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长》 第1章 穿越就被拐卖,偷跑夜晚地里觅食 公元910年, 梁国延州, 牢房, 一人跨坐在茅草堆上,男人身体枯瘦,怀中虚掩着一个胖胖的肉球,肉球迷茫着睁开眼然后又两眼一瞪晕了过去。 “这孩子从小没受过这么大的罪,到现在还接受不了这个现状。” 半月前,皇上洛阳庆生,一举关押了数十守寡官妇,其中就有江家的老太太。不出三日,老太太挂梁自尽。 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江家老少二十余人全部打入天牢,宣即刻斩杀。到现在只剩边疆的男人这一支残余。 男人上午还在边疆着急的等待催了半年的军草,下午就等来了皇上的诏书。 男人忿忿不平,每日梦魇都会想到姨母临死前收到多大的侮辱,其次就是梦到自己的孩子当着自己的面被绞杀。 “吾儿生来就是享福的,上京路上何等艰苦,他如何熬的下去。” 肉球夜晚便开始发烧,牢头偷偷为男人,他们这位边疆大将,找来了烈酒。 烈酒擦身, 孩子身体却越烧越热。 肉球慢慢说不出话,双眼发直。肉球被男人抱在怀里,却渐渐没有了温度。 “儿啊!儿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你怎么能走在爹前面啊!我的儿!” 第二天男人哭的肝肠寸断,将肉球搂在怀里嘶吼,仿佛他还活着没有离开这个世界。 京城来的太监强横的将肉球抢过来,让人差役恶狠狠地将肉球扔在了地上。肉球仿佛被炸开一般流出血来,吓得周围的小孩四散而逃。 男人下意识的冲上去,拼命去抓那个遗落的痕迹,身后有人拉住了他。他想挣脱,瞪着眼睛向后看去,却是自己那同样年幼的侄子。 “叔父!逝者已去,还望三思” 京城的太监来了,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他这事到了京城还能有变,先到了京城。 差役给他们戴上枷锁,两辆囚车慢慢的向着京城行驶。 男人心痛到麻木,可也只能寂寥的安慰自己说道“算了”,可随后他惊奇的看到那摊模糊的肉球好像立了起来,然后连滚带爬的进入旁边的草中。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男人带着疑问和震惊,迷茫的挥舞着枷锁,却只能随着囚车逐渐离开,越来越远。 江愈醒来满脸呆滞,不知怎的就是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轻飘飘的。 他被恶狠狠地丢出来,像一团圆滚滚的垃圾。垃圾自顾自的坐起来然后慵懒的躺下顺着坡势滚入旁边的草中。 江愈上一秒还在教室写物理卷子,刚眯上眼,突然想起来自己一道题写错了答案。惊醒过来,却不知道这是来到了哪里。 他听到周围的沙声,听到远处的人群说着偏远地方的方言。 眼一睁是刺眼的太阳,透过阳光的光后面是苍白宏伟的沙丘。 他迷茫中好似感受到一阵脚步声的震动,才发现是一堆小孩带着几个当兵的来山上了。 他们随意寻了一圈最后默默然的离开了,人群中还有呜咽的声音,模糊的让江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想要喊住他们,喉咙嘶哑好像刚刚大病初愈一般。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 江愈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绸缎的,他穿越了还是他疯了? “啊!大哥,这有东西!” 江愈半眯着眼睛,用尽全力发出一个声音,怀着期待等着来人拨开面前的杂草发现他。 牛车, 田间土路,路上风沙刮过的响声。经过的大多数是印象里汉人的形象,但穿着极薄,行色匆匆。 江愈的头晕乎乎的,好像是发烧了。这具身体胖乎乎的,非常胖,他甚至无法抬起胳膊摸到自己的头。但此时他无暇顾及太多 江愈不小心上了贼船,拉开杂草的是对亡命天涯的通缉犯。好像也挺庆幸的,他们有门路可以卖了他,他还有机会活着。不然就古代这么大滩肉… 夜里牛车行到一处客栈,两个人完全没有把肉球放在眼里,随意拿麻绳捆住就搭着肩进去喝酒了。 江愈感慨着他们对他的松懈,左右摆摆身子,手自然的向内一扣,绳子自然而然的解开。 他鼓着一口气,并没有把这绳子放在眼里。他高烧不退应该喝点水,但当务之急是他非常饿。 圆球的肉很多,很大程度缓冲了他下车滚落的冲击。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摸向客栈。用自己的鼻子感知食物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扶着墙根走路。一路摸到了客栈后厨的泔水桶。 他先是跳起来希望将头栽在木桶里。但那绝对的油腻飞速刺激了他的大脑,他连忙撤回来,扫视了一圈周围。 这个视角,这个身高,不对劲。一个桶,一个在厨房不显眼的小桶,他够不到。他一直看不到自己的脚,这时他往外走了一点,借着月光看到了自己遗留的浅显的小脚印,太违背常识了 江愈一直闷着头往前走,那脚印太小了,不像是属于一个如此的胖子的。他刻意忽视了。 上辈子身体不好,每天必须吃的很健康,常年保持偏瘦的状态,他不喜欢吃的很饱的感觉,胖成这个样子是从没有想过的可能。 江愈放下忐忑,他好饿,脚印一会再抹去。喏喏的推了推厨房的小门,锁着的。他只能将希望放在泔水桶里。可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想法。 闻着远处的不小的臭味,他靠着何等的毅力爬上旁边的土墙,越过枯树,爬过栅栏下面,像一个上跳下窜的野猪,进入田里疯狂的吃着。 这么一大片地,夜黑风高没有光,不时有叶子的沙沙声。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到胆颤的,可江愈一脚踩着挡他路的杂草,一手握着成团的水果就往肚子里塞。 他不觉得自己会有活路,一边吃一边右眼皮不停的跳。索性彻底放空了自己,一边吃一边跑,不知吃了多久,吃爽了才停下来。他心里有些愧疚,可一想,这三五岁的小孩能吃多少。 田间有一装水的沟渠,江愈发烫的额头寻着感觉坠入其中。 等感受到凉时,他赶快从水渠中出来。一把撕开衣服擦头上的水珠。看见远处有光,想也没想,把衣服系在头上,如同野兽出巢一般像那里奔去。 谁说他不害怕呢。只是他吃饱了才敢想自己的情绪。 “你是谁,在这干嘛的?”江愈押着着一个瘦小孩的肩膀,在他头顶冷声问道。 小乞丐正在别人的田里偷菜,这时被抓个正着,对方的力气极大,他被吓得不敢抬头,眼泪哗啦啦的掉下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小乞丐偷了好几次了,刚开始还有人巡逻,他安安静静待在一个地方等他们走,或者他跑得快,看见有人过来了,就一闪而过,继续到另一边安静待着,后来不知怎的就没有巡逻了。 他每次来都饿极了,只觉得幸运,没有去想为什么,偷吃一顿就跑。 这鬼鬼祟祟的影子蹲在那里,不时眼睛在周围绕一圈,月光下那眼睛的光曾在田里不经意把好几个成年人吓到,哪怕组队最后的结果也是纷纷捂着裤子跑到外面嚎啕大哭。 江愈不喜欢看人哭,一把抱住了小乞丐。轻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和我说,不要难过” 小乞丐不敢置信的回头,果然是个小孩子。准备好的词在这场景中好像用不上了,只是没有什么可以说了。他只能张口又闭口,最后呜呜咽咽的在小肉球的怀抱里崩溃大哭。 这幽怨的哭声不着痕迹的吓退了,今晚聚集在一起伐鬼的队伍。那不远处的光很快分散消退,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2章 江愈卡在周家厨房烟囱里,小乞丐命悬一线 小乞丐孤独惯了,突然认识了个可靠的小弟弟,突然有了很大的安全感和幸福。大晚上兴高采烈的给小弟弟介绍他知道的好吃易消化的果实和摘取的技巧。 还把自己捡的袍子扯了一半,挂在江愈身上遮住些露骨的地方。 江愈不觉得在这个地方的能持续吃上饭,让小乞丐带路,两个人散步的姿态找到了客栈,江愈找了一下自己的脚印发现这里的风沙已经盖住了,放下心来。 江愈请求小乞丐借他点力,三两下的用奇怪的姿态踩着轮子爬上牛车。 他想了想让小乞丐也上来,事先告诉他第二天要怎么做。两个人躺在茅草上舒服的睡到了白天。 等第二天天亮,江愈没有睡熟,听到客栈门口有靠近的脚步声,就踢了一脚小乞丐。小乞丐也没有睡熟,他心里很兴奋,抱着的肉球软乎乎的,有种妈妈活着时候的感觉。 感受到江愈的提醒,一跃而起,抱着小肉球就往车下扔。远处的人看到这个场景,一溜小跑,冲到车前,抢过小肉球。 “这小子疯了?你要干什么” 小乞丐泄愤似的捶了对方的胸口,然后恶狠狠的下车就准备逃跑,被男人同样提溜起来。两个人背靠背被一条麻绳捆住埋到了茅草里,随着牛车离开了客栈。 接下来几天,凶巴巴的男人每天中午给他们一个粗粮饼,一罐水,然后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了。一连几天都在外面风餐露宿,男人看的也紧,出也出不来。 值得庆幸的是,牛车开始进入了比较繁华有人气的地方,明显路上的汉人变多,交流的日常气也多了起来 江愈的身体受不了了,每天饿的肚子火辣辣的像是消化自己的脂肪,等到第五天晚上,两个男人找了个小客栈喝酒。 江愈身体虚弱无力,把茅草全部踢下去,收了下肚子,从绳子里出来。和小乞丐互相抱住头滚到了外面。 江愈感知力很好,很远很远就能看到细微的光,他一刻不停地连滚带爬同时催着小乞丐一起往那个方向跑去。 小乞丐被他昂扬可怕的生命力吓得目瞪口呆,他很小的时候见过笼子里刚生完孩子的野猪,那种向死而生的对人产生的压力如出一辙。 赶了几天路,江愈第一次下了地,他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空气要温润许多,有了可以触及的寒意,目之所及是深色的山和土,不是干枯的沙。这里开始适合人生活了,但还是很劣质的环境。 这里是凉城下面的一个偏远的县,虽然在一个山窝窝里,但有两三条主道,是唐朝时好几个家族的本家,所以人不少,房屋有些精致。 江愈到了有光的地方,眯着眼睛走向一户人家,满意的对小乞丐点了点头。 在牛车上,江愈和小乞丐一面看着外面的风景解闷,一面幻想未来共谋大业。两个人合计一番,有能力去哪里都不会饿死的。 一个可以爬高爬低,柔韧性好,一个跑得快,一般人抓不住。 江愈卯足了力,一口气踩着笔直光滑的土墙以一个刁钻的姿势爬了上去。 这里是山上,虽然不靠近林子,但这一片的习俗,每晚都会把厨房的门锁着。 他们计划门进不去,就从烟囱进去。江愈蹑手蹑脚的踩着屋顶的瓦片摸到了烟囱,比划了一下,脚先进去,然后是腿,然后是身子… 在肚子勉强能进去的时候,江愈就该想到的,他的肩膀的肉死死的将他卡在了烟囱上。 厨房的动静早就被小屋的人注意到了,他本打算瓮中捉鳖,却没想这东西就那样卡住了。 此人是周家小少爷叫周山行,一双凤眼黑白分明,年龄不大,乍一看谦和的很,可眼神锐利,笑意不达眼底。一身贵气,站在那里就给人极大的压力。 周家来垂狮县几年了,传言他们是坐着囚车来的军户,可又有传言县太爷见了他们家仆人都得磕头,传言真真假假,周家身份究竟怎样,至今无人知晓。 周山行听着上面的挣扎,他估计着是一只罕见的大猫,想着哪天找人把烟囱修大一点。他不喜欢任何东西闯入他的领域,但他更不喜欢听到任何东西被束缚住痛苦的挣扎。 这光溜溜的墙面,人上去都费劲,这东西怎么上去的。周山行搬来两大块草垛,**岁的少年身体矫健,三两下勾住了屋顶,爬了上去。 等到看到卡住的是什么时,向来礼仪周全如他,这时也有点被冷风吹的木在了原地。欣赏了几秒人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景。 周山行无奈的朝小肉球笑了笑,一只手挂住他的下巴,一只手托着肉球的脖子,一点一点拔出肉球的一侧肩膀。用力抱住肉球向后拽了出来。 肉球黯淡的眼神撇了周山行一眼,然后站起来说了声谢谢,仿佛只是很平常的样子,从屋顶向下飞跃。 小乞丐在墙角等了好半天,终于等到肉球滚落下来。肉球一如往常的拉着向其他方向走去,那正经的模样仿佛是去亲戚家打了声招呼。 “记下这一家的位置,我欠个人情,不能偷他们家了。” 小乞丐郑重的点了点头。把刚才钻狗洞去前门偷的点心分了肉球一大半,东西还是用他的绸缎衣服包的 “下次记住了。” 肉球摸摸自己的肚子,接过了食物。他的鼻子好用的很,尤其是晚上什么味道也没有的时候,一点点的香味就能感受出来。 小乞丐异常的聪明,听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和距离,就能猜出食物的位置,主动去寻找。这个狗洞是意外之喜,若是没有狗洞他得废好大功夫爬墙。 “今天的够了,明天再偷。我有点害怕。”小肉球有些萎靡不振,出师不利,他为自己失望,什么也不吃。 两人在城隍庙的供桌下面睡了一晚。半夜小乞丐浑身发冷,迷迷糊糊推醒了江愈。周围一片死寂,那是种死人般的冰感。 江愈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妈妈就是半夜喝了药在他枕头边死的。他清醒过来,穿越了这么久,头脑第一次有了发懵的感觉,他有种直觉,掰开点心使劲闻了闻。 心下茫然,这个小馒头有种苦味,不应该的,对吗? 江愈用所有的布裹紧小乞丐,一个人马不停蹄的回到周家府邸。他不断的加快速度,脚跟不上腿的步伐,不时的有跌倒的状态,硬生生变化身体的姿态稳住了。 他驾轻就熟的爬上墙,越过屋顶,头脑风暴想着刚才那个人是从什么位置过来的。他知道一个人只要会帮忙,就有可能帮第二次。 江愈从厨房上面下来,旁边的小屋亮着小小的光,他按住心里的感受,敲响了房门。 周山行正在背书,他第二天要去找哥哥的夫子露一手,他对如何得到好的东西,在父亲面前得到表扬很有经验。 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了,他心下迷茫,拿着自己的剑走了出去。顺着开门的方向将剑锋停留在了江愈的左眼。 眉头露出疑惑。 江愈面不改色,跪在地上给周山行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发现周山行也给他磕了一个。浓浓的夜色遮盖着,不影响他对这个小胖球硬生生扯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谁大半夜跑别人房间门口磕头啊? “我的朋友快死了,救救他吧,救救他吧” 江愈一边哭一边磕头。 周山行下意识的用手接住小胖球的额头,用心的寻问原因,有什么可以帮助他的。 江愈的阴影像潮水一样一遍遍的冲击他的大脑,说出的话不自觉的断断续续。 周山行认真的听,梳理了他的话。抱着肉球铿锵有力的向寺庙跑去。 周山行一只手提着药箱,一只手抱着江愈背上背着剑,今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他竟披着夜色去救人。“怪异之事不常有,今夜却有二。” 第3章 少年医师好学又不能学 少年乘月色而出,身影朦胧,任道旁枝叶露珠沾湿衣襟,直向远方。 周山行脱下身上的干净衣服给小乞丐垫在身下,从箱子里掏出几块药草的东西,拿手帕包住,让江愈用石头捶碎。 他握紧小乞丐的手腕,细心望诊听脉。果断的又拿出一块干药材,嚼碎,用手帕拧出一些水,挤进小乞丐的嘴里。 江愈反复的捶着药,眼神呆滞的直视已经稀碎的药渣。 “没什么事了,但还是……”周山行抱起瘦弱的小乞丐,一只手伸向小胖球,显然想直接带可怜的他们俩回家。 江愈满眼泪光,他沉醉在捶药的反复中,尽量的不去想思考小乞丐的未来。听到没事的时候他眼里亮晶晶的,彻彻底底的睁大好像包裹住了整个周山行。 江愈殷勤的抱住了药箱,紧紧站在了周山行的旁边,好似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手,又好像完全接受了那只手。 周山行恰好有着三床被子放在床尾,三条被子大小不一样,他随手拿过两条铺好,安顿两个人睡觉。 周山行给他们煮了热水擦拭身子,又去厨房熬了两大碗米粥,将明天给小乞丐清毒素补身体的药泡好。 周山行坐在烛火旁边看书有点看不下去,百无聊赖,去给两个小孩子盖紧被子。 微弱的烛火照在两个人脸上,一个胖的非凡,一个瘦的难见。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夜里小胖球热的把被子一脚踢开,迈过周山行,滚到了地上。 周山行第二天早早的起来,先把小胖球抬到了床上,然后穿着素衣去外面武剑,等到外面天渐亮,去厨房开始熬药。 早上他煮了白菜萝卜,热了六个饼子。分在三个碗里,把熬好的药用小点的碗盖住。提溜起来两个迷迷糊糊的小人,带着他们洗漱好,安顿好他们。 周山行利索的收拾好出门了,他这一年的所有布局都是为了取代哥哥获得进仕的名额。 周家过去百年人才辈出,官场之上互为妯娌互相掩护,官场之下盘根错节,无法无天。尤其是周潜风横空出世,一己之力将周家送上了皇家的视线里。 三年前,当今梁王朱温篡唐登基,自立为王。周潜风被人发现自缢于家中。公然挑衅皇威,梁王大怒。 周山行的父亲叫周烟台,是周潜风的表弟。 他早年间和妻子回了延州老家,借着哥哥的势,妻子家族的遗产做着好大的生意。妻子难产走后,娶了吐蕃一美艳女子做妾,顺便给遗失在外的儿子上了户。 从此周山行多了个哥哥,多了个母亲。日子过得潇洒自在。只是三四年前突然带着妻儿回了垂狮县,不知怎的销声匿迹了起来。 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朝廷变天了,朱温称帝了。 不过也是偏巧,这延州恰好是在当时的梁国边上,由岐王李茂贞管辖,李茂贞不服朱温,自然也不会管周家这小商贩的事。周家的一路血脉得以存活。 不过也只安稳了两年。 去年, 梁朝大将江彦章一举揣走李茂贞四州,延州也在其内。周家早早的就被延州刺史报了上去。 可不知怎的,是皇上是心软了还是有意玩弄。 帝传奇诏,周家贬为军籍,单赐一机遇,周家后代之一人可如常读书。倘若有才之子一日鲤鱼跃龙门,即赐满门新籍。 周烟台只允许大儿子跟随夫子学习,甚至专门将小儿子放到一个破院子,与大儿子一个东一个西。不允许他听到任何与学问有关的东西,完全遵从了皇帝的懿旨,避免了一个不够的可能。 周山行不理解父亲如此的区别对待,但他对读书的机会势在必得。 每天早早的就站在哥哥的院子门口的小树下等着,哪怕有时父亲在夫子旁边,他也假装看不到,殷勤的抱着夫子的胳膊扯东扯西的进去哥哥的院子。 夫子看到父亲的脸阴的可怕往往也会替他说两句好话。往往这时周山行就会看到父亲阴沉发黑的脸刹那间变得红辣辣的,有种遮挡不住的喜色,紧接着就仿佛掩盖什么似的逃离这里。 这边,江愈看着小乞丐喝了药,拿过小乞丐的碗洗好,想着帮着打扫一下卫生。可进了房间,床铺已经整理好了,出来随手摸了一下石台,一尘不染。 江愈无事可干,带着小乞丐顺着厨房的墙爬了出去。一边是热闹的街市,一边是安静神秘的周家。稍作犹豫,和小乞丐商量一番,两个人谨慎的顺着屋檐的方向,爬上爬下,偷偷摸摸的寻找昨天晚上的狗洞。 周府也是个奇怪的地方,不少的仆人却不对房屋加以修缮,光一上午他们找到的小狗洞就有四个,基本只能小乞丐一个人缩着身子爬过去。江愈的头都不见得能伸出狗洞。 “哥!哥哥!你试试这个!这个”小乞丐兴奋的指着新发现的狗洞和江愈炫耀。 江愈体力不支哼哧哼哧的走过去,大概比划了一下,闷着头就钻了过去。 大概世界变成了小孩视角,思想也会随之发生转变。他们原本是寻找昨晚去拿毒点心的狗洞,但当找了两个都不是,并且江愈一个都钻不进来的时候。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变化。 江愈穿过的狗洞连接的是周府的后门。时间是午后休息的时候了。周夫子满脸笑意的讲完课出来,就突然被路口张牙舞爪的大头吓了一大跳。 周家表面损失惨重,实际上根还在,这个垂狮县就是他们的一个支点。这里不仅有老宅,还有很多退隐的老人。 周夫子的祖父曾是唐朝时的太原府尹,父亲是周潜风的老师,一家人在整个武清山地区都名声赫赫。 周夫子七八十岁了,小老头拱着背整天笑嘻嘻的模样,这时虽被吓了一跳也不妨他回过神来抚着自己的胡子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江愈羞的把脸贴到了地上,一只小肉手背在身后抓巴抓巴等着小乞丐加把劲继续拉他。一只大而有力的手带着无奈握住了他。 周山行一只手抱住书,一只手拿着剑,听到夫子说今天到此为止,本想跟上去询问不理解的古文 倒是今天哥哥拉住了他,邀请他一块和父亲母亲用膳。抓着周山行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周山行拒绝的不耐烦了,脸色有些难看。 “看样子,哥哥学的不错。但我多的得要请教夫子。哥哥的行为影响我了。”周山行恭恭敬敬的给哥哥作了一揖,礼仪周全,态度冷漠,不等回复就带着自己的东西跑了。 周隐山看着周山行远去的方向,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低着头,更多像是对自己的嘲讽。 周山行抄近路,从小花园的斜径穿过去,可以堵到夫子,屡试不爽。不过这次还有意外收获,他墙角帮助了一只胖球。 小乞丐还有小胖球的二分之一重,力气更是不能与之相比。急得上蹿下跳也帮不了小胖球脱难几分。 周山行来了一边拽一边顺势将他揽入怀里。正正当当的从不远处的小路走回去。 “周家,何时有了这样一个小娃娃?” 周山行放下胖球对夫子作揖,“是我母家的小孩子。” 周夫子走过去细细看了看小胖球的脸,饶有兴趣。“小娃娃,跟我回家吧。” 江愈紧紧拉着小乞丐的手,一阵无语。“不要” 周夫子假装疑惑不解“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要读书还要挣大钱!”小乞丐童声雀跃表情带着一点小骄傲。江愈和他在牛车上叽里咕噜的每天讲很多话,他们从天南聊到天北,江愈想了解这个世界,小乞丐顺着江愈的盲目乐观创造这个世界。 他们不约而同的达成一个共识,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约束。一切的一切促使小乞丐今日说出这惊世骇俗,异想天开的笑话。 周夫子没有视这句话无足轻重。秋风吹过地面掀起了一层土雾,在场鸦雀无声。他儒雅谈笑,仿佛只是随口一句:“既如此,明日也便来吧” 说罢,转身就走。周山行并没有追上去,他注意到夫子的神情不太对劲,这种时候怎么会给自己一个完整,可靠的答案呢。 周山行走在前面,嘴里念念有词,是今天学的文章。 小乞丐手里拿一根树枝,并不懂夫子其中的缘由,只是觉得莫名高兴。他说是说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读书。 傍晚,周山行的父亲周烟台来到了小院,两个小孩站在一边偷偷观望他。 “我不管你从哪里找来了两个野小孩,也不管夫子和你说了什么,你和他们两个都在那里旁听两日便回府来。不许再提束脩的事” 周山行面容呆滞,他从那天听到夫子随口的期许开始,连续几个夜里不眠不休,流畅的背下了那本晦涩的古文兵书。 这份惊喜让夫子赞不绝口,甚至许诺让周烟台改变主意。可最终还是这个结果。 他坚定的抬起头来问道父亲:“若是不回府呢?父亲难道还能把我绑回来吗” 周夫子没有忘记与周山行的约定,离开后去了周家的门市。周烟台嘴上与他答应的好,回了家又变了卦。思来想去,觉得光是不允许还不行决定来敲打他的小儿子一番。 周烟台冷笑道“不然呢,你自认为配的起与武清学院的学子共处一室吗?” 周山行眼睛带着不甘和迷惑,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的父亲:“为何不配?” 第4章 三人落魄的蹲外面偷听讲课 周山行的哥哥周隐山,十四岁有余。面对他讲课时,周夫子总觉得自己水平有限。始终给他讲不明白,让周夫子郁闷不已。 这也是周山行感到疑惑的关键。 周烟台还不知怎么回应,就见得周山行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对他作揖:“悉听父亲教诲” 夜里,江愈热的睡不着,本想像昨天一样装作不经意的掉到地上睡,却碰到了一片湿漉漉的区域。 少年不知哭了多久才陷入了沉睡,嘴里小声喃喃着梦话,难过溢于言表。江愈一点一点摸到了他的脸,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掉了睫毛上挂着的泪。 江愈模仿他印象里妈妈的样子,坐在枕头的位置,温柔的抱住周山行的头轻轻的哄着他睡觉。 次日一早,周山行一手提着一个,背着包裹和剑登上了马车。华丽的马车在街上飞驰而过,偶尔遇到同样的马车,对方也会驾绳退之,不敢并驾同行。 今日是武清学院的开学典礼,门口挤满了县里的富裕人家。马车的到来一时引起了人们的热议,神秘的周家本身就是县里聚众的谈资。 果然,周隐山一下车,一个矫健的老人就急急忙忙的拨开人群迎了上去。 “汝父已上下打点妥当”老人笑意盈盈,左拐右拐的将他们带进去,直达拥挤的大厅。 大厅里面坐了四位老儒,时不时交谈几句,面前是等待分配班级的学生。 老人一进大厅就先与其中一个碰了,然后走过去和中间最权威的老先生耳语。 老先生放下手里的名册,细心打量门口的几人,门口扫视了一眼,在周隐山的脸上,明显眼神睁大了一下。随后和老人点点头 老人走回来带着周隐山过去,周山行不着痕迹的跟过去。 老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连忙去后面把盒子拿出来,满满的银子。这些和周隐山旁边的小仆背着的上好布匹放在一块。 老先生有些意外,眉头一抬,将周隐山的名字划到了鼎字班。 老先生将视线挪到了周山行的身上,一旁的老人看到局促不安,脸上有些尴尬,接下来的话不知如何说出。 “我是他的伴读”少年坦坦荡荡,带着得体的笑容。 “伴读二号”脚边的小胖球脱口而出,眼睛也直愣愣的盯着老先生,仿佛单单是来增添士气的。 “伴读三号”小乞丐凑热闹。 老先生开玩笑道:“何等家庭,需要三个伴读陪侧?” 此话一出惹人侧目,在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他们当中有家世好的,也不过是带了两个侍童,带三个伴读上学闻所未闻。 周隐山站了出来,对老先生作揖:“胞弟胡闹了,夫子见谅” 老先生杨夫子阅人无数。这时,站起身来,走过去拍了拍周隐山的肩膀。越过他,笑着和旁边的老人说话:“李涛,这周家看样子这一代还是只出了这一个人呐” 李涛唯唯诺诺的回复道:“是,杨夫子”声音恰好能被近处的杨夫子听见,却轻易的被其他声音遮住。 周山行听到杨夫子的话先是面不改色,随后眼神上挑,带着挑衅和骄傲,“的确,周家只能出我这一个了”他不认为那是杨夫子的玩笑话,他也不认为杨夫子身边的周隐山以后会是像周潜风一样的周家的第一人。 杨夫子带着探究的笑容看向周山行:“哦,此言?哈哈,是个胆大的小伙子”说罢,向李涛招招手,摇了摇头,示意周山行不能留在这里。没有束脩就算了,人还有个性,不知道会惹些这么麻烦,趁早让他回家。 李涛点头,撇下周山行和江愈小乞丐。走到周隐山的身旁,与杨夫子一同围成了一个圈,旁若无人的沟通。人群拥挤过来听杨夫子讲话,将杨夫子围在中间,霎时将周山行他们淹没。 周山行闷闷不乐,他们不在乎他,江愈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拉着呆在原地的周山行和小乞丐从拥挤沉闷的大厅走出去。 江愈无比清楚发生了什么,周山行的父亲没有准备周山行的束脩,那个李涛估计也得了周夫子的信儿,但过于渺小的他们,并不需要被放在眼里。 江愈最生气的是周山行不过**岁的孩子,长得乖巧可爱,心地善良,所有的一切都在小孩子的行动范围中。但他们不在乎他,所以用无视不尊重他,用冷漠苛责他。丝毫不在乎这一切对他心理产生的影响。 江愈拉着周山行到安静的地方,三个人站在奚落的枯叶旁。周山行赫然低下了头,然后背过身去,蹲在地上好像只是玩弄叶子。 江愈上辈子一个人被欺负了也是这样子,他就站在周山行的旁边,轻轻的拍拍他的后背。 午后,学生和侍童们收拾好住所,就准备开始上课了。整理好心情的陪读三人找到了讲堂,猫着身子蹲在窗户边上。互相倚靠着准备偷听讲堂的声音。 周山行的乳母特意做了一个很大的饼子给他带着。三个人分着吃,吃着吃着发现里面还有咸菜。齁的江愈小小的个头猛的跳起来砸中了周山行的鼻子。 周山行眼睛红肿,放下饼子。先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壶给了小胖球,然后又轻声询问小乞丐怎么样。 小乞丐吃的欢,他流浪的久对咸淡无所谓。这会就是有点想喝水。 小胖球喝了一口就赶忙把水递给小乞丐,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周山行问:“那你咸不咸呢?” 周山行不好意思的回道:“我也有点”他的心情也因为这平常的小插曲好了不少,轻松的笑容和平时都不一样。 鸣钟响起,江愈在讲堂外面听的认真,他不喜欢古文,只是想了解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现在意味着什么。 小乞丐什么也听不懂,不妨碍他听的热闹,听到文章稀奇古怪的音调,时文那各种各样的格局他就莫名的开心。 周山行不同,他听一句写一句。他不打算听懂,只是打算一会多抄几遍,卖出去,这样也有回家的路费了。周家的马车没有考虑周山行,也从来不需要考虑。 傍晚,周山行换来了路费,他还留了一份给自己看,面带无奈的有些泄气:“万代之目夺,牧舵?不知何物,不知其意” 江愈抬起头,眼神锋利“木铎,木舌的铜铃,天子摇他召集听众,时文中表达自己可以一马当先为皇帝所用的态度” 周山行的疑问得到解决,只觉得一阵畅快,惊喜的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的感谢。 倒是路过的旁人以一种惊讶,恐慌的表情走了过去。被注视的三人无一察觉此事不合常理。 周山行摸了摸自己挣到的路费,又看看一边的小胖球和小乞丐。对于晚上的生存问题陷入了沉思 第5章 小乞丐赌气自名周三 “这附近没有人”小乞丐和小胖球左翻翻右看看,探窗爬墙如履平地。周山行手执长剑,走在前面劈开眼前肆意生长的野草。 他们合力抬起一块石头对着一个腐朽带锁的门砸了下去,木门缺了一块带着锁掉到了地上。屋子里面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床下面放着潮湿发霉的木盆和半个破烂的笤帚。 他们随便打扫了一下。三个人躺在嘎吱嘎吱响的木床上,屋子里没有一点光,森冷的黑夜就那样稀里糊涂的度过,他们互相说着没头没脑的话炒热气氛。少年们的害怕从来不在伙伴面前表现出来。 “我也想姓周,以后叫周三吧”小乞丐一本正经的分享自己的想法。 江愈笑的停不下来,周山行也挽额,很久没听过这么简单的名了。 “不如叫周愈好了”江愈话说出口,恍然想起,自己已然是个五岁的小孩子了。以父之名显然是错误的做法。 江愈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个多月了。他还没有用过自己的名字,现在脱口而出,就用一个理由悄然遮掩过去“和三国的周瑜同音!他可聪明了” 小乞丐听到聪明笑的合不拢嘴:“那是那是!我可是聪明啦!” 一旁的周山行觉得哪里不对,但他不在乎。在一边听的起劲。 江愈感觉自己圆了回去,一时洋洋得意,圆圆的小胖球坐了起来指点江山:“我最聪明,因为我是诸葛孔明!” 小乞丐想了想,补充道:“不行,不行,我叫周三,你就叫周二。” 江愈很淡定,对安抚小孩子的情绪很有一套,“不!我就不叫周二” 小乞丐气的一把咕涌进周山行的怀里,委委屈屈的哭出声,实际上没有一点眼泪下来。但是真进了周山行的怀里,周山行用手小心的拍打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时,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他抽泣抽泣着着实大哭起来。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江愈活到十五岁,一辈子生活在卷纸和成绩中,他很少与人交往。但不能说他情感冷漠。他很喜欢小乞丐这个朋友,只是这时真的有点呆住了。 周山行拍着小乞丐给他顺气,江愈暗自也躺在了周山行的怀里。他以为这样小乞丐会再理理他,他可以逗乐小乞丐,然后就无事发生了。 结果只是弄巧成拙,小乞丐又掐又扣的让他走开,自己稳稳当当的躺在周山行的怀里,理都不理他。 江愈没了办法,坐在床的另一端,有些孤独,有点委屈。他也不会生气,对方是个真真实实的三四岁儿童,情绪失控是很正常的事,并不是故意的。他更多的是担心小乞丐一直哭,明天眼睛疼,他是真把小乞丐当自己孩子对待了。尽管他穿越前也只是个刚刚十五岁的小孩。 “那我就周二,我以后就叫周二了,好不好。不要难过啦,不要难过啦。”江愈握着小乞丐的手真诚的对他说,摇着他的胳膊撒娇。 小乞丐一怔然后更委屈了,他堂堂男子汉,从小一个人在街头流浪,没有人喜欢他也没有人会在乎他是否难过,也没有人保护他。 “我才没难过,我才没有”越说越委屈,最后呜咽着嗓子,装模作样的维护自己的自尊。“你不叫周二,不要叫周二!”小乞丐不喜欢别人因为他的委屈做无意义的妥协,尤其是对爱他的人。 他第一次面对这么多,这么包容的爱,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小孩子的天性和过多的委屈压制不住,但对爱的意识可以让他做出正确的反应。 江愈不要脸的贴了上去,不管不顾的挤在了周山行的臂膀里,翘着二郎腿,悠闲的说道:“那我就叫江二了,以后别人会叫我江二爷,最差最差也要让某个周三的叫我江二哥。” 不得不说,江愈惹小乞丐生气是专业的,小乞丐推开张扬的小胖球,“我才不叫你江二哥,我不叫” 江愈补刀“我也没说让你叫啊,我让某个周三的人叫” 江愈自认为儿童的智商是完全无法与他匹敌的,在欺负小乞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自从小胖球进入周山行的怀抱中后,周山行就无力发出任何声音了,这矮矮的小家伙满满的肉都是实心的啊。 他憋红了脸,忍着剧痛把麻的没有多少知觉的胳膊一点一点抽出来,什么也不说,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江愈躺在周山行的环抱里隐隐有下降的风险。默默离开了周山行的怀抱,还在假装只是睡着了翻个身。瞪着黑碌碌的眼睛,凝视黑暗。他睡不着,他有压力,他认为他有责任保护好这群孩子,他不是五岁,他已经十五了。 第二天,周山行找侍童用钱换来了食物,他们饱餐了一顿。江愈带着听不懂课闹脾气的小乞丐出去打野食,周山行跪在墙角窗户边偷听,快速的写课堂笔记。 江愈的这副身体素质很好,爬上爬下好不快活,他大摇大摆的钻进别人的屋子里偷东西。小乞丐在街上毛手毛脚的偷,被发现了就跑的飞快,三下五下爬到别人家屋顶。 一上午锅碗瓢盆连同午饭全被偷了回来。江愈意外之喜是拿到了一个火折子,他亲手碰到这只属于古代的玩意,看到它缓缓冒出黑烟生出刺眼的火苗,江愈第一次有了穿越的实体感,他不自觉的触碰崩裂的火星,被烫的直咂舌。面容依旧平淡,只是眼神说不出的寂寥。 江愈拿了把镰刀,将外面遮天蔽日的杂草砍断,一把一把抬出去堆在外面。小乞丐则拿着江愈偷来的拨浪鼓坐在火堆旁玩,摇头晃脑的,还不忘江愈吩咐给他的任务,玩一会就打开锅盖看看里面的米会不会爆沸。 周山行今天抄完笔记,没有着急去卖,而是绕了一圈,整理好衣服跟在老师身后走了一会儿。然后跑过去找老师解惑。 李夫子年纪大了,家里还有一堆事。每天忙的晕头转向,不是很清楚记得自己的学生。李夫子解释完毕,问他的名字。周山行眉头一抬,丝滑的告知夫子他叫江一。没有一丝犹豫,他说谎办事从不需要准备。 李夫子笑眯眯的拍拍周山行的背走了。周山行低头作揖,直至余光看着夫子离开一段距离才将头抬起。 破旧的小院今天焕然一新,干干净净的院子弥漫着米饭的香味。