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少爷鸠占鹊巢,真千金沦为笼中鸟》 第60章 引蛇出洞 第六十章 引蛇出洞 孟兰心的死讯显然是瞒不住的。在孟家人得知后,整个孟家上下从80岁的老祖母到负责洒扫的女佣,精神都遭到了巨大的摧残。 尤其是兰心的母亲陆夫人,当时就晕了过去。虽然后来得以苏醒,但却是整日啼哭,几乎哭瞎了眼睛;从此她更是缠/绵病榻,一蹶不振。 而精神同样遭受了毁灭性打击的则是吴介甫。他一直觉得兰心遭到毒手,都是因为自己幼稚地与她吵架、将她一个人丢在了“黑区”附近所致。 他被巨大的愧疚感折磨得几乎发疯,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需要长期服药治疗,甚至几次尝试轻生,幸亏都被亲朋好友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尽管保住了性命,但那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一去不复返,只留下一个终日沉湎酒精、逃避现实的颓废青年,吴家的未来也跟着变得前路渺茫。 而在所有人当中,除了秦泽川之外,最坚强的竟然是孟兰舟。 虽然他也悲痛万分,但或许是要替妹妹找出真凶、沉冤昭雪的信念一直在支撑着他,他很快便强打精神,与秦泽川和警察们一起,奔波在追凶的第一线。 此事如秦泽川预料的那般,很快便惊动了临天各界,甚至是整个东北。 孟家人先是登报悬赏,只要能提供与凶案有关的线索者,即可获得一百大洋的酬劳;若谁能帮忙抓到真凶,则可以获得五万大洋。 不久,秦泽川的父亲秦震云更是主动加价,将悬赏提到了十万大洋,令全城上下一起缉拿凶手,报社也时时刻刻在跟进与本案有关的各种细节。 这么做虽然有打草惊蛇的嫌疑,但秦震云打了半辈子的仗,深谙兵法。他对此振振有词: “能做下这种丧心病狂之事的人,多半心理素质很强。如果警方暗中调查,他就会一直跟蛇一样静悄悄地蛰伏,查个十年八年也查不出来。” “必须把全民的热情都调动起来,让大家一起提供线索,就会让犯人有一种被推到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他必然会露出马脚。” 从此,各种举报的线索像雪片一样飞进报社和警局,报社的工作几乎瘫痪。 记者和警察们光是筛选那些无用的、或一看就是恶作剧的信息,就要花去大半的精力,而作为当事人的秦泽川与孟兰舟更是焦头烂额。 不过,秦震云这招“引蛇出洞”并不是毫无效果,他们还是得到了一些有效的线索。 / 第一条最有用的线索便是在案发第二天,有一个中文口音浓重的俄罗斯女人来到警局,说要举报自己的丈夫。 她非常肯定地表示,丈夫就是杀死孟兰心的凶手,因为他昨天深更半夜才回家,不仅喝得酩酊大醉,还满头满身都是血。 众人像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立刻气势汹汹地奔赴这个女人的家中,将犹自酣睡的丈夫从床上逮了起来,直接押到警局去审问。 但很快他们便大失所望,因为他们得知这个美国男人曾是退役的海军,脾气暴躁,仗着自己有些身手,经常在外与人起冲突。 当晚他在酒吧喝酒,因为摸了一个舞女的屁股被她的男友看见,二人当场大动干戈。 他被对面的男人抡起椅子砸在了头上,头上开了个大口子,飙了一身的血。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 还好他体格子足够强壮、经得住大量流血,对方也没打到他要害,他这才捂着伤口蹒跚地回家,却被长期遭受他家暴、怀恨在心的妻子一个反手举报了。 事情被证明是一场乌龙,妻子甚至还露出了稍许失望的神色,灰溜溜地和丈夫一起离开了。 ——当然,事后女人回家有没有又挨一顿打,这就不是秦泽川他们能控制的了。 第61章 洋人神探 第六十一章 洋人神探 第二个有效的线索,则是营门大街上一个姓胡的黄包车夫来举报的。 他举报的对象是一个叫做张兴德的年轻小伙,同样也是黄包车夫。 不过据说张兴德脑袋不大灵光,智力低下,除了卖苦力外什么都不会,就连说话都结结巴巴。 这胡车夫举报张兴德的理由也很简单——他那天早上看见张兴德蹲在街旁的一个水池边上,正在清洗黄包车上的车垫。 据他所说,他明白地看到那车垫上有血迹;但问张兴德,他又讲不清楚血迹的来源。 警察局的韩局长高度重视这条线索,亲自带人去把张兴德逮到了警察局,好一番盘问。 张兴德被吓得不轻,原本就不大灵光的脑子更是像被浆糊糊住了一样,半天也说不清一句话,只说血是一个坐车的女人留下的。 众人虽然怀疑,但从他那模糊的描述中,他们又觉得这位女乘客应该是主动坐车时不小心蹭上了血迹——毕竟,死人怎么可能自己坐车呢! 再加上留在车垫上的血迹也很少,并不像是人被杀后或者受了重伤能弄出来的血量,更有可能是女乘客来了月事,不小心留在了垫子上。 再加上以张兴德的智力,他绝对完不成“杀死兰心、并以专业的外科医生般的水准切割尸体和摘除器官”的这一系列的操作,所以他们很快便释放了这个憨小伙儿。 在排除了这两人的嫌疑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仍然会收到各种各样的举报信,但大部分都在第一时间就被排除了;少数能让他们特意找过去的嫌疑人,则几乎都能提供有效的不在场证明。 即便有些人的证明是由自己的亲属提供的、不太具有可信度,但他们与兰心都根本不认识,更加无怨无仇。 即便是谋财害命或者见色起意,也完全没有必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法去戕尸。 案子似乎一下子走入了死胡同,所有人都在这种滞塞的氛围中备受煎熬。 秦泽川在这群人里受的影响相对较小,至少还能维持表面上的镇定;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从那个雪夜开始,他就没有一个晚上睡好觉。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眼前似乎就是衣着单薄的兰心躺在雪地上的画面。 她睁大了死不瞑目的双眼,喃喃向他诉说着自己有多么冷,多么疼,多么绝望,问他怎么还不去找凶手,还不替她报仇。 往往这时,秦泽川便会满头大汗地惊醒,然后发现自己只睡着了一个小时甚至半个小时,接下来便是彻夜无眠。 但就在连他也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这个案子终于迎来了转机。 / 由于临天的警察们迟迟没能查出结果,一个月后,市长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从隔壁的青阳市借调来了一位据说断案如神的外国警探。 巧的是,这位警探名叫乔纳森??威尔森,正是秦泽川在临天讲武堂的同学-乔治??威尔森的父亲。 据说这位警长是苏格兰人,长着一头红发和一个大鼻子,身材魁梧,总是穿着笔挺的双排扣风衣和长筒靴。 他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颇具挑战性的任务,风风火火地坐火车赶到临天,一下车就直奔医学院,要求重新查看被冰冻保存的兰心的遗体。 在征得家属同意后,他面不改色地将那具面目全非的遗体从里到外又仔细查看了一遍。 就在法医和医生们露出“够了我们已经查了一百遍了、你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新花样了”的表情时,威尔森警长突然掰开兰心的嘴,认真查看了一会儿,接着皱起浓眉,问站在一旁的孟兰舟道: “孟先生,你妹妹……最近有去看过牙医吗?” 第62章 熟人作案 第六十二章 熟人作案 孟兰舟一愣,下意识地凑了过去,而秦泽川也跟着一起靠近。 这或许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们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审视孟兰心的遗容。 入殓师早已把她的尸体缝合好,她的胸口到下身都盖着白色的单子,只有一张苍白的面容露在外面,看上去比刚被发现的时候要宁静安详了许多。 但此时,威尔森警长却用他那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有些粗鲁地掰开了少女的嘴。 他拿起一盏台灯凑近了些,让孟兰舟和秦泽川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她的口腔内部。 尸体虽然是冻起来的,但毕竟存放久了,内部各种微生物聚集,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臭味。 尤其是掰开嘴后,那股味道熏得孟兰舟这个亲哥哥和忍耐力极强的秦泽川都忍不住捂着鼻子倒退了几步。 但威尔森警长却面不改色,他指着孟兰心口腔的深处道: “你们看,她左边的这颗后槽牙有一些龋齿,而右边的后槽牙则是整个换成了一颗假牙。”他见二人有些微微诧异,便解释道: “这颗牙的材质和颜色明显不太一样,你不觉得要比其他的牙白很多吗?” 