍得妩媚动人,片子火出圈,摄影师一举成名。 连许期欢的经纪人都说,这位年轻的摄影师很有天赋,很善于放大许期欢的魅力。 曾流观还记得那次拍摄。 她当时求着盛以安带自己去拍摄现场,她想见见大明星许期欢。 “我不会打扰你们工作的,也不会跟许期欢说话,也不会求合照。我就坐在一旁默默地看,可以吗。” 盛以安拒绝了她的请求。 盛以安说,有你在我身边,我没办法专心工作。 曾流观表示理解,她在内心深处却感到很遗憾。她坐在家里等着盛以安收工,在晚上却刷到了盛以安和许期欢在收工后的四宫格合照。 许期欢人很好,和盛以安连续拍了四张不同表情的照片。 曾流观在心底里哄自己:这是盛以安的工作,本来就和自己没关系。 可还是忍不住感到失落。 在那次合作之后,盛以安的事业如有神助,接连合作了好多个上升期艺人。她后来也询问曾流观,要不要来拍摄现场看看,曾流观却摇摇头拒绝了。 她已经不想看了。 快递驿站就在小区的居民楼里,曾流观穿过花园,走到6号楼附近,远远就看到了熟人。 盛以安和她的小女友。 盛以安和小女友依旧住在时光大厦公寓楼里,她们新租的房子甚至就在曾流观的楼下。 这很恶劣。 她就这么不把曾流观放在眼里,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甚至不愿意费力换一个单元楼。 住在同一个小区,低头不见抬头见,曾流观却还是下意识想要躲开。 倒也不是心虚,只是单纯不想看见她们。 曾流观当初和中介签的租房合约都是两年两年地签,她自认为自己的感情和生活都很稳定,以及这样签能便宜些。 短租令她没有安全感,长租才会让她觉得这房子有家的感觉。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曾流观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盛以安分开。 第5章 拉拉争夺抚养权 盛以安和小女友刚从快递驿站出来。 两人一人抱了一个很大的箱子,缓慢又费力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小女友有些无奈地把箱子放在地上,表示自己搬不动了。 盛以安也放下手里的箱子,笑着和她说了些什么。 曾流观看到她们交换了箱子,继续往前走去。 她们身上穿的是某个牌子的情侣睡衣。 连拖鞋都是同一个款式的两种颜色。 两人一起同居的状态全都直白地展现在曾流观面前。 绝不是简单的合租室友,而是恋人。 曾流观忽然感到心脏传来一阵剧痛,连带着大脑神经都跟着发麻。 太快了。 她是什么时候和她提的分手? 昨天?还是前天? 为什么偏偏要这样迅速地无缝衔接,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曾流观站在太阳下,觉得自己被一股浓浓的恨意所淹没了。 她忘记自己本身是出来干什么的,她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足以不会在楼道口和电梯间碰到盛以安她们,才动身往回走去。 走着走着,曾流观就跑了起来。 她想,我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了。 我要离开这里。 为了避免碰到不想看见的人,曾流观没有使用电梯。 她从楼梯间一路往上走,太久没有锻炼过,她气喘吁吁地扶着楼梯,速度渐渐慢下来。 与此同时,电梯门打开,周漾春拎着两盒甜品到达曾流观的家门口。 黄油年糕和抹茶瑞士卷,不知道曾流观喜欢哪一个。 她为了达成合作,都快把自己逼成讨好型人格了。 周漾春正要敲门,就看见曾流观从楼梯口朝自己走来。 哎呀,真巧啊。 她立马拉住了曾流观,防止她跑掉: “美女,下午好啊,你还记得我吗。” 曾流观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 “美女,上次送给你的内衣你穿了吗,感觉怎么样啊。”周漾春契而不舍地问道。 “我这几天没出门,在家我也不穿内衣。”曾流观实话实说。 她觉得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都已经走楼梯了却还是碰见了不想见到的人。 曾流观有些生气地继续说:“你这人怎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我不是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吗。我不拍内衣照。” “美女,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拍那种低俗的内衣照,我们拍的是很正常的产品图,没有那些不好的暗示和姿势。有不少模特都拍过类似的产品……” “那你去找她们合作啊。谁爱拍谁拍,反正我不拍。” 曾流观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开始收拾东西。 她要马上搬走。 这个地方她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周漾春跟在她身后,虽然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却还是好心帮她一起收拾。 “你这是在忙什么呀。” “搬家。” “搬家?”太突然了吧。 “很难理解吗。我要去一个看不到讨厌的人的地方清净清净。” 讨厌的人?我吗。 周漾春不敢吱声了。 她开始自我反省,她有这么过分吗,都把人逼到要马上搬家的地步了。 真要收拾起来,曾流观才发现,家里有这么多承载着情感的物件。 她把书架上的书一本本取下来,盛以安把摄影方面的大师作品集和画册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曾流观爱看的小说。 这些书以后应该不会再看了,现在挂在二手平台也来不及。 实在不行就给收废品的师傅打包带走。 曾流观在客厅毫无头绪地忙了一会儿,又起身去卧室,打开衣柜翻看。 其中一个衣柜空了,另一个几乎是满的。 当初她要回了钥匙,许多东西盛以安确实还没搬完。 曾流观看着衣柜里摆放的礼物盒子,里面都是她每年生日送给盛以安的奢侈品包包和衣服。 盛以安虚荣,喜欢拍一些背景带有奢侈品物件的照片在朋友晒。