周山行将自己挣到的钱交给江愈。 “除了偷我们可以有其他选择,我不觉得你们做的是错的,但是买东西是更轻松开心的方式,要不要尝试一下呢。”他眼里满满的开心,他周岁八岁,学院中年龄最小,但在这个小院中,他是最大的。 他捡到了两个奇奇怪怪只会钻烟囱偷东西的小孩,他一方面很喜欢他们的陪伴,一方面想起自己的幼年和多年的夹缝求生,也有不想让他们重蹈覆辙的保护欲。 江愈收下了钱,低头感受手里的铜子儿沉甸甸的,他又陷入了空无痛苦的迷茫之中,他的意识被强硬的拉了回来被告知自己的的确确真实的存在于古代,这里并不是游戏或是想象那样缥缈远离的地方,是真实靠近包围他的古代。 江愈抬头露出儿童般惊喜的笑,重重的向周山行点了一下头,活脱脱像一个第一次接受陌生好人关怀的善良小孩。但江愈真的是那样吗? 第6章 江愈第一次买纸 下午,江愈带着小乞丐坐在地上拔野草的草根,目送周山行拿着稀薄的纸出门。 “带你出去吃糖葫芦”小胖球对着小乞丐咧嘴一笑,小手在钱袋里哗啦一圈。 周山行的毛笔被他用一个有力量的草叶绑起来挂在半空中,墨条和墨蝶藏在他搬过来的大石头后面的阴凉处。他聚精会神的听,偶尔穿过窗户的缝瞥一眼老师的位置。 “何人在此?”华服少年一脸严肃的站在周山行的身后,手里拿着满满的画本。 周山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略带青涩的声音,下意识的从石头后面拿出包袱皮,唰唰两下收拾好,没有给任何回应转身就走。 倒是男子贴了上来,将周山行推到了墙角上,脸色阴沉“你不是修义班的,敢偷听李夫子的课!” 周山行的身高只有男子的三分之二,此刻被他抵在墙上没有多少反抗之力,不舒服的束缚已然激起了周山行的怒气,他的手插进包袱里,抓到毛笔的笔杆。 周山行一瞬间想到了无数种的可能,手卸了力悄然将包袱松开。他只要从那个小小的空隙逃走就可以了,他没有反抗的资本,一旦在这里惹了事,会对他的未来造成影响,惹来很多的麻烦。 周山行始终低着头,让少年放松了警惕。男子名叫李势盟,是管事李涛的大孙子,年纪轻轻却学识广大,在武清学院名头响亮。前些日子,发现了这里有块奇特的石头,这石头下面铺有厚厚的野草,形成完美的错误视角,隐藏起后面一大块的秘密空间。 李势盟空了早课晚课,都没抓住这人,心想这地方应该被遗弃了。没料到有人是会在正课时偷溜出来的。 街上,江愈带着小乞丐转悠了好几圈也没找到糖葫芦,这里物质不是很丰富,倒是有甜甜的饼,江愈大手一挥买了十张,还买了些葵菜。两人抱着葵菜,抱着面饼,四处转悠。 江愈一路走一路问,他没忘记出来的首要任务是买纸,等到了书斋,江愈进门就要纸。 伙计看着他们穿的合身的绸缎衣服,再看看小胖球的体重一眼判定是富家少爷,哪管是几岁的小孩,就开始卖力的推荐。稍微差一点的纸都没有拿出来。 江愈听着那动辄四五百文的宣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小乞丐抬起头奶声奶气的说道“我们要便宜的纸有吗” 伙计有些诧异,笑容有些褪去,随手将平常卖的最好的一般纸拿了出来,一打也要三百文。小乞丐流露出无奈又胆怯的表情。 “怎么这么贵” 江愈手摸了上去,手感比周山行平常用的好。对着伙计摆摆手,声音冷漠疏离,眼中好像带着不屑。 伙计摇摇头说“小少爷,这是我们这里最便宜的纸了,而且,我们价格已经很实惠了” “太贵了,便宜点!”话音短促,没有感情。好像很理所应当的样子。却着实吓了伙计一跳。 江愈抬着头,空洞的看着低着身子和他说话的伙计。江愈想着,真的觉得这些纸不应该这么贵!却不小心说出来了,没控制住自己。此刻他也对这句话有点懵。 伙计下意识的回应“那250文”,仿佛这些纸本身就是这个价。 江愈不理解的看向店员,一句话就五十文? 伙计又说“给200文吧”这次的末尾声音有点颤抖,暴露他的不安。 江愈将钱袋里的钱倒了出来,又拿进去了30文。 江愈和小乞丐默默拿上纸走了,留下胆战心惊的伙计。不怪他害怕,这里买纸的大多都是富人,有权有势真惹不起。 这会儿夕阳西下,学院也快放学了。江愈抱着纸背着白菜不好爬墙,干脆让小乞丐去里面找周山行接应他。 周山行偷偷溜走了,只拿上了自己的毛笔,他逃回小院,这时生着火独自一人发着呆。他想他如今呆在这里如果被发现了,会迎来什么样的后果。 回家?他回家可不会再看到周夫子了,如果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他也不会像个虫子一般偷偷潜藏在学院里。等待着不知是什么后果的降临。 小小的少年将自己炸毛的毛笔摆在撅着的嘴巴上,沉浸在肆意的黑暗和孤独的摇晃中。 “苍天啊,终于找到你了” 小乞丐呆头呆脑的闯了进来,一仰头就将背着的巨大包袱放到了地上,拉着周山行去接小胖球。包袱里是周山行遗落的墨纸砚,留在地上被后来的小乞丐捡到了。除此之外还有小乞丐眼尖找到的画本。 圆滚滚的江愈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打纸,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等到周山行过来才神圣的把宝贵的一沓纸递了过去。三个少年就那样乘着月色,穿梭在学院的墙上。 “这一打纸二百文”江愈严肃的问周山行这里的物价。 周山行很吃惊:“这纸300文左右的质量,怎么买得?” 江愈想到了他在书斋中的强硬话语,一时语噎。 下一秒,周山行紧紧抱住了小胖球,他一直在发愁的纸突然有了,这种感觉别提多安心了。周山行原本已经准备明天中午去讲堂偷纸了。 小乞丐也凑过来抱住周山行和小胖球,他喜欢抱抱。 江愈煮了葵菜,厚厚的叶子上比水高很多,上面压着饼。这样确保饼不会被淹到。 菜煮的软软的,没有盐。江愈有点想念咸菜的味道了。小乞丐吃的依然很欢,他有的吃就开心。周山行沉醉被人看到需求的开心之中,食不知味。 次日天亮,周山行听到远处的鸡鸣第一个起床,煮了菜糊糊,热了饼。提溜起睡的正熟的两人。 江愈拿着水漱口,感叹着生活的朴实。他安慰自己,好歹进化了,从咸菜到现在有汤有菜了,营养变多了不少。 心里惦记着去哪里偷点盐,作为一个爱干净的初三学生,他接受不了自己每天用水漱口的事实。偷偷羡慕着周山行还有把不错的“牙刷” 小乞丐吃了早饭躲在一边看画本,周山行大汗淋漓的舞剑。江愈很自然的蹲在地上拔草根。一家人其乐融融,各司其职。 小乞丐看不懂画本不影响他哈哈大笑,还走过来给他的挚友小胖球分享。江愈疑惑他在笑什么,但不想影响小乞丐的情绪,也跟着笑。但随便看了些剧情,江愈察觉出不对劲了。 “给我看看” 两个小孩身高相似,小胖球力气大,一点不客气拿过来,细细品味起来。小乞丐倒是蛮不在乎,本身就是想引起小胖球的在乎,蹲在他的身后,随着江愈的视角一起观看这个画本里的故事。 故事是讲一个大官贪污受贿被套了连环套抓进去的。江愈认识些字,越看越忐忑。这有名有姓,最重要的是大官被贬的地方武清山。这哪是画本,简直是社会新闻呐! “李之涯,垂狮县新调来的县令也是这名”周山行练完剑也凑了过来。 江愈若有所思,目光锁定在地上的包袱里,走过去翻找起来。 整整28本。 “精彩” 身后的周山行冒出了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江愈扭头看向原来的位置,只有小乞丐一人,津津有味的看着李之涯的画本。 周山行接过江愈手中的画本,看了一会又放下了。他猛的一低头看到自己砚台在这里,迷茫的头脑陷入了混沌。 周山行用冷水激了一把脸,背着包袱和长剑离开了。他今天不去那个“修义班”了,该跪了其他班的墙头。 课上到一半,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周山行不耐烦的看着眼前这个大个子,在对方伸出手的前一刻,一脸鄙夷的拔出了身后的剑,剑锋直逼李势盟的眼珠。没有丝毫停滞的刺了进去。 李势盟的眼睫毛被斩断掉了下来,缥缈的睫毛吓得他脸色更加发白。周山行一改攻势,拽住华服少年的衣领将他甩到了地上。 “只有这一次了,我知道你是谁。” 周山行收起了剑,蹲在李势盟身边轻声耳语。 或许周山行的意思只是威慑,想要告诉对方自己会去他家找麻烦,或许周山行已经知道包袱里的画本出自什么地方,出自于谁,或许周山行可怕的记忆,真的知道对方的身份。目前已知的局面,李势盟没有赌的资本,他甚至不能抬头与周山行直视,他的害怕已经将他彻底笼罩住了。 周山行拿起包袱回到了“修义班”,这些班级的进度大差不差,他只管写笔记,至于质量的完整性不在考虑范围内。 第7章 学院送信 江愈驾轻就熟的爬上高墙,伸出手拉下面的小乞丐。这忙碌的身影被一旁隐匿身影的人看到,那人等待良久,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武清学院上十二天休三天,平时大门紧闭,偶尔有学生嘴馋想吃外面的小食,都要凑足二三十个侍童报名经众夫子审批,才能获得让他们出门购买的资格。没有侍童的想都不用想。 白景洪另觅出路,找到了学院最矮的一堵墙,每日练习,但墙体的高度和滑度远超想象。武清学院是唐朝时几个世家的老人为自家子孙所建立,如今已有百年历史,翻墙学生数不胜数,学院防治的手段也越来越强。 白景洪前一天看到了三位奇人,翻墙如履平地,一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第二天干脆请了病假,来这里等着。 “两位小友,在下有事相询,可否等等离开” 白景洪有些惊讶,学院竟有如此小的小孩子,怕他们受伤,等到小乞丐也坐在墙上时,才走了出去。 江愈冲他点点头,示意可以。小乞丐满脸好奇,真诚的端详白景洪的脸,扬起雪白的牙齿。 白景洪作揖道“在下愿出二两银子,恳请二位小友帮我取物” 江愈伸手拿钱,得到了信的位置后离开。从墙上下来,让小乞丐在原地等,他把钱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吉安县门口成群结队的村民挑着粮食,他们都是秋收后要换粮的。两个小人穿插在人群当中,他们换上了熟悉的粗布,这一次的是随手进别人家院子里的晾衣杆上拿的,像秋天的蝗虫一般。 江愈看着太阳到达了最高点,心里有些忐忑,出来时没有和周山行报备。他们原本打算第二天去的,可是正好遇到了去吉安县的驴车,小乞丐伸手摸驴被驴狠狠踢了一脚。 江愈正在抉择,小乞丐哭的撕心裂肺。干脆抱着小乞丐坐上了驴车,就那样委屈的盯着驴车的伙夫看。 路程不算近,两三个小时,一个人得交四十文。驴车上基本坐满了人,关心围观的的妇人们把江愈和小乞丐挪到了中间。 江愈和小乞丐买了三个包子,他吃两个,小乞丐吃一个。两人从吉安县一中午跑到了偏远的村庄。这里从山顶上延伸出了蜿蜒的小溪,石头缝里钻着几条小鱼。水很清澈。 江愈带着小乞丐去找村里的小孩。经人介绍来到一个猎户家里,猎户的女儿带着他们到村西边的土房。 屋内出来一名瘦高的男子,目光迟钝,眼泡浮肿。看到猎户女儿眼里呈现温柔的光,坚定的走了过去,全然没有开始的颓态。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 小乞丐看热闹,顺便给周围等待到皱眉的小胖球解释:“眼神都不一样了,这个是爱情吧” “我爹说开春时候让你来家里吃饭”猎户女儿娇羞的和秀才说着话,越说脸越红,最后低下了头。 江愈走过去和猎户女儿对视,埋怨难过的目光让脸红的猎户女儿猛然想起了他和小乞丐的存在,抬起头就和秀才说正事。 “元哥哥,他们来找你学双始文” 秀才低头看看两个小孩,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和猎户女儿分别,将江愈和小乞丐带进了屋子里。 “来者黑夜流水”江愈一本正经的说话,身心已然陷入了莫名的羞耻中。小乞丐亮晶晶的崇拜着江愈,他觉得二哥简直太帅了。 “我乃武清山尘,梦中得此”秀才拿出一打画本交给了江愈,江愈摸到熟悉的皮子,脸上第一次有了无语的笑。他好像不小心深陷一场漩涡之中了。 江愈背着沉甸甸的包袱,从小乞丐颠三倒四的话语中锁定了解题题眼——周山行。 天黑还不见江愈小乞丐的回归,周山行怕他们出事,从学院出去寻找。在路口找到了熟睡的小乞丐和无奈的他。 小乞丐是走着走着倒在江愈身上睡着的,江愈一手扛着软瘫的小乞丐,一条拖着包袱,走走停停走走停停。直到天色渐晚,外面没了声音。江愈走不动了。 他很累。 周山行出现把包袱背在身后,抱起小乞丐拉着江愈走回学院。像一个依靠,像一个家长。 江愈是个小孩子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这么多的运动量,回到小院沉沉的睡去,迷糊中他梦到周山行给他喂饭,喂了饭又帮他和小乞丐漱口擦身体。 周山行一晚上没歇一下。睡不着觉,大晚上在院子里练剑,他很沮丧,他力气小,不仅会被人欺负,而且抱不了小胖球。 学院第四天,江愈出门前找周山行问,知道这些书是李涛孙子的。出门和白景洪交易。 “事成再给一半,我爹教我的”白景洪拿到了书,额外又给了二两银子。 “他们也想托你带点东西” 江愈点点头,看向白景洪身后的四个男生。几人身高差不多,为首的有些为难,说了烤鸭,点心之类的,把头撇向一边。最后面的男孩皮肤黑呦,大声说道:“他要香花院幸娘发的手帕” 几人听完笑的合不拢嘴,为首少年慌忙摆手,一脸绯红的握住江愈和小乞丐的手,真诚的和他们说:“你们帮我个忙,去长米县竹叶居边的王家,帮我问问他们家如儿妹妹是否安好。” 说着把一两银子塞到江愈手中,“这是这件事的定金,顺便告诉如儿妹妹,我想她了” 几个少年取笑他道“光说有什么意思,把信拿出来啊”笑着笑着,几人拉住少年的手,从他怀里取出一打叠起来的信纸,打闹间一个粉色的香包也坠在了地上。惹来一阵唏嘘。 江愈说什么也不带着小乞丐去其他县了,挡不住一哭二闹三上吊,不知怎的想起了曾子杀猪的故事,约定回来给他买肉吃。小乞丐不闹了,坐在石头上等下课的少年取他们的东西。 夕阳西下,江愈满脸木色,拿着一张绝笔信待在凄凉的秋风中瑟瑟发冷。他怀里还揣着被扔掉的少年书信,他觉得背面还能用省纸。 江愈不喜欢面对别人复杂的情感,他喜欢做题有唯一的答案,那是他理解的可确定的东西。感情他搞不懂弄不清,因为复杂而感到害怕。 “怎么了,怎么不回家” 周山行从墙里面翻出来,走过去抱住脸色发白被秋风冻到了的小胖球。用温暖的手给他的脸取暖。 周山行给自己加油,从地上拔起了小胖球,哄他逗他。抱起来又不得已的放下抱起来又不得已的放下。最后,江愈牵起了周山行的手,走在前面。他通过周山行一次次莫名其妙的动作确定了这是在带他回家。 收到信的少年,没什么表现,默默收起来放到怀中离开了。小乞丐在一旁分析:“他被甩了吧。”成功引得走在末尾的黑皮少年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下。 小乞丐捂着头踢了回去,黑皮少年看着扮鬼脸的小乞丐无话可说,愤愤离去。 第8章 周山行为酒午夜抢劫 江愈他们坐在火堆旁,吃着江愈带回来的肉肠,聊最近发生的事。江愈拿出保存的信纸交给周山行,让他练字使用,他知道周山行早上练习都是挤在一张纸上练习的,有些困难。 周山行随口问道“是信纸吗” 江愈点头“白天交给我的信,那女孩扔了我捡回来了” 周山行不理解,江愈补充道“背面什么也没有” 周山行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江愈走到他面前冷视“不喜欢也得用”因为没有,因为珍贵,因为需要。 第五天早上,江愈去外面藏钱,小乞丐没力气不想走路就呆在周山行身边。两个人时还收敛些,一个人彻底无拘无束了。江愈趴在门口听声音,没有就跳进去拿东西。一上午来来回回拿了五十样东西搬到了小树林里。 江愈不想把自己的手染黑,靠自己的仪表堂堂伪装大户小少爷,告诉了一个小商贩低价卖给了城门口的痞子。江愈将这些钱存下来放进了他城外的存钱洞里。 学院不仅有文学课,还有珠算和射箭。周山行不听珠算课,拿着树枝在空地上教小乞丐学数字。 冤家路窄,遇到了逃课的李势盟,李势盟最近不太平,先是重金购买的宣传画本丢了被奇怪的疯子吓唬了一顿,然后又因为没上课被爷爷发现狠狠打了一顿关了禁闭。 李势盟走过去看到周山行没有佩剑,神经兮兮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一脚扬起土沙,糊了小乞丐一脸。 小乞丐气势汹汹的站起来,朝李势盟扑过去。李势盟扬起眉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周山行抱起小乞丐,狠狠给了李势盟一脚。少年痛的在地上哀嚎,给了小乞丐可乘之机,捧起一把土全倒在了李势盟的喉咙里。呛得李势盟痛苦说不出话来。 周山行将李势盟扶起来,带着小乞丐离开。李势盟痛苦的干咳难受的喘不上气,发现周山行带着碗水,回来了。 周山行将水递给李势盟,帮他拍背。李势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按着周山行的抬碗节奏吞咽下去,喉咙渐渐舒服了很多。 周山行还用手帕将李势盟眼上的灰擦掉了,李势盟睁开眼这一刻,周山行在他眼中是世间最纯洁的贤者。 周山行将手帕递给他,示意让他把脸擦一 擦,带着小乞丐和写数字用的树枝离开了。他还不知道从这时起李势盟的眼神就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离开了。 江愈作为一个现代人,能看懂繁体字,但不熟悉,对着满登登的繁体字咂舌。他坐在周山行怀里,乖乖的听周山行读,几遍下来熟悉了不少。并且和渗着墨香的书籍相处的这两个时辰,江愈感觉自己被知识填满了空白。那是一种类似于文化底蕴的力量。 小乞丐趴在地上数蚂蚁发呆,他对复杂的古文不感兴趣。 第六天,江愈习惯性的溜出去存钱,小乞丐已经习惯了待在周山行身边安静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安心和舒服。 今天的修义班上了半节古文,就要去射箭了,小乞丐拉着周山行要跟过去,周山行有些为难,他还没有完成今天的笔记,应该去其他班了。 小乞丐委委屈屈的皱起了脸,把自己缩到了角落里。周山行看着心疼,加上小乞丐第一次听说射箭,就带他过去。 李势盟射出羽箭,正中靶心,他面上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终于在空地一块大石头后面看到了无所事事的两人。 他拿出两支箭一同射出去,引来周围一通叫好,回过头看到周山行也看过来,内心欢喜雀跃。 周山行扫视这里所有人的弓箭,暗叹还是自家祠堂那把是好弓。若是他今日也是这里的学子,光明的站在那里,一定比所有人都强。 小乞丐羡慕极了,闭上眼睛许愿,希望今天外出的江愈会给他带来一把漂亮的弓。 这边的江愈自身难保,走进别人家拿东西,正巧撞见了屋里走出来的主人。他翻墙就跑。五岁的小孩哪能有成年人快,活生生从两米高的屋檐上被拽了下来,扔到大街上往死里一顿打,最后还被路过的看热闹的小孩踩了两脚。 江愈咬咬牙,吞了口血沫,抓住一个机会就跑,到了人群外面才翻墙,坐下来捂着流血的眼睛大喘气。他的指甲盖也被掀下来踩碎了一个,这会吐着舌头舔伤。 脸上腻腻的,随手一擦就是一手血污,这下江愈开始害怕了,要是周山行看到自己这样子该怎么解释啊。 江愈把食指含到嘴里,觉得这里也不安全,甩甩手,忍着疼痛爬墙,呆在别人家的屋顶上。 天黑也没有回家,周山行出来找他,江愈就躲在学院路口的树上往下看,心里麻麻地,不知如何是好。 江愈低头咬自己疼痛发痒的手指,没注意周山行走到了树下。江愈不想和周山行对视,就那样看着学院的墙沿发呆。他一个十五岁的大人还需要和一个小孩子解释自己做了什么吗?他可是心理年龄上的大哥啊。 周山行找了江愈好久,他真的害怕江愈走丢了,恐慌又迷茫,在空荡荡的街上找一个小孩没有痕迹没有可能。 周山行抱着江愈,江愈感受着温暖的液体降落,穿透了他的衣服,到达了他的心底。他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好像是第一次被人关心了。 他说不上来什么情绪,只是机械般伸出手抱住周山行,安慰他:“没事的,别哭了” 屋里的小乞丐还在满心期待一把漂亮的弓箭,模仿空地上的学生,像他们一样射出好箭,然后被众人喝彩。 江愈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没有着急进去,他拉着周山行去买弓箭,价格很贵。五百文是最差劲的。他们也买不起。 江愈小时候妈妈活着的时候,总是被锁在出租屋里,开着电视机等着妈妈回家。他不管要什么,妈妈都会答应他。他无法言语收到承诺之物和想要之物的开心,只是想传递,在他后面的日子里,他无数次想带给别人幸福都是源自于那种开心。 小乞丐是江愈穿越来的第一个朋友,江愈总是轻松的猜到他的想法,给他很多惊喜。 回到小院的江愈昏昏沉沉的发烧了。病来如山倒,周山行知道江愈情况很不对,让小乞丐给江愈用冷水擦身体,他出门借一些酒回来。江愈伤口多又吹了风,必须用酒擦身体。 周山行背着剑来到酒楼没进去就看见一个酒鬼抱着两坛酒晃晃悠悠的走出来。抽出剑就杀了过去。 今天是垂狮县县令李之涯上任的日子,在本地最大的酒楼摆了二十桌请客。李之涯的师爷张清非原本就是李之涯的亲信,平生最是爱酒,李之涯也惯着他,菜才上了两个,桌上的两壶酒就被他喝光了。 张清非喝着这里酒不错,找酒楼小二扯皮,硬生生跑到地窖抢来两大坛陈酿,拿上就走。却不料刚走出门,就被人截胡了。 张清非嗜酒如命,怎么也不肯松手。秋风瑟瑟,周山行一剑一剑削下他的衣服,小巷子里就那样对峙着,直到对方麻木的松开了酒坛的手。 周山行仔细的照看了小胖球一夜好不容易退热,第二天清晨,小胖球又开始高烧。周山行掀起被子就用酒去搓小胖球的皮肤,小胖球皮肤很软,轻轻一搓,一整片皮肤都是红的。 这一夜,外面腥风血雨。张清非被抢劫后,踉踉跄跄的走到酒楼门口嚎啕大哭。衣衫褴褛,惹来众人围观。他满心委屈的告诉众人自己遭受的不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说自己被小孩抢劫的囧事,说着说着破口大骂,辱骂这里的贫穷和粗俗的人群。李之涯亲自过来拉他,想要维持局面,也于事无补。原本温润如玉的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愤而离去。 整个垂狮县有头有脸的人物第二天就知道了,李之涯的亲信被人在巷子里糟蹋了。李之涯愤而离席,要清算了。 第9章 县令亲自捉拿歹人 江愈睡了好舒服的一觉。梦里的他顺利的考上了重点高中,老师教的很好,同学们很友善,他的理科名列前茅,一切都很顺利。但是骑着自行车回家的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一辆货车朝他袭来。 小乞丐一脚踢在了江愈的肚子上,一脚放在了江愈的嘴里。江愈坐起来寻找周山行的身影,像迷路的小孩。 周山行一早就起来煮粥了,他买了包子。说起买包子,周山行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眶。他真没想到那一晚会带来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张清非大力澄清自己的清白,借着李之涯的势在城中寻找周山行的身影。城中目前的私塾小孩都要被盘问一圈。尤其张清非擅长画画,喝醉了画的更加传神。只是夜色朦胧,脸没记住多少,衣服画的惟妙惟肖。 周山行那天的衣服,因为江愈的呕吐换了下来。从外面回来就将衣服烧了。他现在无比希望自己的父亲没有关注这件事,他随身的剑也在画中。周烟台一看便知。 小院的门被敲响了,周山行脑子飞速运转,拿着一个木条就跑过去卡在了门上。进屋叫醒江愈和小乞丐。 只不过门外的人已经破门而入,是个黑皮肤的少年,一头奇怪的卷发,笑着和周山行打招呼。他身后的人鱼贯而入,他们正是付给江愈钱去传信的人。 为首的叫元祺,十二岁。父亲忙碌便将他送回家族抚养。 元祺不是一般人,闯进别人的院子还假模假样的向对方作揖。满脸关切的一边靠近询问是否打扰到对方了,一边向旁边的少年们使了眼色让他们进屋。 周山行回礼身体不断后退,他不希望任何人无理的闯入自己的领域。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江愈倚靠着小乞丐走了出来。满脸不屑,他总是这样,哪怕个子变矮了眼神也要居高临下的看着别人。那是他练习很多年的保护自己的手段。 “我知道你们的本事,希望你们能帮我个忙”元祺盯着周山行笑,仿佛在说我知道你的秘密。旁边的白景洪凑了上去,将一袋铜钱递给周山行,脸上有点不忍的神色。 周山行穿过人群和江愈对视,大跨步走过去搂住江愈做他的依靠。 元祺希望他们去县衙给他们偷来印章,丝毫没有考虑事件的合理性。临了要走,转头看向周山行,“对了,借走的画本怎么样,能还给我们了吗” 周山行点点头。指向遍布蜘蛛网的角落,没用的东西都放在一个地方。 元祺有些嫌弃,倒是黑皮肤男孩走过去一把就抱起了所有的书,力气非常大并且不怕脏。 人群离开后,江愈接过周山行手里的钱袋,掂量掂量,露出满意的笑脸。得到了钱是真开心啊,就是一笑起来脸上的伤就被牵拉,不能太大幅度。 他们商量好修养三日去的,但天不遂人愿,次日一早,元祺的人就来给他们报信,让收拾东西离开。 张清非带着官兵来学院搜查了,李涛记得画中的衣服他在哪里见过,碰巧第二天遇到了周山行的哥哥周隐山。 周隐山貌似无意的点出画中人的身份“这不是胞弟吗”说完又摇摇头“竟是状纸!便是我看错了,看错了。” 李涛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马上就给张清非传了信,一副担心后怕的模样。 江愈前一天被打完身体还没有多少感觉,今天痛到抓心挠肝。趴在墙上,粗糙的墙体碰着他的身体,冷汗霎时冒出。 小乞丐爬上去拉他,周山行在下面尽力托举他。江愈看着那中间遥远的距离,闭上眼睛,拧着眉蹬开周山行的胳膊,咬牙爬了上去,他江愈一辈子都不做拖累。 可是事与愿违,他胳膊吃不上劲,手扒在那里就是上不去。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托力,轻松的推着他前进。周山行远处助跑了一下,飞奔过来,踩着墙跟,就蹬了上去,还顺带带上了江愈。 江愈扭头看向周山行,有点羡慕他的身高和本领。周山行有些开心,小胖球昨天满身是血以为很虚弱想不到今天还是有活力。他很想夸赞他,想想还是提供直接的帮助。 江愈的伤必须找个地方养着,学院的正门正好停着一辆马车。三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可行性。 张清非中午又喝的酩酊大醉,得到李涛的消息,嚷嚷着要亲自捉拿小贼,在县衙登上李之涯的马车就赶来了学院,走路都走不稳的他还得倚靠着马夫走路。马夫吃力的带着他前行,想着就几步路扶到学院门口就行了 这张清非看上去没个正行,却是县令的金疙瘩。除了喝酒就是埋在卷首里,这些天翻了不少案,给李之涯谋了不少好处。 官府的马车呆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垂狮县最好最有名的学院门口。 周山行抱着江愈一本正经的登上了马车,小乞丐看准时机冲出去用小刀狠狠扎了马儿的腿。马受了刺激,小乞丐揪着他的棕毛爬了上去。三人就这样离开了学院。 李涛满脸堆笑的等来了张清非,一开门就看到后面熟悉的人物,光明正大的偷走了马车。李涛脸青一阵白一阵,不知该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马夫回头一看,官府的马车离开了,大喊!将迷糊的张清非急忙扔给李涛就跑去追赶。可他哪能追上发狂狂奔的宝马,只能嘶吼狂怒。 李涛无语,这张清非做事实在没有格调,一个人借着马车就来了,连个官兵都没有带。别说马车被偷,估计一年也收拾不了这个周山行。他还满肚子火气呢,这周山行父亲不管孩子,束脩又不是一笔小钱。左右周山行离开了,学院里能交差了。 至于马车,至于张清非。李涛向来是用则殷勤,无用则抛,将张清非扔在了学院门口,让他倚靠着柱子。自己则黯然关上了学院的大门,今天中午发生的一切都和他和学院没有半分钱关系。 下午,李之涯得到了消息,官府马车被偷了,张清非被遗弃在了武清学院门口,被带了回来,现在还在昏睡。至于马夫,他是靠着家里的关系来的县衙,出了事避免牵连先离职了。 李之涯不知道怎么处理张清非一上午弄出来的闹剧,火气又无处发散,最终带着官兵,亲自去了武清学院,扣上李涛,又压上所谓的证据周隐山,浩浩荡荡的为张清非做主,不论李涛怎么辩解,都将这位已然70岁的老人关进了大牢。 周隐山读着书心不在焉,他为自己的使坏有些良心不安,只是单单不想让周山行过得好,需要让周山行承受那么大的过错吗?他的弟弟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啊。 大门被敲开,两队官兵押着他去了衙门,周隐山这辈子没有承受这么大的侮辱。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周山行! 周隐山迟迟等不来自己的父亲,心情更加绝望,而家中同样不太平。 自周山行离家,府里就乱了套。前院饮水被下了毒,家中美妾怀有身孕,吃好喝好身体却日渐虚弱。毒素积累下不知多少时日,最终孩子流产无力回天。周烟台经营周家门市众多,极其忙碌,与美妾几日不见却得到了这个消息。下令彻查府邸,气急攻心下,口吐献血,卧病在床谢绝宾客。 “尊夫人所受的,难解。此毒专克一个地方去的,欺软怕硬,怕是料定了尊夫人流产后体质虚寒,这是死药啊!不能化解,只能吊命,怕是被下毒者恨透了,才会想出如此残忍的毒。” 周烟台心痛不已,府里懂药理的会有动机无非是小儿子周山行,家中谁都知道他希望得到入仕改籍的机会,不会想再来一个竞争对手的。可他知道,自周山行四岁母亲死后,便轻易再也不进前院,这孩子倔强,认定的事不会做任何妥协,且这孩子心性纯良随他母亲,定不会伤及无辜。这拙劣的把戏除了带有天才血液的聪明“大儿子”,便无人使得了。他的“大儿子”比谁都知道他更加需要这个机会。 自古以来,聪明和心机便是密不可分的关系。谁聪明谁就更具心机。何况善妒,实在是上位者的大忌 就是这时周烟台得到了衙门传来的消息,失望之下,不予理会。 城中近日不允许八岁左右孩童进出,可是官府马车上的人要走,谁敢阻拦。哪怕八岁小孩驾驶。 周山行手执缰绳,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第10章 从城里逃到村上 马车的轮子被保留,其他都拆卸下来。江愈没有见过马,此刻倚靠着小乞丐一脸兴奋的为马吃萝卜解渴。 周山行给马收拾了个不同的发型。马儿带着他们出了城,无处可去。江愈看到熟悉的路,有了决定。指着一个方向,那是吉安县。 熟悉的河水,熟悉的土屋。 元秀才还是一副气虚无力的样子看见来人,有些莫名其妙他的来意。等待着报接头暗号。 “上次是白景洪,这次是元祺”江愈报出两个人名,观察元秀才的反应。他打算借其中一个人的势。他这次可没有暗号 听到元祺的名字,元秀才突然紧张了一下,就那样眼巴巴的看着江愈这个小胖球,好像害怕着他继续说出什么的模样。 江愈干硬的看着他,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站着 直到元秀才在尴尬中挠了挠头,周山行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先给我找个住所,然后我才能去办好元祺交代的事” 元秀才脱离家族自己在外谋生,染了赌瘾,三年前元祺找到了他,救他于水火。赠他衣服书钱,严加看管戒掉赌瘾。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听到那个名字犯怵。 元秀才回头看着杂乱的房子,叹下一口气:“吾有心无力啊” 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小乞丐拉着猎户的女儿过来了,女子眼睛红彤彤的,远远带着情绪过来。 猎户女儿相求道:“他们好可怜啊,帮帮他们吧。” 女人将周山行编排的故事娓娓道来,她真的以为这是元秀才的那个亲生弟弟欺凌的可怜孩童。佳人的眼神如此令人着迷,元秀才大手一挥:“既如此,我写一封推荐信,给他们个好去处。” 元秀才和元祺同父异母,二人相差八岁,境遇却天差地别。元秀才的母亲是个洋人,死后连族谱都进不去,遗产也聊胜于无。 周山行从猎户女儿嘴里套出来一些,连同学校随口打听到的风声消息,推测出大致的轮廓。元秀才必须知道他们的目的,提供确切的帮助。但为了预防万一,还要加把火,这也是他们找来猎户女儿并对她撒谎的目的。 至于这个谎话,元秀才听出来了也不会在乎,因为从一开始江愈就告诉他,他们是一路的,所以他会帮的。只不过帮的程度是什么样还是取决于周山行他们放的这把火。 元秀才给了猎户女儿承诺,女孩这才放下了心。问到:“那他们今晚睡在哪里?” 元秀才笑容僵在了脸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猎户女儿怜惜的看向这些可怜的孩子。“今晚就和我睡吧”她蹲下抱住小胖球。 小乞丐抓住江愈不放,江愈也坚定的摇头。猎户女儿把视线一个个挪过去,最终锁定了周山行。 元秀才坐不住了,“我这里可以的,我把床给他们,我睡地上。” 猎户女儿皱眉“那怎么可以呢,地上多凉”她四两拨千斤的拉过没有抵抗准备的小乞丐。“我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带走一个。你们挤挤。我一会再送一床被子来” 元秀才的屋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纸,以及臭烘烘的衣服在水桶里不知道放了多久,江愈进来的一瞬间仿佛触电般呕吐了出来。 周山行随身带着两条手帕,飞速的分给江愈一条。两个人捂着手帕趴在门口,郁闷的小眼神看着元秀才。 元秀才挠挠头发,落下一大片头屑。周山行抬起头,那一刻,江愈感觉身边的人好像碎了。 山脚,猎户家 五大三粗的猎户一身腱子肉,看到女儿回来身边还带个小豆芽,没好气:“整天往那酸秀才家跑,倒是能给家里惹麻烦” 猎户姓刘,人们都叫他刘大胆。这边山村大多姓方,是唐朝时的留存的军户,刘大胆是上门女婿,女儿随母性,叫方可儿。样子也像母亲,温婉可人。 方可儿冷了脸,当作没听见。刘大胆正坐在门口磨刀,看见女儿这样,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方可儿!你也不听我话了是不是,啊!” 方可儿一脸嫌弃“爹,你能不能别每天没事找事,我没功夫搭理你” 刘大胆不敢和女儿硬碰硬,将脸一歪,拿上自己的大刀和凳子,坐到了角落里。 方可儿好心情都没了,抱起小乞丐,“周三,咋们去给他们送被子去吧” 刘大胆听见了,猛的坐起来“啥?送被子!方可儿,你去哪给谁送被子去!”说着,把刀狠狠往地上一甩,发出砰砰的声响 方可儿不理,抱上一床被子就走,刘大胆更气,冲过来就要抢被子。方可儿背对着他,满脸厌恶,不吭声就硬要往外走。 刘大胆急了,他又碰不到自己女儿,门口拥挤,他烦躁不安。一把扯过女儿身后的小乞丐,甩到一边,狠狠踢了一脚。小乞丐才四岁啊!猎户没收力,两下下来,小乞丐只感觉自己喉咙腹部一阵热涌,血从嘴中哗哗流了出来。 方可儿着急出去,听见声音,感觉不对。却突然发现小乞丐茫然的坐在地上,一点一点抹着自己的不知道从哪里漏出来的血。 “爹,你干啥啦!你疯了?你又这样你又这样!” 猎户收了手,撤到一边,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方可儿怨恨极了,她的父亲一身力气,却愚蠢至极,总是这副不负责任的懦夫模样。 方可儿也害怕,他抱起小乞丐,小乞丐却下面也滔滔不绝的流血。她慌了,向着刘大胆安顿道“你看着他,我去找人,我去找人!” 方可儿没有主心骨,她一辈子活在村里,认识的最聪明最可靠的人就是元秀才。她站在村里的分叉口,一边是村长认识的大夫,一边是元秀才。咬咬唇还是去找了元秀才。 元秀才家 周山行捂着手帕,平静的擦着染墨日久的桌子。他手上利索,虽然心里嫌弃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一点。先是把床铺收拾出来,给江愈休息舒服点。然后短短时间将房间各个角落都打扫了一遍。 