他这么一说,秦泽川与孟兰舟连忙忍着那股难闻的味道凑近,仔细查看。 只见在灯光的直射下,孟兰心最末端的后槽牙果然呈现一种极致的瓷白色,和其他泛着微微淡黄色的正常健康牙齿很不一样。 威尔森又说:“从这颗牙的材料的磨损程度来看,应该是最近才换上去的。所以我才问,她近期有去看过牙医吗?” 秦泽川皱皱眉问:“警长先生,这和案情有什么关系吗?” 威尔森起身合上孟兰心的嘴,一边摘下胶皮手套、走到房间一角的水盆里洗手,一边说道: “秦先生,你们应该知道了,孟小姐的各种伤口,绝对是有过一定解剖知识的人才能够造成的,最有可能的便是曾经从事屠夫或者是医学相关的从业者。” “但我个人更倾向于医学领域的人,因为屠夫宰杀的毕竟是牲畜,而孟小姐的尸体无论是四肢还是内脏的切口,都非常的干净细致。” “如果穿上衣服,从外表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我觉得……这仅仅靠着理论知识是不大可能的,应该是对真实的人/体有过解剖经验的人才能办到的。” 孟兰舟问:“你是怀疑牙医?”但他皱起眉头,立刻推翻了自己的这个说法: “牙医也算是医生?……不,我的意思是,牙医在学校也会学跟人/体解剖相关的知识吗?也会真的上解剖台吗?” 威尔森耸耸肩说:“你们可能觉得我的推测很扯,那我从另一个角度切入吧——屠夫是社会的下九流,以孟小姐这样的出身,她根本不会主动和屠夫产生交集,更有可能接触到的是医生。” “我做出这个推论,是因为替她尸检的法医说,孟小姐真正的死因是右眼眶处遭到了钝器击打。” “这一下击打力度快、准、狠,孟小姐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而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如果是不认识的人,他手中还提着什么东西的话,你一定会有所防备,绝不可能在他行凶的瞬间完全没做出任何反应。” 威尔森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缓缓给出了自己的推论: “——所以,我更倾向于是熟人作案。” 第63章 牙科回执单 第六十三章 牙科回执单 威尔森警官边说着,边站到一个法医面前,比划着模拟案发经过: “凶手当时很有可能正和孟小姐处在同一个空间里,甚至是面对面的在交谈。” “而他突然抡起凶器发难,孟小姐来不及反应,这才被迎面击中,瞬间颅脑骨折大出血,失去了反抗能力。”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孟小姐才19岁。据我了解,她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先天疾病,所以她应该也没有莫名其妙去医院就诊的必要。” “如此说来,她遗体上唯一有就医痕迹的,是不是就只剩下这颗牙齿了?” 他这一番分析头头是道,一时把孟兰舟、秦泽川可周围跟过来的法医与警察们都给唬住了。 孟兰舟想了想道:“是了。兰心从小就喜欢吃甜食,儿时便经常蛀牙,一口ru牙都快烂完了,为此遭了我母亲不少训。” “后来,母亲便严格控制她的吃糖量,一直到成年也没听说她再犯过蛀牙。” 他边说边微微皱眉,狐疑道:“难道是这一年他去了北平,又开始疯狂吃甜食,所以蛀牙了?但她又不敢叫我们知道,怕再被母亲责备,便瞒着家里偷偷去看牙医……”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秦泽川道: “可如果她是在北平看的牙,北平的牙科诊所没有一千也有一百,这查起来不是像大海捞针似的吗?” 威尔森却抚掌笑道:“这有何难?牙科就诊一般会有医生手写的回执单,防止病人术后出现什么问题。” “孟小姐肯定也留着那张回执单。你们回去在她私人的包或者什么地方找找,应该能找到。” 听完这话,孟兰舟已经灰败了好几天的脸上,突然像是重新焕发出神采一般,变得跃跃欲试。 秦泽川猛地意识到,虽然威尔森的这个推论看似天马行空,完全是基于他个人的猜测,但他却是这么多天来,第一个没有试图依赖别人提供的信息,而是基于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去给出推论的一位警察。 他立刻叫来了自己的小厮,说: “你现在就去孟家,让孟夫人帮着找一找,看兰心小姐的贴身物品里有没有牙科诊所的回执单?有的话立刻取来给我!” “是!”小厮应声而去,眨眼就没影儿了。 众人心急如焚地等待着,谁知仅仅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小厮便返回了,手中还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他一边跑一边兴奋地高声道: “三少、孟少爷,真的有!是从兰心小姐的一个随身小挎包里找到的。” 孟兰舟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夺过那张回执,却惊诧地道:“这是英文?” 秦泽川也凑了过来,他的英文不算很好,但还是能勉强读出Dentist这个单词的。 这张纸也不知是不是沾过水,上面的墨迹都有些化开。秦泽川仔细地辨认了一下,终于在医生的签名处大致分辨出了那个单词,他说 “Doctor A Linton?也就是说……这个人大概率是叫爱德华??林顿,或者安德鲁??林顿咯?” 第64章 惯犯 第六十四章 惯犯 他这么一说,旁边一位正在围观的年轻警员小黄突然说: “这个人……我好像有印象!” 孟兰舟立刻上去揪住了小黄的衣领,连声问: “什么印象?你对这洋人有印象?” 小黄被他过激的行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 “我、我记得去年年底,曾经有一位年轻的小姐来报案,说她去一个洋人医生的诊所里看牙的时候,中间突然就像喝醉酒一样,断片了一段时间。” “等她醒来后,那洋人医生说她突然睡了过去。虽然那小姐衣着整齐,但她总觉得身体有些异样,怀疑……”他环视四周,声音渐低: “怀疑……她是被那洋人给迷/奸了。” 韩局长闻言两条浓眉倒竖,斥责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小黄一脸委屈地道:“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您夫人正好身体不好。您天天忙得很,我就不想多烦您。” “再说,这案子其实就报了一半,后来就没成,也根本没有立案……” 秦泽川打断了他,问:“什么叫没有立案?” 小黄道:“最初那位小姐是一个人来的,她连案情都还没说完,她母亲就来到了警局,强行把她拉走了。” “她母亲说,她一个千金小姐遇到了这样的事,本来就很丢脸了,她还自己往外说,这不是要把家里面子都丢尽吗?” 这话一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此时,一旁的威尔森警长插话道: “当时那位小姐说了什么?比如说这个人牙医究竟叫什么名字?他的诊所在哪里?” 小黄努力地想了想,直道这事情发生在一两个月前,他实在是有些记不起来了。不过他突然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般地说: “我想起来了!虽然当时没有立案,但毕竟涉及到洋人。我怕日后还会出一些纠纷,就手写了一张情况说明,和那些报案单放在了一起。你们稍等,我应该能找到他。” 说着,小黄疾步出了解剖室,冲到外面的警局办公室里,拉开一个柜子的抽屉,在里面一阵翻找, 众人也跟随而来,只见这抽屉里密密麻麻地放着各种各样的报警单和回执单。 不过小黄显然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众人见这所有的单子全部都按月份排成了一摞一摞的,每一摞都用铁夹子夹好。 小黄在去年年底的那堆单子里翻找一会儿,很快从中抽出了一张写了一半的单子,念道: “这位来报案的小姐姓蒋,全名叫做蒋霓君,是圣心中学的一位高三学生。她说的那家诊所……”小黄突然抬起头,有些震惊地说: “这诊所离这里不远,就开在十字街上!” “蒋小姐说,那位医生叫做阿尔伯特??林顿,是个爱尔兰人,诊所就开在他自己的一幢独栋别墅里。” 说到十字街区,众人都露出一些惊讶的神情——那是与“黑区”离得很近的一个富人区,二个片区之间隔着临天的护城河。 虽然是隔河相望,二者却仿佛天堂和地狱一般。 一边道路笔直,绿树成荫,人们光鲜亮丽,所有建筑都非常精致;另一边,却是临天最下层的劳苦人民所住的棚户区,四处臭气熏天,污水横流,滋生着各种犯罪。 能住在十字街区,看起来这位爱尔兰牙医是相当的富有。 孟兰舟夺过那张纸条,仔细地看了看,说: “既然离得不远,咱们现在就带人过去吧?” “等一下!”秦泽川摁住了他的手,说: “如果这位蒋小姐说的是真的,那说明林顿肯定是个惯犯,至少也有性犯罪的前科。” “咱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过去,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让他溜走。” “而且咱们也不知道他是否藏有武器,毕竟那是一个平民区,警察自己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甚至有可能误伤其他人。” 