她在每年生日前都会明里暗里地和曾流观表明自己想要什么,大多数时候是包包,也有鞋子和其他配饰。一些奢侈品的新款需要提前定或是配货才能买到,曾流观要提前一两个月去找代购付款,才能来得及在盛以安生日前收到。 曾流观都不敢细算这些东西当初花了多少钱。 她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带着毫无保留的热情和爱意的,生日每年只有一次,她希望盛以安能开开心心获得想要的礼物,不要有任何遗憾。 反观盛以安几乎没送给她任何礼物。 盛以安连续很多年都没有太多收入,相比之下,曾流观做模特的收入就显得很可观,不仅能够支付房租和基本的生活花销,偶尔还能给盛以安买一件几万块的礼物。 曾流观甚至还安慰盛以安:“没关系,等你以后成为知名大摄影师,到时候再给我买贵贵的礼物也不迟啊。我又不着急。我们来日方长嘛。” 曾流观早就养成了每个月给盛以安打生活费的习惯,每一笔转账都备注着自愿赠予。 她努力工作,养自己,养盛以安。 盛以安和曾流观生活在一起,被爱得实实在在,没受过一点委屈,甚至还养出了一股矜贵娇气的气质。 家里的行李箱一直是两人共用的。盛以安搬家时把四个大行李箱全都带走了,一个也没给曾流观留下。 曾流观打开购物软件,打算购买几个搬家用的大纸箱,三十分钟之内送达。 这些礼物又该怎么办呢。 严格来讲这些礼物不算是她的东西,送给盛以安,就算是盛以安的东西。 二手奢侈品卖不了几个钱,曾流观现在也不想要那几个钱。 周漾春把客厅的东西打包好,就听到卧室传来压抑的哭声。 曾流观坐在卧室的床上失声痛哭。 她在床底下找到了花花的玩具小老鼠,忽然就绷不住了。 花花是盛以安和曾流观共同抚养的小猫。 由于毛色过于抽象,乍一看分不清鼻子和眼睛,花里胡哨的,曾流观给它起名叫花花。 盛以安从家里第一个带走的就是花花,不声不响,曾流观当时在天台忙着撒钱,连和花花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花花是盛以安捡回来的,可日常的照顾都是曾流观在做。花花生过两次病,每次治疗费用都花去六七千,也是曾流观掏的钱。 周漾春看在她在卧室里哭,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失恋嘛,都是要哭的。 她不敢上前打扰。 “你还好吗。”过了许久,周漾春站在远处小心翼翼地问道。 曾流观不语,她还没有哭完。 她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她很少哭,尤其还是当着陌生人的面。 可她忍不住。她在一夜之间失去太多太多。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周漾春轻声问她。 “你能让一切回到过去吗。” 哎哟,这恐怕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周漾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别怕。我和你开玩笑的。”曾流观从床头柜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眼泪。 “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我的小猫了。” “你家有猫?”周漾春看看四周,终于在客厅很角落的地方看到两袋还没开包的猫砂。 曾流观点点头:“以前有。现在被她带走了。” “你前女友?把猫带去新家了?” 周漾春瞬间了然: “这事儿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吗。” 曾流观摇摇头。 她只说让盛以安搬走属于她的那部分东西,没想到盛以安直接擅作主张把猫也归类为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直接把猫带走了,没有和我说过。” “那你……” “算了。她要养就让她养吧。只要能对花花好,在花花生病的时候带它去看病……” 曾流观说着说着,眼睛又忍不住红了。 花花很难养的。 一到换季就会拉肚子,需要长期吃肝脏处方粮,还需要定期去医院做体检。 她好担心盛以安能不能尽职尽责地把它养好。 她更怕盛以安和小女友再养一只新的猫咪,让花花受到冷落和欺负。 一想到这些,曾流观就控制不住地担忧花花的未来。 她又忍不住哭了。 “你别哭了,我去给你把孩子抢回来。”见她哭得过于伤心,周漾春皱着眉头,也算是豁出去了。 她最见不得漂亮女人在自己面前伤心落泪了,让她这么伤心的人真是要遭雷劈的。 曾流观停止了擦眼泪的动作,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但是你能不能也帮帮我?合作的事情,考虑一下?”周漾春不厚道地在这个时机提出了这个问题。真不是她想要趁人之危。 她快要没时间了。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我这个人其实还挺内向的。上次为了你的事,我鼓起勇气敲响了陌生人的家门,帮你要回了钥匙。现在又要鼓起勇气去陌生人家里帮你抢孩子。” “你不能只是简单地说一句谢谢就把我打发了。” 你总要给我一点实实在在的好处吧。 周漾春说着,从电脑包里掏出了一份合同。 这份合同她天天都带在身上,她自认为现在是一个相当好的时机。 “我还可以附赠其他服务,除了抢孩子,我还可以帮你把她俩骂得狗血淋头。” 周漾春想了想又说: “她们家要是没有摄像头的话,需要我动手揍人也不是不可以。” “你好好考虑一下。” “为什么非得是我呢。”曾流观接过合同,嘴上说着不要,眼睛却从上往下一条一条地看起了条款。 我又不漂亮,身材也不好。 “你很美。”周漾春言简意赅地回复了她。 “我还需要看一看合同,你看你……” 曾流观被周漾春盯得心神不宁,她在她身边,她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那你慢慢看,我去帮你抢孩子。等我回来之后,没什么问题你就签字。” 两人在卧室床上十分正式地握了握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拉拉争夺抚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