元秀才抱怨“你把我要穿的衣服放哪了?” 周山行笑笑,走出门,从屋后的沙土中逃出一件卷起来的脏衣服,摔在墙上打打灰,拿进去交给元秀才。他实在觉得那些衣服臭。 元秀才阴阳怪气“谁让你动我东西了,我打桶水回来,纸也没有了,桌子也动了。” 周山行满脸抱歉,作揖道“元兄,我收拾家里习惯了,家母去世早没人教导我们兄弟几个,没分寸。以后不会了”头埋得低低的,看不出心中所想。 元秀才不好和一个八岁小孩计较,摆摆手,继续坐在桌前画着画本。这个画本是要进京的,如今只要拿到县衙的印章就完美了。元祺做了很多手准备,正经的不正经的各种各样,他们十拿九稳,江愈他们只是其中一个随手可以抛弃的分支。 门外传来方可儿的声音,元秀才放下笔就跑了出去。脸上挂着期待的笑。 “元哥哥”少女一来就钻进了他的怀里哭泣,呜咽的上不了气,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元哥哥,我爹他好像把周三打死了,一直流血,一直流血。我害怕!” 里屋的周山行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小乞丐出事,马上冲了出去,推开门口的方可儿和元秀才就向猎户家跑。 床上的江愈没回过神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下坐起来,鞋都没穿,就往外跑。看到门口的一男一女,方可儿就那样期待的看着他,想让他给自己一个鼓励没事安慰的眼神。 江愈无视过去,就是向着猎户家走。 周山行的药箱再一次派上了用场,这里面的药草都是很珍贵的,但周山行不在乎的拿出来给小乞丐用。 周山行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厌恶的看向刘大胆,只觉得世间应该抹除这种人的存在。 第11章 江愈用弹弓报复 刘大胆眼一横,威胁道“瞪老子干嘛,给你小子脸了”,他向来是不敢蛮横的,除了在小孩和愚蠢的野兽面前。 周山行视而不见,但他下意识的将脸隐藏在桌子的背影下。小乞丐失血严重已经半昏厥了,周山行拿起一根银针扎到了小乞丐的人中。 刘大胆心里发虚,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他要去喝点酒,今天也算是惹了祸了,心里不得劲,但是他一开始听见了这几个小孩是孤儿,这会倒是不害怕。 江愈来了,小乞丐已经恢复了很多,此刻正坐在床上懵懵的含着人参片,摆弄着一把弹弓。 就是如此,江愈看到小乞丐的模样还是心脏滞停了一下。他走过去摸小乞丐的手,冰凉的。 江愈平静的拿过弹弓“你想知道弹弓怎么玩吗?”,这把弹弓是刘大胆的,现在被周山行拿出来给小乞丐解闷玩。 小乞丐摇摇头,好奇的看向江愈。 江愈眼神冒着诡异的光,温柔的笑容也遮挡不住的不对劲。“我一会出去打猎练练手,回来好好教你” 周山行走过来,将手搭在这个五岁冒着危险气息的小胖球肩上。轻声凑过来问道“你要去哪?” 江愈一个激灵,扭过来和周山行对视。下意识的握紧弹弓。他这副小孩子身体就是这个时候别扭,看到比自己大的小孩也会紧张。 倒是周山行轻飘飘的一笑,好像只是觉得好玩一般。“我一起去吧” 江愈不解的看向周山行。摇摇头,心里警铃大作。他做坏事都是要瞒着“家长”的。 周山行盯着他看,突然恍然大悟,捂着头无言以笑“我忙昏头了,忘了最重要的事了,我们的小周三还在床上躺着,我这走不开。” 江愈心里略过一丝黑雾,但他没空去想那是什么。他拿起弹弓就走出门去,他也牵挂着小乞丐,所以打算速战速决。 江愈上辈子弹弓玩的很好,有段时间表姐总是遇到一个陌生男人在学校门口对她裸露□□,三年级的江愈知道了,拿着弹弓将这个男人的身体射穿了。学校门口后来再也没有奇怪的人了。 他早已经孤身一人,所以天不怕地不怕。但他在乎的人不同,他们必须承载着他的爱在幸福中活下去,如果可以,他们不应该遇到任何不好的事。 江愈一路走一路问,凭着一张胖呼呼的凶脸,问到的人知无不言,哪怕不知道刘大胆的去处也会和迎合两句。 江愈找的头都大了,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刘大胆。 他潜伏在浓密的荒树上,在黄色的枯叶中射出黑色可怕的弹丸。弹丸穿过激起风声,一瞬打在刘大胆身旁的墙上。惊吓可以增强游戏的难度 江愈闭着左眼,用他的主视眼扫描落魄害怕的刘大胆,一颗一颗射中他选中的部位,“腰,大腿,脚踝” 刘大胆喝了酒在别人家门口侃大山,昏昏沉沉的头脑先是感受到了惊吓,然后是剧烈的空白。等感受到疼痛时,他已经倒在地上对下半身没有知觉了。 江愈事了拂衣去,这具身体的力气比他想象中好,他拉弹弓没有多吃力。还有他的眼睛青肿着睁不开,血块充斥其中,但意外看得很远很细,仿佛天生适合瞄准。不知道如果血块散开,使用趁手的工具,他会打的多准。 古代的弹弓和现代的不同,弓箭的形状却更像个玩具,只是可以发送弹丸。弱小的弹弓没用几次就散架了。 刘大胆倒在地上,周围的人都吓得说不出话,不知怎么办才好,有人说着“赶快去找他闺女来”,人们乱作一团。没有人听到“啪嗒”一声,是角落里,陷入墙体过了很久才掉下来的弹丸。 周山行随意的抓了两把米做饭,他只准备了三个人的晚饭。他觉得来这个地方简直是历劫的,怎么那么离谱的人都会碰到。他咽不下这口气 柴火烧的滋滋做响,江愈把弹弓碰到了柴火堆里,弹弓成为了火焰的燃料。 江愈抓了一把弹丸,问周山行当初买的弹弓和弓箭是否没有从学院带出来。周山行用大刀砍着排骨,举起手中的刀。扬起眉头,还用自己的,这里不全都是? 江愈还保留着现代的礼仪思想,稍微迟疑了一下,又看向火苗里一干二净的弹弓和周山行光明正大在猎户找出来的肉。 江愈踩着桌子和桌子上的凳子,爬到墙上,拿到猎户的弓箭,送给了床上的小乞丐。“这是魔法,我和它说话,它说厉害的小孩都不能用那么小的。所以变大了” 小乞丐好奇的问“魔法?”他眼睛亮晶晶的,世上有如此神奇有趣的事情! 江愈将弓箭推向小乞丐“对呀,世界存在魔法,尤其是现在的我们身上,有大人想象不到的事情会发生” 刘大胆的房子隔音不好,此刻江愈的话语穿过毛糙的土墙进入周山行的耳朵里,周山行觉得这小孩子们的把戏很有趣,此刻米粥的香味环绕在他的周围,小屋内不断传来朋友的欢声笑语。 坏心情一扫而空。周山行将留的肉沫撒在米粥上,加上粗盐搅拌。两个小孩吃到了一定会很开心,说不定小胖球还会觉得不够,闹着脾气要吃肉,这个时候再把烤好的排骨拿出来……他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收到满分的评价了 周山行刚才还出去转了一圈,果然在一家人门口的看到了益母草,砍了一大把下来。给小乞丐煮了水,他苦恼起来,眼睛有些向下,这个水有股无法接受的怪味,不知道小乞丐会不会喝。 江愈的鼻子很灵,肉沫放到粥里,肉香怦然而出。正经的小胖球满脸堆笑,一跃而起,跑到了周山行身边。 扑腾扑腾的肉粥照亮了屋子,江愈评价,此刻,此屋蓬荜生辉。 周山行想不到一个人鼻子怎么能这么灵,也凑过去闻,只有淡淡的米香和几乎没有的肉味。 不妨碍他满意的笑容,做好的东西有人喜欢,安静的地方有人陪伴着等待食物慢慢煮熟。 那边屋里的小乞丐扯着嗓子,喊着要起床,也要过去凑热闹。 周山行拿出碗,挖了一大勺。他在递给江愈的时候,有些纠结,咬咬唇,还是将陶罐里的益母草水往粥里倒了进去。 江愈眼神不对,尤其是周山行拿勺子搅匀了的时候。他好像真的忍不住要吐了。 后面坐在小乞丐的旁边,看着对方喝的津津有味,没忍住问“你觉得好喝吗?没闻到一股奇怪的味?” 小乞丐一脸惊恐,把喝的精光的碗从脸上拿下来。“你下毒啦!” 江愈笑的无奈,怎么有人有毒也要喝完再震惊啊!“没有,但是这里面放了草药,不好闻的汤药。你一点感觉不到吗?” 小乞丐吧砸吧砸嘴,“没有!”他笑一笑“是哥哥放的,给我养身体的吗? 那直接给我吧,我会喝的!” 江愈使劲揉揉小乞丐的脸,脸上没有多少肉,眼眶包着葡萄大的眼睛。他们的小乞丐长得很像一个外星人,可爱的也像一个外星人。 周山行端着益母草汤,已经过来了,喂了小乞丐两口。小乞丐先是一点一点喝,然后接过来汤碗,抱着喝起来。别扭的味道顺着食道爬到了鼻腔,喝完忍不住干呕起来。 江愈伸过头去闻汤碗的剩余的味道,那个味道吓了他一跳。趴在床上,一个劲的呕吐。 小乞丐好奇,坐起来也闻,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床上的一胖一瘦,俯身的规律太过于有趣,一边吐一边笑起来。 周山行倚着床头的墙,看着他们,也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第12章 周山行假哭对峙方可儿 江愈哄睡了小乞丐,顺便吹灭了灯。刚睡一会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太麻烦你们了” “这有啥” 周山行皱眉头,放下正在洗的碗。 是方可儿,后面跟着他爹。 方可儿指挥着同村的两人,把他爹扔到了床上,“亮哥,鹏哥,你们就放着吧,行了。谢谢你们,剩下的我自己来!” 刘大胆半个身子留在外面,方可儿不管,先把同村送走。 刘大胆家屋子不大,在客厅硬生生隔出一个位置放了一张床,是刘大胆睡的地方。那张床被子不叠,还能看得见床单上的陈年旧垢,周山行一来就将小乞丐抱到方可儿的床上医治。 周山行走过来,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方姐姐,你今天很忙吧” 方可儿看见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吓了一跳,讪讪的拨开周山行帮忙的手,不知道在表演什么,掩盖不住一身的奇怪气息。她一个人自顾自的拖着刘大胆的两个胳膊往上提。 周山行站在一边,就那样凝视她。 “周三,他,怎样了,已经?” 方可儿有些心虚,有些拘谨站了起来,做足了准备,还是张开了口。 下午,元秀才家。 方可儿给元秀才描述小乞丐的惨状,小乞丐屁股也流血,抱都没法抱起来。 元秀才听了心都跳出来了,进屋哆哆嗦嗦的拿出了自己的小钱库,心急却在门口狠狠拌了一下。脚脖子扭伤了,不能行,他将钱给了方可儿,告诉她去找大夫。村里的估计也不行了,让方可儿赶快去县里。 方可儿拿着钱,跑到了村子外面,她也想找医生救小乞丐,等牛车的功夫,她不经意打开了钱袋,里面占比多的是银子,白晃晃的发着光。 方可儿吞了吞口水,重新系住钱袋,重重的呼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紧扣,她向上天许愿,更希望这些钱保佑小乞丐能活着! .县里最大的医馆 方可儿将银子摆在小药童的面前,小药童立马找来了最好的大夫。 他们直接坐上医馆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田方村。高贵的马车行驶在崎岖的田间小道上,格外引人注目 方可儿也是第一次坐马车,装作不经意的拉起纱幔,将头露出来看向外面。同乡的看见她不由的流露艳羡的目光。 路旁有两名男子,满脸焦急。突然看到马车上的方可儿,不约而同的惊喜起来。 “方可儿,你家出事了!大胆叔瘫地上了!”两兄弟都对方可儿有意思,这会儿想搭牛车,去县里找大夫,为了未来岳父。 方可儿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好像被什么抓了一下,感觉什么要改变了。“那你们知道,是怎么了吗” “瘸了多,膝盖碎了” “才不是,是腰不能用了,村里的大夫都没办法,那膝盖碎了不是还能长好吗?跟你说了不是膝盖的问题!” “反正人现在不行了,村里人找不见你,你家大门禁闭着,没办法放村长家里去了。” 方可儿睁大了眼睛“啥?我爹咋的就不行了” “不知道,光会躺在床上哼哼,不出气了” 心里的石头猛的砸了下来,方可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那你们现在是去干什么” “我们去县里找大夫啊,也不知道行不行,天都黑了,城里大夫怕是不能出来了” “大胆叔这到底是咋了啊,听说一瞬间,就成那样了” “听老锅叔说怕是熬不过去了” “你别瞎说啊!” “我说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快不行的人不都一个样吗?” 方可儿越听越难受,一边是自己的爹,一边是可怜的小孩,虽然他爹又笨又爱生气,可是如果失去他!她想都不敢想。 方可儿钱袋攥紧,大拇指的指甲盖抠到了她的肉里,她将钱袋放在大夫怀里,“不是小孩,不要救小孩了,救我爹,去救我爹!” 如果她爹突然没了,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啊!她只要一想眼泪哗啦哗啦的就流了下来,给大夫也吓得不轻,忙吩咐车夫改道。 王鹏,王亮两人顺势坐上了马车,靠着前面给马夫指路。 方可儿陷入了紧张的焦虑之中,直到大夫下完针开了药,说了刘大胆能动了,连忙用手擦去脸上的泪,一个劲的感谢帮助她爹的人。 她为刘大胆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直到回到了家,突然看到周山行的脸,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刻意遗忘的事。 她舍去了小乞丐活着的可能,连个村医都没有为他叫来。自私的先去找元秀才寻找安全感,弥补小时候看到同样场景的阴影。 方可儿的妈妈就是大出血死的,她下意识的将小乞丐判定成了死人,所以自大的舍弃了小乞丐的生存机会。 直到事已盖板,她慌张的开始谴责自己,她逃避不了,她想知道她的自私造成的那个最差的结果,成为事实了吗?问出口,心里才能彻底厌恶自己, 周山行眼神锋利,“你觉得呢” “看来你知道他已经死了,那中间发生了什么呢,你去哪了呢,杀人者的女儿” 方可儿被问住了,被吓住了,都有。村里每年都有几个意外夭折的小孩,她想着自己的父亲是做的不对,可远没有到杀人的地步。 现在她知道了。刘大胆就是杀人了。 安静的房间里,方可儿吞咽口水,她语无伦次,“我爹,他出事了,就是他不知道怎么了,他就瘫痪了,他站不起来了,别人说他要死了,我没有办法。我只有一个爹啊……”,方可儿越说越可怜,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希望周山行能可怜她,不要对她那么苛刻。 方可儿察觉出了自己的逻辑有问题,她只有一个爹,他们这群可怜的孩子也只有彼此了。可她没有办法啊!何况钱是元哥哥的,如果出了事,元哥哥肯定先救她的急 “你是不知道我的弟弟也会死吗?他在你们家遭受了什么,成为了什么模样。那些意味着不管发生什么,你们家都得优先为他负责,你可以担心你的父亲,也不应该忘记梁国的法律,难道你已经担心到,忘记自己是梁国人的身份了吗?” 方可儿嘴巴张了又闭,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反驳,此刻她真的好想元哥哥在这里啊! 元秀才没有来,江愈来了。江愈站在旁边看热闹,他小小的带着温暖的气息,给了方可儿片刻熟悉的安全感,但随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到极致的恐怖。 “方姐姐,刘叔叔是身体出问题了吗?所以你很着急,想要找人医治好他是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得了报应,这个样子就是活该啊。” 方可儿想象不出,怎么有人能说出这么难听,让人难过的话,她的心脏好像被刀子划破,她孤身一人在这个房间被肆意欺负着。 方可儿坐在地上哭泣,模样惹人垂怜。她此刻多么希望对面的两个小孩不要说了!她真的很痛苦。 “你治好了他,你这个样子,也是活该” 江愈冷眼看着,他比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极其不爽。刘大胆就好像那个boss,好不容易打到底,一个不注意,系统刷新,因为方可儿,他又满血了! 小乞丐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被这女人抱走了,没过多久,人就成了那个样。他过来的时候地上还有那么一大摊没干涸的血呢! 他好不容易报了仇,一个红肿着眼,一瘸一拐的受了大伤的小孩,硬生生靠着一股义气爬上了那棵笔直的大树,上不去的地方甚至拿牙啃住的!结果就是这。 对方申请免责,哪怕小乞丐可能已经因为他们的不作为死了。也要申请免责!! 方可儿红着眼睛,她从没受过这种侮辱,她现在很讨厌对面的两个人,对面的这两个坏小孩“小周三,那样了。我很难过,你们还小,什么也不懂,我知道你们也难过,所以方姐姐也不想和你们计较。但我希望你们知道,善良。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吗?小周三是因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需要到我家来的,需要靠我,有一个屋子睡觉避风,你们这做哥哥的呢? 我清楚元哥哥的为人,所以也知道他的弟弟应该是什么样的,之前没有揭穿你们,也是可怜你们。你们得多坏多坏,才可能被他的弟弟欺负!还不学会一点善良吗?还没有收取到一点教训吗?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让我听见你们的声音了。你们的弟弟活着也会为你们感到羞辱!” 方可儿自以为有他们的把柄,可以靠着年龄反将一军。却没想到对面是两个什么样的小魔童。他们俩自认为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真正的善良。 江愈居高临下的看着方可儿,周山行毫无表情。 这一切偏离了方可儿的预想,她不出所料的崩溃了,一个人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她要叫人来!她要引来所有人,给这两个坏小孩施压!她必须让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屈服,低下头。因为那代表着她最重要的自尊。 周山行想象不出怎么有人能愚蠢到说着天方夜谭的话,还可以自以为是呢。每句话他都可以找到地方反驳,因为方可儿的每句话都愚蠢,布满漏洞。周山行想笑出来又怕让对方真的崩溃,只能强撑着维持自己的冷静。 他同时也在思考,思考这个情况崩盘是最不好的,他想在方可儿身上谋利。 江愈走上去,坐在方可儿的身上,两拳打了上去。他越发感觉到小孩子的身体的好处了。“你个坏女人!闭嘴!你爹欺负了我兄弟你还救他,你还奉自己的行为为善良,你有这实力,你怎么一点不救我兄弟呢!”他敢这样,无非是依着小孩身体,可以不计后果。 周山行慢吞吞走过去,扯下来方可儿身上的胖球。“周二,你去睡觉,你太小了。这是大人们的事,让我这个长兄来处理” 周山行将小胖球送到了角落,凑在他跟前耳语了几句,好像是在安抚。方可儿听不到,但感觉是那样的。 紧接着,方可儿看到,没有多少表情的周山行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呜咽起来, 昏暗的烛光下看不到眼泪,但周山行的哭腔将方可儿拿捏到了七分。“方姐姐,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对我们兄弟说出那番话的人,你是第一个教我们要善良的人。因为你就是个好人。” “方姐姐,你知道吗,在你说出我们得多坏多坏的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你怎么可以那样说我们? 说我可以,但怎么能那样说我才五岁就失去小弟弟,体验离别之苦的二弟!方姐姐,你善良,可是你对我们,对我们这最难过,最悲惨的兄弟没有一丝怜悯,没有一丝爱。你的善良为什么不能包括我们兄弟呢? 我们,是你的例外吗?还是因为,我们被有钱的小少爷欺负,就是我们不好,我们不配得到你的怜悯。” 周山行也哭的卧倒在地上,他的表演入木三分,最后发现这样流眼泪很省力气。 方可儿反复摇头,她本身就是自责的,只是过于的害怕和羞愧调动了她基因里无耻的那部分。她现在真的知道错了,她不好仇视两个孩子的,这是多么好,多么可怜的两个孩子啊。 方可儿想过去抱住脆弱的周山行,却被避开了。方可儿心痛的发现,八岁的周山行,看向她的一刻,眼里已经不相信她了,满是对爱的恐惧。 “要来的,是我不配的,我怕奢望久了,以后都是落空。” 周山行安慰方可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他却在夜半三更收拾东西离开。离开的时候,轻轻带上了屋子的门。 熟睡的方可儿和刘大胆都被吓了一大跳。 方可儿反应的快,一下想到周山行离开了。满心的愧疚让她已经不敢放他们兄弟离开了。 方可儿追出去,外面却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方可儿早早敲响了元秀才的门,她眼里都是期待,一边寒暄说话,一边偷摸着往门里面看。没有注意元秀才冷漠的神情。 “可儿妹妹,昨日你做了什么” “元哥哥,你,什么意思” 方可儿被猛的击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向元秀才。 元秀才气愤的一拂袖,“我将银子给你,你竟弃五岁小孩于不顾,人,怎能如此冷漠无情?” 元秀才心里也犯嘀咕,这些小孩能给他弟弟办事,年龄小的过分,必是身怀特技,失去一个都是未知的损失。 方可儿不想比元秀才低一头,下意识反驳,却想起昨晚的周山行,心里绞痛没有了反驳的**,低头,弱弱的问到“元大哥,我知错了,你可知他们兄弟的下落,我不管需要承受什么样的结果,想给他们赔不是,想照顾他们兄弟啊,这么冷的天,这两个小孩不知道跑哪去了,我着急啊!” 方可儿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含着水光,盯着元秀才的眼睛,希望他给出一个回复。 可元秀才只是摇摇头,作势关门。方可儿大脑短路一般用自己身体抵住门,她真的知错了“元哥哥,你不要这样,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吧!你不可能知道昨晚发生什么的,定是他们来找你了对不对。你再给我个机会我真的做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给他们赔不是啊!” 元秀才好像被打动了,面带怜悯,指着村里城隍庙的位置,“可儿妹妹,我,是相信你的为人的,你的父亲…去吧,可儿妹妹,我永远会给你保留一个选择的,不会像你父亲一样总是让你为难,总是让你做不符合你为人的事” 方可儿面目一怔,指甲盖深深陷入了掌心。重重点了下头,下定了某种决心。向着城隍庙跑去。 周山行昨晚送走江愈,是为了让方可儿放松下来,呈现理智温柔的一面,然后光明正大的夺回话语权和道德优先权 他安顿江愈,照顾好小乞丐,去找元秀才。临走前,周山行难掩笑意,“我们做个赌注,明天她会跪着和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江愈想象不到那个场景,觉得离谱。但现在他见到了,人怎么能变化如此之快,明明他已经将方可儿定为一个纯粹的恶人,可仅仅一个晚上,方可儿就为了真正的道德感付出了代价,哪怕真正丢了面子也无所谓。 江愈昨晚给了方可儿几拳,是下了力的。对于这具身体的力量,他总是没有实感,这会被人如此关心道歉,反而有些愧疚。 城隍庙每天早上都有老人来上香,今天早上不一般,先是被门口凄惨的小孩吓了一跳,然后又是看了这样一出大戏,村里有名的美女方可儿跪地请求两个小孩的原谅 第13章 漫无目的的三人决定成虎 为什么周山行随口就做了赌注,安抚江愈。因为他对这种人十拿九稳。 连同方可儿,连同元秀才。 他的家中。周烟台对他坏,周隐山时刻会犯蠢,还有一个伪善没有分寸的笨姨娘。 他知道方可儿讨厌她的父亲,喜欢元秀才,所以他在算方可儿会为了抓住元秀才,做出什么。他送给元秀才一个顺水人情,谁不喜欢一个即将任人摆布,无依无靠的女人呢。 周山行没有多少罪恶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很烦被人用错误的逻辑来模糊他的思想。 显而易见,方可儿选择了元秀才,她以为让元秀才喜欢,需要的是善良,所以在人群面前,痛改前非。实际她还是自私的,她选择的是利益,她看中了元秀才的未来,她不可以失去,途中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而元秀才呢,生气生二,担心弟弟找他事,害怕才是一。 但当江愈向他索要了一封推荐信,他的害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方可儿不听话,不服从他指令的不快。 他需要获得对方可儿的掌控和依靠。 方可儿用道歉,加入了元秀才的阵容,也因为恐惧,自己可能会黯淡的未来,彻底舍弃了刘大胆。 她看不到更长远的利益,也就不知道,她未出嫁就彻底放弃了自己的父亲,没有了自己的后援,代表着什么。 元秀才现在还没想到周山行的目的是羞辱方可儿。他只是在后来的某一天,稀疏平常的一天,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少年,冷漠,手段了得,仅仅在那个阶段,就做出了那样的局。 方可儿的一切,都在那个时候被他安排好了。 从那天起,再没有美丽的方可儿。 只有刚过门,就必须改变姓名,成为丈夫附庸,被牢牢拴住的元氏。无论如何,午夜梦魇都走不出田方村的元氏。 风吹过干枯的树枝,坠落下来一片两片的叶子 。还没到秋收的时候 ,现在是中午,广阔无垠的耕地旁边,有一片坟地,坟地数不清的骨头和肉,输送养料,滋养了一棵巨大的老树。 老树枝蔓上挂着两个黑影,来回晃荡,走近一看,是两个小孩。两个人半斤八两 ,一个捂着左腹,靠着门牙啃着树皮爬 ,一个捂着心口,用膝盖处的皮肤,借着树的摩擦力登。 周山行去山上寻了一圈果子,这会,应着两个小猴子的要求,一个一个给他们往树上扔。 周山行一上午只吃了些果子,他很烦,尽管给方可儿布了局,但就是恶心,不想在和这个人有任何关系,再饿也不想找她和元秀才。 这不能怪他,他的记忆力超群,方可儿丑陋的模样,在不知不觉中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经过一夜的时间发酵,方可儿的愚蠢更令他作呕。 周山行发现别人丑陋的一点就会离开,他怕自己的嫌弃暴露出来,影响日后的谋利。 昨晚他的状态已经在离开中了,不然没法耐着性子和方可儿演戏。 现在周山行啃着果子,在树下的板车上,看着“推荐信”发呆,这元秀才还挺靠谱的,他推荐的这个书院具有参加大学的资格。 这个参加大学的资格,不一般。整个垂狮县只有一所书院能让大多数人参加,武清学院,所以武清学院束脩极其昂贵。 那这个资格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自唐朝覆灭,国家间的战争减少却依旧频繁,为了保障征兵,延州规定每五年,书院进行比赛,由组织队伍的实力决定进入大学的学院。 同时,获得了资格还不行,名额有限,按竞争排名,靠前的获得的大学名额多,靠后的少,哪怕靠后的学院学子经学医学很好也无用。 武清学院在整个垂狮县,甚至整个延州都独占鳌头。 周山行,江愈,周三,一拍即合,他们要一起念书,并且都对垂狮县没有留恋。现在他们对未来的书院充满期待。 周山行闲了没事,就给马儿剃毛,他觉得丑点总是稳妥的,不然怕有人惦记。至于他坐的板车,是官府的马车拆装的,已经完全没有当初的模样了。 他们还是决定去偷官印,他们要去的夜城县路费不小,他们得翻山越岭,连买干粮的钱都没有。何况,刘大胆家的一堆铁器还得进城卖掉呢。 没错,江愈离开前又回去一趟,不仅偷走刘大胆所有家当,还对着刘大胆的后腰狠狠给了一拳。他没有一丝抱歉,他也是没想到,方可儿除了道歉啥也没给他们。这不符合江愈的道德观。 当初,元祺从李势盟的口中得到消息,他有些惊讶,这个八岁的小孩是个用剑的高手,还敢恐吓朝廷命官。他知道,这是个好苗子,他定要将人好好抓住。 而且周山行身边还有两个不错的帮手,看着身手不凡。想想都觉得买卖值了。 元祺虽然押了无数宝,但他还是对周山行寄予厚望,他就是觉得他们可以。所以哪怕是定金,他也给了一袋银子。希望他们懂得他的良苦用心,用心做计划,好好完成任务。 可惜,想法是好的,如果他没碰到偷天换日的白景洪的话。 板车上, 江愈挠挠鼻头,又摁摁太阳穴。看着打开的钱袋,这里面的二百五十个铜钱仿佛是来笑话他分。 为了二百五十文去偷官印,和为了二百块抢劫银行有什么区别。不知是少年气盛还是吃饱了闲的。应该是好奇吧,从得到元祺这一袋钱的那天开始,他们三个就不断的讨论元祺要官印是干什么用的。 他们好像武侠小说里的侠客收到了定金,不自觉已然带入了侠客的身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三人一起被命运卷入暗流涌动之中。少年意气,挥斥方遒。三个人站在一起,他们只觉得前路漫漫有趣,因为有人陪伴,所以不会孤独不会害怕。 不约而同的想和彼此在一起,留下少见离奇的记忆。 丑陋的野马进城门,这辆破旧的马车上面载满了穷苦的赶路人,臭味熏天。门口的守卫看着这一车人也发愁。 第14章 带上面罩去偷县印 这影响市容的马车被扣下了,不允许进城,门口呜呜泱泱的。守卫没看住,三两个小孩,就那样打闹着溜了进去。反正左不过是几个小孩,能掀起什么波涛呢? 官府。 夜黑风高,寒风凄凄,一个灵活的圆形黑影嗖嗖的爬上围墙,瘦的小豆芽紧随其后,红壁高耸陡峭,一个不注意没踩好,瘦小黑影登然坠下。 关键时候,一左一右拽住了他,周山行是大哥,用的劲大。江愈胳膊短,也拉住了小乞丐的指头。 “不要怕,我们都看着你,会保护好你的” 江愈轻快的和小乞丐说悄悄话,有周山行和他同时存在的地方,不用担心小乞丐的安全。 现在是戌时,外面宵禁了,李之涯揉揉酸胀的眼也准备下班了。他们县的财政啊!真是令人发愁。原本师爷还给他一些可以喘息的帮助,现在好了,和张清非闹掰了,他是一点喘息时候都没有了。 只能大晚上,点着灯,处理公务琐事。白天四处拉拢县里的有钱人家,堂堂一个县令,为了这些钱,天天跟个孙子一样和人家陪着笑脸聊天。 李之涯愁啊,朝廷传的内部消息,皇上屯兵泽州,怕是不时就要攻打潞州,届时,又是要大举征兵。 这皇帝也不替他想想,他今年的税都收不齐,去哪给他筹人去? 李之涯的头发都被他揪下来一簇,这头发大把大把掉啊。他骂归骂,想想就知道,新皇放出这个消息,应该还用不着招军,但县里都得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 李之涯咬牙切齿,看着面前的一大摊公文,吹灭了旁边的蜡烛,摸着黑,从桌子底下拉出床褥,裹着被子睡到了地上。 江愈眯着眼睛,用奇怪的铜片插入了铜锁,摸索着鼓捣,“啪嗒”,锁开了,铜锁被江愈紧紧攥在了手心里。江愈琢磨了好几天,今天白天的时候,终于将他的□□研究了出来。此时,心满意足,面带得意的看向周山行。 周山行明白意思,身体松懈,终于将怀里的胖球放了下来,就举这么一会,他头晕眼花的,胳膊都剧烈抖动起来。 三人秘密潜入衙门府邸,一只花瓶被转动,后面的小人冒出头来,鸡贼的查看有没有机关,江愈比较谨慎,每一处都细心查看,连同电视剧里出现的地方。 小乞丐则趴在地上蠕虫般前进,这是二哥嘱咐他的,他每一寸地板都没有放过,一点一点敲击,听声音的变化。 他每敲一次,靠近或远离的声音都会让桌子底下的李之涯虎躯一震。 李之涯没有注意,在他的身后,一个人上半身影越过办公的桌子,低头注视着桌前的他。 周山行一来就奔着官府的公务桌而来,一来就看到了不对劲,碎屑般的月光照进纸窗,也照亮了桌角藕粉色的棉被。 这县令,还真勤奋。没有反应的话,应该是睡着了吧 他只是想验证自己的想法,就从桌子上爬了过去。 但在李之涯看来就不是那回事了,李之涯刚睡下没多久,门上的锁啪嗒一声开了,然后是忽远忽近,东西挪动的声音,紧接着是蠕动着的身体碰撞地板,又诡异发出奇怪的低沉敲击声。 李之涯感叹自己是时运低,碰上脏东西了,他屏住呼吸,暗自祈祷这种事很快会度过去,他再也不睡在衙门了! 可是温热的,轻盈的发丝就那样垂到了他的脸上。什么妖魔鬼怪! 李之涯恐慌之下,一个反手,将周山行放倒在地上,凌空对着他的身体狠狠一击。 尽管周山行是后脑勺着地,但胳膊先一步发出了骨折的声音。 李之涯还要下死手,可右手抬起来就被飞过来的茶杯打下去了。 他震惊的抬头,接二连三的茶杯向他袭来。他躲闪不及,眯着眼睛,被一本书拍晕在了原地。 周山行咬着牙,给自己别了一下,骨头扭了回来。他想走,却发现脚踝被拉住了,他着急用手去推,手也整个被握住了。 “小孩,你们闹够了没有。” 屋内灯火通明,李之涯驱散走赶来的侍卫,四个人在屋子里面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先说话。 江愈放下了手里的刀片,将锋利的危险从李之涯的脖子移开,刚才情形紧迫,他飞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李之涯的后背上,具体什么样他不知道,但听到了“咔咔”两声。估计冲击力不小。 人碰到不合理的事情会生气,遇到极度不合理,离谱的事情,反而会笑出来,李之涯就是这样。 靠着顽强的生存意志清醒着,从脊椎错位的那一刻起,他就忍不住笑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 堂堂一县县令,曾经的朝廷官员,一朝落魄,竟在县衙被几个小孩欺负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即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明天还得依旧处理那堆了好几层的公务。 钱,钱,要不上。朋友,朋友,没有。地位,地位,没有。 这般处境,怎能如此之惨啊! 眼泪顺着内眼角流了出来,绝望之极,生活甚感无趣。这泪水饱含身体的疼痛和情绪的崩溃 小乞丐看到的及时,凑过去,用怀里干净的手帕细心的为李之涯擦去沉重的泪珠,又用温暖的手指碰触,李之涯的眼眶。他也和这个大人不熟,所以没有说话,只是扮奇怪的鬼脸,头不自觉的摆动。竭尽全力的逗他开心,那就是小乞丐看到眼泪时想的。 李之涯不知怎么面对这诡异的情况,痛苦的脸,埋到了另一边的地上,他还想继续哭会,什么也不想做出反应。 周山行轻轻的走过去,拍拍李之涯的后背。 只听“啊!”的一声 “是这里吗”周山行心里想,仔细的摸,感受着李之涯后背骨头的走向。找到位置,给江愈和小乞丐手势,让摁着他,咔咔咔几下骨头就回到了原位。 第15章 之涯认出周山行 “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李之涯发出灵魂的拷问 无人回应,江愈跳起来去桌子里面搜寻,结果县印就放在右边的第一个抽屉。江愈拿上就跑。震惊的李之涯连忙冲破重重防线,不管不顾的用身体奔向他。 “你拿走县印,我用啥啊!”李之涯拉住了江愈,把头扭过去喊出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三个字 “周山行,你给我过来!弄住你弟弟,不然就不是全城通缉那么简单了。” 一大二小,一胖一瘦,如此荒唐,此人必是那个当街抢劫的周山行。 局势一经改变, 昏暗的房间,三人排排坐,规规矩矩的听着李之涯讲话。江愈还在思考,是不是脸上的白布哪里走光了,毕竟他们用白布和麻绳锁住头,江愈的计划天衣无缝,甚至看不出人形。 事实也是如此,在没有确切感受到,小乞丐的瘦小的手指和小胖球肉咚咚的身体前,李之涯也不敢确切喊出那个名字,对面没有交流,李之涯甚至不确定是人是鬼。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又是一片寂静,三人面面相觑。 江愈有身为最大的孩子的担当,深吸一口气,一马当先。 “天命指引” 李之涯哈哈哈哈,仰天长笑,“看来你们是嘴巴挺严的。” 