韩局长立刻接话道:“对,还是秦三少考虑得周到!咱们还是换上便衣,先分头将那牙医的住所附近所有的路况都摸排清楚,讨论了具体方案,再进行抓捕。” 第65章 蛮不讲理 第六十五章 蛮不讲理 除了孟兰州、秦泽川、威尔森警长和韩局长外,韩局长还另外点了两个年轻警察小黄和小赵,组成了一只临时小分队。 下午,一行人准备停当,来到了十字街区附近。 为求逼真,他们有人穿了西装,打扮的像是上流社会贵族;也有人扮成了黄包车夫、卖报的、卖水果的和送牛奶的,这样进出富人社区也不会令人起疑。 几人先打听了一下林顿的诊所所在地,随即兵分几路,缓缓靠近。 他们发现,林顿的家恰好在这片社区的最深处,他们要穿过一条狭长的巷子才能到达。 孟兰舟低声对秦泽川说:“看来这人确实是不简单,就连私宅都建在这种地方,像不像个狐狸窝?” 秦泽川打眼望去,只见这条巷子两侧都种着茂密的香樟树,勉强能看到隐藏在深处的宅子外墙,而墙内又种了许多高大的树木,枝叶都探出了墙外。 此时正是下午一两点,应该是一天中日光最盛、阳气也最重的时候,但秦泽川却莫名感觉这里有一股阴气笼罩。 他在心里想,若这林顿医生真是一个连环杀人犯,不知有多少冤魂葬送在此处,才会显得这宅子阴森可怖,鬼气森森。 他一手在孟兰舟的肩上按了按,低声道:“小心些,我听到了脚步声。” 话音刚落,两人便看见前方有一个拎着油漆桶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那油漆桶里除了一个已经干掉的长柄油漆刷外,还乱七八糟地丢了些杂物,应该是出来扔垃圾的。 孟兰舟和林秦泽川立刻分开。孟兰舟停在原地,整理着自己背篓里的水果,假扮成一个若无其事的小贩;秦泽川则背着一兜牛奶上前问: “这位小哥,请问林顿医生家是在这里吗?” 那年轻人戴了一顶瓜皮帽儿,穿着背带裤和短袖衬衫,袖子和裤腿上还溅了些油漆,一副干杂活的小工模样。他上下打量了秦泽川一眼,皱了皱眉问: “你是送牛奶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秦泽川不慌不忙地说:“昨天送奶的同事不小心摔断了腿,今天我来替他一下。” 年轻人“哦”了一声,朝着巷子深处指了指,说:“就在那里,门牌上写着13号的宅子就是。” 秦泽川点点头道了声谢,便背着布兜朝里走去。 那年轻人路过孟兰舟面前,被他筐子里的水果吸引,突然放下油漆桶,低下头挑拣了几个水果。孟兰舟装作有些嫌弃地道: “哎兄弟,你手上有油漆,别碰我的果子!” 那年轻人“切”了一声,起身便要走。但他竟然没有把刚才拿起的桃子放回去,而是直接扔在了地上! 孟兰舟“咦”了一声,正想伸手去捡,那年轻人却先他一步,狠狠地用鞋撵了上去。 幸亏孟兰舟的手差了一寸,不然鞋底就要直接踩到他的手背上了。 那年轻人当着孟兰舟的面反复用鞋底碾压那枚桃子,直到它皮开肉绽、汁水横流为止。 接着,他又把残骸一脚踢进旁边的排水沟口,在马路牙子上狠狠刮了刮鞋底上的桃肉和桃汁,瞪了孟兰舟一眼,恶狠狠地道: “你这桃子是金子做的?老子碰一下都碰不得!妈的,什么下九流的东西,也敢看不起我!” 孟兰舟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人,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用余光瞟了一眼,只见秦泽川已经走进巷子内,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孟兰舟心中愈发着急,也不想跟这年轻人多做纠缠,立刻将剩下的水果兜了起来,装作气得要命的样子,结结巴巴地道: “你这人好生不讲理!不买就不买,还把我果子踩烂了!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着他将那兜水果甩在背上,从旁边的一条窄巷变了个道,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他看似夺路而逃,实则慌不择路,进的是一条死胡同。 孟兰舟当然没有办法从中过去与秦泽川会合,只得躲在墙后,听着年轻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探了探头,见四下无人,当下扔下那兜水果不要,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狂奔着一路朝秦泽川追去。 第66章 以身涉险 第六十六章 以身涉险 秦泽川和孟兰舟在离宅子还有十米外的地方会合,两人先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仔细观察了一阵,见到宅子大门紧闭,十分古怪。孟兰舟道。 “今天是工作日,他是做牙医的,难道不要开门做生意的吗?肯定是心里有鬼!” 秦泽川点了点头,此时其他几名警员也从四面八方汇合而来。威尔森警长道: “我们在这附近转了一圈,这宅子没有其他门,围墙又很高,只要从正面突破即可。” 秦泽川说:“就怕他有梯子可以翻墙逃出。这样吧,咱们有六个人,四个人去把守住四面墙。威尔森警长,您就装作要上门求医的样子,我扮成您的小厮,咱们两个一起进去,如何?” 此时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齐齐说道:“不可!”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这俩人一个是孟兰舟,一个是韩局长。孟兰舟急道: “清辉,我才是兰心的哥哥,理应由我来涉险,怎么叫你打头阵?” 韩局长也在一边附和道:“是啊三少,谁知道这厮身上有没有藏武器?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没法跟秦司令交代!” 秦泽川却摇头道:“我的身手你们应该是知道。再说我身上也带了枪,如果这厮敢行凶,保管他连这门都出不了!” 威尔森警长也点了点头说:“确实,你们几位警官去都不太合适。至于孟先生……”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 “您妹妹刚死,您家里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您还是不要以身犯险的好。” 孟兰舟一愣,脸上又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威尔森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就让秦少和我去吧,我毕竟也是警察,我会保护他的安全的。” 秦泽川一哂——他毕竟是将门之子,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又念了讲武堂,接受了各种正规的军事化教育,精通近身格斗、缴械和射击等。 别说这林顿只是个牙医,就算是海军陆战队的特种兵,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跟威尔森还不知是谁保护谁。 但此时此刻,确实也没有必要计较这些。秦泽川稍微换了下衣服,打扮成小厮的模样,又低着头略佝偻了一点身体,跟在威尔森警长的身后朝着宅子走去。 而与此同时,孟兰舟、韩局长以及小黄和小赵也四散开,分别守在了宅子的四面墙外,正好借由高大的树木遮挡自己的行踪。 威尔森今天是一身正宗的英伦绅士打扮,穿着燕尾服、戴着高礼帽,还持着一根手杖。 他本就留着两撇又高又翘的胡须,此时又拿捏出一些伦敦腔来,完全掩去了苏格兰人的那股粗野劲,伪装得挺像一个伦敦来的绅士。 他上前按下了门铃,起初并没有人回应。随着门铃声一声又一声地响,他身后秦泽川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连续按了七八声之后,终于有人来开了门。 但那人并没有将门完全打开,而是先只拉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他隐在门后的半张脸,一边问道: “来者是谁?” 威尔森上前一步,用英语道:“我是来找林顿先生看牙的。” 那人愣了一下,秦泽川这才勉强看清,这是一个满脸皱纹、目光警惕的老者。 他看上去像个华人,不过在他听到威尔森的问话后,他居然很快用带着中式口音的英语回答道: “林顿医生今天身体不舒服,暂时歇业,阁下还是改日再来吧。” 但威尔森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弃?他上前一步逼近门口,一边快速地用余光朝门内打量,一边悄悄用手杖卡在了门缝之间。 他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一边用手捂住脸说: “我也知道,没有预约就擅自上门是不礼貌的。