一片寂静…… 周山行抬起他的脸,满脸乖巧“您说得对”,小乞丐躲在江愈身后有样学样,悄然附和,“您说的对” 江愈则斜着头,对着天花板发呆,他仔细复盘,也没想出遗忘的地方,精神疲惫,疑似失去所有手段。 寂静是今夜的康桥…… 李之涯若无其事的摆弄自己的县印,“如果可以的话,也帮我做事呗” 对面的三小人耳朵都竖起来了,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 “酬劳?”江愈试探性的问到。不知道这县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就往深了问,找出他的目的。 “小胖孩,你看我这左边的三摞案卷,猜猜这最近垂狮县的大红人,搞得人心惶惶的野猪子是谁” 李之涯随手拿出一本,“身圆如球,活灵怪哉……” 江愈是相当傲慢的,但错估了五岁小孩的心脏跳动,身体犹如有一阵火冲出来,将他的脸烧的赤红。他不需要掩盖他的罪恶,但他需要掩盖此时的羞愧。 周山行神态自如的接话,“见怪不怪,其怪不现”,这短短一句话,噎的李之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周山行就这样把江愈护在身后。 江愈拉了下周山行的手,他的头脑转的很快。在他看来,李之涯应该是想用他们的罪责,真的为他办事。 确立他说话的目的,接下来就是原因了。没有原因就相当于没有对方的把柄,对方是一个成年人,做这笔买卖要更加慎重。 “我们偷东西将会为您带来财富,也可能会带来您的污点” 江愈再次站起来与李之涯对视,他在看看李之涯脸部肌肉的变化,观察他的眼神,那代表着贪婪还是恐惧?然而,隐藏在最里面的竟然是需要! 江愈眯起双眼,这县令还真是像书里写的一样啊,那本人物纪该不会是写实吧。 被套路贪污的大官…… “污点?”李之涯大笑,他并不在意,如今新皇弑父登基,朝中混乱不堪,延州知府和他不对付,他如履薄冰。如今只要有银子,就能让他多过一些安生日子。 反正,都是从县里大户家掏银子,不用多少功夫的偷比低三下四的求,来的快多了。他左右想到了这个嗖点子,随即,迫不及待的与他们拉近关系 。 李之涯不在意,江愈他们更不在意了,反正早就决定离开垂狮县的时候搞票大的,今晚的县印不过小试牛刀。如此,多个盟友,不是如虎添翼的好事? 昏暗的房间又点了几盏灯,房间一角传出毛笔勾勾画画的沙沙声,荒唐至极,堂堂朝廷大官竟然与几个小孩共谋偷窃之事。 江愈看着详略得当的宅园地形图,嘿嘿嘿笑出了声。“你这坏点子还真多”。这正是他们的团队需要人才啊。 李之涯眼睛瞄向江愈,窃喜道“各位不相上下”你也不赖嘛! 周山行一脸无奈,手里的茶盏光滑温热,这县令就这么水灵灵的和一个五岁小孩聊上了。旁边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的给倒茶水。 随便他们去吧,这银生茶味道真好,应该是上好的茶叶,回味还带着杏香。周山行迷失在茶叶的香味中,喝一口,那边来回窜的小乞丐就冲过来续上。再喝一口,再冲过来续上。 那边的江愈和李之涯相谈甚欢,昏暗的烛光下不由产生英雄惜英雄,心心相惜的意味,在深红的几桌上大展宏图,不时如果忽略他们谈的是夜半偷窃的话,颇有些威严。这样子也是唬住了周山行。 “我记得狱中有个人,案首上写着重型犯,标着秘密二字,甚是神秘,好像是个厉害的窃贼,我在库中清点,看过收缴上来的工具,各式各样,还有一大部分的工具被藏在暗库中,听狱中的那个老头说他和前县令不知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额外给他定制了监牢,县令记载里,这暗库的位置就在那所监牢下面。明天我会去拿,但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你们也去,挑趁手的拿出来”李之涯沉思道。 周山行今夜有些晕头转向的,抱着睡着的小乞丐在一旁对他们谈话频频点头。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听到的内容也是只言片语。 但他若是清醒一点,想到他们要见的是什么人,说什么都不会答应李之涯的,他待在垂狮县的时间比李之涯久的多…… 夜色迷茫,困意恼人。 就这样,几人草草的定下了方针,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孰料,从这晚起,整个垂狮县上到整个武清山,都千古流传留下了他们的“芳名” 李之涯领着他们走到监狱的尽头,袖口拿出两把钥匙,交给身边紧跟的侍卫。 最里面的门是由木拴栓住,铁链缠住的,任凭里面是何方神圣,也无法逃脱。 门内阴冷寒湿,连一盏窗都没有,只是左右各打有一小洞,用于递入饮食和递出排泄物。因着这两个开在地面的角洞,牢房内还算干净整洁,没有多少异味。茅草铺在地上,不知多久没有进过活人,踩在上面,灰尘纷至沓来,张扬的铺在江愈的脸上,呛的他说不出话。 江愈一直有种强烈的不舒服的感觉,直到现在,那种感觉终于具象化了 第16章 惊险!江愈背后裸绞蛇人完胜蛇人 江愈猛的低下头,是一个人的形影,他就这样趴在地上,没有声响的趴着,像一条蛇,在昏暗中危险的吐着蛇信子观察猎物。 江愈心头一颤,他不知道这个人已经在这里等待多久,观察多久。如果不是低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然进入这个人视野的领域。他对那里没有感知。 蛇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让自己立起来。他有模有样的和李之涯招手。好像认识这是县令。 他举手,迈腿的动作都极为缓慢。如果有光就可以知道。竟然手上脚上都拷着两个大铁球。可是这个牢笼日久缺氧,火烛根本无法到达他的位置,也不知道蛇人怎么活的。 李之涯原本也就只打算在门口附近停留,他推测着暗库就在这个位置下面。掀开茅草寻找… 这个密牢很大,他们中间起码隔着□□米的距离,但就是抬起头,江愈做不到。 江愈整个头皮都在发麻,他说不清道不明那种心脏被蚂蚁啃噬的感觉。他越是强撑着睁开眼,他就越是恐惧,奇怪的压力和空无让他无所适从。 周山行也觉得这里不对劲,哪怕还没有深入进去。他察觉出了危险,正面朝着蛇人。后背留给江愈和小乞丐,做保护状态“走,不对!不能待在这,不要待在这!” 他身体向后退,习惯性的抽出自己的剑。却哑然,剑不存在在后背了。一个凄惨的声音在牢房回荡,带着幸灾乐祸。 “我们来玩柔软的游戏,好不好啊” 周山行下意识的拉住身后小乞丐的手,但那种布满鳞片,粗糙的凉手,不是小乞丐,甚至不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那么,这是谁的呢? 监狱的牢笼被重重关上,那双手捂住周山行的口鼻,直到把他捂晕过去。 蛇人这次选择的是周山行,他要把这个小孩带到他的“巢穴”然后吃干抹净。 江愈和小乞丐被蛇人用力甩了出来,像丟了两个垃圾。江愈清醒的迟,无奈他被扔的太远了,他鼻子撞到了墙上,噗噗的往外冒血,应该是把毛细血管壁给破坏了。 但这一下,把他的头脑扔清醒了 ,终于想起那种感觉是什么了,是他小时候引狼入室的恋童男人。 那种视线的缠绵感和恶心,都如出一辙。 李之涯早就清醒过来,他被手刀砍晕耳边传来咔吱咔吱的咀嚼声,蛇人在吃他手下的胳膊。血腥味让李之涯头脑发懵,被恐惧震慑,身体得不到大脑的指令,僵住了。 江愈两眼一抹黑,他这具身体感觉极其灵敏,现在他的耳朵已经告诉他的大脑,里面发生了什么。 蛇人是个疯子,他在吃人。 江愈每次考试时都会在手上写上三个人,然后捂住嘴巴 ,给自己鼓气,不要紧张 。这次他也是一样 ,江愈贴在墙上,将他开锁的铜条扔出去。 他用尽全力,希望铜条的碰撞声可以帮助他的判断。牢狱本就是黑漆漆的地方,这个蛇人居住的地方更是。他做出科学的假设,这个蛇人已经不依靠眼睛了。 他躲在灰扑扑的铁门右边的土墙角,观察铜条坠落的抛物线下有没有蠕动的蛇人。有些着急,不自觉的将脚下的茅草踩出了声音。直到猝不及防,摸到身旁的温热。 那瞳孔像蛇,直愣愣的盯着你看。笑容像鱼,带着一种腥味。他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视线强烈的黏在江愈身上。借着牢门上闪烁的油灯,诡异的蛇人全貌映入江愈眼中。 他要吐了,老天爷啊!血腥味在蛇人的嘴里发酵,顺着他咧开的嘴,喷涌而出,惊的江愈,额头的肌肉不自然的剧烈抖动,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味道了,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场景了。 是成是败,就看这一次了。江愈脚腕蓄力头顶着蛇人的胸口,猛的一跃! 他的重量这次没有派上多少用途,被蛇人缴了力,狠狠扔了出去。像一摊水一样,软哒哒的滑在墙面与地面的夹角中。 江愈没有放弃,他的身体耐打,他擦掉鼻血,没有武器,就脱下自己的鞋,朝蛇人跑过去。一路喊出巨大的“哈!”和“啊”像是给自己鼓气,又像是一种挑衅。就连蛇男都露出不屑的表情。 江愈先用鞋砸蛇人的脸,被对方堪堪躲过去。趁这个机会,划到了他的身后,跳起来抱住对方的脖子,他摸到了蛇人的颈动脉。用身体的重力做了一次彻底的裸绞,这一次,蛇人无法不屑了。 他想象不到一个五岁小孩的力气,和对他的伤害能如此大。短暂的大脑充血到彻底昏厥不过是几瞬。 江愈心里没底,他咬牙坚持。感受着手臂里的蛇人渐渐没了力气,哪怕对方用他做垫背,死死倒在地上,动脉失去原本蓬勃的力量,他也没有放弃,还在困着蛇人。 肾上腺素激增,他不害怕蛇人反攻,对他的殴打。他害怕的是那头,寻找到周山行,离开的小乞丐被发现。 他已经十五岁了,需要保护好自己的小弟们。是真正的大哥,也要偷偷承担大哥的责任。 江愈小学是一个人步行的,他有一天没有戴红领巾,一个叔叔告诉他,跟着他来,跟着他走,他的家里有一屋子的红领巾。 江愈没有人管,所以不知道那些事会发生,也不知道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以为尘封的记忆会彻底消失,没想到还是深藏在脑海里。可能…一辈子不够,两辈子就会遗忘了吧。 江愈闭着眼睛,他真的很愧疚。他宁愿那种事再发生在他身上,也不愿意周山行这么干净的孩子重蹈覆辙,他知道周山行可能会面对更不好的局面。他真的恨极了这种人,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背后裸绞的威力巨大,加上江愈的力气没有掌握,诡异的蛇人在江愈的手中悄然失去呼吸了。 蛇人的身体变得冰冷,小乞丐过来轻轻掰开江愈的胳膊。两个小人呆在昏暗的牢笼,无言发呆,身边一具s体,远处是一具已经没有呼吸,血流如注的残肢断体。 第17章 江愈捡到玉佩,开启地下暗库 满地狼藉,江愈瞥了一眼小乞丐,示意他离开,蛇人的尸体他来处理。 一个月前还是现代社会的公民,穿越到这个世界,拥有全新的身体,或许是因为这经历太过不真实,江愈总觉得他活在梦里,所以无所谓的偷窃,无所谓的攻击。现在他徒然杀死了一个人,这种前所未有的偏差,将江愈拖入了这个世界的真实,他碰到了他思想的禁忌。 大开的铁门,外面通亮的油灯将江愈小小身体的影子无限拉长,江愈仿佛看到了自己内心的野兽被无限释放出来,剧烈的空虚和迷茫将他吞噬。 江愈的头脑无比镇定,事已既此,他不想管理自己无所谓的情绪,解决眼前的麻烦是要紧的。 监狱里面死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但他是被勒死的,这件事就有的说了。江愈不能保证李之涯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害,将他和周山行拿出来,既然如此,那就都参入进来,谁也别想躲开了。他看向门口卧倒着的李之涯,手紧紧握住,做下了决定。 江愈有些紧张,身体止不住的抖动。他小心翼翼的翻开李之涯身旁的那具残肢,他摸到了裸露牙齿的人脸,找到这个人的上半部分,从他的怀里掏出深藏的匕首。 这个人是很温柔白净的一个大哥哥,看见小乞丐拿着猎户家的匕首在胡乱比划着玩,将匕首收了起来,说是他保管起来,里面太暗了,一会儿到明亮处给他。这会儿江愈拿着匕首,感觉有些奇怪,蛇人拿什么把这个人身体分开的。 身体向后退,脚踩到了一个铁器 ,沾上了粘稠的红液。是周山行的剑,散发着腥臭味。江愈一阵恶寒。 用不干净的茅草,随意擦了擦脚心,江愈心心一横,将剑拿起来,也擦了擦。只不过血液黏在剑上已经有一会儿了,这会擦不下来,反而,几缕干草挂在了剑上。 江愈拿着剑狠狠扬起,对着蛇人的头重重劈下。但剑已经磨了,加上江愈不会用劲,没有砍下多少。江愈劈不了就磨,剑尾套上剑鞘,用剑的中心部位,在蛇人头颈的豁口处来回拉割。 这对江愈的心理着实是个很大的挑战,只是他浑然不觉,他现在更多的是恶心。他不喜欢处理烂摊子,人生经历里,这是第二次看见尸体。 蛇人眼睛半睁着,但好在已经没有气息。江愈只想赶快把他的头割下来。 太烦躁了,他现在有一种小偷般的心理,在于时间竞速,生怕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或是被什么人撞见这丑陋的事。这糟糕的画面想赶快从他的人生界面抹除。 最后一点,刀下不去了,钝在颈部三分之二处。江愈感觉像割了一整天的猪肉,手发麻,满脑子想象,自己有一把锋利的猪肉摊的刀,那样三下两下就结束了。周山行这把像玩具刀,以后给孩子们买个更好的,江愈暗暗下定决心。 江愈拿匕首泄恨般插在蛇人的脖子,左右摇晃,终于将蛇人的头割了下来。头颅掉在地上,荡起薄薄的土灰。江愈也筋疲力竭的坐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这时只感觉轻松了不少。 剩下的就交给李之涯了,就这个烂摊子,他不接也不行了,什么小孩能这么变态硬生生把一个头锯下来,就这么个事,给了李之涯或随便一个经过的成年人,他也百口莫辩。他不是不相信李之涯的为人,只是更相信染脏的同盟。 江愈没忘记今天来这的目的,正好此时安静,里面只有他一个正常行动的活人,方便他寻找。 江愈贴着墙面,谨慎的走了一圈。他没摸到任何不对,没放弃。江愈拿上周山行的剑,又走了一圈,他不间断的在墙上比划,没错,小乞丐玩匕首就是模仿江愈的。 墙上没有,那地上呢,江愈满身血污,这会也顾不上脏了,用剑拨开地上的干草,跪在地上寻找起来。牢房的空气本就浑浊,江愈只跪了一会就站起来了。 这工作太累人了。 这鬼地方真的有地下暗库吗? 江愈想到了房间寻宝的做法,他试探性的用剑鞘敲了敲地板,空谷传响。江愈兴奋的跑到了铁门外面,敲一敲… 是实的!江愈无视一脸好奇的小乞丐,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跑到了铁门里面。这一次,他趴在空荡荡的那一片地面上,仔细的听。下面有细微的流水声,江愈判断,这应该是个小型的暗库。在江愈真正到达地下前,他只认为是个小小的地下室,甚至还渗水了。 江愈一筹莫展,他紧张时,扫视四周。目光聚集在始终待在黑暗的蛇人身上,这家伙就是今晚的焦点了,他奇怪的牢房,奇怪的位置,他要是不知道这下面有秘密,有鬼了。 江愈皱着眉头,走个过场,用剑挑开蛇人的衣服,他只是猜测,不想错过这个位置的侦查。但他觉得最有可能的地方是那个假人,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看起来还挺唬人的。刚才蛇人抱着周山行也要过去那里,应该是他自认为的“蛇窝”,只不过半路被李之涯的侍卫挡住了。长久没有接触人类的他,周山行这样只是可爱的“小点心”,饥肠辘辘,优先还是有嚼劲的“大人”更符合他的胃口。 变态的惺惺相惜吗,江愈自嘲道。转眼又安慰自己,「不,不过是多看了点电影和书籍,我还是个正常人」。剑在蛇人的皮肤上游走,江愈没抱希望,只是随便找找。 可没想到,真的有东西。在蛇人的右肋下三寸,放着一个奇怪的玉佩。 想不到这人还怪有闲情雅致。江愈将玉佩拿起来,对着光仔细查看,玉佩留有多孔,动起来风进入一丝,便会发出一丝声音,比起装饰,更像乐器… “像陶笛吧”江愈喃喃自语,但又不像,这个玉佩奇怪的结构,导致了它非常容易出现声音,可是音调?不管是怎么堵住它身上的孔,都发出的同样的风吹声。 江愈百无聊赖,「看样子捡了一个废物」他正欲放下玉佩,顺便浇浇自己对找到地下暗库的信心。可就那一瞬间,江愈的手指摩饰到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那处凸起相当奇怪,就像… 就像进门时,江愈随手碰到的那个凹处。「像一个小兔子的脸」当时,江愈自顾自的想着。可现在,江愈将玉佩的“尾巴”对准墙面的凹处,对齐了,正正合适。接着,江愈试探性的,他只是起了一个念头,然后转动了玉佩…… 第18章 江愈初次进地下城1 江愈注意力在玉佩和墙上的凹洞处,就就这么缓缓的转动了。脚下的干草皱巴巴的仿佛遇到了强烈的一阵风聚在一起,顷刻,地动山摇,他猛的踩空坠落,江愈死死抓住地洞的边缘。玉佩还在右手手心,差点先江愈一步掉落。江愈的生命力将他卡的死死的,不能生,不敢死。江愈咬着牙希望能将他的身体带上去,但今天,他头一次感觉,他的身体好重,他真的没有力气了。江愈低下头看看黑漆漆的地下通道。 好吧,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但…手指有点累了,那就算了吧。江愈深吸一口气,将玉佩卡到衣服里,捂住胸口避免掉落。然后猛的松手,扎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如果我不用脚使劲蹬他那么一下,这块地是不是不会塌?」下落的一瞬间江愈企图用冷静的思考来掩饰心里的恐惧「老天爷啊!什么人会在地下挖这么深的地洞啊,他不上去了啊?」但如果继续下落,思考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江愈感受着下落的空气由湿润的土气变成深沉的寒气。内心也渐渐稳定了起来,比如他现在就逐步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忘了是从哪一刻开始,他的头,他的皮肤!他的身体的那么多个部位,都不约而同的收到了墙壁惨绝人寰的磨蚀。「这难道是我不尊重蛇人的s体的下场吗?还有下回吗…那下回不做了」 江愈震得像个筛子一样,圆圆滚滚的小胖球蜷缩成如假包换的一个球状物在这条“管道”内碰壁回弹,下坠。 后悔脆弱的心情逐渐变成了愤怒崩溃不理智的意志。直到“嘣”的一声,天崩地裂! 「咕噜!咕噜噜噜~咕噜噜噜噜咕噜」是好多好多水!是谁要谋害我。 江愈不敢睁开眼,头异常沉重,他整个人深陷在不知危险的空间里,这块没有尽头没有深浅的水可能就是他的结尾。江愈手脚在水里打转,不自觉的四处拍水挣扎,慌乱中,他的大脑飞速的镇静下来,他放缓呼吸,让整个人好像舒服的融入水中,与水融为一体。然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江愈幻想自己是具尸体,以此欺骗自己的大脑放弃累赘的呼吸,将身体浮在了水面。这过程用时没有多久,但江愈异常专注,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后的机会了,这块水,不是一般的深! 这真是条地下河,还是条“L”形大拐弯的地下河。与其说是碰巧在监狱下面,不如说是监狱专门盖在他上面,用于遮掩联络的地下城。 这条河李之涯没有听说过,也永远不会知道。曾经的县令马远下了一盘大棋,而他和这条河,连同“被迫守门”的蛇人都是里面的棋子。 就连今日,若不是小胖球结实,密度大,从天而降。加之日以继夜地下河的拐角处的强烈冲刷,还是封闭的死路。这条路,蛇人走过不下百次,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次次无计可施的回到牢房,然后怒骂马远阴狠狡诈。蛇人偷窃技术成熟,精妙,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他靠着这一身本事运输了成千上万的赃物,做梦都想不到,像狗一样被困住了那么多年,最想得到的自由被没有飞檐技巧的人就那样“打开了” 地下河异常冰冷异常深远,一个五岁小孩在里面就如同一个泡沫,脆弱且轻易的消失。江愈迷失在地下河中,冰冷的衣服拉拽着他将寒意刺入骨髓,以及一时心起便四方皆来的无助和恐惧,让他对他的生命失去了掌控。江愈麻木了,他躺在一望无际的地下河面上,任凭水儿轻微的抖动,送他去往世界的何处,「如果就这样死了,会怎么样?」「会呛水!会呛水!」江愈心想,疯狂劝解自己。一个猛子支棱起来,强行给自己五岁小孩的身体注入意志的兴奋剂。 「我今天爬也要爬出去,死,也要死外面。」江愈给自己立下了一个小目标。 既然是如此,他就不追究这块阴险的水了,反正也查不出来是谁放的,江愈放松自己的大脑,竭力从水中游去。比起累和寒冷,这里更让江愈吃不消的是未知,在这黑漆漆的破地方,他现在都不知道,他游的是啥玩意,是不是条河,还是个大水谭子,不知道有没有活着的可能。 江愈很谨慎,「不能闷着头往一个方向走」这种赌博,只有一次。他憋住呼吸,潜入水里调整自己的身体,再跃出来。他的脚做噗站在水里,手划向四周,尽可能的保持安静和平衡。他调动身体的一切感知,现在,他要做件大事。 江愈在水中闻水汽的走向,感受地下洞穴飘来的风,回想,坠落的位置,下来时的那种感觉。没错他要回去… 这无异是天方夜谭!江愈努力过后,摆正心态,开始回忆地理课中有关地下河的考题,只有问题,想不起答案… 果然,只,有这一种方法了吗? 江愈没有方法了,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要不等死吧,还轻松点」,黑暗里,江愈再次将身体蜷缩起来,这是他遇到危险习惯性的思考动作。他想:如果,有光就好了。电视中的小溪很容易就能看到深浅的位置了,别提找不到岸了。「如果,能看到深浅?」 江愈恍然大悟,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用身体做丈量。用脚踩实地面,往上游数数「一二三」然后再去另一个方向,确切的数字和真实的感觉给了江愈很大信心,他虽然数的都是三秒,但明显感觉左边要用时短一点。他相信他的感觉,果然最左边的水明显低了,江愈甚至感觉他能从水里面跳出来。 江愈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他是抱着求生的思想游的。到现在,他终于能松下一口气,水越来越浅,直到江愈从水里爬出来,碰到了期待许久的地面。 江愈脱掉湿寒的衣服,拧干水,就这样将衣服盖在身上。他真的需要歇一会儿了,他还是不敢松懈,想回到牢房,有点后悔自己切了蛇人的头,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李之涯万一恼羞成怒封闭了这个洞口怎么办,「如果一辈子没人发现我的尸体怎么办」 江愈有些好奇的想,那个坍塌的地方是不是关上了,所以…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人来找我。江愈心里有点希望,希望是精巧的机关,它是自己闭合的,那样的话,从精神层面来说,他还不算孤独。还算拥有朋友 第19章 江愈命悬一线竟遇见了人 休息调整了一下,江愈重整旗鼓。他有点担忧这个小孩的身体,他习惯鞭策自己的身体,但突然想到这不是自己的,如果没有照顾好,那个小孩会不开心吧。 他想多休息一会,可又觉得冷气瘆人,怎么都冷。疲惫的恐惧让他整个人蜷缩起来,江愈现在就想抓住一个东西,一个确切存在着的东西,但这周围太安静了,好像没有灵魂,他在这个空间单独的存在着,他好像被人类驱逐了。江愈翻找衣服里的玉佩,他着急脱衣服时把它带下来了,还摸到了他的存在,这会儿,应该就在附近。 玉佩原本在衣服里卡的挺死,可能和小胖球结实的肉有关。江愈没想到一系列磕撞呛水都没把它弄下来,自己随手的一扔,东西找不见了。 好在好在,上天保佑,江愈手忙脚乱的在寒湿的地面上找到了。冰凉的玉佩握在手心,江愈心安了许多,有个转移注意力的工具好,好过在空虚孤独的寂寞寒冷中发呆。玉佩进了点水,江愈在空中用力甩了两下 ,摸着好像是比刚才干点了。 用拧干水分的衣服擦着玉佩 ,江愈靠这个消磨时间,他心里也没底 ,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才好 ,这个地方漆黑无比 ,找不到前路 ,旁边是冰冷刺骨的水池,不时有咕噜扑通的声音,让人胆战心惊。肾上激素退去,浮上来的害怕好像要先冷意一步将他的血液凝滞了 。 这条河不知从哪里起源 ,携带着流通的空气在这个地下空间内穿行,源源不断的地下风偷偷摸摸的潜行过来 ,将江愈光溜溜的屁股吹的凉凉的,很快吹干了,而他胳膊上的毛还粘在皮肤上,上身的水汽没有消失。 江愈将玉佩继续甩甩,用口腔里残存的热空气将它吹干,直到吹出了一星半点的声音。江愈大喜过望,真的能玩。但这块玉佩好像并不是口哨的范围 ,到后面再怎么吹也没有更大的声音了 。于是江愈将玉佩放在地上,调整方向,将“口哨口”对准他感受到的风的方向。玉佩没有辜负江愈的期望 ,先是放大了风声,然后任凭细风其内走行,淅淅沥沥的真的吹出了悠扬的音调。 声音婉转,在这个漆黑的地下通道里面给了江愈一点儿陪伴。江愈站起来蹦蹦跳跳,他的鸡皮疙瘩好像快陷到他的皮肤里了,这么久没有消下去。江愈还要活着呢,这个趋势可不太对。 只是江愈每跳几下,都能听到一种奇怪的不属于他的脚步声。周而复始,这让江愈起了疑心,规律不同,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声音太小,迷离,不仔细听甚至听不见,它还每次隐藏在江愈的后面,如果不是后面持续不断的存在着,越来越近,江愈还以为是故意的。 江愈眼神冷漠,他在思考投入水中的可行性。他疲惫至极,以为至少能休息一会,没想到还会有事发生。就这黑漆漆的地下,阴冷的水池或地下河,本事就已经让人有很大的精神压力了,还会发生什么啊?五岁的身体接受不了,十五岁的精神也快受不了了,真的崩溃了… 江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卧倒在地上,「干脆什么都不要想了」就这一条命,如果来的是可怕的野兽,巨大的老鼠,任他啃噬吧。「把我吃一半,我也能躲,也能下水。到时候他能吃我,成王败寇,也是我时运不济,它有本事。」焦虑和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把事情想到最坏的一面,反而能对对决做出准备,保存一定的体力。 脚步声时隐时现,可能是对方在寻找位置,也可能是老鼠在地道里面通行,这一切没有答案,江愈希冀着它越来越近,他不管是大干一场,还是落魄逃亡,都想有个结尾了,一个人真的太累了,「这场游戏的副本不能快进,连退出都没有存档的功能」生命只有一次啊,不知道有没有下次的转世了。 江愈是做着物理题突然穿越的。说不定还会回去,但江愈就是不乐意啊,心里打别扭,他也不是多喜欢这个世界,只是…这儿有关心他的人,好久好久没有关心他的人了,他心里已经把他们归为家人的一列了,那种别扭,就是舍不得了。 江愈身体不由的打颤,他好像生命走到尽头,行将枯木了,又好像害怕的不得了,不想迎接那残酷的可能。江愈接受了太多的挫折,习惯了,没有去想另一种可能。不是野兽,地下的奇行种,不是老鼠,变异人,而是一个人,正常,活生生,带着火把而来的人。 火把浓烈的明亮中,江愈眯着眼看到,男人一席黑衣,黑色面罩被火焰挡住了大半。江愈长久没有接受光亮,一时刺激,他将泡发的手指伸出来,抬手去遮挡对面的光。手突然被抓住,连带着整个将江愈从地上拔起来。 男人用腋下夹住了江愈,伸手去拿地上还在发出声音的玉佩。火把就那样被他随意的丢在地上,等男人将玉佩拿到手确认了,才又捡起来。男人带着江愈走了一段路,他面不改色,但胳膊处的打颤已经到了不能忽视的程度,他只能将江愈放下来。 小胖球头朝下久了,突然被摆正了,还有点不适应。整个人晕头转向的 ,在地上左右弹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和男人对视。江愈不卑不亢的迎接那审视的凝视,身上围着两块衣服,他抓的紧紧的。他不知道这个人想干什么,但无所谓了,只要是人就可以有解决方法,而不是没有破解之处,在无奈中等死。 男人用手指了指自己胸口处放着的玉佩,问“哪来的?”,见对方冷脸不回应,他又换了种和颜悦色的问法,“那你得告诉我,你,是从哪来的?”男人说完,将玉佩拿出来还给江愈,“不然,我可不带你出去了。” 江愈接过玉佩,指了指上面,“从上面的机关掉下来的” 第20章 地下完 男人笑出了声,“那你可没有找到个好机关,掉这儿来了。”这里是地下河的拐角,离地下城有很大一段路,加上河中有暗流,就连他们都不轻易到这边来,这小孩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运气也不错。 江愈身上的水汽渐渐褪去了,但寒邪已然入体,察觉到不对,江愈赶快拉住继续要走男人的衣角,他着急又想咳嗽,胃气上逆,呼的吐了出来。吐了男人一裤腿 江愈身体太虚弱,得到了干爽的衣服,男人没了裤子,还贡献了自己的衣服。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江愈观察到,男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但步伐轻,不像是走,像是按,把脚前后柔软的按在地上。怪不得他没有多少脚步声。江愈跟在火把后面拖出来的影子里模仿,但不得根髓。 延着地下河,男人带着江愈走到了一个地方停下,他推动旁边深陷墙体的大石头,石头转动,豁然打开,是一条笔直蜿蜒上升的路。 “从这上去,就是城中。去吧,小孩儿” 江愈有些事想问男人,“你是听到那个声音过来的吗?”他也学着男人刚才的动作,指指自己的心口。 男人摇摇头,学着江愈刚才的样子,指指上面“天命所指” 江愈突然感觉被命运的回旋镖击中了。江愈郑重的看着男人,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靠谱的答案。 男人有些无奈,他只是随手救了个小孩,还有事要忙呢,没空搭理。敷衍道“你的玉佩从哪拿的,放哪去。这东西除非那人死,谁拿了都不行。” 江愈拿出玉佩,抓着它举到男人面前,“人死了,我的了”说完,又补充道“对吗” 男人皱眉,他真不想和这小孩纠缠,但又得按规矩办事,接过玉佩细心端详起来,这块玉佩的大小和声音都是“上等宾客”才有的,左右就是那几个范围了。 玉佩呈心脏型,拳头大小,里面有许多管道。右下角雕刻着一只猫脸,鼻子旁有四个圆弧小缺口,代表“尊”四只眼睛。男人脸色一变,凝重的问到江愈“你确定这个人死了吗?” 拥有“尊”称号的人,屈指可数。凡持有此玉佩者,必有一门独技,行走江湖多年,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如果“尊”死了,必须报给首领,将此事调查清楚。 “我确定,他亲手交给我的,希望我传承他的意志,好好的活下去” “是我的了。好,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因为什么过来的?” 男人一愣,没想到江愈这样问,他点点头“是爆破声,空前巨大的爆破声,我怕地下河淤堵,来侦查情况。不管有没有那玉佩,我都会救你的。只不过有玉佩,你就是自己人了,多少会照顾点。”比如把江愈送到“大石头”这里,如果是个普通人,他会指个能出去的方向,让其自己绕路,至于出不出的去,他不管。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城,小路错综复杂。前朝太子带爵在此临职,幽养了一支负责窃听的秘密暗卫。那支暗卫在地下自由生根发芽,发展成了今天这个体积庞大的样子。唐朝已灭,他们这个组织名存实亡,为了生存,现在已经很少做干净的事了。只是在夜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夜里的偷猎者。 江愈没有走,他围着男人转了一圈,“你知道地下的宝贝在哪吗?我要用” “宝贝?” “偷东西的宝贝” 男人又是一愣,“你用吗?” “嗯,三个人” “库里多的是。不过就你这小孩,还是放弃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学怎么走路呢,你就敢去上手了?”说着,男人走近江愈,盯着他笑。“我说你哪不对劲呢,眼里那么大个肿块”“再看看这都是淤青的肚子”“哎呦哎呦,还有你头上怎么还有个疤啊”“啊呀,没仔细看,你这嘴角是上哪蹭的皮啊,都结痂了” “你这是被人打的,还是爬墙跌的啊?” “你这不行,还要宝贝,再回去练练吧!” 这次轮到江愈面色凝重,“回去?不行,今晚就要行动了,我不能拖累他们,本身今天就可能出现生病的情况,没有工具代替我,会影响到别人的!” “哈?”男人半握手,敲在了江愈头上,“几时行动,去哪?交给我。我给你露一手。这些都不是用什么绳什么锁决定的” “三更,城东王家”江愈一脸幽怨。 男人点头,“回去吧,我会找你的。记得等我!别又磕着了” 江愈和他招了招手,延着石头门背后的路离开,有人能代替他,江愈松了一口气,可以让身体好好生个病了。也不知道周山行现在怎么样了,醒了没。 昏浊的牢房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周山行醒来,面前只有一脸忧愁的小乞丐。 小乞丐虚掩着开着的铁门。周山行闻到这个血腥味感觉不对劲,一个劲往后面的门内看,“死人了吗?” 小乞丐一愣,随后迟疑的点点头。他咬着嘴巴上干裂的死皮,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他握住周山行的手,眼泪夺眶而出“二哥找不到了,他就,在里面,一下子,找不到了,哪都没有。我不敢进去,但我进去了,我害怕,但没有二哥”小乞丐才四岁,也没有系统的学过说话,说话颠三倒四的,但周山行听懂了。 “你是说,江二消失了,在这个牢房里。” 周山行起身去找,他一把拉开虚掩的铁门,潮湿发酵的血腥臭味扑面而来,将进来的两人打的措手不及,周山行皱皱眉头,紧急从怀里扯出来自己的手帕,没顾上分开两条,先一块盖到了小乞丐的鼻子上。「他还太小了,闻到这个味道,这牢房这么不对劲。邪气入体一定会生病的」 等周山行拿着油灯,看清牢房里的景象,他不禁作呕,连忙把小乞丐搂出去。一块块的血肉就散落在干草堆里,那边还有一个空荡荡的身躯。 周山行用袖子捂住自己的鼻子,他忍不住的咳嗽。 第21章 周山行破尸寻江愈 踏在染血干草上,发出的是闷闷的挤压声,周山行穿过血液聚集的低洼处,看到蛇人的身躯面前,注意到了自己的剑,剑把的麻绳带着血,剑尾插着剑鞘。周山行抛弃了自己的剑,反而拿起了江愈使用过,丢在地上的匕首。他用匕首划过蛇人脖子的开口,思吟片刻,站起来寻觅一圈,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周山行蹲在李之涯面前,试探对方有没有呼吸,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睛,他应该是晕过去了。虽然李之涯的手上也有血,但更多是他旁边死去的侍卫带给他的,可有力气能砍下头颅的只有可能是他了。周山行拍拍李之涯的脸,发现对方实在没有能力清醒就作罢了。 周山行回过头,他的注意力放在他可以忽略过去的蛇人身上,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他无比确定这个牢房没有江愈的痕迹了,如果不在明面,那会在哪呢?周山行无意间踩到了侍卫的骨头,骨头上的肉有撕扯的不规则痕迹,像是人咬的…周山行捡起蛇人的头颅,放在怀里,观察他的口腔,牙齿上还挂着晶莹的肉碎,上颚的后半部分也有,明显有吞咽过的动作,周山行皱着眉头,看的越仔细,闻到的臭味就越浓厚,他忍住反胃的不适感,放下了蛇人的头颅,他那样观察只是希望不是最差的一种情况,他不想小胖球消失的原因,是存在在蛇人的肚子里,哪怕没有衣服和吐出的骨头,可能性很小,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现在很着急,想看到江愈的痕迹,这里偌大个封闭牢房,什么也没有。 周山行用手腕的背面捂住鼻子,闭上眼睛。清明的,属于自己的气味让他冷静,再睁开眼,将匕首插在了蛇人的胸腔,血液喷射在他的脸上,往下划开,血肉模糊的组织和一小部分肠道的分泌物顺流而出,周山行就在这堆消化物里寻找属于江愈,细小的骨头和细嫩的皮肤组织。他的手扯出蛇人的食管,刨开他的胃。 “太好了,不在这”。 李之涯的手颤颤巍巍的搭在周山行的肩上,那人蓦然回首,一脸真诚的兴奋,好似要和他分享。满脸的血流利的滴了下来,在干草上发出滴答滴的规律声。李之涯没有一丝思考的空间,宕机晕了过去。 这边,江愈从地道爬了出来,打开头顶的盖子,入眼的是堆得满登登的粮袋,这是穿到谁家的粮仓里了,江愈偷了这么多次东西,第一次有了当老鼠的感觉 。他推推禁闭的木门,太好了,没有锁。 江愈一溜烟跑了出去,还记住了这里的位置,粮食也是硬通货,拥有多好,何乐而不为? 江愈在北街,周山行他们应该还在西边的监牢里。江愈想着,往那个方向跑去。一路上,有各种各样热闹的声音,江愈充耳不闻,他一心系在自己的伙伴身上,只有他们才能告诉自己活着,死里逃生是怎样的惊喜。 路上的人瞪大了眼,白日见鬼,野猪般的小孩披着黑袍在大街上狂奔,人活久了就是什么都能见到。 江愈坐在外面等待周山行,他进不去。可转头又想,这里的大门正对着大街,出来的他们身上多半带血,不好交代,十分有可能从后门出来。江愈沉思片刻,一把扔掉衣服,他宁愿被打,也不愿意多跑一步,他的身体真的很容易累。 小胖球当着门口侍卫的面,活生生的爬上了高耸的监狱土墙。 “谁家的小孩!想干嘛” “快点!快点下来”侍卫没有见过这种情况,看到江愈爬上去,想踩着墙沿往里面跑,慌张了起来。拿着长枪就冲了上去,往江愈身上怼。一一被躲过去了。 灵活的江愈此刻真的明白了那句野猪子的含意,他真的太难打了。他背后像是长了眼睛,长枪一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做出躲避的反应。江愈尝到了甜头,当着侍卫的面左右横跳,逗逗他,然后没忘了自己的正事,火速踩着墙头的瓦片逃跑了。 江愈的行为惹怒了侍卫,也吓到了他们。听说这里面关押的有吃小孩的变态,侍卫气一横,“这臭小孩,不听话又给我惹事,抓又抓不到,被吃了得了” “你还松懈上了,这小孩进去被那么多人看见,上面知道了,我们就啥也别干了!等着回家吧,赶快去追!”接着,旁边的人又朝里面吆喝道“那边那一队人过来”… 江愈躲在树里,躲在草中,躲在屋檐下面。他无聊也等不到,但他也不回庙里,他算算时间,总觉得周山行他们还在里面,而且快出来了,怕不小心离开就错过了最快见到他们的可能。 他一动不动的紧盯着那道铆钉小铁门,期待着,还真的让他等到了。 周山行疲惫的驮着瘫软的李之涯,衣角牵着情绪低落的小乞丐,他们就那样低沉的走出来。四目相对,又六目相对,周山行的脸上映出了无限霞光,欣喜又无奈,摊手道“你到哪儿去了?怎么都找不到你”。他贴心的把李之涯安置在了墙边,一把接住了冲过来的江愈。秋风瑟瑟,周山行的怀里分外温暖,江愈总算知道为什么从前在学校,同学们都期待放学了。因为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可以在一个怀抱里解决。 江愈开心的在周山行怀里打滚,他还没忘了解释,“行哥,三弟,我去探险了哦!我去找宝贝了,有一个好大好大的地下通道…” 江愈的话颠三倒四的,他以为自己是在模仿小乞丐说话的方式,让自己更像个小孩,可没想过小孩说话的可信度非常低。周山行认真的听完了全部,他抿嘴笑到“那太好了,你回来了就好”他不在意江愈去哪了,回来了就好。 倒是小乞丐又是哭又是惊讶的,同时扑在江愈的后背和江愈争抢周山行的怀抱,一点没耽误。 第22章 李之涯狼狈回到县衙 周山行打头将李之涯背在肩上,两个小孩在后面勾肩搭背。等街上宵禁了,将昏迷的李之涯扔到了县衙门口。 “这样没事吧” “没事的,我将他肩膀上衣服上有血的地方都割下来了”说话的是小乞丐,他做事意外的周全,惹来江愈另眼相看。 本身带着李之涯出来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可周山行还是吃力的背着他出来了。周山行在监牢里找不到江愈,没有办法,一点线索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昏迷前让他如临大敌的蛇人已经成了两半,友善的侍卫哥哥也碎了。 医者仁心,周山行不能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晕倒在如此浊气的地方,可拉到了外面又不行,他们今天来这里是秘密的,在门口侍卫的认知里李之涯前来视察,只是看了看就坐马车离开了,所以带着李之涯出来,藏起来或放在县衙是最稳妥的。 他处理牢房的残景,将两具碎尸摆放在一起,最后也布置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案发现场,虽然发生的可能性为0,但这已经是周山行目前的认知里,最好的摆脱他们所有人嫌疑的方法了。 小乞丐整理他们身上的血迹,细心的把带有血点的衣服处割下来,李之涯胳膊和手上皮肤上凝固的血迹擦不下来,小乞丐想了想,尿了一泡尿,用干净的衣服片将凝固的血搓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收拾好出来,准备好最坏的情况是接受,给江愈立一个衣冠冢,从此就当没有江愈这个人。结果出来就看到了来人,两个人脸上都焕发了生机。 县衙, “你们干什么吃的,堂堂县令坐着马车消失了,没有一个人知道?”张清非脸气的通红,他因为李涛的事情和李之涯生气,将垂狮县这么大个烂摊子丢给他,一个人跑了,说实在的,心里是有愧疚的,他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也不想让对方为难。他帮忙都做不完的工作由他一个人做了,想想就知道知道李之涯这两天有多不好过。今天,上面传来消息,又要加收粮税,这么大的事,张清非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回到了衙门,想与李之涯一同商议解决。结果县衙里面乱糟糟的,主持大局的人竟然没了踪影,只剩下一堆没头苍蝇的人拿着文件在那里乱窜。 他紧急代理事务,但李之涯一直不出现也是个问题。张清非找来今天见过李之涯的所有人挨个盘问,终于从一个不起眼的看车老头那里得到了一个关键消息 “什么?同车的还有几个陌生孩子?” “孙家那个小儿子也去了,他们家儿子今年不是才20吗,接受了官衙考试了吗”张清非青筋暴起,这都什么事啊。 “没有,是靠着陈家的关系送进来的,没少给送东西呢,连我们都照顾到了,想着让孩子少吃点苦头” 张清非冷笑,这衙门进来出去比回家还容易呢,之前那个车夫也是,这个孙家小子也是。马夫就算了,会看马,这衙门的侍卫也能这样?如果李之涯遇到什么危险,别说救他了,自保都够呛。 张清非一语成谶,夜晚,下面来报,门口找到了晕倒的李之涯。 张清非大喜过望,抓过面带难堪的手下就要过去,看着对方犹犹豫豫的,张清非狠狠踢了他一脚“有事就说事,别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讨我的嫌” “非哥…李哥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手下说到一半怎么也不说了。 张清非眉头一皱,抓过另一个手下的衣领,“他不说,那你说,什么情况,全给我说清楚了” 另一个手下也是无妄之灾,接下来这个烫手山芋,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县令他,衣服破损,少了很多,就连身上也有很多的淤青,最重要的是,上半身有,尿骚味” 张清非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人都懵了,他的嘴巴半张着,人发着呆。手渐渐握起来,眼里带着血气,“既如此,我也要先见一面小涯,他身边不能缺人”他们都觉得李之涯是被糟蹋了,这个消息在外面传开的消息比里面要快,因为虽然是宵禁了,但垂狮县宵禁比别的地方要早,有特殊规定,宵禁前在酒楼花楼付费的,可以自由出入。 这县衙门口有个衣衫不整的县令,这等消息被一个酒鬼带回去,就有一群酒鬼都来看热闹了,没看到的也都在酒桌上知道了。 李之涯身上的淤青和蛇人没关系,完全是江愈小乞丐导致的,这两人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捣乱,想着给周山行减少背着李之涯的负担,倒是给李之涯增添了不少身体上的负担。隔天,他起来一看,自己身体上布满了淤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虐待了呢。李之涯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迷迷糊糊中记得是被周山行带回来了啊。等等,周山行,啧,可怕的小孩。他做了一晚上的恶梦,梦里周山行血脸朦胧的样子把他吓够呛,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拽着蛇人血肉模糊的身体组织兴奋的模样,现在想到都起鸡皮疙瘩。 倒是身上干干爽爽的,完全没了在牢房的感觉。李之涯好奇哪个好心人帮他洗了个澡,他这垂狮县的小破府邸可没有侍女,钱全用来给张清非垫酒钱了。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个什么事,什么大事,一时也想不起来。等到门口进来了熟悉的面孔张清非,李之涯才一下想起来,倒在他身边,身体被咬碎的孙侍卫。 封存的害怕和痛苦爆发出来,快三十岁的李之涯卧倒在床上,哭的像条狗。被心疼的张清非搂在怀里,两个人抱头痛哭,都是感性的人啊。 江愈三人一晚上还是在破旧的小庙里睡,但这次明显条件好了许多,当掉了刘猎户的工具换了二两银子,买了两床被子,被子叠起来,三人挤在一张被子里,破庙的外面不时传来自然界里惟妙惟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森森冷气就从门缝里传进来,将一股一股埋藏在木头里陈年的香火味带到江愈的鼻子里,这会儿他们正对着三尊神像睡觉,月光照在神像的脸上,散发出淡淡阴气,让小乞丐害怕,被子盖住脸,不行,翻到周山行怀里,又翻到江愈怀里,一晚上不安分,最后莫名和江愈打起来了,让周山行头痛不已 第23章 危急中!江愈一箭挽回形势 夜半三更,乌云遮日。 “江小二,这人还不来啊,干脆直接让我们进去得了!我和大哥今天没吓倒,都要被冻倒了。”小乞丐窝在屋檐上抠鼻。他没有起床气,对一同行动非常兴奋又期待。他们现在在城东王家后面的孙家等待着。 江愈心里没底,不放心让他们进去。他今天累着了,身上没力气,还有点打喷嚏不能进去,会有动静。只能在这里等待那个外援黑衣男人。 墙下枯叶刮过,黑衣男人如约而至,身体轻盈,没用多少力气就摸上了墙,姿态比江愈的好看多了。 “嘿,小孩。想我了没”男人在三个小孩面前耍帅,他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男人名叫全令,今年一十九,研习偷盗之术已有十八年,他们组织活跃在洛阳,对这穷乡僻壤的大本营的小钱不感兴趣。这次行动主要就是观察观察玉佩目前的持有者小胖孩,偷东西倒是其次。 江愈无语凝噎,他默默转移话题“我咳嗽,你带着他们进去就行” 男人眼睛睁大,烦躁溢于言表。他今晚就是来看这小胖孩的,小胖孩不进去,他进去个什么劲,扬声就要拒绝。这时,旁边的树影里射出一个石子,打在墙上,滴答答的滚落下来。男人听到动静,脸色变得不好看了,撇着嘴应了下来“行!”也就是他带着面罩,要是没带面罩,江愈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带着他们进去,就这副死德行,摆明要出事。 全令看着这一排打哈欠,懒洋洋的小孩,头都大了,他怎么出来还得看小孩啊,真心烦,他皱着眉头,没给他们一点反应的时间,扯着周山行和小乞丐的衣服就飞了下去。 看样子用的是轻功,应该是挺靠谱的,江愈心想,他们每次一起行动都莫名像小学生出来郊游,玩的挺开心,但效率很低。今天他就要暗暗改革,他私下拜托了周山行研究男人走路的技巧,记下关键步骤,又让小乞丐记住对方偷东西的轨迹,以后好用。他总是对自己的这两个同伴迷之自信,异常放心。 而江愈本人,虽然咳嗽,但带着弓箭,要真有什么事,可以随便射出几支,转移注意力,营造来势汹汹之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他们出来,以后就是升级版偷盗小队了! “啊!!”女人的尖叫声划破长夜的宁静,惊的墙上打瞌睡的江愈身体一哆嗦,完了!江愈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是王家后院传来的声音。他屏住呼吸,做好了了拉弓的准备,一动不动的盯着灯火亮起的方向。 后院冲出一个身影,全令飞一般的跑在最前面,将两个小孩遥遥甩在身后。他今天捡着个大的,从王家千金的闺房拿到了好多金首饰,没想到啊,这穷乡僻壤的,还真有“金凤凰”!全令兴高采烈,搂了一怀还不够,拉来小乞丐,给他往头上手上带,又让他也抱着一堆。 周山行年纪大点被全令丢到后院口看门,说是接应,实际就是全令嫌弃他一直偷摸观察自己,模仿的还挺快。 周山行在门口也没闲着,不断重复自己学来的垫脚技巧,将手指弯成奇怪的形状,他有点好奇,这样真的能稳一点,流顺一点吗?没人回应周山行,他只能一个人在孤独的夜晚发呆。反正今晚江小二拜托他的事已经做到了,偷东西的事交给那个男人,小乞丐跟在他身边应该没事吧,看上去真有两把刷子,虽然人有点差,但反正以后再也不需要看见他了。 想什么来什么,先是“啪呲”,一堆金器摔在地面的声音,然后就是女人尖锐的尖叫声。周山行想都没想,朝着小乞丐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小乞丐身体羸弱,身上挂了那么多首饰掌握不了平衡就算了,还被贪心,实在割舍不下宝物的全令又塞了一堆,没走两步,就狠狠摔在了地上,尖锐的步簪划破了他显而易见的锁骨。他没赶上哭,只立马爬起来收拢散了一地的金器,血滴配合女人的脚步声越发急骤。 小乞丐没了办法,抬起头,那人已经不管他,跑的没影了。而他想跑,身体却被沉重的首饰牵制着,坐都坐不起来。小乞丐真的害怕了,偌大府宅四处可躲,可自己却被牢牢锁在这里,像锅里的泥鳅,没有半分保命的能力。他在害怕,他在恐惧,他就听的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有一点后路。 周山行携月而来,解了小乞丐的燃眉之急,他拧眉,这么小的小孩怎么能佩动这么重的首饰们,这些比小乞丐人都重了,那个黑衣男人是什么个蠢东西。周山行一言不发,手快速的卸下简单能脱的首饰,他注意到小乞丐不仅脖子上有流血,膝盖和小腿也被什么小饰品划出了血。 “什么人!来我王府,有命拿有命花?”女子刁蛮任性,是整个王家捧在手心的心头肉,今天别说是两个人在他房间门口,就是一堆人,惊了她睡觉,她也要跑出来骂一顿。她声音尖厉,可对面的人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 没错,就是那一眼,浓厚的月光穿透夜色的层层乌云,穿过小院的半空,映在平静的周山行脸上,照在了王轻抚的心里。女孩呆滞在了原地,静静的看着少年离开。 周山行动作很快,将小乞丐扣在了自己怀里,他有些泄气,没有带上江愈特制的头布袋,脸都被看到了,真不知道明天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比起明天,更重要的是现在面前发生的。 王家大小姐的尖叫堪比一级警报,整个王宅不管发生了什么倾城而出,主院的王老爷带着自己的一众家仆,打着二十多个火把,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王轻抚的小院,正好遇到了抱着小乞丐离开的周山行,擦肩而过之后,电光火石之间,距离不足八尺。 王老爷的脸在火把的照耀下清晰可见,由着急变得嚣张狂喜,正好被他逮到了,就别怪他不心软了!他赤红着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带着家仆就要去抓这胆大包天的黄毛小儿。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直直刺过长空,带着汹涌的飓风,贴着王老爷的鬓角打在他斜后方的木桩上,入木三分。王老爷心里惊涛骇浪,那一瞬间无限接近于死亡,不知对方是何人,但来者不善,摆明了就是让他死的。死而后生的惊吓让王老爷的脸青紫发白,咬牙切齿,最终也只是出声呵斥让家仆后退离开 第24章 地下组织的尊者 江愈剧烈的呼吸缓了下来,幸亏赶上了! 他胆颤心惊之余,不忘恶狠狠瞪了一眼还在旁边看笑话的全令。就这样把两个小孩扔那里,水灵灵的一个人出来。这不算,还嘻嘻呵呵? 江愈烦躁,不想再给多余的眼神。他看到周山行抱着小乞丐跑向这边,慌忙下去接应。 不经意间,他实胖的身体给全令上了一课,什么叫真正的高手。 全令就看着走路都好像不利索的小胖孩,水灵灵的从屋檐上滑下去了,像柔软的水一样翻山越岭,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王家的墙,途中最花功夫的竟还是他们待着的孙府和王府中间那一段路。江愈四肢灵活有力气,翻墙下地不在话下,就是跑起来不行,身上的肉咚咚的坠个不停。 好在,接应成功,江愈周山行,和难受发抖的小乞丐三人聚在了一起,什么也不用怕了,三个人通通松了一口气。 孙家房檐上的黑色身影默默消失了。 周山行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却又立刻若无其事,蹲下来和江愈一同查看小乞丐的伤势。 “对不起,我惹了什么大的事,一晚上的功夫全白费了”小乞丐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对今晚的的行动满怀期待。 甚至那个黑衣男人把那么多东西挂在他身上时,他还有点高兴,觉得自己这一趟肯定收获很多,能得到大哥二哥另眼相看呢。 结果,就是把一切搞得一团糟,还什么都没有拿到。 江愈心里沉压压的,“这有什么,回家练练平衡,咱们下一次就肯定一点事都没有了” 周山行把小乞丐搂在怀里安抚,补充道“下次我们稳一点,就不需要外人掺和了。”反正他学了个一知半解,应该够用了。 英雄所见略同,江愈扬起眉头狠狠赞同了周山行的话。 他知道了全令做了什么。 评判道:这人比他还不靠谱。 月夜的冷寂带着冰凉, 突然周山行对着江愈平静的问道,“江小二,刚才那只箭是你放的?” 他和这夜晚所有看到那只箭的人一样,都惊叹于那只箭的准头与力度。他心里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他觉得如果拿到那个东西,一定很适合送给江愈。 王府, 王老爷憋着一口窝囊气,进去先查看女儿的情况。不料欢喜雀跃的女儿更给他心里的窝囊气添了一把火,“爹,你看到了吗?那个人,那个人,甚是好看!” 王老爷那口气不知出在哪里可以,正好后面的儿子拿着半拉箭羽过来了。“爹,那人真挺厉害的,我都拔不出来,给拔坏了,只有这些” 王老爷的儿子也是一番好意,想着明天能拿这个去报官,可这半拉箭羽实在太过寒碜。 “就这些?”王老爷气急反笑, “就这些。” 手没忍住,对着自个儿子的脑门拍了上去“就这些!”“就这些!”…… 而另一头,林中。 破旧的亭子中央站着一个沧桑的中年男人,而他的脚边跪着蔫巴的全令 “全令,你可知你错在哪里了”男人有心教导心高气傲,浮躁的全令。 “不知道!”全令一脸愤怒,他完成任务兴高采烈的回来见长老,结果开口就是让他跪着。 男人问他“你是不是把尊者的朋友扔那儿,一个人跑了” 全令脸撇到一边“又不是我的朋友…我懒得管他们” 组织里的都是从小培育的,全令见惯了他们的小娃娃就当成平常了,没注意小乞丐的不对劲,害了他,他心里也不舒服。但从小他在组织挨的打告诉他,钱和朋友,二选一的时候,只能选钱。他今天捧着那么大一堆金器,根本腾不出手。 于是,他跑了。 边跑还边想着,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会被打的太严重。大不了,放好了自己的金银财宝,再过来救他。 男人深吸一口气,这孩子自私惯了,小严都拿他没办法,他又能怎么弄。“那不是最重要的,我今天是想告诉你。以后!哪怕是装,也要在上位者面前装的很重情意。” 男人声音沉重,他是真的想教全令一些东西,希望这孩子走的远一点,毕竟他是全家最后一个人了。 全令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也不算冷漠自私,他看见了院中两人解困,还在尊者面前笑了呢,在尊者面前应该合格了。 男人眯上眼,思绪在寂寥的虚空中徘徊,半晌,他吐出一句话“全令,你去吧!脱了黑袍,去找尊者,以后跟着他。” 全令懵了,脱了黑袍?不过就是没有给两个小孩帮忙,长老就把他给驱逐出境了? 男人看着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知道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你知道尊者的玉佩意味着什么吗?” 男人叹了一口气,“唐懿宗年间,有二十万余人在桂州起义,一路攻打至中原徐州,朱邪赤心领战,带领三千沙坨骑兵于次年就将其全部镇压。而后接连发生黄巢起义,不料这次朱邪赤心在我们延州休整,城中奸细却里应外合设下天罗密网。 整整三千人全部被灭,只有朱邪赤心侥幸逃脱,回到河东。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我们组织鱼龙混杂,其中头脑灵活之人,尤其我们的“尊”者。他们联合起来,为了共同的谋利不惜撒下弥天大谎。剿灭二百实报三千!剩下两千七百人全部送入地道,通过古老的地下城进入牢笼。 沙坨骑兵身体强壮,采摘私矿,为尊者们赚取了巨额金钱。至今这个财富仍是一个不可估量的天文数字。尊者手指头里透一点,就是组织一年的流水。组织不能割舍如此的财富,从盗窃者的联盟沦落成了“尊”者以及“尊”者下支的保镖。” “长老,你说这么多,我还以为咱们组织有好人呢。”这一切把全令听的懵懵的“但这都和玉佩没关系吧” 男人吹胡子瞪眼,“当然有,他们雇组织为保镖,就要开工钱。而这工钱金额庞大,十二年付一次” 第25章 捡到的玉佩有些厉害 “道上是有规矩的,十二个人,十二枚四眼“尊”者玉佩,一百四十四枚二眼“看管”玉佩,同时在场,开启复杂的密库。钱,十二年取一次,认玉不认人。已经二十六年了啊,等十年后,你带着他来,不然我们少一枚玉佩,都没有工钱了。” 全令皱起眉头,他心里有个想法,可以偷过来可以骗过来,为什么要让他跟在那个小胖球身边呢?他才不要! 长老看出了他的想法,呵呵冷笑“逆子!你以为偷盗之术便是万能的吗?玉是我们前辈从秦汉古墓里盗取的奇玉,会天然吞噬佩戴者气血,只有先天身强,八字极硬之人能携带于身,充骨盈血,还对其身体有益。 而我们寻常之人,碰都不能碰!你昨天一回来我就知道不对了,紫唇黑点,那正是四眼玉佩吸血又凝血所呈现的典型奇怪症状” 全令嘴硬,“不过是受了风寒罢了……”他说着自己都不信,昨天拿着玉佩走的那一段路他的确感觉十分不对劲,他以为是自己疏于锻炼,可今晚!他分明抱着比江愈体积多两倍的金器出来,上天下地无所不能,更别说胳膊无力了。 全令信玉佩有那神奇的功效,但他也知道不可能短时间就恢复,他嘴唇上的黑点还没有消下去,昨天那个情况更有可能是…… 突然!全令眼睛睁大,他对小胖孩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新认知——小胖孩的肌肉密度可能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他低下头,知道了自己和天选之人的不同,有些自嘲。人呐,所谓机遇,送到跟前了,也不配抓住。 全令的奇怪情态被男人收入眼中,狠狠给了他一个暴栗,“我被玉佩那些人压了多少年了,都没这么气馁,你,装什么!” 全令被揍狠了,委屈的抱住自己的头,委屈巴巴的看着长老,摆明是说,怎么就欺负他啊。 长老知道不能对孩子太苛刻,态度和缓下来,大手抚乱了全令的头发,“那些二眼玉佩多是组织的人,因着能和尊者走的近,总是高傲些,但每年都有突然暴毙的人,这是组织上层才有的秘密情报,他们之间不像四眼玉佩那样可怕,死亡的原因就是随身携带的玉佩了…不管怎样,不用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起贪念,没用。” 全令嘿嘿一笑,想到了有趣的事情,“我一开始看到玉佩还以为这小孩是地下城里那些势利眼的孩子,看见他拿这么重要的东西还训斥他。结果发现竟然是四眼玉佩,真是意外。 行!我知道了,长老。我会照您说的去做的” 说罢全令就要离开,临走时,他有些好奇涌了上来“长老,那些四眼玉佩的尊者都是什么人啊” 长老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人的影子,苍凉开口“人不人鬼不鬼的人” 那些人都是些八字硬,又性格乖戾孤僻的人,不是在地下墓穴,就是在无人荒林待着,绕绕几个活跃在人群面前,却是权势滔天的阴险可怕人物。 长老随手一摆,驱赶全令离开。 男人没有说出的心里话是组织上面越来越混乱了。那个孩子虽然只有五岁,但他看的真真的,就那射箭的本事,必成大器,让全令跟着也是给他找了个好去处。就是带着那枚玉佩活不久吧 不知道那个孩子以后会是权势滔天,幽居黑暗还是封闭自己,适应孤寂,他觉得那孩子性情不平凡,或许会交上不同的答卷。而这一切,就等着时间吧,也不知道他和他这老骨头,哪一个先死。 现在他先保护好这些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们吧。 每个四眼尊者身边都有很多双眼睛,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能让江愈一个小孩子拿到玉佩。这说明一件很可怕的事,组织里面出了问题,有人联合起来困住了一个四眼尊者,其他人要么通通知情,要么这个组织已经从头到尾的烂了。 庙里, 周山行将星星点点的止血药粉撒在小乞丐的胳膊上,小乞丐发出杀猪般的嘶吼声,眼泪汪汪的滚下来,悲痛之余化为怒气,斜着眼就去踢一旁看笑话疯狂嘲讽逗他的江愈。 周山行轻轻吹着小乞丐的伤口,减少了很多他的的疼痛。他有些头痛,因着小乞丐发烧了。周山行自己的左胳膊还处在骨折当中没有怎么养,这时拿取放药有些费力,这些杂事没做两下,就全被一旁精力充沛的江愈揽了过去。 油灯扑闪扑闪的,带着浓腻的重影。 周山行紧紧盯着江愈的脸,疑问涌上心头,太奇怪了。江愈被打的骨肉损伤,气血大虚只不过是三天前的事,而今身体已然没有太大异样,甚至脸上的青肿也消退的吓人。 最奇怪的是,明明白天的时候,进牢房前的江愈还是鼻青脸肿的模样,怎么一个下午就基本隐于肤色了。 他走过去细细捏捏江愈的胳膊上的拜拜肉,还是一样的触感。他有些纠结,不知如何开口。 江愈无法忽视那股冰冷的手劲在他的胳膊上揉啊揉,绞的他肉疼,他忍无可忍,憋出一句“山行啊,摸够了吗?”变脸速度一绝,前一句还细言慢语的,后一句就咬牙切齿了,这小孩不知道收力啊 周山行立刻收回自己的手,腼腆的低下了头。 一边的小乞丐突然代替他,走到江愈跟前,将江愈这件事点开,问出了口“哥,你脸上的伤哪去了?没了啊!” 江愈被问的一脸懵,脸上的伤? 江愈下意识的用手摸向了自己的脸,皮肤光滑细嫩,自带弹性,满分! 不对,不对, 诶,真的,他嘴上的结痂,眼角的肿块都消失不见了,触摸到他有淤青的地方,也一点也不疼了 第26章 江愈发现这玉佩【帝王绿】一定很贵 江愈明明也有些乏力的,可这些乏力都到哪里去了呢,是和这些淤青一样消失了吗? 还是流向了未知的地方呢——比如现在他手中的这枚玉佩。 江愈守着周山行和小乞丐睡下,一个人坐了起来,偷偷去了外面,借着皎洁的月光查看这枚“四眼”玉佩。 玉佩通体绿色,像啤酒瓶。江愈咽了口口水,他没见过玉,但也听说过“帝王绿”的大名,他从没想过这泼天的富贵会到了他手里,所以哪怕捡到了这玉佩也一时没有想起其价值,毕竟21世纪小学门口到处都是一两块钱的“帝王绿”。 可这里是五代十国啊! 哪有什么塑料和玻璃。 没错!江愈知道他穿越到了五代十国,可惜的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毕竟,五代十国,中考不考。 月夜下,万籁俱寂,绿色的玉佩,躺平在江愈的手心。 江愈呆滞的回忆佩戴玉佩后的不同,其中首当其冲的是他的心脏。江愈很明显的感受到心脏蓬勃的泵血,而且他对这种流畅的心悸没有产生任何不适,像是飞速的进行了身体的高强度代血,自然的完成了一次又一次新陈代谢一般。 这种东西,真的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吗? 江愈一夜无眠,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宝物,继而觉得不对。以他唯物主义的观念解释,应该是是玉佩中的磁场加速了身体上时间的流速。没什么不可能的,他都逆着时间穿越到这里了。 时间,如何神奇的东西,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县衙, 清晨的太阳升起,轻薄的雾光照进了纸窗,张清非叫醒了伏案睡觉的李之涯,面带笑意,说是害怕要让他陪着,结果就是在他旁边睡着了。 把摞的乱七八糟的公务交给他做。 张清非咧咧嘴,叫又叫不醒,真是看见这老小子就心烦。张清非一脚踹了过去“滚回床上睡去” 李之涯醒了,看见这个大爷,一口怒气没忍住,拿起手边的案卷丢了过去,“奶奶的,不能轻点!” “我知道你睡的跟头猪一样,结果这都能醒?” 李之涯哑口无言,把头扭到了一边,不理张清非。还想让他回去睡觉?做梦!他向来吃软不吃硬。 张清非正好累了一晚上,那堆东西由爱负责的人接手了,他正好乐意。切!还不搭理他,他也不想搭理李之涯。 “李之涯,那个周隐山回家了?”张清非将手里散开的案卷重新卷好放回桌子上。 李之涯点头,然后又突然想起一件事,皱起眉头。“你听说过这样一件事吗?现在的周家里埋藏着周潜风的孩子…” 张清非觉得有趣,逗李之涯“所以你知道了那周隐山是他儿啊?” 李之涯坚定的摇摇头 “是他的弟弟周山行。” 张清非百无聊赖的招招手,“你还是别想了,不是” 李之涯瞪了张清非一眼,气轰轰的把头扭到一边去。卷宗豁然铺开,他今天就是死,也绝不再看这看不起人的一眼! 张清非还想继续说,扭头看见这老小子又生气了,那欠揍的模样…真是搞笑… 周府, “爹,您知道山行的事了吗?” 这个周烟台还真不知道,他示意周隐山继续往下说。 周隐山眉头紧锁,“山行当街勒索了县衙的师爷。除此之外…我也是听说,他还偷了衙门的马车。” 周烟台扶着茶杯的手一抖,一杯差点全撒了,“哈!” 周烟台看着周隐山,低头叹气,心里五味杂陈。这孩子,是不是都知道了 “隐山,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骗来骗去,做来做去,与你小弟弟争风吃醋。没有文人风骨” 周隐山猛的抬起头,爹在说什么,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周隐山作揖“父亲,隐山毫无与弟弟争风吃醋之意,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说罢,周隐山看向闷头喝茶的周烟台,眼里充满了对对方理解自己的期望。 周烟台没有回应他,做生意的人习惯的假笑挂在了脸上,却依然带着冷漠的态度“我也没有说你一定有啊” 一番话让周隐山的僵滞挂在了脸上。周隐山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自从回来以后,父亲就总是躲着他。一定是家里发生什么事,让父亲讨厌自己了! “父亲…我离家这些天,家里可出什么事了?”周隐山不信邪,非要从父亲嘴里撬出话来。 周烟台看他真诚的目光,一时也躲闪不及,终究还是个小孩,把事情挑明也好,以后应该不会犯了,“隐山,你是不是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什么?” 话说出口,周烟台见周隐山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心里堵了口气,难道就非要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吗? 他想了想,挣扎了一下,还是作罢,没有说出口。 但这件事不能到此为止,他必须在最后点他一下。“隐山,人在做天在看,你再聪明也逃不过大人的眼睛的,你还太小了,知道吗?有些事,我也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不要相信那些空穴来风的话,做好自己就行,府里吃穿用度都是先紧着你的。你和你弟弟不一样,你天生就是读书当大官的料,而你弟弟,他就只能待在垂狮继承我的家业做些小买卖了。你,真的不用顾虑着他,皇上御赐的机会是你的,谁也抢不走,那是经过家族讨论的结果。” 周烟台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 “我不会给他读书的条件的,不用担心他和你争抢进仕的机会。以后不要再做恶劣的局去陷害你弟弟了,他不需要。” 话毕,周隐山寂寥离开。 周烟台放下空荡荡的茶杯,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的小儿子正直,好学,和他一样。还在武清学院靠着一股气做着编外生,想都想不到自己哥哥会造谣给他扣这么大一口锅吧。 周烟台安顿了马夫三天去学院看一趟,比起强硬的绑他回来,他更希望儿子看清,早日自己放弃,从看人下菜的书院回来 第27章 周山行家斗1 小院, “扣扣扣”门外传来敲门声。 周府最近少了好些佣人,因着中毒事件频发,在外面也有了些流言,说是周家不干净。一个小童去开门,见到来人,露出惊讶的笑容“少爷!你回来了。” 一路走来,门厅冷清,不知道走的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周山行将干瘪的包袱放在一边,向小童打探情况。 周山行以手撑头,轻轻品了一口水,他对这小童说的杂七杂八的事不感兴趣。可没想,这个动作引起了对方的强烈反应。 “少爷,少爷,还有个超级大事!” 小童神秘兮兮,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来这件事憋了很长时候。 “夫人院里都中毒了,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因为水有问题!老爷花了好多功夫和精力才找到问题最后解决的” “哦?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啊。” 黛蓝的茶杯在周山行的手中婉转,显的有些漫不经心。显然,小童口中的还不是周山行想要的答案。 周山行沉思片刻,吟道“那姨娘呢” “夫人流产了,目前还在养身体” 杯子骤停。 周山行知道姨娘没死,眼下一片晦暗,勾起一抹笑,“是吗?” 待小童走后,周山行沉吸一口气。 眼下,他面临三个未知,一个是府中中毒事件的父亲,一个是学院被抓的哥哥,还有一个是昨晚看到自己面貌的王家千金。 这一个个的未知就像等待吞噬周山行的巨兽。 他已经懒得去揣摩他们每个人的想法,如今他只想在院里看会书,为即将到来的大戏做准备。 黑云压城城欲摧,今天的天气惨淡,看不见太阳,压的他心里有点喘不过气。 