但我实在牙疼的厉害,急需拔牙。” “还请阁下通融一下,帮我报告林顿医生,就说……如果他今天就能替我做手术,我将重金酬谢,如何?” 第67章 危险的逼近 第六十七章 危险的逼近 但老人态度明显不耐烦了起来,一边说道: “我说了,林顿医生今天不见客!临天城又不是只有他一位外国人牙医,你们再去找别人就行了!” 说着,他便要将门关上。而此时秦泽川挤了过来,他故意装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大声嚷嚷道: “你这老头怎么回事?我家主人说了他牙疼得厉害,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你说的其他医生又不知住在哪里,我们来回折腾又得花几个小时,是想将我家主人疼死在路上吗?” “再说,你个牙医大白天的关着门不做生意,鬼鬼祟祟的是做什么?” 那老人见他们来者不善,果真想要将门关上;但威尔森早已将拐杖抵在门缝里,他一推门,门自然是被卡住了。 那老头一惊,正想张口斥责,秦泽川却冲了上去,用肩膀猛地一顶门板,力道之大,竟将那老头掀翻在了地上! 老头“哎哟”了一声,惊慌失措地叫道:“有强盗!” ——话音刚落,威尔森冰冷的枪管已经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威尔森斥责道: “别叫!” 老人吓得浑身抖如筛糠,瞬间闭了嘴。秦泽川则丝毫没理会他,直接冲了进去。 他迅速地在一楼搜索了一圈,只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油漆味,却并没有人影。他丝毫未迟疑,立刻又冲上了二楼, 这宅子的走廊是东西向,楼梯开在走廊的正中央。 秦泽川拔出枪,小心翼翼地踩着吱嘎作响的木板来到二楼,先大致观察了一下,见四下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心中不由更加警惕。 此时威尔森也跟了上来,秦泽川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威尔森会意,他掀起头上的礼帽,竟从帽子里掏出了一把枪。 秦泽川见此露出一个微笑,二人极有默契,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分别一间一间屋子地搜索过去。 当走到一间屋门口时,秦泽川忽然发现那门似乎是虚掩着的。他心中立刻警铃大作,放慢了脚步,极轻极缓地挪过去,将手放到了门把上。 他屏住呼吸,轻轻地推开门;几乎就在瞬间,他突然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 秦泽川的反应极其迅速,他其实并没有真地拉开门,而是在感觉到危险的瞬间,立刻将门板往回拉了一寸,同时猛地蹲下了身。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自己头顶上方的门板炸开了一个洞,显然有一发子弹刚刚从上面经过,贴着他的头皮打了过去! 那发子弹的威力如此之大,不仅击穿了门板,甚至打到了墙壁上的一幅挂画。相框上的玻璃瞬间被打了个粉碎,“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电光石火之间,秦泽川猛地再次推开了门;与此同时,又是“砰砰砰砰”的四声枪响。但这四发连发的子弹却并没有击中秦泽川,而是全数打中了一个扔出来的不明物体。 开枪的人也完全愣住了,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那被秦泽川扔出来的东西,竟是一个装奶的包裹! 子弹击碎了包裹中的奶瓶,白色的液体混合着玻璃渣在空中倾泻而下,瞬间铺满了房间的地面。 而与此同时,左轮手枪的五发子弹也一下打完了。 趁着那人需要换弹夹的间隙,秦泽川抓紧机会冲进了房间。 他看见有一个黑发的高个子外国男人就站在窗边,手中持着枪,那人显然就是他今天要找的阿尔伯特??林顿了。 秦泽川举枪对准林顿,用英语大吼道:“放下枪,举起手!” ——谁知话音刚落,他突然看见,林顿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有一丝扭曲的诡异微笑。 多年从军的本能让秦泽川一瞬间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他刹那间回过头,却已来不及了。 随着一阵风呼啸着刮过,“咣”的一声,他的脑袋上就重重挨了一下! 秦泽川顿时头晕眼花,只觉得头上有温热湿黏的液体流了下来,一下子糊住了他的左眼。 他勉强地捂住眼睛,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却惊恐地发现,这个人竟然就是刚才在巷子口,他曾经问过路的那个中/国青年! 第68章 生死瞬间 第六十八章 生死瞬间 此时青年手中高高举着一根棒球棍,球棍上还沾着秦泽川头上的血。 他那原本极其普通的、淡漠到丢进人群中立刻就会被淹没的五官此时呈现一种极致扭曲的状态,不大的眼睛瞪得目眦欲裂,薄而扁平的嘴巴向两边尽力地裂开,呈现出一种小丑一般华丽而绝望的微笑。 他用嘶哑粗嘎的声音喃喃道:“果然,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送牛奶的!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警察!” 秦泽川勉强用手撑在旁边的桌上,稳住身体。他觉得自己头晕眼花,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他看到年轻人举着那根滴血的棒球棒朝他一步步逼近;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听见身后突然传来“咔嗒”一声——那是身后的林顿换好了弹夹! 就在秦泽川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那一秒,他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威尔森的脸宛如天降救星一般,出现在了年轻人的身后。 威尔森似乎在一秒钟之内就完成了对房间里形势的判断,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向着年轻人和秦泽川的中间猛地打出了一发子弹!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但这次秦泽川确信无疑,那是子弹击中肉体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看见林顿也几乎在同时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此时胸口就像绽开了一朵艳丽的红色血花一样,并以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扩散开来。 林顿的眼睛睁大了;他的喉头就像堵了一段棉花一样,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似乎是伸手想要去捂住伤口,但下一秒他便向后倒退了两步,身体晃动了一下,竟然直接从齐腰高的窗口上摔了下去! “林顿!” 秦泽川发出一声爆吼,猛地扑向窗口,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用棒球棍攻击他的青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向一边,自己则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去。 秦泽川觉得他就像一阵呼啸的风一样,刹那间便掠上窗台,跟着跳了下去。 “不好!” 威尔森发出一声惊呼,也冲向窗口,而秦泽川在几秒短暂的眩晕之后,勉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也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 二人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只见窗台下方不远处,林顿仰面躺在地上,身旁洇开一大滩深红色的血,整个人一动不动。 出乎意料的是,青年就落在离林顿不远的地方。 但他落地时是蹲着的,显然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仅仅过了几秒他便站了起来,虽然身形有些踉跄,但他仍然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 “不好,快抓住他!” 秦泽川大喊一声也跟着想往下跳,却被威尔森一把抓住。威尔森呵斥道: “你已经受伤了,不要命啦?” 秦泽川这才意识到,刚才他被打后流下的血已经干涸在眼睛里,一只眼睛看到的世界几乎完全变成了红色。 