坏事已经兵临城下,而他只能静静等待发生。 他好似不在乎,实际焦虑不安,不断在脑海里发生最坏最可怕的结果,然后反复推倒重演。 只有书里晦涩难懂的文字才能让他稍作停歇,他的头脑已经麻木不仁,害怕和期待同时在他身上降临。 “砰砰!”小院的木门被强硬撞开的声音。 周山行放下手中的书,睁开顿悟清明的眼睛,他必须做好准备了。 不大的院子挤了十几个人,姨娘抽泣,娇弱的用粉色的丝帕去抹泪,整个人攀附在周烟台的身上。 “咱们家就这么小,能是谁有闲心害我,这么久了,老爷你不给我个交代,成天忙来忙去的,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实实在在的承受了丧子之痛啊!我操持家里这么久,心里清楚,除了他没有人敢做出那种可怕的事。我悉心照料他,他却总是用那种眼神来看我,污蔑我的想法 。这一切我都是铭记于心。我知道老爷你心软,但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孩不打不成器,不哭不成才。你要是偏心不亲自教育他,明天我就死给你看!”王姨娘哭的肝肠寸断,眼神带着一股坚定,浓浓的怨气像一把刀扎完周山行身上。 周山行满脸平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眼睛一闭,眼下不管什么都得先做小伏低认下来了。 想是这么想,可真到做的时候,自嘲涌上心头,他周山行无依无靠,没了娘后,什么人都能对着他倒打一耙了。眼下一片嬉讽,那膝盖怎么也跪不下去。 周山行自嘲于自己的境遇,满脸悲伤,凄凉的目光看向周烟台,盈盈闪烁,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如此凄惨模样,倒映在周烟台的眼里,如同忠诚的臣子期待着昏庸的帝王一样无用。 他不是没有在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他也有不忍。他知道周山行不是罪魁祸首,可他也知道萍儿所受的痛苦必须有个出泄的地方。 周隐山以后毕竟是个读书的人,不能有任何污点,而周山行以后毕竟家产都是他的,他能有什么不能谅解的。此等委屈能也只能交给山行承受了。 周烟台长舒一口气,做个昏庸的帝王也不容易啊。做出选择后,周烟台没了心里的束缚,对接下来的事情顺手拈来。 “逆子!如此低劣,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周烟台怒火来的奇怪,仿佛突如其然的到来 ,没有丝毫的前戏 。 这动静把身跟的王姨娘都吓了一跳,她还存了一肚子话来跟周烟台说呢,结果才刚开始就被渲染了生气了?还生这么大气,她想都想不出来,她这才刚点了火星子,“屋子”就着了? 周烟台不仅声音暴怒高亮,还顺手抄过了家丁手里的棍棒,阵仗大的好像要杀人。 他还真是想要杀人,只不过会收着点手的,毕竟以后还要把家业交给周山行来管。只不过第一次做这么瞒天过海的事,心里忐忑不安,所以只能快刀斩乱麻。 忐忑是忐忑,周烟台心里还有些窃喜。幸好对面只是个小孩子,打一顿就什么都认下了。这里这么多人都是见证者,以后这件事就盖板定章了,不会在出什么乱子了。他也能松口气了。 棍棒高高的从半空打下来,带着汹涌的呼啸声。 在场的家丁都是看着周山行长大的,被带到这来看着“处刑”少爷,都是皱着眉头,他们谁也不愿意,也不想去怀疑善良的小少爷。 此时突然看到老爷拿了棍子就是要打,纷纷攥紧了手就要去阻拦,有些身体比脑子反应的都要快,刚看见就冲过去,想要挡在弱小可怜的少爷面前。 这件事发生的太快了,也太荒唐了!谁都没想到那与中毒事件没多少关系的几句话就能让老爷如此怒火攻心,甚至直接抢走棍子就要打人,对面可是个小孩子啊!这种作势,会打瘫的。他们做奴才的有经验,老爷没有啊,他真不知道这一棍子下去有多可怕,周家的家棍从五年前就已经不是普通的木棍了。 棍棒轰然打下,没有发出预想的崩肉声。带着心脏紧张的蓬勃泵血声,众人转瞬看到的尘土消散后,地面上毫发无伤的少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第28章 周山行家斗2-瞒天过海 周山行气喘吁吁,眼神尖利,紧紧的用手抵住木棍,丝毫不退让,用眼神向对面宣战。 在棍棒飞速落下的那一刻,少年快速倒下翻身,猛然拽住了棍棒。 这反应令所有人都没想到。 周山行麻木的脸,拧出一抹笑。空荡荡的眼神带着浓厚的失望,好像要穿透周烟台的灵魂。“爹。仅凭姨娘几句话,你就判定是我了,您怎么…能如此对我呢”声音越来越哽咽,比起刺向父亲的,失望先穿透了周山行自己的心,超负荷的委屈在一个九岁小孩的身上根本无法承受,不管他伪装的有多坚强。 在场之人无一不动容! 周山行轻飘飘的站起来,好像被抽空了身体所有的力量,形同走尸。 他低头看向地面,眼泪凝蓄在他的眼中,不知用了多少力量消解,直到把眼睛逼得通红,他带着全部的勇气对他的父亲喊道:“你们拿出证据!你们创造证据也行啊,只要能让我心甘情愿的认下,对啊,明明怎么着都行啊,给我证据啊…”后面的声音明显的转折,暴露了少年的脆弱,嘶哑的呜咽中含着血泪,他不是一个做错事不认的孩子,而是哪怕不是他做的也会认,只要用点心,不要那样轻松的污蔑他,他不甘心自己只是那么无用的一个人,可以轻飘飘的被父亲抛弃。 这个少年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啊! 少爷何等光鲜亮洁的人呐,就这样被人轻易污蔑。 轻飘颤抖的声音穿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人非土木孰能无情,一个平常小儿受了欺负尚且有人为其鸣不平,更何况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少爷。 周烟台拧眉,证据?还想要证据,我给你的就是你的证据。他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他可以用一切周山行行为语言上的不当对应着《孝经》一一教导,何时大人教导小孩也需要证据了?今天他明明打他一顿就可以了,这个不懂事的孩子非要惹事生非,他疲累不堪。 周烟台冷着一张脸,对周山行的情绪视而不见,正欲开口。旁边的老仆坐不住了,他的眼里噙着泪,“老爷!少爷做不出来那事啊!你真不能冤枉孩子啊,他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说出伪造一个证据他都认的这种话啊!”说着说着,小老头哭了起来,声音痛心疾首,鼻腔中的噪鸣断的说话声滴滴点点的透出来“夫人走的时候,怎么说的呀,他的行儿乖啊,以后就活的开开心心的啊…” 周管家模仿夫人的语调一出来,在场无不捂脸噎泣。就连周烟台脸上一时也有了动容,但他仅仅思凝片刻,还是将准备好的话拿了出来,心中隐痛,“你母亲走后我对你疏于管教 ,方才酿成大祸,如今你顽劣不堪,又目无法纪,我自是要好好管教你 。索要证据?你看看家中哪个人像你一样咄咄逼人,你母亲的宽容大度你一点没学到,你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你姨娘不会轻易怀疑你的。”这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周隐山的官道通畅,和周家的未来啊,相信娘子在天之灵也一定会谅解的。加上从头到尾都是王姨娘挑唆,今后也不能怪着他。 说着,他就要拿回棍棒再打。 王姨娘的手攥紧了手帕,抿住嘴唇,她没有证据只有直觉,女人的直觉,让她第一瞬间就感觉是周山行做的,这么久了中间甚至都没有怀疑过别人。 证据? 此话犹如一记惊雷砸在王姨娘头上。 她今天急匆匆带着老爷来,就只是想让老爷当着众人的面迫于压力责罚周山行,给她出口恶气罢了,拿什么证据。她什么证据都没有,可老爷不行啊!知道她没有证据肯定要把气撒在她身上。 正心颤,突然听到步声急促外面有人赶来,眼睛一亮,是她的孩儿!周隐山。 周隐山带着一众家仆急匆匆赶来,跪倒在周烟台跟前“父亲,你不要冲动,三思啊!今日你当众责罚弟弟,弟弟偷窃抢劫的事是还有转机。你这样和认下了有什么区别”周隐山铁骨铮铮,一脸凝重,不像信口胡说的模样。 众人阻拦的手和步子都停下,不约而同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周隐山在说什么,这又是哪一出?这中间他们错过了什么 王姨娘看到周围人微妙情绪,作得意状,像一只打鸣的公鸡,还以为不能出这口气,结果儿子就送来了这么大的礼物。这下还怕出不了这口气吗 ,新事旧事一块儿算到他头上 。 “你弟弟人家要证据,咱们可不敢轻易污蔑了他 。”王姨娘胸有成竹,知道怎么能让周山行难堪下去。画风一转,温婉的看向周隐山,这可是她疼大的“儿子”,一定知道她的意思,和她站在一边的,“隐山,你且细细道来怎么回事,给大家解释一下 ” 周隐山面生怨怼,他是来与父亲求情的,怎么母亲看不懂还要给他添一把火。周隐山就这样直挺挺的盯着周烟台 ,煞有其事,连周烟台都信了九分 这时周隐山旁边的侍童站了出来,跪在周隐山的身边 ,一脸不可置信 :“小少爷在外面惹了事,还要大少爷受苦 !这些天在衙门怎么过的?大少爷一句不说,反倒替他求情了 ” 在场的人表情耐人寻味,还有意外收获 , 这周隐山进了牢房。可都一句话没听说呀… 王姨娘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她瞬间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信息 ,这小侍童大有可为,“具体怎么回事?你说 ,从头到尾你都讲出来 ,让在座的都给大少爷评评理 ” 小侍童张大了嘴 ,下意识的与周隐山对视 ,看到对方生气的使眼色 ,低头看向地面,又抬头与殷切的王姨娘对视 ,余光注意到周烟台怀疑的表情 ,眼中有对少爷的迷惑,他必须把少爷受的气讨回来 。 一时心急将话语全吐了出来 :“老爷,小少爷没有束脩。那李涛早就将他赶走了!结果小少爷还是偷摸的留在了学院,不知生活上如何过得,靠的是什么手段,直到那天城里出了大动静,我们这才知道,小少爷他竟然当街抢劫,用家里的宝剑去刺朝廷命官,我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敢回来的,明明看到县衙来人抓他,跑的如此之快,害得我们少爷因为他,在衙门里呆了整整一天,那牢房的餐食连口肉都没有,少爷脸都饿瘦了,家里却没人知道,少爷就怕你们担心,也怕你们知道小少爷的行径,所以用着过了宵禁的由头进的牢房,实际却是费着心思袒护小少爷,可又有谁在乎我们大少爷的感受!” 第29章 周山行家斗3-关关有人 小侍童话毕,所有人面色凝重。 少爷竟如此努力 ,老爷竟如此冷漠偏心 ,大少爷再不怎么样,身边还有个侍童替他撑腰 。二少爷呢? 小少爷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看的人心疼,就是他偷他抢也是能理解的,少爷他太可怜了 。 周山行无视小侍童满脸忠诚的眼泪,心里纳闷,这人对他哪来这么大的恶意,一堆话里,每提到他就一副厌恶的表情。突然有了盘算,一抹讥笑浮出水面。 带着情绪说的话,能让人信几分? 周山行反问道:“谁说我没有钱的?谁说的”周山行眼睛还是通红的模样,但此刻像是受了更大的刺激,他就静在那里,如同一块静润的白玉,碎在风中流露血色的无奈,那被冤枉,百口莫辩的模样,谁人不动情? “我周山行做事无愧于心,我不吃嗟来之食也不用上赶着去偷去抢,我有自己的本事 在那学院之中 ,自是能生存下来”说着,周山行嘴角翘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眼神直勾勾的挑衅小侍童,他一点无所谓对方的话语,只挑出来几句不轻不痒的打回去。他在下饵,就看这小侍童咬不咬了! 小侍童被激的涨红了脸,猛的跳起来,拿着手指就指着周山行骂:“你!你!你…” 周山行面露嫌弃,就这点本事?就这点教养?心里感叹,幸亏我没有钱,也没有钱养一个侍童,不然身边有这种人,迟早会疯。宁愿这是对手,也看不上这种人作为队友。 看着讨厌的人愚蠢的上窜下跳,从心底感到好笑。 小侍童豆眉一横,“你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能偷能抢吧!” 周山行眉尾上挑,上钩了!主子都没动静,你倒在这里耀武扬威了。“证据。不管说什么天方夜谭,只要拿出证据,什么肮脏的脏水我都可以接受” 重心转移到这件事上,只要他们拿不出确实的证据,由此及彼,那中毒事件也就迎刃而解了。 小侍童:“学院李管事话说的明白,通缉令也拿了,那剑,那身材就是你,你有什么好狡辩的。” 周山行淡然高洁的站在那里,好像一切与他无关,听完对方说话镇静的回答道:“哦?名姓无,面貌无,你说的那种通缉令我也见过”颇有些死鸭子嘴硬的硬气。 小侍童火冒三丈,张口就来:“就是你!我们少爷一眼就认出来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取通缉令来,让大家伙都看看” 又是这种轻而易举可以点燃的情绪,他光明正大的讨厌自己,如此勇气,对方的底气到底来源于哪。凭什么他都有自己却没有,只能暗戳戳的恶心对方?周山行感叹道。和他比起来自己心里阴暗的不少。 看到小侍童张腿就跑,周烟台赶快站出来了主持住了这涣散的局面,想走就走是什么行径。 周烟台抬手道:“让管家派人去衙门请陈家三叔来,对了,让他把张大夫也请来” 他是真不想掺和这么多事,偏偏周隐山和王姨娘都眼巴巴的看着他,那他就盼望周隐山聪明点,做事做干净了吧。 做个顺水人情。 剩下的行不行,让周隐山自求多福去。不识好人心,非得将一堆事散开来,这么大个人了,还能管不住个下人?非得当着一群人的面,把事情做绝。要不是周隐山…唉,真对这孩子一点好感都快没有了。真能给他惹事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周烟台还不忘中毒事件,怕生变动,干脆找个人钉下来,给周山行一个迅速的结束,哪怕结果周山行的一番痛诉,可信度已经为零了,但在外界传出来以后就是这个答案了。又不关别人自己的事,谁会真放在心上。 陈三叔是周家生于武清山本地的一路远房亲戚,早年间母亲带着兄妹三人为求生路,改嫁给了县里的老鳏夫,全家改姓为陈,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脱离了周家的姓氏和户籍,这偏远的小官自不会影响。 周家主干被贬后,追根连枝重新打通了这层关系,近些年,逐渐走动了起来。 陈三叔是衙门的主簿,掌管户籍和巡捕,有什么大事小事都经他的手,又是人精,有什么事一问“便知” 小院的秋风呼哧哧的刮过来,带动着深陷地下的干枯野草随风飘摇,周山行一副逆来顺受的柔顺模样,仿佛人尽可欺。 也是了,院中不大,挤满了二三十号人,惟他,衣衫单薄,任风雨奚落。 周烟台命人从屋中取出椅凳,大有大干一场的风范。 在场之人如履薄冰,怎么就得来蹚这场浑水,哪个主子愿意下面的人清楚自己家里的凹糟事,以后如何自处。好奇是好奇,真的动了真格,在场谁不胆战心惊,盼望着别出什么乱子了,赶快结束,心里起伏不定,总感觉要爆什么更大的丑闻。 想想就心烦。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周山行要顶了锅了,谁知道是给谁遮掩,说不定还是老爷自己不想要那个孩子从中作梗呢,不然查了这么多天,什么也没查出来。小少爷一回来,有背锅的能力就全扔给他了。 在这周府做事这么久,这家主子们的心机深着呢,除了这个小少爷,都是面上一套心里一套的活爹。 衙门医堂路途尚远,周管家知晓院中之事,忧心立起,他何尝不知周山行所受之心苦,立刻赶来。周管家跟随周烟台已久,对于他的心思,心知肚明,大感荒唐。 周烟台坐在小院之中威风凛凛,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孩儿,一言不发。现在的气氛就像关了火的油锅,暗流汹涌,只要一星半点的动静就可以再次肆意奔腾起来。 周管家进来先禀明了事物进展,派了府中腿脚快、机灵的人去做事,又参了点不大不小的府中收支,肉眼可见的将暴动状态的周烟台切换了回去。 周山行看在眼里,学在心里,原来让一个人不要生气,转移一个状态只需要如此简单。 周管家看铺垫的差不多,适度劝解。走过去将小少爷扶起来,他这一举,让周围的家仆眼睛都亮了起来,管家如此周善! 是了,现在场上的主子都有贴心的人早早的端好了椅子和凳坐在那里,独独看山行少爷难堪。现在山行少爷站了起来,他们心里都是舒服了。 周管家作揖道:“老爷!不能如此武断,苛刻小少爷啊。小少爷是你的亲生孩子啊,血缘之上,少爷都绝做不出那等惨绝人寰之事,见王姨娘失子之痛,固然心怒,但也要再查查,查明为止啊!以后小少爷在你身边尽孝之时,想起此事,不免心寒啊”周管家点到为止。 不曾想,身后的周山行血液凝固,僵滞在原地。 周山行警铃大起,读出来一丝危险的气息,最可怕的是周管家看上去与他一起,站在他的一边,实际与周烟台一起,为周烟台谋好处,想的是周烟台的未来。 靠近的笑面虎比对手难缠,更举手间将他困于几方天地 第30章 周山行家斗4戏开二度 周管家一直在注意周烟台的微表情,然后不断抛出一个又一个更深磅的炸弹,直到到达周烟台的阈值乍然停下。 周山行安抚好自己的情绪,惊则心乱,不可自乱阵脚。 不怪他蓦然紧张。这种场合里,犹如象棋对局僵持不下,任何能让棋盘重新活起来的都是心思缜密的高手,他的每一步,每一句话都是不可改变顺序,不可缺少的。这时的场合遇到的这种对手都绝对大有学问,他们开始潜移默化的上位者的情绪,改变了整个场合的气氛,就是控场能力的鲜明特征。 周山行最大化的调动自己的思考,穿透管家表面的伪饰,试图找到话语之间的联系。首先确定了管家的调性:是通过直接威胁来扼住周烟台的行动。再寻找别扭的地方,寻找与自己的联系,那就是语句的核心,:前院,血缘,尽孝… 顿时,一个无比真实又疯狂的想法从脑海中闪现出来。 一切微妙难以捉摸的态度,一切不理解又频繁的磨难,都突然有了最合理又最荒唐的解释。 周山行眼神森冷,犹如一个行尸走肉站立在空荡荡的绝境之中,嘴角自嘲的抽动了一下。 罢了,也不会算什么大事了。 他静静地归于平静。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他抬头迎面,凛然与周烟台对视,眼中带着戏谑,都掌握到了你的七寸了,那。 这么久了,主场,该回到我手中了吧。 “烟台,别来无恙啊!”门口远远传来一个声音。 周山行心里微笑,时机这不就来了吗。 他飞快的抽出一条手帕,蜷缩起身子挤在视野中的周管家身后,悄咪咪的点向眼睛。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哇哇的大喊起来,好像是崩溃了“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我,别说漫大街的通缉令了,就是衙门直接发了对别人的通缉,父亲也不信。毕竟父亲就是疼爱哥哥,偏心!偏心!哥哥瞎说的东西都会信以为真,哪怕哥哥讨厌我欺负我也不管教” 周烟台咻的气红了脸,“你给我说什么!” 周山行鼻子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憋出了一滴明晃晃的大眼泪,“你!你们!你们敢说几个他没有欺负我,从没有欺负过我,,对天发誓,对天发誓!”画风突变,旁人还没有赶上思考就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少爷被什么东西跟上了? 周烟台看到远方来客,本应该体面的与之来往交过,结果这小崽子突如其然的发疯,毫无礼仪教养,就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如此大白的蠢话,真是给人亮以家丑,平白惹人笑话! 周烟台气不打一处来,偏偏管家在旁约束,亲戚一边看着。 修养,不能掉落。 这恶心只能噔然咽入,大气的人什么时候也不能与小孩子计较,何况是生意场上的人,这都是把柄。恶心中挤出一丝假笑,周烟台装模作样的与对面搪塞:“陈三叔,见笑了,孩子闹脾气啦,不好管教啊,被我惯坏了,这边请,这边请,你来上座” 王姨娘看都没有看,就小碎步从椅子上挪下来,摸着人流过来的方向顺进了老爷的身后,仿佛这个座位从来没有她来过的痕迹。 周山行抬眼,人已重新站位,棋局已有新的变化,好戏要开场了。 周山行知道周烟台一定会在陈三叔面前那样做,他做的任何事都会被一笔带过,转化成面前的场景。那他就要利用起来,比如,种一棵心锚,留一个坏印象。 这就是这场戏剧的背景布,给什么人开,就要给什么前调。最坏的情况最坏的人一开始就展现到他面前,那他就会做最精确认真的准备。 这是周山行对观看者的硬性要求。你 “闹脾气”胡闹这个词看上去在贬低孩子,实际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孩子”在世俗面前的免死金牌。不管事情多么离谱,主动权都在孩子手中,上限也在孩子手中,因为大人会用各种离谱的逻辑为他兜底。 周山行几句敢于当面胡闹的作风,加上周烟台为了在外人面前遮挡的爱子之话。都给了陈三叔这样不算熟的外人一个错觉,这个周山行才是院中家中地位最高的人。 对本家天然的向往,对周家下意识的尊崇。让陈三叔屏蔽了自己脑中觉得奇怪的地方,他着急的把心站队到了周山行一队,他有自己的私心,想和周家搞好关系。周家只是瘦死的骆驼,直到如今,也不是小角色,据说,周烟台就是未来的家主,手里还有一个皇上亲赐的进仕名额不知道给哪个儿子。他一定要暗戳戳的巴结好,有朝一日,借着周家的势爬出垂狮的门。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互有所求的相互走动,最忌讳的就是一方的态度摆低,明面上展露自己的迫切。 今天陈三叔来,就是要让周烟台高兴了,更愉悦的延长他们的合作,更知道他是个聪明人,在这留个刚好的印象,左右他也想把这关系更进一步了。 这场博弈,谁都是忐忑的心情。因为底层的筹码都那么多。要么合作共赢,要么抓住对方把柄,直接如鱼得水,可谁都赌不起。 懒的那个人就是会始终合作共赢,但既然已经玩起来了,谁也不知道对面会不会是第二种人。只能一点点试探,而在这个试探的过程中,就是天平动起来的过程,天平两边的人都在想方设法让自己不要露怯,展示狐假虎威的一面,生怕哪一步让对方探了便宜,哪一步自己没拿到好处。 一个院里的主人都在这了,还不知道演什么大戏,陈三叔自愤自己的地位还不够,这里的家仆只是邀请他,却不和他说是什么回事,偏偏他这个位置还不能主动问,万一周烟台询问了家仆,就会知道他的调性不够,没有到运筹帷幄的自如,说不定会觉得他掉档次,重新评估合作。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巴结起这个院里的小少爷,没办法,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任何人不管多强,到了新环境就是会慕强,心思依附在一个身强的人身上,更有稳定性,更有对局面的把控性。还有对错误的容忍度,就算没巴结好,以他们对小少爷的喜爱程度,也会爱屋及乌,对他也高看一眼。 今天来这里炫炫技就好,到底什么回事,与他到底关系不大。 只有能吃到甜头的受宠孩子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偏心”。周山行的气势像到了七分 第31章 周山行家斗5 陈三叔牢牢坐稳在椅子上,开口道:“烟台,最近衙门事多,过两天秋收又要大收税,唉,今年难啊!哎呦,你看我,就知道抱怨,你找我肯定有相当重要的事吧,看你着急的。说吧,咱们两家的关系好,还用这些虚礼?” 周烟台面上洪亮的笑出了声:“还不是要麻烦三叔?”停了一下,他又在验视,判断对方有没有异状,借着说道:“我儿啊,啧,听说和衙门最近的那枚通缉令有关,三叔,我也不瞒你,这两个儿子估计都觉得我偏心呢,你给评评这理,我给谁说去” “如此美好的男儿,烟台你有两个,真让三叔羡慕啊!还让我评理,太高看三叔了,哪个我都舍不得说啊。” 这个老狐狸! “我家大儿子可是说了,衙门要抓街上抢劫的,没抓了,还把他抓进去了,这会正和小儿子闹别扭呢!看看是谁的问题啊”周烟台自认为把话说的更明白了,没想到,对面更无耻。 “哦呦,可不能说是衙门的问题啊,这大公子是犯什么错了,可不是出去喝酒贪玩了吧!” 周烟台面色一变,可不就说到他心坎里了吗,他就是这样想的。干脆将眼侧面一别,无奈的笑挤了出来,一副你知道了可不能说出来的表情。 周围的人都听的入迷,周隐山很明显的不高兴,隐隐约约觉得这些话都很不向着他,别别扭扭的,再看父亲那个模样,不就是不信任他吗? 背后始作俑者周山行面上不显,一副眼波深邃的模样,心里餍足的笑了。上钩了!陈三叔也上钩了。脑子没停下,赶快想好第二步第三步的布局。 想象中有了无穷无尽的可能,他才能选出最有把握的。 周烟台看上去有些憔悴,让人去房里端来茶水,坐下来慢慢说,“三叔,你也看到了,我家就是这个情况,你可别开玩笑,说哑话了,衙门那个通缉令是怎么个一回事,你快给我们揭秘吧。两孩子快乱成一锅粥了” 茶水端来,周烟台贴心的把盖子打开,结果里面没有一根茶,轻飘飘的白水,吓得他又啪地把盖子盖上了,狠狠瞪了老仆一眼。周烟台将手捂在茶杯盖上面一个劲的盯着陈三叔笑。茶您就别喝了,话您该说了。 陈三叔看出来了,这是鸿门宴啊,来了这,一口热茶都不给喝,不能再拉扯周烟台了。“通缉令?啧,没听过和周府有什么关系啊?” 他也纳闷,这家人搞什么名堂。 周烟台嘴一撇,你不说就别怪我施压了。你这么聪明的人,能不知道?能不打听?这么半天了,还什么都没看出来? 周烟台脸色不好,戳的第一个人就是陈三叔,陈三叔恨透了这一家打哑谜的。他也不能真惹了周烟台不快,硬着头皮硬找牵扯,还得把自己的干系给拉出来。 他清清嗓子干咳一声道:“通缉令啊,天天都有,街头小打小闹的多的是,衙门支系复杂,管那些事的多的是,烟台,你今天找我就为这事?那你可找错人了!”说罢,抬脚就要走。 周烟台连忙又换了一副好脸色,管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呢,不能让对方真的生气走了。周烟台随便拉出一个人给陈三叔台阶下,老仆收到指令不着时宜的跪下,眼角带着泪:“县官大人啊,给我们山行少爷一个清白吧,他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啊!你可得证明他清白啊!” 老仆自顾自的一顿哭。把周烟台和陈三叔都愣在了原地。 陈三叔反正想巴结周山行,听到关键词了,知道自己是来做主的,一时心里有了把握,他可是眼尖看到了周烟台给老仆使眼色的。 当即皱着眉头把老仆拉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我就想不到了,一个孩子能和通缉令扯上什么关系。行啊!我做主,我可得做主。什么通缉令,哪张通缉令,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是没办法什么都一清二楚的,但我派人去取,派人去查。什么清白不清白的,都给你们弄的明明白白的。” 陈三叔一番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家仆不禁赞叹,不愧是周家的人,就是有那官气,看着就踏实有大格局,有本事。查出来什么也放心,山行少爷这会可一定能水落石出了。 小侍童看不清风向,这会冒了出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是得拿过来,也好让某些人心服口服,少得意。” 周烟台看准时机把手里握着的杯子甩了出去,四散八落的茶杯碎片带着水珠子狠狠打在小侍童身上。随后将眉一横,看向王姨娘。这种场合他和这种人一般见识惹人笑话,但他真烦死了这个东西上蹦下跳。 王姨娘拧着眉,甩甩帕子,捂着鼻子指挥着几个侍卫将小侍童提溜了出去,心里有些妇人之仁。左右他父母求过她办事,小侍童还小,一顿棍棒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走路了。谁让他没个眼色,怪不得她,她也是听着周烟台的意思行事。 小侍童就这样黯淡退场了,他的主子周隐山从头到尾没有发话,本身给自己的亲弟弟求情,就是多此一举。被这个小侍童闹的这么大,弟弟哭的那么伤心,父亲面色也不好,他自己心里也不舒服。今天装模作样的露这么大的脸,这个小侍童什么心理,难说。 陈三叔眼尖,晃了一眼地面,看到地上没有茶叶,心里了然,这周烟台还真是消遣他来了,给这么大个下马威,连茶叶都没有。 周烟台看着一出闹剧,满是歉意无奈道:“哎呀,最近府里的下人都是我二夫人管的,你看看,妇人,就是心软!下面没个规矩。”他画风一转,可惜道:“哎呀,没注意,茶杯也丢出去了,三叔你看我这脾气,一年比一年差了。我也是被气到了。这样,我让仆人取来我的好茶,咱们到屋里聊,这些下人不懂事,让他们离得远远的,看着就心烦。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主持大局,我们都放心。” 第32章 周山行家斗6 软硬兼施,周烟台到底带着一股匪气,让陈三叔这个读书人被挟持的只能点头,连个推脱都说不出来。 周山行眼波流转,记在了心里。父亲的教诲总是隐藏在细节里。活学活用,周山行立马模仿了过来:“父亲英明,不愧是一家之主,一会您说的任何话,我们都放心。肯定刚正不阿,毫无偏袒之意” 周烟台呵呵一笑,这小子,学我。三成没学到,却有十分的阴阳怪气,不知道从哪学的。 今天看这小子顺眼。周烟台心里一软,又把陈三叔摁回了座位上,大手一挥,“三叔你派人去取,我们都在这等着,左右板子已经自备,哪个混小子惹了事情,我都能赶快打一顿,进了屋子,反倒费事了” 陈三叔心里蛐蛐,反正是你家,爱在哪在哪。 陈三叔叫来院子门口等着的小杂役,吩咐他回衙门取东西。 “烟台,什么个通缉令,关于什么的?” 周烟台想想,他也说不清楚,指着周隐山让他说。 周隐山作揖道:“不是什么重要的通缉令,反正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不要再回忆了”他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加上被弟弟那样指责,更加愧疚,想成为一个好哥哥补偿他。 周烟台气笑了,事发展到这个地步,人给你请来了,梯子都被你架出来了,祖宗!你又说不要弄了,感情就你是好人,我们都斤斤计较呗。 周烟台笑的狰狞,眉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小凳上的另一个茶杯也没逃出魔掌,对着周隐山的脸,就打了过去。一旁的王姨娘看到,危急之中,慌不择路的冲过去,堪堪用后背挡住了茶杯锋利的碎片。 这是她的孩子。 一旁看戏的陈三叔再晃一眼。哦,这杯也没茶叶。 周烟台“及时”被周管家拦下,火气冒的更起劲了,“今天你就是说也是说!不说也得说!敢给我没事找事,再耍什么小聪明,你试试”周烟台身高九尺,站在那里,威严极大。 周隐山毫不怀疑周烟台能把他打死,也是,衙门的事是他引来的,他要不说,就真是把在场的大人都耍了一遍。周隐山想到这里,突如其来的脸羞红,怎么刚才没有想到,光想着做个好哥哥了,想错时机了。 指尖挣扎的扣着手掌心,他深深凝望了周山行一眼,将通缉令的信息全说了出来。 周山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看他还想不起来是吗?绕了这么大一圈,感情是忘了。 “那图中少年**岁的模样,颈长肩宽,佩流苏剑穗,仪表堂堂,光是在那儿一站就不是寻常人家孩子” 周烟台皱着嘴,脸上蜷缩着表情,怎么就一张没有脸的图你都能看出这么多呢。随后瞥了一眼一旁的陈三叔,见人家认真对待,思索点头的模样。 这就是读书人嘛!就是有品味,有眼力。 陈三叔听了半天听不到一句重点,有些烦躁但不多,毕竟没升官前,他天天面对的就是这种人。循循善诱的问到:“那是谁给你看的通缉令啊”这个问题相当关键。 “李涛李管事” 陈三叔没忍住,先是呆滞然后噗嗤笑了出来,“你说?李管事?武清学院的李管事,李管事给你看的,李管事和你说的。你是说,你在武清学院读书,李管事来找你问你的?” 周隐山被一个个有压力的问题问的发懵,僵硬的点了点头,他还不知道是哪里惹了陈三叔笑话了,有些不高兴。 陈三叔闭上眼,欲言又止“啧啧,这李涛可忒不是个东西了啊,头一回见县令那么生气!你们知道因为啥?因为他…啧啧” 周烟台不理解有啥好啧的,啧出名堂来了。听着陈三叔不说话了,戛然而止。知道他裤子里放什么屁,笑脸涌了上来,追问道,“因为什么呀?” “传谣偷窃!现在还在牢房里待着呢,长长记性。害得我们师爷好惨,说是犯人是个小孩就躲在武清学院里,结果你猜怎么着,烟台。” 烟台摇摇头。 陈三叔接着说道:“把我们师爷叫过去,开了门就让认识的把衙门的马车当街偷了。这还不行,东西到手了,马车有了,才不管我们师爷呢,直接到把人扔街口不管了,把门关上了!你说说这!一点王法没有,一点人性没有。” 周烟台点点头,很是赞同,他真知道这个李涛,贪婪货色,知道自己只给一个孩子付束脩,话里话外嫌弃他抠。啊,呸!还给了他十两银子照顾小儿子一段时间,那嘴脸照样刻薄,看不起人。 真没想到几日不见,进牢房了。颇有些大快人心,都想进牢房“探望探望”他了,好好恶心几句。 “怎么是那号人呐,真没道德啊。”周烟台感叹道,这下他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周隐山真有“证据”啊,就拿着李涛这个品行败坏的人胡说八道当证据。 所有人眼光看向周隐山,周隐山慌了:“不是管事,我,不是……”慌张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又深情的看了一眼周山行,「长相,剑,身高,行动」 “对了,是通缉令。我就打眼看了一眼,恍惚间就是山行!还有那剑穗,那剑穗顶端有六芒星编织,嗯…还有个子,个子的感觉,和弟弟一样都是细长笔直的。” 周山行没头没脑的得被人扣死了帽子,不知怎么反驳,“感觉”就是个很特定的词,千人千面,没有道理。 周烟台粗眉怒扬:“你有没有证据!有没有证据!为什么全是别人的话和自己的感觉!你为什么要让别人因为这些,相信你” 周烟台听着周隐山说话的窝囊劲,一肚子火。只听了些关键词,就开始愤怒了。他今天整整一天都被周隐山耍了。 周管家伸出手臂象征性的拦住,陈三叔也在旁边吹凉风「算了吧,算了算了,什么大事啊!算了算了…」 第33章 家斗7 周隐山眼里突如其然的一大片落下眼泪:“我不是…不是光感觉,那,那个剑穗啊-”说到后面的音节声音都是颤抖的, 陈三叔拍定周烟台,沉稳道:“孩子的话并非全无道理,既然是和李涛有关的那张通缉令我见过,确实,是和你们家二公子如出一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 他的话让周隐山眼里的泪珠凝结,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陈三叔。 周烟台听到情况有变,也带着疑虑的目光看向陈三叔。 陈三叔静静地看向周山行,他也在怀疑这个少年,甚至有九分把握。然后诡异的翘了翘嘴角,好像从未有过这些想法。 “可惜啊,寻常人的感觉要是对的话,那衙门就得关门大吉了”陈三叔表情耐人寻味。 “今天早上,县令师爷同时起草,宣布那为非作歹的人已经捉捕归案,不是八岁小儿,而是三十岁的市井侏儒。说来那侏儒犯案几次了,我也听说过,见过。可是当时啊,看到那幅画像,还真就一时没有想起来。”不仅表情,他的话也耐人寻味。 可惜,在场的人已经没空去想那些了。 周山行站在暗处,嘴角上扬。看起来心情很好,此刻正是“沉冤得雪”的时候。 “不可能!那剑穗是弟弟亲生母亲编的,加上那古铜色的怪异剑体,分明就是他的宝剑”周隐山接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他不是小人,而是“君子” 周山行知道此刻必须棒打落水狗,随口说道:“原来哥哥那日要走我的剑是早有预谋。” 周围人一片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周隐山满脸不可置信,「我何时拿你的剑了?」不过周山行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将脑中想好的娓娓道来,这时候了,不能给敌人缓息的机会。名声和公道他都要! “明里抢冬日的炭火,暗里调院中的吃食,哥哥还没玩够吗?” 周山行心脏极速跳动,好像快要膨胀到头脑的地方,剧烈的腾热将他吞噬其中,周围人的眼光像要把他刺穿,世上这么大,却只有他需要在火上炙烤,布下对所有人的棋盘。 周隐山有些低劣的想,是不是我自己主动说出来,弟弟就可以不追究了,别人也不会在意的呢。没事的,没事的,只要那件事没有暴露出来,就不算事。 “弟弟,我曾经不懂事,嘲笑你没有母亲,抢走你娘的遗物,推你下水,种种皆是我初入府中时惴惴不安的表现。现在我已经变了,是真的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你不要总是曲解我的心意,不接受我的好意。” 如果可怜的周山行曾经被他饶过的话,说不定现在看着可怜的他会心软,可惜没有如果。 眼睛紧闭,获得片刻的黑暗。 睁开眼的那一刻,好像一切都在他的心里得到了释怀 周山行笑脸弥布了上来,如同僵尸一般开口道:“哥哥,贵人多忘事。怎么把不小心下毒害我这件事遗落了呢” 陈三叔站在一边,暗暗瞥了周烟台一眼,这家人说话都这种风格?这孩子跟上他爹算是学到本事了。 陈三叔心里嘀咕,这家人表面看上去挺得体,私下里都是些什么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周烟台瞪大了眼睛,下毒害人,周隐山?这件事他可真的从未听说。 周隐山绷紧了脸:“弟弟,得饶人处且饶人” 王姨娘也慌忙的出来打圆场,若是平时说出来她一点不怕,但今天还有陈三叔在这呢。这等宅院密事被人听到传出去,她还怎么活。隐山可是她一手养大的。 “山行你心善,今天是隐山错怪了你,姨娘也有不对的地方,向你赔个不是,你给姨娘一个面子。到此为止吧,好不好”王姨娘讪讪,带着一丝讨好,看起来像个老实的可怜女子。 赌局上风水轮流转,不能主场在你的手中就赶尽杀绝,高兴为止。到了别人手中,输了就不遵守游戏规则。 道理不是这样讲的啊。周山行怎么可以放过周隐山,到此为止呢。 布了这么大的局,绝不是小打小闹,自然是为了赶尽杀绝设置的。 忍是为了一击致命的发作,获取更大利益,不是忍受直到不存在。 周烟台趁机也搅浑水:“孽子,不要不知好歹,你姨娘都这样求你了,你看看你像话吗”得了便宜还卖乖,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得了公道还不够吗?还想干什么? 周山行肩膀下沉,遗世独立,看起来仿佛入坠冰窟,没有一点轻盈的表情,只是简单陈述着,质疑道:“到底是我不知好歹,还是哥哥小肚鸡肠,只喜欢嫉妒年纪小的孩子呢” 站在风中,不惧父权,不惧世俗,只是冻得麻木。 周山行不在乎任何旁支言语,他下棋看准了就会朝着一个地方下劲,在他看来,周隐山就是那个薄弱又事半功倍的点,攻陷了他,今天的棋不管怎么下都“赢了”,他有这个信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天大的蠢货也知道府中狠毒的下毒者会是谁了。此等心狠之人心胸狭隘未必能存的下一个未出世的亲弟弟。 周隐山慌了,周烟台更慌了,他没想过自己这个“小儿子”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把周隐山和中毒给引到一起,这个烂摊子,他是一点救的办法都没有。 周围的窃窃私语犹如洪水猛兽钻进周隐山耳朵里,激的周隐山猛的跳起来为自己辩解,可已经败了,不管怎么语无伦次四处张望,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弟弟不就是在发泄情绪吗,怎么一下就跳转到他的身上了,还一下引导了所有人的舆论方向,彻底将他置于不毛之地。 所有人都相信了周山行的猜测。毕竟,从周隐山和王姨娘仗势欺人,始终站的就是家仆们的对立面,谁都有感应,他们是绝对的恶人,恶人不断的给周山行泼脏水,周山行不断的反转自己的“冤屈”,孰是孰非,一眼便知。 第34章 周山行家斗8-清算 周山行感受着对面一个对手轰然崩塌,嘴角暗戳戳提起来,心情好不愉快。不管这条路从哪出发的,你就看它是不是通到摧毁周隐山,获取所有人信任的终点了。 就连周烟台也深信不疑。 周山行想啊,下一个轮到谁了呢,此刻场上还有谁会不相信?谁会站在我的对立面帮助周隐山呢~ 是王姨娘啊。 周山行知道王姨娘的谨慎,于是主动出击,踩着对方的弱点去攻击。 他轻声言语道:“王姨娘,骤然失子也怪不得旁人,毕竟做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吧。要不怀疑我干嘛?我也支持哥哥了?” 周山行习惯性的学习别人的方法和态度,比如他对周隐山雪上加霜的求情方式就活学活用了三分。他长这么大,家里的人都是学习的好素材,在这个家中受益匪浅。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场上的目光顿时聚焦到王姨娘的身上。 他们都在看这个畏畏缩缩的女子会说出什么话,是会像小少爷一样刚硬的反驳,还是像大少爷一样不打自招。不管哪个,他们都很好奇。 王姨娘瘪嘴,像是活吞了苍蝇一般,惺惺开口,带着狐假虎威的怒气,大有气急败坏不管不顾的气势:“那你说!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她知道她玩不起这局面,必须黯淡下场了。可最后还是想恶心周山行一把,用长辈的姿态压住他,不管周山行回答什么她的事,她都可以给他按上一个小孩子只记仇不计好的白眼狼形象。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最后拼一把,说不定就赢了。 “姨娘的事不一定是**,可能是天灾呢。不然那么多人喝水,就死了弟弟一个?姨娘啊,人在做,天在看,「杀生」「作恶」是你的,果然一个都跑不掉” 周山行的每次精妙的回答都是曾经无数次被反咬一口练出来的,他比谁都知道他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 王姨娘张口又闭口,说不出话,她恨得巴不得过去狠狠打一顿周山行,像她刚嫁过来的时候那样。可她看着旁边目眉怒张的周烟台,整个人下意识的蜷缩了起来,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自己做的那些脏事。 她不怕周烟台知道,她自觉有本事能让周烟台不生气。 但今天没有在客人面前藏住,那就是自己的错,冷落少不了了。 周山行眼神凌厉又突然不自主的染上了一些空荡,眼前这个女人,不仅当着他的面掰断了自己小猫的脖子,还指使周隐山那个蠢货给他往衣物里下毒。 如此恶毒的女人,原来只用这样就能震慑住了吗?原来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吗?原来她的弱点就是这些…害怕丈夫的眼色? 为什么没有更早的发现? 是因为她反复的将自己的头踩在脚底下,还是因为她逼自己吃掉在地上的饭粒,可以轻易的下毒将自己的生命控制在手中。 因为害怕和愤怒的情绪,做出了过度的判断吗? 陈三叔眉头紧皱,他知道周家不对劲,没想过如此!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声,他的眉头越陷越深。 “烟台,你们家究竟怎么回事?在这跟三叔打哑谜呢?”陈三叔冷笑道。给周烟台造成极大的压力。 周烟台讪讪道:“小孩子们闹着玩…”他自己也编不下去了。山行这小子语出惊人,没一句是他能抗住的。 反正都崩溃了,那他也崩溃吧。索性眼一闭,将府中的中毒事件说了出来,舍小放大,爱怎么查怎么查去吧,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了,母子俩一个比一个坏。看这母子被戳穿的模样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着就心烦。 陈三叔细细听完,当即派院门口的一队人去前院调查,他有直觉这事和周山行脱不了关系。 衙门的动作快,搜索找人验人。一炷香的时间就将关键人物从街市里揪了出来,这个人一出来,小院中的家仆都瞪大了眼睛:“是他!是他!” 他们熟的很,是菜市的老张,经常从偏门搬菜和肉进来。 除此之外,这老张的儿子是周隐山的救命恩人。这不就全联系上了吗。 果然,老张一进来就一个劲的瞅着周隐山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姨娘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会陷害自己,会陷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你要说她有多大把握,她也没有,到底是半路“母子”,她对别人有多恶毒,自然也会想象别人有多恶毒有多么两面三刀,惶惶不可终日。 老张誓死不从,看着周隐山,眼睛好像要瞪出火来,好像是憎恨对方不解救自己,害了自己。 陈三叔满脸不理解,不知道周烟台家里演什么双簧,这么严重的事不找衙门,明明三两下就解决了偏不,偏要自己在家里面瞎猜,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到了通缉令这种没凭没据的事了,又要上纲上线在这小院里唱什么大戏。 陈三叔给自己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可能他们家家教比较严吧。 涉及到“太子”小少爷就不行,毕竟小少爷可能是拿着皇上亲赐的进仕名额带着全家一举登天呐。 陈三叔感叹一下人生百态,犯人也抓住了,通缉令的事也说了,他这一天下来也听的头疼,看着没他什么事了,就想着走吧,回衙门去。 这客人可算要走了,周烟台擦擦头上的冷汗,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漂漂亮亮的把人送出小院。 回过头来,看着这些人,这个烂摊子,没好气的坐回椅子上,开始一个个清算。 首当其冲的是王姨娘,周烟台可汗大点兵,指着院里的仆人们,调来外面的府里老人们,一个个的把陈年烂谷子的事说出来,十件有三件和周山行有关。 这孩子这些年,哦,不,这些年反倒少了。 前些年受得那些苦,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烟台一件件听完,心里一阵刺痛,面上带着冷笑,熟悉他的都会知道,这是周烟台生气最可怕的信号。 第35章 周山行家斗完 周烟台觉得不可思议,这王萍儿一个外来女子怎么敢的啊,敢欺负他的孩子? “入了我家的门,你应该知道是何等的幸运吧。王萍儿,我的府中、我的孩子,你,欺负的这么得意啊!讨厌我的孩子还是,讨厌我?莫不是,肚子里那个也是你做的吧?” 王姨娘身体僵在了原地,她有点忐忑,但她还是在赌,她赌周烟台对她的感情,赌周烟台不会放在心里。赌对了男人的心她就不会输。 周烟台随便指了两个家丁,让他们过来。 “下毒事件王萍儿一定有份,送到衙门,就说王萍儿和刚才走的那个私通,让周管家一起去,他知道该怎么办” 王萍儿不敢置信,她颤抖的问到:“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能…” 周烟台皱着眉头,带着不理解:“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从没在我们家户籍,你还是一个人,那更好办了!”周烟台转过头对着两个家丁说道:“让周管家处理好,彻底别让她出来了,不知好歹。” 王萍儿怔住了,问:“那你之前给我看的那是什么” 周烟台随口回答道,带着不耐烦:“能是什么,你也配上我们周家的户籍?假的。” 这话一出口,王萍儿懵了,周山行也懵了。他一直以来害怕的讨厌的人甚至没有户籍,在这个家仅仅是一个仆人都不如的地位,可以随意打发了的对象。 他为什么要自顾自的受苦,原来根本不用吗? 王萍儿被火速送走了,她的“儿子”周隐山跪在后面不说话,颇有些兔死狐悲的惆怅。 周烟台也没饶过他。 新账旧账一块算,再是什么天才,天天给他惹是生非以后能成什么好东西。周隐山看着他窝囊的模样一脚踢了上去。 “天天不学好,欺负你弟弟是吧,欺负你弟弟!欺负你弟弟啊?”说一句踢一脚,他真觉得这大儿子思想有很大问题,欠教育,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出气。 周隐山就像个石头一样,忍受着,一句话不说,嘴巴憋成了一条线。 周山行盯着周烟台,周山行盯着周隐山。 不知不觉中,周山行有一种看到曾经的他的错觉。他不由自主的想,或许以后,以后得某天,周隐山会不会也发现自己所受的苦是没有必要的,害怕的人是没有重量的。 周烟台踢完,开始让人举证周隐山做过的错事,一说不得了,十件有九件和周山行有关。 包括记忆深处的那件周山行九死一生的荒唐事也是他和王萍儿的手笔。 周烟台听完,心狠狠皱成了一团,面上都窜的疼痛。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就他不知道,就他不调查。那次的周山行中毒,若不是正好遇到了游历天下的苗疆奇人,用了夫人留下的千年人参做交换,山行活不到今天。 周山行当时只有四岁,全身血液被放出,身上扎满了银针,面上还有恶心的毒物四处流窜… 周烟台闭上眼睛又指了一个跑的快的家丁,“你,追上刚才的他们。这件事和周管家说,取一打银子,好好打点牢房,让那个女人求之不得,求死吊着。” 那口气还在胸口堵着,周烟台指着周隐山的鼻子,恶狠狠的盯着他,想了半天最难听的话,说不出来。 还是下不去那口气,那千年人参要是还在自己手中,没有他们惹得这些事,他现在的事业一定有更多的可能。 “来人,把他给我关进柴房里,七天不准开门,不准吃饭喝水。”说完不解恨,又加上“先拿最大的板子,打十下,让李叔打。打不出血来,拿你们试问” 等人押住周隐山走,他又赶快改了主意,不能意气用事,“打一板子就行了,三天别吃饭” 周烟台说完也知道自己有点不合适,略带慌张小心翼翼,看向周山行问到:“鸠儿,你觉得行吗?” “自然可以,父亲为我着想,啧,感激不尽” 周山行僵硬的微笑,带着阴阳怪气,让周烟台肝郁凝于胸。 四方小院上空的天色渐沉。 周烟台处理完带着家丁离开,余留周山行一人体验残温后的骤然孤独。 周山行仰望小院斜上方的墙头,这个时候,他们会不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可以立马肆意分享自己的喜乐。 天边的夕阳说落就落,橘黄色的云霞刹然间陨落被染成纯黑的恶梦,而在那个可爱的墙头,迫不及待的钻出两个颤巍巍的头。 江愈的胳膊今天又摔断了,正好身子坠落,碰到小乞丐的肋骨发出清脆的“咔”。 两个人没干成点啥,倒是伤痕累累。这时,带着不好意思的羞愧,爬上了周山行小院的墙头。哎呦!再怎么不好走路,也得狂奔回来,在这突如其然的黑夜时刻的转折点。约定好了的,就不能让周山行担心。 他们,可靠谱了! 周山行搬着凳子,独自一人坐在逐渐被黑暗吞噬的院落,手里拿着书,面上发着呆,期待着,期待着…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墙头颤颤巍巍的掉下灰尘,铺散在干枯的草叶上发出瑟瑟声。 四目相对, 六目相对时。 他就知道自己等待的果然没错,喜悦呆滞在自己的身体里,不断的延长,直到看到他们降临在自己世界的那一刻。喜悦具象化,无限化。 膨胀到数不清的地步…如果说那是什么感觉,或许也是一种安全感吧。 准时的到来,然后告诉你,不用孤独。我们都在黑夜里,我们放弃孤独,一起去肆意的玩吧。 他们在草地里升起了火,周山行现在可扬眉吐气了,带着江愈小乞丐大摇大摆地去大厨房拿来了肉和点心食物,那些曾经唯王姨娘事从的厨子家仆,纷纷扭转了势头,向他嘘寒问暖,关心少爷这些够不够? 周山行心想啊,这无视还真是个好东西,过去要这个不理要哪个不吭,还要明着把食物藏起来,端走。 这一下天变了,曾经的作为也挑不出错,甚至突如其然对自己这么好,这么亲近,曾经的一切都像不小心发生的似的。 上面怎么变,下面都能过得如鱼得水 第36章 周山行送美食于伙伴 周山行置之不理,将厨房的肉扫卸一空。就吃这一顿了,什么稀罕的吃食都往盆里揣,三个人,一桶两盆,木桶足足有半人高,厨房之人无不显露惊愕神色,敢怒不敢言。 周山行三人耀武扬威的端了四趟,做好的没做好的都往小院拿,颇有一种穷亲戚进城打秋风的错觉,一边拿一边感叹,“啊呀,太有钱了,这东西一看就是有钱人吃的” 废话文学来自于小乞丐。 江愈和他相比有文化的多,「仿佛身临桃花源记,吃食如此讲究。好!吃!」想是这样想的,但他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无他, 江愈陷在食物的香味中,将自己交给了美味的羊肉烧饼,从头到尾嘴里鼓囊囊的,东西还得是热乎的,少吃一口都是对食物的不尊重。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周山行也对这美味赞不绝口,他和江愈用同一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欢。 木桶里挂着摇摇欲坠的几笼高高的烧麦,抬起头就能咬到。胖嘟嘟的大盆里堆得扎扎实实,不多的馒头放在里面挤得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江愈一把子力气扛起扎实的盆,眼里满是对未来的向往。 “今晚是主要吃肉的!拿这么多馒头干嘛?”小乞丐一脸震惊 江愈猛的回神,自己竟然装了这么多的碳水化合物,一阵挫败,拿了就要吃点,还是热的呢,肯定香,今天晚上要占肚子了。“穷惯了,忘光了” 走不动了,几个人就停下来,狠狠吃一顿,然后继续走。 他们也不是闲的不行,实在拿的盆和桶和身高成正比,装的和厨房里有的一比实在不多。他们又小孩子脾气,每踏一次厨房的门看见别人震惊的表情,出来又看别人松一口气,往复来回,直到别人不哀叹食物的减少只顾着急前院的晚膳,这才停下来。 小院今晚被布置的美轮美奂,江愈颇懂一些浪漫,带着暴发户的心态,幽静的四方小院硬生生摆了十个火堆,四周点满了「贵重」的蜡烛。 洁净的瓷盘装着满登登的「扎实」面食,被随手摆在了地上,不顾四面吹来的带着尘土的风。 虽然场景有点搞笑,看起来像七月七大家族的祭祀,但在场的各位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如此奢华的「光景」,就连周山行也吓了一跳。 周山行获得了府里的使用权,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开辟这么多正儿八经的新地图。厨房随便进,没有人控制。蜡烛柴火,身边的人可以随便拿,没有人在意。权利的滋味,周山行第一次体验到了,看着旁边亮眼的金光旁狼吞虎咽的小胖球和小乞丐,他开始对「权利」这种东西带来的实体般的幸福有了上瘾的冲动。 木盆的声音敲起来是沉闷的,瓷器敲起来是尖亮的。小乞丐曾经不知道,他也没有机会去碰到瓷器,现在知道了,整个人都沉醉在瓷器与筷子碰撞发出的鲜明的声响。 一开始的单调,突然带上了节奏。江愈听的起劲,端起空荡的木盆,想象着这是像模像样的非洲鼓,这里是像模像样的草地火焰,和着小乞丐的滴答节奏配出了悦耳的粗俗音乐。 周山行单手托腮,看着他们玩的起劲,自己也有些闲,顺手敲在三分之二满的木桶壁上,正好补充了他们音乐中间停顿的那几秒空闲。 不是高山流水,却无比近似于高山流水。音乐的搭档合作中每个人都深陷其中,每个人都缺一不可。 音乐简单但有趣,甚至带着些许音调,热闹吸引了好多院里的人纷纷好奇的挤在门口观赏。 好幸福的三个孩子。 人天生向往热闹,追求幸福,喜欢简单,那样的简单美好不知是这个时代里如何难得的画面,轻轻松松的带着迷一般的自由。 拍盆而歌,好不快活。 画面中央只有三个孩子轻松的玩耍,肆意自由好像天生的主角。明明他们也身处淤泥之中,却拥有简单的愉悦,真是难得的快乐。 “挤在这干嘛,一堆人,没自己的事去干了?”一个老妇人横眉冷眼。带着一队家丁,他们手中拿着丝绸的旧衣,是跟着周山行的旧衣服改制的。 少爷一声令下,府里的管事赶快召集周氏商铺下所有的女工,两三个时辰赶制完成送了过来。 老妇人耐心的等待里面的人停止音乐才进去打扰,她将衣物交送了过来,同时带给周山行一句话,“少爷,老爷在书房没有用饭,你可要过去看看。” 门口还挤着很多人,没办法,小院的光太亮,音乐太热闹有趣,闲暇的院里人都赶过来看了,一波接着一波。 老妇人贴着周山行的身侧,传达的就是周烟台的意思。她说完没好脸的狠狠瞪了一眼门口,人太多了,有些话不能明说。 周山行的眼睛很大,此刻看到江愈和小乞丐拿到漂亮舒服的衣服的幸福,眼角微弯,带起眼底一层涟漪。眉眼带笑,只是在面对府里的人时,嘴角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僵硬。“我会过去的” 书房, “山行来了?” 家丁摇摇头头,“听还在后面,刘管事先回来了” 天黑的早,周烟台在书房等待,听着下面一个个来报,突然的发觉自己亏欠了周山行许多。仅仅是多拿了些吃食,用了些蜡烛就被下面的告了状。 周烟台不敢想象,作为垂狮县有名的富户,家里的小儿子一举一动竟被这样提防着,这些年,王萍儿是怎么管家,怎么欺负人的? “老爷,小少爷在偏院里玩的很热闹” “由着他去。别再来跟我汇报了。” 下人正要离开,周烟台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锋利,如果看到一个人长期被压的喘不过气,就突然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就不妙了。 “你,去找周管家。让他去山行屋子里搜索一番,把他偷偷藏起来的笔墨纸砚书都找出来。这次回来,就不能让他再走了。”周烟台眯着眼睛,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再看看他有没有藏着的钱,也通通找出来。不能给他留一点机会。一码归一码,不能让他翘起尾巴来。” 戌时一过,周山行翩翩来迟。 翩翩少年规矩作揖:“父亲”,低头脸上闪过一丝隐约的疑惑 周烟台发愁,杯里的浓茶棕色泛着黑,热气扑腾,蒸的他眼皮覆了一层绛红。 他沉重的开口:“山行,你会不会觉得我对你姨娘有些残忍” 第37章 周山行与父【1】 场面有些安静,无人应答。 暖和的书房里,有着淡淡的墨香和静雅的茶香,巨大的木桌旁点着噗嗤作响的油灯,亮度不高,仅仅是能看到油灯周围不多的摆设和贯穿头腹巨大的阴影。 周烟台浓厚的粗眉皱成一团,似乎做了很大决定。他站了起来,一副居高莫测的模样 “孩子,不管你今后做什么,什么地位,什么场所,永远不要得饶人处且饶人,斩草一定要除根。恨透了一个人就要乘着这股气,把他湮灭于手掌” 这是他人生经验的总结,说出来只是希望孩子能够谅解他,不要因为年纪小害怕就对他这个父亲心生嫌隙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一边不想让孩子脱离自己的控制,一边又真的想传授给孩子一些东西,不想让他吃太多亏。 半晌,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回应,整个书房陷入了死寂一般。 周烟台不禁又含了一口浓茶,香厚的滋味冲刷在口腔里,似乎冲淡了一些此刻的尴尬。他想,这孩子是不是在思考,或者人生观已然被颠覆。 没料到的是,孩子是在思考,却思考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周山行淡淡开口,“孩儿领教了”,说完,细细看着周烟台。 周烟台不明觉厉,笑道:“领教就行了,不给你哥哥求求情啊?”他嘴上是一套,心里又是另一套。他可以狠,但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心软的人,这样才好用感情控制他的左右。最好心软到,别人刚告诉他,人要心硬点,也还是无法改变的心软。 周山行微微拧眉,“哥哥?为他,求情?” 周烟台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放下手里的杯,试图给周山行讲更为深沉的道理。就是扭曲一切,扰乱他逻辑的道理,他今天的目的就是从手无寸铁的孩子身上重新获得主权,完全的主权。 这个时候最适合讲道理了,尤其是刚给了他一点好处。再施加一点威压,孩子会更加听话,他的孩子不适合拥有思想,所有的思想必须是他赋予的,不管对错。 没料,周山行先开口道:“不会的,论狠毒,我与父亲如出一辙” 周烟台眯起了眼,像个捕猎者一般上下打量自己的孩子。“哦,和我如出一辙?就你?”,他不禁笑出了声。 “你那些小打小闹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今日若没有我,你拿什么跟你姨娘和哥哥斗,这么久了不知道借助外界的力量,只知道一味忍受,被人栽赃陷害也浑身无术,你这等懦弱没出息的东西。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好不容易有个能反抗的机会,也没有乘胜追击,今日若没有我在现场,你这小打小闹,能成什么瘫气” 周烟台口气中一如既往的带着对周山行的贬低,看不起。他将今天周山行获得的所有胜利的原因归于自己,的确有些卑鄙,但获得孩子的所有权是一个父亲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弱小无用的孩子不在自己的控制内,那将会是很麻烦的事情。 周烟台忍不住想,如果他的孩子周山行不那么犟,像他的姨娘和哥哥一样,柔顺一点,或许这些年他不需要遭受这么多的委屈。 很多时候,很大程度上,周山行所承受的,都是周烟台刻意为之。 只是希望他的孩子向他屈服,成为他思想的附庸。可他的孩子,总是那么轻易接受委屈,坚硬的拒绝他的示好。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好赖不分,或者分不清个好赖。可最终都因为自己是他的父亲就如鲠在喉的接受了。 没办法,谁让他是一个父亲呢。 如果这是在生意场上,这么不上道,好赖不分的人,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怎么可能只是放任手下的人去随意欺辱几番,一定会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示好是需要面子的,不给他面子的人,通通该死! 想到这里,周烟台愈发觉得自己做出了莫大牺牲,看向孩子的眼神也越发冷漠游离。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他默默的推演,脸色又逐渐变缓。其实就算孩子这次还是没有给他面子也无所谓的,只要找出要害就好了,害怕孩子不听话? 孝道?亲情?读书,哪个才是最好用的“刀”。 周山行带着公事公办的凝重,此刻冷意不减,只是多了些忍辱负重味。“没有父亲在场,的确什么都成不了。但没有父亲,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周山行的话,很明确,他所受的不是他应该受的,而是周烟台带给他的。他看到的,明白的,要比周烟台想象的多的多。 周烟台不吭声,好像在反思,可大脑里面满是不屑。话语临了了脱口而出: “整个周家多大,全围着你那一亩三分地去忙了?自己不争气,怪着谁” “哕~”屋顶传来怪异的声响。 屋顶的江愈连忙捂住小乞丐的嘴,小乞丐满脸菜色,好大的知了,怎么就跑他嘴里了。 江愈慌张的四处张望,小心翼翼的趴在屋顶上听下面的动静。 这瓦片挺厚的,应该没听清吧。 周山行没脾气,能拿不听话的小孩怎么办呢?让他们等一会等一会,还是跟过来了。幸好这瓦片薄,有声响父亲也不会多想。 周山行迎面对视父亲不屑的眼光,无所谓,那就速战速决吧。 “龙生龙凤生凤,父亲,你的儿子自然和你相同。一样胆小一样懦弱,一样贪婪一样自私。”周山行说话一板一眼,像极了小大人。 周山行心里胆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身高约摸六尺,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像是不起眼的蚂蚁。此时他面上不显,手心却被紧张的手指搓的火热。 慌张是野马,稳定不下来。比害怕更容易出错。 话罢,没有表情的周烟台,眉头吊起,露出狠戾的不耐烦,手中温凉的茶杯扔下来狠狠摔到了桌子上。 “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再敢给我胡说八道一个试试”只是暴怒还没有开始,就被掐停。 周山行自然不会让他占用自己太多的时间生气,今晚夜短,屋顶有人,他且有的忙。 只听周烟台一句,立马低头柔顺补充道:“不敢了” 周烟台犹如被人摁到了咽喉,一时停在了那里,嘴张了又关,施施然,袖子一甩!带着幼稚犹如小孩子耍赖的小脾气。 “我怎么信你的…” 周山行对待小孩有一套,不搭理就行。 “那就别信了,父亲,你今晚说话云里雾里。或许是夜更深重导致的心烦意乱。”周山行顿了顿,“我不会在意的。但我要回去了,你莫名其妙的找我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发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脾气,只是想让我忤逆你,太奇怪太荒唐了。”恶人先告状,谁先谁有理。只是这“恶人”看起来实在高风亮节,让人没有头绪。 究竟是好还是坏 “我事情很多,不要因为这种无聊的心情来找我,下次再找我,就像你今天最开始的那样,把话理顺了,每一步要干什么,想清楚了。” 周山行规规矩矩的,行为举止挑不出错,皱着眉头也好像是在怪对面的“小孩”无理取闹那样。 周山行小施手段让周烟台生气。 怒则气上,冲于脑。再用长辈的语气让对方在话语里羞愧。对方自然反应不过来。 尤其是,自己的父亲好像从小就被管的很严,应该更“吃”这一套吧。 看对方僵住了,周山行勉为其难的补充了句:“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周山行敏锐的发现了周烟台比想象中还要害怕。想了想,还是补充一句,让对方脱离恐惧的阴影,毕竟对面是自己的父亲,他舍不得让对方难受太久 第38章 周山行偷出镇家之宝 下一秒,果然周烟台,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我的孩子,不是他们」,他从童年恐惧的阴影里回过神来,用下意识的愤怒来遮掩自己刚才发出的恐惧。 周烟台抄起手边的砚台怼着周山行 已经好久没人用那种口气和自己说话了,他想以此展示自己的不畏惧。 但那些人已经不在了,应该不需要害怕了才对。怎么能有一丝半点的害怕存在呢。 不需要逞强。 现在自己是一家之主,已经很强了。 砚台刚举起过头顶,就缓缓放下,连同身子也平复坐在了太师椅上。 周烟台摆了摆手,招呼周山行别躲,也坐过来喝点茶。 油灯灯丝摆摆,灯影中的人表情凝重。 比起和孩子喝茶聊天,周烟台此刻更想静静,但时间尚早,周管家那边怕还没有弄完。 一杯一杯茶下肚,周烟台一句话不说。 周山行要走。 周烟台强留不得,最后看着人远去,无可奈何。 周山行出来,抬头看向书房的屋顶。 离地十二尺,两个小孩躲在月光的阴影后面和他打招呼,兴高采烈。 黑夜深云,胜在人面皎洁。 他们早早商定好要一同去周家祠堂探险。 看到周山行终于从书房出来,江愈长舒一口气,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小乞丐。 真正的四岁小孩太贪玩了,累的人简直不省人事。现在终于等到周山行出来,不用一个人强撑了。 江愈猜,他看到周山行高兴的程度一定比小乞丐多。 祠堂 周家的祠堂不大,近些年盖成的, 周山行记得也就四年的样子。 盖成以后,狠狠惊艳了他。 太精致了! 真不知道如此瑰然设计,是出自什么天才之手。 除了这精致玲珑的祠堂本身,另一件让周山行记忆尤深的就是那把搬进祠堂的弓。 当时他躲在供桌红色的布绸下面,偷听到了镇家之宝的名字,从此那把弓就在心里扎了根。 “玄武,只有家主才配拥有” 长梢弓身通体银白色,侧面由金丝装饰,高贵淡雅,周山行将手覆在弓上,面带眷恋,这就是他一直想拥有的。 半晌,不带丝毫留恋的离开。 三人听到外面有声音,吓了一跳,慌忙钻到供桌底下。 等到外面的声音过去,才慢慢从红布下面探出头来。长舒一口气,开锁用的是江愈··的“□□”,如果有人注意,就会发现平时无人的祠堂竟然没有上锁。 “诶?” 周山行紧挨着供桌桌脚,手触碰到了一个锋利的铁器,冷意从手指传上来,江愈脸色一变,又钻入红布里面。 过了好一会,蓬头垢面的出来了,抱着五六根三尺长的金羽标枪重矢。 今晚还有意外收获。 周山行将箭拿过来,与弓放在一起。借着稀落的月白能看到弓箭的锋利,散发淡雅柔和的雪光。 如此,这把弓才敢宣称“玄武”,世上难得一见。 不仅是他刚韧的弓身还有他奇怪又可怕的箭。 黑乎乎的小路迷迷糊糊中,能听到几个小孩的欣喜声,不是听错了,而是在小路的尽头真的有三个少年偷着月光在肆意说笑。 周山行要拿供桌上的红布包矢箭。 红布抽出来的瞬间,结实的银疙瘩从佛像下面鱼贯而出。 江愈和小乞丐抬着头,在供桌跟前等着,正好与肥沃的银疙瘩撞了个满怀。 三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闪过惊喜的神色,幸福的求学生活这不就来了吗 江愈飞速的给存在于牌位的周家列祖列宗磕了一个。 磕了头就不兴收回去了啊! 小乞丐眉飞色舞的发表了自己对这份钱的感谢演讲。 浑然天成的一对活宝。 周山行拿起轻盈的中空小佛像,手指摸着下面边上有字,看不清是什么只好作罢。 但少年的好奇心不允许他将此等有趣的东西放下。 周山行寻着照进来的伶仃月光追去,外面似乎更明点,那就到外面去吧。 周山行低头看向桌上的弓,连同这个一块拿出去。 周家的小花园,一般没人经过。 周山行却格外喜欢,因为没什么东西才待的更舒服。四处都是小小的他曾经挖的狗洞,这意味着,幽静空荡的花园是他的主场,在这里就不用担心任何东西,任何人。 他们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接下来的去处,接下来的安排。周山行拿出顺手带出来的佛像,对着月光独自欣赏。 小乞丐慧眼识珠,一口咬定这是汉朝的东西。追着周山行一块找明明的月光·更细微的观察。 江愈倔强的扛着白净的弓,身高不够就将弓横过来,架在肩膀上,靠在脖子上。 薄薄的一层汗吸附在他的额头上。 好热!好累! 江愈抬起头,静静等待着对面的两个人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江愈低头,看着厚实的土地咽了口口水。 紧接着,他疯狂摇摇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想都不要想。 他宁愿累死,也绝不会把东西放在地上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弓,如果有张床在面前,他说不定会把弓放在上面。 如果上面铺满了丝绸和羽绒,那就更好了。 想到如此,面前真的出现了一块丝绸般的布料。 江愈摇摇晃晃想要摸的更近些。 一个巨大的阴影轻柔的从他的脖子上取下玄武。 一双冰凉细温的小手躲在江愈身后,恶作剧般的招摇上去,捂住玄武刻在江愈脖子皮肤上的凹印。 一点微不足道的力将江愈带到倾斜的微角度,然后轻飘飘的四两拨千斤的将江愈放倒在了半空。 江愈猛的闭上了眼睛,恐慌没有迎来后脑勺着地,而是哈哈哈的大笑声,这个幼稚鬼的声音来自于他的身下。 