这是一栋两层高的楼,虽然以他平时的身手跳下去丝毫没有问题,但此时他还是不得不为自己的健康着想, 他勉强支撑住身体保持平衡,一边对威尔森道: “快下去追他,我马上跟上!” 威尔森点点头,转身冲下了楼梯。秦泽川抓起威尔森扔在地上的拐杖,也跟着一瘸一拐地跟了下去。 他跑到楼下,只见威尔森和那个年轻人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只有灵顿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扔掉拐杖,趴在林顿的身边,用手探向他的颈动脉,发现还有极其微弱的跳动。 秦泽川用力掐住了林顿的虎口,又掐他的人中,一边用英语说: “林顿,坚持住,我马上找人来救你!” 林顿发出艰难的粗喘,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秦泽川可以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迅速地流逝。秦泽川皱了皱眉问: “林顿,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杀了孟兰心吗?就是那个中/国女学生?” 林顿的眼神开始涣散,他似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同时抬起了手,用一根手指指向威尔森和年轻人消失的方向。含混不清地说着: “冯……冯……” “你说什么?” 秦泽川趴下,将耳朵贴在威尔森的嘴上,努力地想要听清,但威尔森的嘴唇只是蠕动了一下,喷出他此生的最后一丝热气,接着他的手便重重地坠了下去。 此时秦泽川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一开始守门的老人。 老人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看见满地的血和灵顿的尸体,吓得直接跌倒在地。但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顿时涕泗横,流边哭边爬过来,一边喊道: “主、主人!” “主人……您死得好惨呐……” 秦泽川定了定心神,站起来走向那个老人。他一把拽住老人的袖子,将他掼倒在地,同时拔枪指住了他的脑门,厉声喝道: “说!林顿是不是就是杀害孟兰心小姐的凶手?他究竟还干过些什么?!赶紧老实交代,饶你不死。否则……”他缓缓扣下扳机,冷声道: “你就跟你的主人一起,下地狱去吧!” 第69章 罪网 第六十九章 罪网 故事讲到这儿,实在是惊险刺激无比,听得何思韫惊叫连连,此时见秦泽川暂停了叙述,她连忙追问道: “然后林顿死了吗?他就是杀害孟兰心的凶手吗?” 秦泽川沉吟了一下说:“是,也不是。” “当时我们都以为林顿应该确凿无疑,就是凶手,但通过对守门老头的审问,我们才知道原来这背后还有更大的秘密。” 他深深凝视了何思韫一眼,说:“他们竟然是一个犯罪团伙。” “我们之前以为,像蒋小姐这样的受害人应该不止一个,也就是说——我们相信,林顿还迷/奸过其他的女性。” “这也挺好理解的,毕竟像他这样心理变态的罪犯,在作案的过程当中,犯罪手段是会逐渐升级的,变得越来越严重。” “但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他顿了顿,神色凝重地道: “兰心居然不是唯一的死者。” “什么?”何思韫瞪大了眼睛。秦泽川叹道: “那老头姓叶,以前吃喝嫖赌,得了一身的病,被子女赶了出来,无处可归,就在桥洞底下等死。他是被林顿捡了回去,治好了病,让他帮自己看家。” “所以叶老头非常感激林顿,对他忠心耿耿,一开始打算死守秘密。” “当然你懂的,警察们总是有一百种方式可以撬开他的嘴。最后他受不住酷刑,还是全招了。” “我们根据他的指认,在林顿宅邸的地下室,还有临天西北方的秋云山上,分别挖出了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 “不过那两具尸体都死去太久,都已经彻底白骨化,无法辨认身份。” “最后是根据尸体的衣着以及近年来临天的失踪人口报案才勉强确定,她们应该分别是在两年前和一年前失踪的黄小姐和林小姐,”他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 “她们两个,一个是律师的女儿,一个是外交官的女儿,可谓都是出身名门、面容姣好的年轻小姐。” “自然在她们失踪以后,家人也花了巨大的力气去寻找,但最后都一无所获。” “若不是兰心的案子,恐怕这两位小姐的尸骨便要永远深埋地底,无处申冤了。” 他见何思韫一脸惊恐,便继续往下说道: “你恐怕在想,究竟是怎样的人会如此丧心病狂,连续以残忍的手段杀死了三位名门闺秀。我们当时自然也急得五内俱焚,只想赶紧知道真相。” “不过叶老头毕竟只是看门的,他大概知道林顿和其他几个外国人干过绑架诱杀少女的勾当,但说不出具体细节。” “我现在告诉你的……是我们通过后续的调查,一点一点拼凑和推理出来的,可能还不是全部的真相。” / “大概五年前,林顿来到临天城,开了这家牙医诊所,也结识了一班狐朋狗友。”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招了一个华人青年当助手,也就是那个用棒球棍偷袭我的龟孙,他的名字叫冯严。” “冯严是满洲宗室子弟。清朝灭亡后,他流亡回了东北,开始家境还算殷实。但其父有抽鸦片的习惯,又好赌博,很快就把家底输光,自己也因为毒瘾发作而亡。” “冯严变成了孤儿,流落街头,常年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但他为人聪明,善于和别人打交道,能获悉各种小道消息,有‘万事通’之称。” “在被林顿招为助手之后,冯严便替他们这帮外国贵族做起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何思韫皱皱眉问:“具体是指什么?”秦泽川答: “偷窃、造假、放贷、贩卖违禁品,不可胜数。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拉皮条。”他摇头叹气道: “以林顿为首,有五六个像他这样有钱、单身、想要在人前维持正经的形象,但背后却无处发泄兽/欲的外国人,他们组成了一个小团体。” “他们把临天当成了自己巨大的ji院,由冯严去为他们物色合适的年轻女子。” 第70章 魔窟亡魂 第七十章 魔窟亡魂 “刚开始他们还没有那么明目张胆,找的都是ji女、暗娼这些花钱就可以买到的对象。” “到后来他们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在秋云山上建了一座豪宅,称之为‘天体营’,名义上是供观星爱好者去观测天体的地方,实际上就是他们的销魂窝。” “他们把年轻的男男女女带到那里,喝酒、狂欢、开luo体派对;当然,具体做些什么勾当,你也明白……” 秦泽川见何思韫脸色不好,停顿了一下,似乎柔化了一下措辞,又接着道: “我不知道具体的转折点是在什么时候。或许是他们这种无休止的滥交使得有人感染了性病,又或许是他们在宴会上不小心失手弄死了一个ji女——反正据叶老头交代,这些事情都是有发生过的。” “总之从某一个时刻起,这伙人不再满足于从ji女的身上满足最简单基础的欲/望。他们开始把目标瞄向了那些更加难以得到的猎物……”秦泽川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尖锐而深邃: “也就是——那些高高在上,平时难以接触、更难以染指的千金小姐们。” “可是,”何思韫眉头紧锁,喃喃道:“他们对这些中/国的千金下手,难道不是很容易暴露自己吗?“ “毕竟前头那两个死者还是被埋在地底下,但到了孟兰心这里,他们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把尸体弃在狐狸庙外,他们怎么会越来越大胆的?” 秦泽川答道:“我相信,这件事情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我首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对中/国的千金小姐们下手吧——因为临天的外国人毕竟还是一个少数群体,他们很难接触到同为上流社会的白人千金,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中/国人。” “这时候冯严这个皮条客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他负责去帮他们物色下手的对象,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折扣优惠也好、套近乎也罢,以整牙或者美牙的借口,把她们骗到林顿的牙科诊所去就医。” “林顿有时会像对待蒋霓君小姐那样,在诊疗过程当中使用麻醉剂使对方陷入昏迷后进行侵犯。” “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麻醉科医生,有时麻醉控制不好剂量,或是病人本来就对麻醉剂过敏,极有可能出现意外。” “至少我们在他宅邸的地窖里面挖出来的那具尸体,她的尸骨是完好无损的,并没有像兰心那样遭到严重的戕害。” “我们更愿意相信她是在林顿实施侵犯的过程当中,因为过失而意外致死——这样,至少她不会活着经历什么痛苦。” “但兰心的案子则截然不同。因为兰心的那颗牙是刚换上去的,说明当天林顿至少完成了她的手术,并且在此过程当中并没有对她动手。” “可后来他的两个狐朋狗友来了,这帮人一起喝酒狂欢,吸食了毒品,在极度的亢/奋和幻觉之下,他们对兰心动了手,”秦泽川低声道: “还记得我说,他们剖开了兰心的腔子,扯走了她的内脏吗?后来我们在林顿的地下室和冷库里发现了许多这样被处理过的野兽。” “因为这些人除了玩女人之外,另一个爱好就是打猎。” “他们之所以在秋云山上建豪宅,也是因为那里秋天最方便打猎。” “他们把兰心当成了战利品,就像对待牲畜那样对待了她的尸体。” 秦泽川见何思韫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宽慰道: “至少,林顿死了,他的同伙后来也陆续落网,也算给了兰心和另外两位死去的小姐一个交代。” “如今,这个团伙依然在逃的……就只有冯严了。” “——他就是那天,在电影院里打晕你家小厮的那个暴徒。” 第71章 请您指点一二 第七十一章 请您指点一二 何思麟自从被打伤后,在家足足休养了三四天,脸才消肿消得差不多了。 虽然还有些青紫,但这一天他却是不得不出门。 他目标也很明确,让人开车直奔望城的市政府。 何宣诚是云州的督军,虽然表面上并不干政,但实际上军政不分家,云州各个大小市镇的各级政府部门还是在他的实际掌控之下。 平时何宣诚不会过多插手城府内务,但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他却不得不干预了。 就比如此刻,何思麟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大摇大摆进了市政府办公大楼,径直上了四层。 他上楼梯的时候,在某一层楼梯间拐角的阴影里,突然闪出了一个矮个子的年轻人。 这人叫吕方竞,是市长办公室的一位年轻秘书,实际上却暗中服务于何宣诚,正是何家留在市政府里的眼线, 吕方竞见四下无人,迅速塞给何思麟一份文件,低声道:“何少,东西在这儿,请您过目。” 说完,他快步朝反方向离开,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一秒钟都没有多做停留。 何思麟打开那份文件看了看,嘴角浮现出一丝冷淡的微笑。他对阿昌道: “阿昌,去三楼的财务部,把粮食局的副局长李炳生给我提过来。” 阿昌道了声“是”,转身离开。何思麟则带着阿年上了四楼,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他人在军部供职,但何宣诚给他在政府里挂了个虚职,他自然也就在这儿有了一间办公室。 虽然何思麟很少来这儿,但办公室每天都有人打扫,还是十分干净。 何思麟刚坐下没一会儿,李炳生便满面春风地出现在了门口。 他是一个50来岁的中年人,微胖、谢顶,长得倒是慈眉善目的,有些弥勒佛像。他一边走一边笑眯眯地调侃道: “这不是何少爷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哎哟,您也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我好下楼去迎接您。” 李炳生太太的娘家在南京国民政府有很硬的后台,他自己为人又八面玲珑,善于逢迎,和上下级关系都处得很不错。 不过只有跟他共事久了才知道,此人虽然表面上总是笑眯眯的一团和气,其实办起事来也心狠手辣,所以有个“笑面虎”的绰号。 他走近了才发现,何思麟帽檐底下的眼睛有一圈青紫,顿时装出惊讶的样子,连声道: “何少爷,您这是怎么弄的?哎哟,这么俊的一张脸,万一留疤了可就不好了!” 何思麟轻缓地笑了笑说:“不小心摔了一下,有劳李局长费心了。” 李局长连忙道:“我太太的大哥是位名医,最擅长配消肿止痛的药膏。这样吧,您先坐,我回办公室去给您取一点?”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谁知还未走到门前,阿昌和阿年却犹如两尊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同时阿昌还把门“砰”地一声给关上了。 李炳生顿时觉察到有些不妙。他回过身望着何思麟,讪讪地道: “何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我有些不懂了,”何思麟将那份文件朝他推了过去,微微一笑道: “李局长,春天军部由粮食局经手,向民间新购了10万担军粮,这事儿你知道吧?” 这事儿就是李炳生主办的,所以何思麟根本就是明知故问。李炳生胖胖的额头上顿时有冷汗滴了下来;他皱眉道: “何少爷,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有不妥,而且是大大的不妥。”何思麟微眯眼睛,笑道: “现在经过清点,其中有将近半数是已经堆放了好几年的陈谷,米虫都快把谷壳蛀空了;又有将近三分之一,里面混了木屑、沙砾,甚至石子等异物,煮饭根本难以下咽。” “非但如此,我查了一下账目,收这些旧粮、烂粮,竟比市面上的新米要价还要高昂。” 何思麟放缓了声音,和颜悦色地道: “我年轻,头回遇到这样的事,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不如,请李局你指点一二?” 第72章 老少狐狸交锋 第七十二章 老少狐狸交锋 李炳生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住了。 他官场沉浮半生,这样的事做的多了,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遑论是被这样一个二十岁岁左右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当面质问。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督军的儿子,他几乎都想笑, 但何思麟却又跟其他的毛头小子不一样,他神色十分平静,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炳生与他对视了将近10秒的时间,何思麟始终是这样气定神闲的表情。 但也就在这无言的气氛中,李炳生读懂了他的画外音——这少年要追究这件事,并不是他陪个笑脸打个就可以过去的。 李炳生许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刺头,一时心里也觉得有些棘手。但他毕竟是老狐狸了,心念急转,眼珠子转了几圈,佯装愤怒道: “竟有这样的事!何少你不知道,这两年我年纪大了,精力渐渐不济,好些工程虽然挂的都是我的名字,但多是我手下的年轻人去做的。” “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回去问问,究竟是谁负责的,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说着,李炳生脚底抹油就想开溜。但阿昌和阿年却将肩膀往前一顶,硬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炳生心道不好,转头望向何思麟见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双手背在身后,仍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但他这样子却让李炳生想到了何宣诚。 何宣诚也总是这样言笑晏晏的,但他一旦发起脾气来,多半要见血。 一想到他爹的德性,李炳生便打了个寒战,他嗓音里有些微微发颤: “何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说了,我现在就回去替你查……” “不用查了。” 何思麟打断了他,嘴角带上了些笑意,他说: “李副局长,我之所以把你单独叫到办公室来,自然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但你若推三阻四的还要抵赖,那可就枉费了我的一片苦心了。” 李炳生从他这话里似乎听出了一丝转圜的余地,顿时像嗅到了希望似的,忙不迭地道: “何少我与你父亲相识有二十来年,斗胆倚老卖老,喊你一声贤侄。” “你看这事情也不算大,大不了我自掏腰包,重新添置一些如何?” “反正今年雨水丰沛,稻谷长得好,那些亏空的军粮很快就能补上的。若是还嫌不够的话……” 他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搓了搓,压低声音,谄笑道: “要不我再添些换成黄鱼,今天晚上就送到你府上,如何?” 何思麟微微一哂:“世伯的意思……是想要给我添些零花钱?” 这声“世伯”一出口,李炳生顿时大喜过望,笑着搓手道: “是,是!你毕竟是年轻人,刚开始工作,总归还是需要藏些私房钱的。权当是世伯送你辆新车,如何?” 何思麟望着他,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冷冷地道: “李炳生你当我是什么人,就值你的几个破钱?!” 李炳生一愣,笑容再次凝在了脸上。他觉得方才自己那一番试探,就像是何思琳在耍着她玩儿似的,表情瞬间僵硬,嗓音也冷了三分: “何思麟,你是督军的儿子,我敬你三分。” “但我在这望城做粮食局长已经十来年了,从大清灭亡我就一直在这个位置上,你们何家的军粮也一直是我采买的。怎么,现在难道想把老子赶下台不成?” 何思麟挑挑眉说:“李世伯,你大概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可没有说要撸你的乌纱帽。” 李炳生一愣,难道刚才是自己会错意了?他顿时又有些挂不住脸,搓着手道: “世侄的意思是……” 何思麟露出一个有些神秘的微笑,说: “天气这么好,世伯不如陪我出去走走?” 第73章 贪了多少? 第七十三章 贪了多少? 望城的市政府建在一块风水宝地。虽然地处市区,但开车不远处便有山川丘陵,还有一大片湖泊。 水面清澈,两岸都是开阔的草坪,野花点缀其间,令人心旷神怡。 此刻一辆黑色轿车从市政府中驶出,风驰电掣般地来到湖边。何思麟先下了车,接着便是阿昌和阿年一左一右地夹着李炳生的胳膊跟着下车。 看似是三人并排行走,其实李炳生完全就是一副被挟持的样子。 这一路行驶过程中,李炳生心里都打着鼓,此刻见何思麟竟将他带到了这片湖边,他不由更加迷糊了——这大白天的,难道何思麟真的是想跟他来散步不成? 但看这俩小厮的样子,却又是来者不善。 李炳生心里犯着嘀咕,结结巴巴地问: “贤、贤侄,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何思麟似笑非笑地道:“我听说李世伯工作之余最好垂钓,不如你帮我看看,这湖里有没有大鱼?” 李炳生一下子就愣住了,但见何思麟站在不远处,脸冲着他、朝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似乎是示意他过去。 李炳生顿时心若擂鼓,当然不敢贸然一个人过去,生怕何思麟在他背后搞什么鬼动作。 何思麟见他站着不动,突然目光一沉,道: “我叫你过去就过去,还愣着干什么?” 李炳生顿时心里暗暗叫苦——自己就不该贸然跟着他出来的! 刚才还在市政府大楼里,人来人往的,何思麟总还不好干什么。 但此刻到了这荒郊野外,附近不是湖就是森林,除了他们几个,连一个鸟人也没有。他就算大声呼救,也绝不会有人来救他。 李炳生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战战兢兢地道:“贤、贤侄……” “你还不过去!?” 何思麟面色更沉,眼底似乎结了一层冰霜。 他身上那股酷似其父的强大压迫感似乎要透体而出,李炳生头一次觉得自己被一个后生辈的年轻人完全震慑住,喉咙像被扼住了一样,遍体生寒。 他嘴唇颤了颤,连带着大腿也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他别无他法,只得战战兢兢地往前走。 大概走了十几步,在离湖边还有一两米距离的时候,何思麟突然高声道:“停!” 李炳生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过身,却见阿昌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何思麟看了阿昌一眼,道: “念!” 阿昌点点头,展开本子,大声念道: “李副局长,去年一石米的市价最低约为九银元,而你是报的账却是以最高市价十四银元每石收购的。十万石米,这便是足足一百四十万银元。” “但看实际情况,其中大约有一半左右的陈米,三分之一掺了异物的坏米。” “陈米一石约为五银元,坏米一石约为三银元。按新米每石九银元的批发价计算,三项加起来,约为五十五万银元。” “两项相减,便是足足八十五万银元。” “当然,这还是往高里算了。实际上,那些烂米成本可能根本不到三银元一石。” 何思麟这时接过了话头,唇边噙着笑,眸光却冷得惊人—— “李世伯,你说,这其中……你究竟贪了多少?” 第74章 废了你那玩意儿 第七十四章 废了你那玩意儿 李炳生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如此这般地突然发难,一时间恼羞成怒,也顾不上再做些什么“叔友侄恭”的假客套,怒道: “何思麟,你究竟想做什么?!” 何思麟挑眉轻笑,“不说?”一边问,他的手一边慢慢地摸向了腰际。 李炳生大怒,自然不肯轻易就范:“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说?” 话音刚落,他突然见何思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际从腰上的枪套里拔出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就这样指向了他! 李炳生脸上的血色“刷”地退了下去,方才还十分铿锵有力的嗓音此刻也颤抖起来。但他还是强撑着自己作为政府高/官的尊严,厉声道: “何思麟,你、你想做什么?你难道还想谋杀不成?我告诉你,我夫人的舅舅他可是……”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道刺耳的尖锐枪声突然爆响。一个弹坑瞬间出现在了李炳生鞋尖前方几公分的地方。 李炳生整个人像兔子一样弹开,一下子跌倒在草地上。他吓得整个嗓音都变了调,尖叫道: “何思麟,你你这是犯罪!我要去告你……” 话还没说完,又是“啪”的一声——这次,子弹打在了他撑在地面上的手指尖前方。 碎土、草屑、沙粒、石子一起迸溅开来,雨点一般打到李炳生那张有些虚胖的脸上,他顿时汗如雨下。 何思麟将枪竖起来,轻松地吹了一下枪口冒着的青烟,似笑非笑地道: “还不愿意说吗?李-世-伯?” 他将“李世伯”这三个字拖得很长,语气甚至带了三分玩味。他随意地将枪晃了晃,说: “刚才那两枪,就算是送给世伯的开胃菜。小子不才,虽然才入军营没几个月的时间,但玩儿枪……却是打从出娘胎就开始了。” “虽说算不上百步穿杨,但你和我这么近的距离……”他用枪管稍微比划了一下,自信展眉道: “要打中你这么大个目标,实在是轻而易举。你说,”他用枪管和目光一起在李炳生的身体上勾画着: “若你还不说的话,我先打你哪里好?手?脚?还是……” 他目光落在了李炳生两腿之间,意味深长地道: “对了,听闻李世伯这辈子除了钱之外,最好的就是美女。但若今天我废了你这玩意儿,恐怕你这往后余生,也没什么乐子了。” 如果说前面李炳生听他的威胁还能强作镇定,此刻却像浑身刺挠了一下,“刷”地用双腿用双手捂住了腿间。他哭丧着脸,声音都在发颤: “何……贤侄你不能这样啊!” 又是“啪”的一声枪响在地上爆裂,火星四溅,而这一枪,正好好就打在李炳生两腿之间的草地上! 这下李炳生的脸刹那间白得跟纸一样,整个人完全瘫软在地,两股战战,双腿间竟是湿了一片——他吓尿了! 阿昌和阿年对视了一眼,阿年耸耸肩,阿昌则是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何思麟轻叹一声,摇摇头道: “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说吗?李-世-伯?” 第75章 鬼剃头 第七十五章 鬼剃头 李炳生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那只对准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额前不住地滚下冷汗,口中如连珠炮一般地求饶道: “世侄,贤侄,不!何少爷,何少帅,我求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要钱吗?我给你一半……不不,三七,七三,你七我三!你就饶过我吧,让这件事情烂在肚里行不行?……” 何思麟任他在那里喋喋不休,自己则拿着枪,就仿佛在两手之间把玩着似的,对着李炳生的脑袋左瞄右瞄,似乎都不满意。他忽然闭上眼睛,再次扣下了扳机! “啪!” “妈呀!!!——” 随着一声枪声响起,随即是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空气彻底安静了下来。 阿昌和阿年都吓了一跳,扭头望去,只见李炳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阿昌吓了一跳,问:“少爷,你真打中他了?” 何思麟嗤笑一声说:“怎么可能?是这家伙胆小如鼠,自己吓晕过去了。去,”他朝李炳生的方向抬抬下巴: “去湖边掬一掊水,把他泼醒!” “是!” 阿昌和阿年一起朝李炳生跑去,阿年蹲在李炳生的身边,这才发现了端倪——原来,刚才何思麟打出的那颗子弹竟是不偏不倚,恰好顺着李炳生的头顶擦了过去。 李炳生人到中年,本就有些谢顶,头上只留了薄薄的一层头发。 何思麟这一颗子弹精准无比,就仿佛鬼剃头一般,直接在他脑门正中擦了一道。 虽然只是浅浅的一条血痕,但火药星子却把他中间的一溜头发全给烧掉了。 这下,李炳生本就不多的头发突然添了一条大发缝,看上去颇为滑稽。 而此时阿昌也跑了回来。他腰间本就常年挂着一个军用水壶,此刻掬了满满一壶冰凉的湖水。 他也不客气,直接拧开盖子,“哗”地全部泼在了李炳生的脸上! 李炳生被冷水一激,顿时两眼一睁,惊叫着坐了起来,鬼叫道: “我死了吗?我死了吗?!” 阿昌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抽在了李炳生的胖脸上,怒道: “还没死呢,鬼吼鬼叫什么?!” 李炳生脸上火辣辣的疼,人也清醒了几分,同时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还会疼,当然就是没死。 他此时惊魂未定,一张口就是求爷爷告奶奶: “何少,何少我错了,我全都说!” “是,这中间是有将近九十万大洋的亏空,但肯定不是我一个人拿的啊!层层分拨下去,我、我个人也就拿了十来万……”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心虚不已,控制不住地四处乱瞟。 何思麟吹了吹发烫的枪口,将枪插回到枪袋里,抬起眼睛睨了他一眼,道: “‘才十几万大洋’?十几万大洋,足可以买两间最好的商铺,一年又能给你带来几十万大洋的收获。更何况,你难道只贪了这一个项目吗?” “你做粮食局长这些年,贪了多少民脂民膏,才铸成了你的亿万家财?只怕……你晚上睡的床,都是黄金铸的骨架吧?” 第76章 官官相护 第七十六章 官官相护 李炳生哆哆嗦嗦地道:“我承认,我确实是贪,这些年贪了多少,连我自己都算不清了。但我身在那个位置上,我怎么可能不贪?” 说到后来,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但语气却格外真挚: “何少,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坐到比我更高的位置,你就知道了!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 “身居高位者,没有一个是不谋私利的。说句难听的,难道……你爸就不贪吗?!” “你!!!”阿昌气急,顺手便到自己腰间拔枪,却被旁边的何思麟喝住。 何思麟紧紧盯着李炳生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李炳生觉得自己好像说中了他的心事,顿时底气又足了几分。他咬牙道: “大家都在望城这么多年,所谓官官相护,都是互相行方便。” “我与你们何家素来无怨无仇,我和你父亲甚至私交都还不错,其实也帮了他不少。” “再说,我要贪他难道会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不也是默许的吗?你非得要把我弄下去做什么?那不是触你爸的霉头吗?” “就算你要找人来替代我,这么庞大的利益链条,这么复杂的人际场,这么层层叠叠的事务、大大小小的工程,难道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摸清的吗?到时候,麻烦的不还是你何思麟自己?”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破罐子破摔一般: “反正老子人就在这里,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你有胆子就想上去举报我,把我乌纱帽给撸了,就算要杀头我也无所谓,别动我家人就行!” 何思麟望着他,突然嗤笑一声道: “危难面前方见英雄本色,李世伯虽然胆子不大,倒还算有几分骨气,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软蛋。” 李炳生一愣,不知他这方才还连开数枪威胁自己,现在却又莫名其妙地夸他,这究竟是在做什么。谁知何思麟道: “再说了,谁说我要举报你了?” 李炳生错愕:“你不举报我?那你这一通鸿门宴究竟是……” 何思麟看了看阿昌手里的本子,阿昌会意,立刻把本子和笔一起递给李炳生。 此刻何思麟站着,李炳生依然坐在地上,何思麟可谓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说: “别的也不要,就事论事。就说军粮这么一个项目,你老老实实把你自己贪了多少,你手下的关系网又有哪些人从中获利,每个人大约分走了多少,一五一十地全给我写下来。” “若你写完,我现在就放你走,不但不会向上举报,就连这次你贪墨的东西我也一分不追回;但你若是敢有所隐瞒……” 何思麟的手再次摁到腰间的枪上,眸中露出一丝冷光,嘴边噙着一丝堪称残忍的笑意: “李师伯,您就请好吧。就算我今天在这里废了你,明天报纸也只会说,你遭人抢劫了,不慎被打成重伤——你……信还是不信?” 第77章 先生救命 第七十七章 先生救命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城南的李公馆。何思麟把李炳生从车里拉出来,亲自送他进屋。路上,他笑着对李炳生说: “世伯受了惊吓,不如在家好好静养。市政府那边我会替你去请假的,就说你染了风寒,需要休息几天。” 李炳生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听了他的话也不回应,只是懵懵懂懂地点头,哪儿还有平时那副精明的老狐狸样? 何思麟在心里冷笑,将他交到迎上来的李家下人手里,自己转头回了车上。 回督军府的路上,何思麟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轻轻地哼起了小调。 坐在后座上的阿年和阿昌咬起了耳朵,阿年低声问: “哥,你说我们这么对待李副局长,他不会报复?” 阿昌一记爆栗敲在了他的头上,呵斥道:“胡说什么,他哪有那个胆子?” 坐在前排的何思麟也听见了他的话,他扭头看了阿昌和阿年一眼,道: “他不会的。” 阿年连忙问:“是因为他有把柄在少爷手里,所以不敢报复吗?” 何思麟微微点头,又摇头说:“他确实有把柄在我手里。不过他不是也说了吗?他妻子的舅舅在南京政府任高/官,就算向上举报他贪污受贿,也未必可以上达天听。” “就算是大总统本人知道了又怎么样?人家说不定懒得管。就算要管,也不一定会给他太重的惩罚。所以,这个把柄算不上是什么致命的。” 阿年更加糊涂了:“那少爷怎么敢那样对他?” 何思麟轻轻地用手指触弹了弹腰间,发出“咔咔”两声——那是指尖打在枪壳上发出的脆响。他沉静地说: “因为政治是建立在枪的基础上,官场上的那一套是有自己的逻辑和秩序的。” “而今天我已经展示给他看了——我比我爸更疯。惹急了我,他有命贪没命花,我是一定会想办法弄死他的。” 见阿年还是懵懵懂懂,阿昌恨铁不成钢,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 “你个笨蛋!你以为少爷今天只是为了要吓他吗?咱们又不图他的钱又不图他的权,少爷要的是收服他,让他为少爷所用!” 何思麟挑挑眉,看着阿昌的眼中多了一份欣赏。他想了想,又笑了笑摇头道: “阿昌还算聪明。阿年你还小了些再历练两年,有你哥这个水准就行了。” 阿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何思麟靠回车座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还在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 天近黄昏,暮色四合。车子又行驶了一段,眼看来到了一个熟悉的路段。阿年道: “这是不是上次那个电影院附近?” 何思麟听着,不由睁开了眼睛。突然,司机老周道:“少爷,您看前面!” 何思麟顺着路向前看去,只见路旁停着一辆车,正有两个身强力壮的黑衣男子架着一个身穿旗袍的年轻女子往车上拉。 那女子连踢带打,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放开我!我不去!” 她虽然看着身量纤纤,但力气却极大,两个壮汉都有些控制不住她。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有些狼狈地喊道: “别叫了梁小姐,你老实点儿配合我们……” 但他话音还未落,“啪”的一耳光就落在了他脸上! 黑衣男完全被打懵了,另一个男子也愣在原地,完全没明白刚才女子是怎么从自己的束缚中抽出了手、狠狠打向同伴的。 那女子趁二人发愣地当口,突然抬起高跟鞋,狠狠一脚踹向被打的黑衣人,在他惨叫时发足狂奔,直接冲到了正放慢速度接近的何思麟的车前,大叫道: “救命啊,先生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