小乞丐捉弄发呆的江愈,又怕被打,机灵的他立刻栽到地上,做江愈的垫板。 可笑归笑,他马上察觉到不对劲了,好胖,不对,好重! 好重啊! 哈哈声愈发虚弱。 没发出第二个虚弱声,身上的人立马起身。 江愈眯起眼睛对着小乞丐笑,没有任何技巧,轻松的提溜起他的脖领。 第39章 周山行与父【2】 左手若有若无的捏着小乞丐的腮帮子肉。 江愈很担心小乞丐的身体,越捏越担心。 江愈总感觉小乞丐的脸越来越松垮,越来越没阻力。他手上越来越没劲,轻飘飘的,像云一样… 云? 前头的黑云变化成一段阴影,接住了昏头的江愈。 周山行拧着眉抱起实心的小胖球,和小乞丐一起将他安置在了红布上。 江愈和玄武肩并肩躺在柔软的布上。 周山行想,这一块红布可派上大用场了。 眼前的情况,江愈累晕过去了,地上一堆“战利品”。 人和东西都搬不动,花园外面就是周府的后门,那就收拾上,直接走吧。 不要让孩子们太张乱。 周山行想好,蹲下安顿好小乞丐,又安顿了累的大喘气的江愈两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周山行想着回去拿上包袱,用不用拿锅碗瓢盆呢,用不用拿被子呢? 被子是一定要拿的,不然今天晚上冻着了怎么办。再装点水吧,出那么多汗,一定很渴,这是必要的,还有…… 周山行走的直线回的小院。 今晚不知怎么的,越靠近自己的小屋,夜色就更暗几分,阴呼呼的搞得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夜里的秋风,带着清晰的寒意。 周山行在看自己的院子,身后的人也在看他。 月明云过,埋藏在墙根的人影显现出来。 带着没有表情的失望,周烟台拿出藏在身后的蓝色包袱,将里面的书院介绍信扯出来。 他收获累累像骄傲的恶鬼,狠毒的盯着周山行笑。 “你还想去读书?” 他在看周山行的表情,以此判断对方有没有反悔之心。 周山行后撤半步,快速思考对策,嘴比头脑更快一步。 “周隐山都读得,我为何读不得?” “混账!那是你兄长”周烟台冷哼一声,“草蝇如何与天才争辉!” “你是草蝇,我可不是!” “你是我的种,你怎么不是!” “我是你的种?” 周烟台不可置信,皱起眉来,“怎么,你还看不起你亲爹了?” “这倒不是,只是过于惊讶了……父亲” 周烟台沉思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将“周隐山非他亲子”的事说了出来。 周烟台退后半步,手张在半空中。 慌乱之中,他首先想的是逃避,然后警告周山行不要乱说。 但事已至此,不承认又有什么用呢? “真令人惊奇啊,父亲,市井皆传我兄弟二人有一非你亲生子。过去我不信,哪个无血缘关系的废物值得一株千年人参来救,不过笑笑,置之不理吧。 可后来,父亲的偏心苛刻让我一再怀疑自己的身份。在频频绝望之中,不禁以自己不是你的儿子来为你找借口,从中祈求到一丝安慰。 如今,你告诉我,我是你的儿子,你让我拿什么来面对”说到气处,周山行冷笑一声,尽显刻薄模样,以此掩饰所有的痛苦不安。“你是蠢货吗,对别人的儿子那么好?” 周烟台这辈子最受不了别人说他蠢货,一时火冒三丈。 “你凭什么说我蠢…”气势偏弱,怕是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你知道什么…”周烟台遮遮掩掩的冒出一句。 周山行瞪着周烟台,带着真真实实的委屈。 “我能知道什么?” “凭什么我不是周潜风的孩子,我不是天才的孩子”说着说着,眼泪水汪汪的掉了下来,他不允许自己露出怯懦的模样,立刻用胳膊拭泪。 被冤枉了没哭, 被欺负了不哭, 被无视不哭。 此刻被人告知自己真实的身世,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了。 周山行将眼睛隐藏在胳膊肘的空隙处,盯着一脸无赖样的周烟台看。 眼前这个蠢货,连这种秘密都藏不住。 周潜风还有孩子留存于世,任何人知道了,都是要命的威胁。 周山行想,他一定要走,走快点。走了就消失。再也不能回到这个家。 周山行哭泣的呜咽声越来越颤抖,眼睛里好像装了绛红色的水,抬头凝重的注视自己的父亲 “我应该是被爱着的” “我应该是被爱着的……”眼珠胀痛,语气越来越重。周山行自己也不知道用了几分真情实感。 声调一转直下,用尽所有哀怨。 “可凭什么不是呢?” 失望或许比周山行想象中还要多,比起周隐山的父亲是周潜风,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的父亲是周烟台。 人人都不屑爱,人人都惧怕爱。周烟台也是如此。 周烟台显露不屑的表情,不耐烦到了极点。大喊一声“够了!不要胡闹了。大晚上的哭什么?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给我把嘴抿紧了,别天天给我乱想,要让我知道你胡说八道,你试试!”说罢,带着手中的包袱仓皇逃去。 周烟台躲着扑过来抢包袱的周山行。 周山行用虚弱的拳头在刚硬如石壁的周烟台身上捶打发泄,宛如无用之功,只是徒劳。弱小的表现让周烟台更加不屑。 周烟台一把将他跟前的小布丁周山行扔到了一边。 周山行只感觉天旋地转,好几个圈后停了下来,耻辱的弱小和难堪的痛苦让他急忙站起来掩饰,不顾身体四处颠簸逃窜的气血。 周山行勉勉强强睁开眼,他才不在意今日的弱小与种种。他下定决心握紧拳头,只要有以后,就一定会好的。 周山行咬着牙,捂住疼痛的心口,喊住了走到门口的周烟台。 脸上带着秩序混乱的迷茫,像一个懵懂的新生小儿。 “父亲,我的包袱放在床底下,里面有我赚的铜银,有我重要的纸墨笔砚。”周山行说完了铺垫,一字一顿,问出了重要的问题。“你今日拿走是否算得上是偷!” 周烟台满脸不屑,笑出了声。 “在我周家,只有光明正大的拿,何来的偷?” 周烟台毫不在乎他的行为有何不妥,不妥也会安上光明正大的借口掩盖。在他的家里,在他的府中,所有人都得听他的,按他的命令想法做事。 不听话的,要不走人要不反省。 周烟台给了周山行第二种,将小院的大门从外面上了锁。 “你给我在里面待着好好反省,饭菜不会少你的,读书的事你想都不要想。等你兄长整顿好去了学院后再放你出来,休想得胡说八道。” 说罢,将书院的介绍信撕碎,撕成一条条的碎片。 撕裂声在寂寥的黑夜似乎掩盖了深院的小孩哭啼,周烟台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第40章 周山行与父【3】 周山行放下屯了一溜眼泪的胳膊肘,皱着眉头,向下甩甩。 周山行踩着笔直的墙面蹬了上去,坐在高高的墙顶,往下一看,轻飘飘的纸片借着犀利的秋风腾空。 周山行看着前院的方向,脸上没有表情,低声两个字:“幼稚” 能得到一个,自然能舔着脸得到第二个。撕毁有什么用。周山行四处寻觅看有没有自己的包袱。 万一周烟台嫌麻烦丢了呢。那个包袱是他用了很久的,他舍不得放弃。 可惜没有,周山行无奈的扬扬眉头,无所谓了,麻烦的话,再买新的吧。 他快速从墙上滑下来,重新回到小院。 这上墙下墙的技巧是看了那个黑衣服的怪人「全令」学到的,虽然不是很熟练,但翻墙的速度快多了。 周山行回去带上大被子离开,从墙上走也行。 但突然计上心头,灰头土脸的不是他的风格,既然父亲看不起他又怀疑他的人品靠不住。 左右要生气,那就让他生吧。 他从墙上出去,掏出好用的“□□”。 步声奚奚瑟瑟,小院的门紧闭着,门外空荡荡的,但怎么也推不开。从虚掩的门缝透过去看。 哦,原来,门从里面锁住了。 小花园 江愈身体内里虚弱,又不知道个轻重,拿重弓卡住喉,自然会晕倒。 现在已经清醒了,一本正经的听周山行的安排。 “前院这个位置,这里,有黄金。南边这个院子这个屋首饰!西边这里从上去,有个小库房。”周山行一边说,一边拿树枝在地上圈圈点点。 江愈和小乞丐都趴跪到地上,两只眼睛紧盯着瞅,才勉强看清楚这些的位置。 “我大约听懂了,只不过!王家的钱已经很够了,今天白天我带着小乞丐还偷了六家。东西很多吗,我们三趟能拿完吗?我担心着再多,行动就有些麻烦了” 周山行的注意力被数字吸引,眼睛都瞪大了,惊叹道“六家?”转念一想,这个很重要,先问到:“都放哪儿了,安全吗?” 江愈嘿嘿一笑:“这你放心,我可靠谱了,狡兔三窟。我存了六个洞。” 小乞丐一旁附和:“我还存了五个呢!肯定安全” 周山行点点头,一脸凝重,“周家地方不算大,但东西都精贵。”他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还是继续说道,“我娘是长安的世家贵女…当初黄巢起义,留在长安的世家被点着名字满门抄斩,林家也没有逃过去。 当时的长安城里最能说的上话的人就是唐朝挂官丞相周潜风,我娘冒死跪在周潜风府邸前整整三日,终于寻得帮助。周潜风给我娘出了一个锦囊妙计,林家家产得以保全。 至今不知其数,但我知道这绝大多数被埋在了城南郊外的木家衣冠冢下,我们出了城到时候再拿不迟。剩下的名贵药材我得了一部分。 我爹手里还掐着一些,都藏在他的私库里,这我没有怨言,只不过药材他本来就是用来治病的,死攥在手里哪行,我们拿出来也是做了好事。”周山行一边说一边点头,给予自己心理暗示,偶尔回忆的时候摇头晃脑,不知都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三个人趴在一块,围成了一个圈,说着悄悄话。 江愈核对了一下信息,分毫不差的指着周山行画的几个小圈圈,“这儿有个木匣子,这儿有个挂杯,这儿有个小箱子。这儿,这个地方脏脏的,进去…” 小乞丐着急要说话,补充道“会变得灰头土脸的” 不错嘛,会用成语了! 江愈眼中带着欣赏,悄悄一笑,接着说道:“最里面有传下来的好绸缎,嗯…是用黑布挡着?” 周山行点头,接替他说:“那旁边还有些麻布,也拿上!不然太惹眼了。好歹装个样子嘛,我们肯定要出城门的。” 江愈沉思,应声道:“光是我们不好出…”他抬起头来,盯着周山行。 “太多了,拿不了。” 周山行随手划去两个圈圈,想想不放心,又着重在一个地方画上了三角形“其他可以舍去,这儿,不行。这里的东西…” 那个地方是… 江愈想都没想,直视周山行开口。 “好,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那儿的东西会全部打包的。 垂狮县的房子不知是不是都是一个人设计的,除了大小不同,位置,走向通通一模一样。 江愈和小乞丐一下午偷了四家,现在脑子里的地图都还很清晰。 周山行指的那个位置,是一般家里大夫人住的地方。 那里的东西不管贵贱,一定都对周山行很重要。 回忆这种东西,就得长伴己身。 拿不了也得拿,左右…应该也不回来了。 江愈一直低着头,他不知道怎么提醒,在他的方向,月光浅浅的温柔折射,不知怎的就正好能看清周山行红彤彤的眼睛。 江愈是实打实的行动派,清楚安排了就去做事,拉着小乞丐就往北边走。 周山行轻步正欲跟上,江愈止住他,示意这边用不上这么多人,让他去另一个方向。 江愈的想法是,心情不好就要一个人静静,人多反而无法直视自己的悲凄,小事积压在心里,对自身并不好。 理论是这样的,可实践的话,就…难的多,起码对于周山行这个九岁小孩来说。 周山行目送江愈和小乞丐矫健离开,壮士断腕的悲壮涌上心头。 扭头去了祠堂。 夜晚静悄悄,单调的虫鸣即将落幕。 周山行跪在祠堂的蒲团上,眼泪代替露珠掉在地上。 “娘!我不会走回头路的。” 手里的家谱,印着周山行的那一块被一点一点撕抠下来。 周山行名字的上面是周烟台,如现实中一样像座大山一样压在周山行身上。 他不管做什么,怎么做,第一个想法就是站在父亲的角度去评价自己。 可,人生在世,第一个,最重要的想法不应该出自自己吗? 想通了这个,周山行就肆无忌惮了,不管是开锁,还是偷东西,脱离了父亲的掌控都非常爽快。 第41章 周山行认真偷家 他肆意的将写着周山行名字的纸块团成团,手抹下来脸上的泪。 他身体颤抖,不知是高兴的,还是害怕的。周山行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装模作样也好,自身感受也好。明天父亲恼羞成怒是一定的。 周山行习惯性的想到周烟台生气的可怕模样,心里的害怕像火山熔岩一般飞舞出来。 他淡淡一笑,像往常一样学着周烟台的方式解决问题,今天的他像个无赖。 周山行对着周家重重磕了一个头,太恐怖了,太可怕了,如果不是周家的人就好了。 周山行轻松的看向自己手里捏起来的纸块,太好了,纸上层面来说,已经不算了。 擦干眼泪,从祠堂出来。周山行三步并成两步,跑去西边,那里也有些好东西。一个都不能丢掉。 丑时可能已到,听到遥远的公鸡鸣叫。 疲惫的江愈左右各抱一团,嘴里叼着一个小金盒。 正偷摸的搜索光滑精致的木柜子,旁边的小乞丐睡眼朦胧,只是片刻就倒塌在江愈的身上,好像突然按到了身体一个昏迷的开关。 江愈后背一直,小眼睛提溜一转,庆幸没有很大声音。他虚惊一场看向累晕的小乞丐,停下手上的功夫。 艰难的运作自己的肩锁关节,痛苦又小心翼翼的把轻盈靠在不稳定肩膀上的小乞丐放下来,稳稳搁到怀里。 摸到小乞丐不知是因为累还是困产生的细汗,江愈轻轻的抚过他的额头,不由的发出感叹。 小孩子就是这样啊,说睡就睡了。 江愈其实很着急,他内心总是慌张且破旧的。他迫切的想回到读书的那个稳定状态中,在不知真假的世界创造属于他的平衡。知道那个日子指日可待,为了更加稳定,为了更加相像,他节奏很快,他步子很紧。 他知道小乞丐似乎有点吃力,他知道周山行似乎还有一些事。可是他就是在停下来和前进的选择中选择后者,他卑劣且轻快的认为,他们努努力就可以悄然越过一切困难。 江愈像一个赌徒,他用所有几近崩塌的力量去谋取有可能的那个连接过去的未来。 他的身体会睡觉,小乞丐身体会累,周山行身体会不舒服。他知道,但是除了虚无缥缈的鼓励和轻飘飘的陪伴,什么都无法给他们。 江愈现在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不需要把事情和这里的关系做的太好,因为这里的一切都不一定存在。 江愈看向小乞丐,「哪怕是一场游戏,也会不小心对里面的人心软。真的对不起啊,小乞丐…我…」 江愈疯狂摇摇头,没事的,没有任何事。 他讨厌自己会突然的感性,眼睛急切的凝视四周,现在赶快从这里出去才行。 江愈手上也没多大劲,他可以抱起小乞丐,但是怕掉链子。 紧挨着的屏风后面,是雕花的木床,上面是睡的惬意的周烟台。 如果被他发现就遭了,江愈粗略估计对方有一米九。 一只手伸出来就能掐死自己。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富贵险中求。 结果周山行的反复强调“全令”走路的重点,江愈和小乞丐走路的声音已经约等于无了。 加上前一天晚上的王家,江愈和小乞丐一天的时间偷了七家。衙门那里的关系也打通了,李之涯很好说话,官威也还够。 李之涯身边的张清非嘴皮子厉害,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有他们在,能压着,城里有人偷东西的消息估计还得三四日才能传开。 江愈暗戳戳的庆幸,人还是低调点好啊,比如他们到现在还没有被垂狮县的人发现,比如周家的家仆不算多。 周烟台院里夜晚是安安静静的,唯一的两个老仆负责听时间,年纪大了不看门就睡在旁边的耳房里。 江愈他们从正门进来如履平地,闻着宝贝的金属味就是偷。 江愈眼里划过一丝狠厉,他掏出用层层细布包着的玉佩。 心里还是有些害怕,「这玉佩辐射大,不要把我能穿越的buff吞掉了,说不定我还能回家呢!」 临近的呼噜声总是忽大忽小,犹如霹雳的小刺轻飘飘的上空在屋顶缭绕,一阵一阵的穿刺江愈的耳朵,寻觅他的心脏。 在他的心脏上跳出一段不寻常的波动。 江愈想一出是一出,或许是因为不确定不敢想的因素太多。「豁出去了!」江愈不能接受那一阵一阵的精神刺激,衔着玉佩就要抱小乞丐走。心里暗沉沉的,还得多跑一趟。 眼睛不经意瞥到一个小巧的金盒子,不知是月亮作祟还是时运得济,就在那一刻钟那一瞬间,带着亮堂堂的柔光,深藏柜底木片缝隙中的“金灿灿”出现在江愈的世界中。 江愈发挥极尽的柔韧性,揪下凳子上的软垫,拿过来给躺在地上的小乞丐垫住头。 小乞丐放好了,江愈深深的扎到地面上,头和脸卡在柜腿和地面的中间。 江愈脸狰狞的都变了形,鼻子半伸进了柜底里面。一个扑棱,搂出了深藏的小金盒。 江愈真不知道这家是怎么想的,小金盒一拿,柜子站立不稳,摇摇欲坠,飞速倒下。 江愈眼疾手快,将自己的腿卡在柜子底下,牢牢固定住了似破不破的柜子。然后,慢条斯理的拿出柜子中的几样破烂,塞到了柜子底下。 等柜子底下有了悄然“抬头”的趋势,江愈终于将崩的紧紧的大腿抠了出来。 「这么个密室就用屏风隔开,这么个柜子下面用金子垫脚。」江愈四处打量这个简陋的堆放空间,重重点了点头「金块珠砾,弃掷逦迤」视金钱如无物,便宜我了,好人呐! 江愈心满意足,本来能带出去的东西就不多 ,看到金子就很惊喜了,还是个金盒子。正好可以用来装玉佩 。 玉佩可以增强力气 ,增强感知。江愈不知是不是玉佩辐射导致的。 还是他是天选之子,这就是魔法? 但以防万一嘛,在这个时代,江愈不觉得自己能活多久,但人嘛,总得为未知做好准备,哪怕活不久,也得怕死。 玉佩塞进花式复杂的金盒,江愈将盒子咬在嘴里,突然感觉到源源不绝的力气涌上心头。 他一手连着垫头的坐垫将小乞丐的上半个身子挖起来,一手抱着从柜子搜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好东西。 气血涌上头脑,热腾腾的干劲化作火车运作的蒸汽从鼻子中冒出。 江愈按照进来时候的路线,大摇大摆的从屏风过去,从周烟台的床前走过,从周烟台的院中踩过。 屏风挪动,呼嗡嗡。金银碰触,呲啦啦。枯叶连绵钻入江愈脚下,嘎吱嘎吱。 院中人无一不被惊醒。 只不过江愈过于正气凛然,身上又戴着一个人,这场景颇为惊悚且滑稽。 夜半时分,谁敢多想。 耳房中的老仆不过是穿过模糊的纸窗悄咪咪的看了一眼。 就吓得捂住了嘴,对着西边的方向,一个劲的念“阿弥陀佛”,旁边的另一个老仆问他。 他也只是胆战心惊的摇了摇头,带着恐惧的小声回道“准是谁家小孩做了孽,野猪子来取人性命了。” 江愈只感觉神清气爽,就连踩到两层的空枯叶,也不知不觉。第一,他有玉佩,听力增强了,不见得那声音是自己发出的,别人也不见得能听见。第二,他有本事,走路无声,动作有细。 「千年就出我这一个人才!」 第42章 江愈的东西被偷,懵了 江愈披着月色,迈过地上难缠的露珠,千里迢迢的赶来。 他披金戴银的站在周山行面前,郑重的点了点头。准备妥当,可以乘着夜色离开了。 “快让我来抱,累坏了吧。” 周山行熟练的跑过去,抓出江愈左臂夹着的小乞丐。逞强般,还要拿过江愈右臂的物件,江愈跳脱着挡住了。 周山行心疼小胖球,又乖又能干,明明还是个小孩,已经开始照顾另一个小孩了,可又拿他的坚强没有办法。 周山行引路,左拐拐右拐拐。从那天卡住江愈的那个小洞旁边出去,直直走向那扇大门。 “我们直接从那扇门出去?” 周山行步子减慢,温柔的和江愈回答:“是的,从这里走过去,从那扇门出去。 然后,就彻底从周家离开了。” 周家不是垂狮县的外来户,但周烟台家算是。 周山行记得他是四岁那年来到垂狮县的。 马车日夜不歇的奔波,车上的帘子一拉一放,突然之间降临到了宛如枯竭般的“垂狮县”,接着过往的一切浮华就变得陈沉。 这座周家府邸崭新精致,镇静的坐在这片令人不安的土地上,里面似乎蕴藏着神秘,一切都是可以归属于自己的未知都令人好奇。 渐渐的,他在这座土地留下了自己的足迹,在这座房子留下了记忆。崭新的房子不可阻挡的有了些风雨经过的痕迹,糊在窗上的绢布不可阻挡的有了些发黄的迹象。 屋顶后的风铃响亮依旧,从过去就是那个婉转的音调。 周山行转身离去,好像已然忘记停留。可不知不觉的还是染上落寞。 没有哪一刻更像现在这样。 周山行冥冥中总觉得自己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有什么迹象印证。 那可能就是伴随周家起起落落,从长安到延安,又到垂狮,如今高高挂在前院屋檐的那沉甸甸已然有了岁月痕迹的风铃。 悄然摆动,伶仃的声音,伴着丝微好像只用来告别的风,在夜晚的东北角偷偷和周山行再见。 不用停留,走了之后,这里的晚风照吹,地上的深露依然沉寂在土里。 有些落寞,周山行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出来之后,江愈寻找用蓑布盖住的板车。张望一圈,脸色有些不对,莫非记错了,不是停在这里。 周山行已经先找到了光秃秃的板车。指着它说“是这个吧。” 江愈走过去细细辨认了,摸上去触感差不多。细细闻一闻,半成新的木头香味,的确是他买来的板车。 “是。”江愈点点头。 江愈努努鼻子,脸上带着不解,“是被风刮跑了?”他左右又张望一圈,“没有啊” 周山行将小乞丐轻轻放在板车上,手搂着小乞丐的头,一点一点的抽出。余光看到江愈有些不对,好心的发问。 “找什么呢” “草布。”江愈虎头虎脑,嘴唇压成薄薄一条线,“我记得放在车上了,盖住。我还怕车子丢了呢” 周山行抿嘴一笑,笑江愈不切实际。“草布比车子好用多了,摆在车上,怎么可能有还在的道理。” 模糊的夜景好像变得清晰,刻画着周山行的轮廓。 江愈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像是初次认识到这个想法“难道我的草布是被偷了吗?” 周山行盯着江愈,眼神带着不解又带着可惜。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被偷了。” 那瞬间!像有电流经过,整个世界波涛汹涌,黑白交加,犹如心脏层层泵动着他的灵魂。 他彻底呆滞到原地,又急忙退后。 他退后两步,又退后三步。 身体靠向墙,又扭向墙。 转到树上,又躲到树后。 蹲在地上。 又坐在地上。像一只丧家之犬,迷瞪着眼。反思自己在赌场打了一手臭牌。 江愈一直欺骗自己是在玩一场梦境里的游戏。 尽管每天太阳升起后他依然在这个朝代起床。 但不管游戏里面,还是现实,或是如今这个不实际的梦境。 都默许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他有什么不对的。 他是对的啊! 哪怕是穿越的评论家也不能说他偷东西是错的! 可,可就是为什么! 这箭插在自己身上这么痛苦。 江愈不信命。因为他过去不做坏事,哪怕倒霉都不会想到“因果”二字 可如今,在这个不属于他的身体,不属于他的时代,因为做了坏事,碰到了霉运。 江愈开始疯狂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开始将自己遇到的一切好与不好归类。 他不想苛责自己,一方面觉得这里待不长久,人也不见得真实存在,与他没有关系。 应该不会有关系的呀。 一方面觉得自己卑劣,像个丑陋的怪物。 「我有特属于现代公民的秩序,我为什么要放肆自己的恶,像没有发育的野兽。」 江愈懊恼,江愈有些难过。 「我应该在上学,我应该做卷纸。 我应该每天起床吃了早饭,就在早自习上背古文和单词。 我应该公交车上让座。我应该排队时按顺序。 我应该有礼貌,见到人会说你好,谢谢……」 江愈碎碎念了很久。 突然顿悟般,低声喊道: “我应该是个人,是个人啊…” 一开始仅仅是将偷窃视为彰显自己不弱小,作为现代人作为强者可以轻松凌驾于这里所有人之上,来获取安全感的手段。 可内心无时无刻,毫不间断的鄙夷这种手段。 「被偷了,可以肆意憎恶这个偷手机的小偷,甚至…天底下所有的小偷。这都不为过! 反正不做小偷,品德高尚的人天生就高人一等。」 可。如今做了小偷。 又拿什么情感来面对偷草布的小偷? 难不成,像同道中人一般,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握手吗? 沦为了这种人,成为了这种人。 光是想想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最不屑,最厌恶。 却已然和自己融为一体。 江愈看向月亮,他希望照了几千年的月亮能悄摸给他个答案,不用痛苦,不用思考。 可月亮只是将光洒在江愈身上,不做回应。 「这不是游戏吗?这是游戏吧!这是我摸索的游戏规则啊! 那这不是?…一定不是…一点一点都是错的!错的! 江愈崩溃至极,语无伦次。 最终狠狠掐向自己看起来强劲的肉。他讨厌这个时代,讨厌这个世界。 讨厌他自己。 讨厌他的命运。 第43章 江愈累倒了睡在了大马路上 夜晚寂静,寒树冷清。 周山行知道江愈的脑海里应该遇到了一场大波浪,身体前倾,悄默默的偷看了一眼树影笼罩的他。 然后像是怕打扰到他或是怕被发现,飞快的挺起身子。 扭过身去,先把自己身上穿着的缎袍脱下来,拢住小乞丐瘦小的身躯。 秋风瑟瑟却没有声音,飘来飘去留存在周山行的身边,让他从心底涌上一股冷意。抬起头,低沉的自言自语。 「今天可真有点冷啊!」 周山行做事稳妥,他从西屋拿来的黑布包着的绸缎,连着祠堂的红布弓箭都放在周府这个偏门的门脚,只用开一次门,可以进出好几次。 周山行挺起袖子,这么冷的天,厚实的绸缎不就是用来穿的吗?幸好都偷出来了。 不然搁在那昏暗的屋里,什么时候能显现它的用处。 他随手扯出一匹厚实的,折巴折巴横向披在身上,抓紧时间,又掏出两匹缎布。 地上的布料很多,拿出的布料又长。 周山行抽拉抽拉卷成一团,三步并成两步,走到江愈身边,带着轻松的微笑,给江愈围成了彻彻底底的一个球。 “幸好今天偷来了这些布,不然可是要冻着了。”周山行的手试探性的点点江愈的额头,然后放松的开心的揉揉江愈的头。“有了这些金银钱财,咱们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想玩就玩,想吃就吃!” 一朝被偷就难过的不行了,哪需要这样,还是个孩子哪用想这么多。 比起让江愈反省善良,周山行更希望江愈肆意开心。 江愈垂着头,他不想让周山行担心,哪怕是一点。他决定先让思考暂停,一会再偷偷悲伤。 江愈大摇大摆的站起来,沉重的布料比他脑袋还重。他丝微皱着眉头,挣扎不开,只能无奈又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山行。 板车前面有四块大石头,卡住了撇斜的角度。 周山行一趟两趟将门口的东西搬上车,江愈也不遑多让。 两人没一会就全全做好。关上了周府的门,整个世界现在只有外面,周家已经被隔离出来了。 江愈主动帮助周山行,将板车的手柄扛在肩上,一会又扛在头上。尽力减轻周山行的压力。 周山行欲笑又止,就随着江愈去了。手的位置偷偷的变了又变,不知不觉中总是感觉比江愈那边高一点。 他何尝不想让江愈轻松一点,少干点活。出的力气总是偏大。 江愈再想能干也是小孩子的身子,他一整天就刚才在小花园晕倒赶上睡了会,这时也真是困了。 江愈眉头皱了又皱,闭闭左眼,又闭闭右眼。脑子也转不动了,脑子里面回转着一个想法。 眼睛实在撑不住,鬼迷三眼的,困得像条狗,虽然安慰自己很快就不用走了。也警告自己,不小心睡着会让周山行这个小孩很难办的。 可就只是想着。 想着想着。 就扑腾扣在了地上。 「原来小孩子都是走着走着…突然就睡着了啊…」江愈实在撑不住,脑子忽的断线了。 没了知觉,只觉得除了睡觉其他都是在做梦。 第二天醒来,是在破庙。 旁边是熟睡,睡相极其不好的小乞丐。 身下柔软又有低微的金属摩擦声,江愈半撑着身子起来,把手靠在那个卧着的地方,压了压。 这些贵重的布下面的确有东西。 江愈揉揉眼睛,看看自己面前的“山”,这布触感无疑是昨晚自己盖过的那个。 不是吧!人才啊!全搬进来了! 江愈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四下寻找周山行。 还好!在门口的草堆里看到了他。 坐着睡着,怀里抓着厚厚的草,旁边还有半篓倒在地上的细绢和木盒金盒一类。 看样子是搬完最后的,就筋疲力尽了。 江愈透过蜘蛛网藏起来的漏窗,看着外面明净的白天,却显而易见的寒气。 把小乞丐往布山跟前拉了拉,赤着脚拉过来门口的周山行。 收拾好倒在地上的丝绢。 江愈打开地上的金盒,磕坏了点,柔软又异常坚硬的铜片开关怎么也恢复不了原样。 想关关不住,倒过来,断口也无法掰直。 泛黄的白纸一角从金盒的红木层下面跳了出来。 江愈拉着那一角,轻而易举的抽出了一整张纸。 (想嫁与天下最好的男儿郎) 「好娟秀的小字啊」 一个念头从江愈脑中冒了出来。这金盒有些年头了,该不会是周山行母亲的吧。 江愈将纸叠好放在地上,准备一会给周山行看。 “好漂亮的小字啊!小鬼,你看得懂吗?”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破庙的上空盘旋。 江愈抬起头,没有寻找,直直的盯着斜上方看。 江愈带着戒备,手握成了拳头。快步走到周山行和小乞丐的身前。 那人摆明了要逗他们,敲了敲屋顶的清脆瓦片。“嘿嘿!想我了吗?” 江愈像霜打了茄子,头打在一边。手也没了抓紧的力量。 轻飘飘的走回木篓前,继续掰金盒的铜舌。 “诶!怎么不理我。摆出防备的模样也行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带着犀利的眼神,自傲的笑。 江愈掂量掂量手里的金盒,「有点珍贵」看看前面的木篓,「舍不得,刚收拾好」 “你怎么来了”小乞丐待在周山行怀里,两人都醒了,板着脸审视全令。 江愈看着周山行,两人眼神一交流。 周山行立刻从身后掏出两把金簪子,丢向全令。力气狠厉,没有丝毫犹豫。 绕是全令从小作为一个刺客培养,一时也被吓了一跳,连躲两下。 “哇!不至于吧。” 全令清清嗓子,做微笑状,道“嘿嘿,别害怕嘛。我跟着你们两天了,才发现我啊。道行还不够。这样吧,我呢,继续跟着你们。也不用你们付钱,就当我心地好,做善事了” 全令踩着寺庙的土墙上了顶,继续如往常一样埋伏。 他找了好多地下的人,才知道这几个小孩的位置。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偷盗偷盗,把自己家偷了,这分明是要跑啊。 反正,他死活得跟着他们,早发现早发现,不如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先笑话一下他们总好过以后被笑话。 江愈三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江愈努起鼻子,眯起右眼。 「好一个无业游民。有本事就是好啊。这功夫,我也想学」 第44章 深刻反思的虎头鞋 周山行眼睛留在小乞丐手上,用手指梳着小乞丐的乱糟糟的黄色碎发。 抬起头来,没来由的出现了自责的表情。 “这刚睡醒,你在这小庙里转了几回了。”说罢,右手抬起来,招呼江愈过来。 周山行思考了一瞬,精确利索的同时从背后左上角掏出梳子,右边深处掏出一双鞋子。 江愈看到鞋子的惊讶不亚于看到全令。施施然走过去。 不说话,就盯着鞋子看。 好精致的鞋子。 小乞丐咧着牙,看到有趣的东西开心。从周山行手里顺过梳子,躲到一边自顾自的梳了起来。 周山行身上没有了负担,抄起背后最上面的一层布站起来给江愈擦脚,细心的给他穿上可爱的虎头鞋。 太适合了! “昨晚路上把你的草鞋弄丟了,不过没关系,正巧你的脚底都是草鞋磨的茧子。我连忙去东街上的人家家里偷了两双。这双真合适。”周山行刚刚显露一点开心的笑意,语气突然急转直下,“都怪我,我没想到这些,本来在家里就该预备上的……” 周山行有些懊恼,他在周家的时候一直没有注意过鞋子的问题,偷来鞋子后,迷迷糊糊的,看见小乞丐睡相不好就先给他穿上了。 然后竟忘了小江二了,直接将多余的鞋子放到了后面。 想着没多少事了,看着天蒙蒙亮。从板车上拿下来最后的一堆东西,就睡着了过去。小胖球**着脚,这寺庙又冷风大。受了寒可怎么办。 周山行心里狠狠谴责自己,都怪自己贪睡,本该想清楚的,这种错不应该犯得,错的是他,难受的却可能是江二。 江愈嘴巴半张着,欲言又止。看着周山行瞬间变红又充满自责的眼睛,想着他可能一晚上奔波没睡努力偷来的虎头鞋,想着他看到虎头鞋那一瞬间心满意足的表情。 最终,中指捂着眼睛,食指指着额头,垂下了头。这么好的孩子,他有什么指教的余地呢! 只能怪自己没本事,连自己的身体需求都不知道,才让他担心了, 归根结底,是自己这个大人的问题。 十五岁的江愈在两天内被偷东西的回旋镖射中两次。但凡周山行拿个捡来的石头给他穿上,他都不会这么自责。 归根结底,是自己将他带坏了的问题。 江愈头越发疼痛了,想的越多,想的越胀;头脑越胀,越是想象出疼痛。 这届孩子不能这么带啊,都带到岔路上了,小山行现在**岁,差不多小学二年级,不对!三年级。 这算不算不学好啊! 这算!这一定算! 「我要三年级偷别人家虎头鞋……我一定会进监狱吧…额,可能是少管所!啊!从少管所出来继续偷不就又进监狱了吗?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啊!就因为没有碰到个好的启蒙,没有碰到个好家伙。 就将时间全赔了进去。 午夜梦回,小山行会不会埋怨我?会吧。 他的思想哦不,连同灵魂都被我的**污染了! 他会说,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教坏我的。 然后到时候,我就应该说,不能怪我,自己学坏了能怪谁! 然后他就会生气就会无法反驳。 然后他就会难过他就会哭,哭泣自己识人不清,哭泣自己浪费的时间。 痛哭流涕。」想到因为自己那么差劲会惹小山行哭泣,江愈一顿捶胸,后悔不已。但想象不能就此停止,江愈听到过的故事们比这惨的多,他必须想象下去,才能彻底吓住自己,然后拼命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到时候的小山行应该也有30岁了吧,因为我不好,我咄咄逼人。然后他的人生观就颠覆了,就会觉得自己一辈子活的浑浑噩噩,没有意义,对整个人间不再充满希望,失望的离去。」 太狠毒了! 江愈讪讪的笑,跪倒在稻草上,「到底该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我的错误。上天啊!我是不是做错了太多!」 周山行环绕寺庙一周,站了起来,外面天气挺好,出去看看吧。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诡异的场景。 穿上虎头鞋的小胖孩,腹腔不时发出桀桀的笑声,却又表情森寒,带着没由来的自嘲。如果不是周山行了解江愈的作风,怕是会以为这古庙有诡异。 而另一头的小乞丐,本身营养不良没有多少头发,不用梳子。突然得到了如此漂亮的梳子,将梳子放在头顶滑下来,感受无比的顺滑舒适,头发都似乎变多了起来。这实在是太好玩了。 他只能一边玩一边笑,根本控制不住。嘴里嘿嘿嘿的笑,不知不觉口水都顺着弯弯的嘴角掉了下来。 江愈感受到痛苦与亡羊补牢的希望同时存在,下定决心,不再发呆,振作起来! 现在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自己必须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带给两个古代的小孩子正确正常的人生观。 不能让他们走上不好的道路。 江愈膝上的责任分外重,这里虽是佛庙,可他感受到祖国闪耀的红光在召唤他。 “江愈,照顾两个孩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带着人性道德的光辉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美好精神传承下去。你是祖国的骄傲” “我,江愈,一定会做到!” 江愈重重的朝着东方磕了一个头。虽然他还在中国的陆地上,可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地方。 或许,天亮的地方,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是我来时的路。信仰没有位置! 江愈整顿好心情,踩着精致漂亮的虎头鞋,一步一顿的揪着小乞丐走了出去。 从今天起,在这片同属于中国的大陆上,我江愈,要做个好人。我有义务有责任将这两个孩子教育成正常健康的人类。 这是祖国交给我的任务。 雄赳赳气昂昂。 江愈,小乞丐,周山行三人无事可做又不饿。睡了个回笼觉,睡到了中午。 他们带着钱袋子出去,走出门,江愈朝房顶大喊一声,“我们出去了,看下门!” 上面远远传来一声“我知道了!” 江愈第一课教给他们的是,要懂得信任! 虽然他也觉得全令不靠谱。但没关系,有点靠谱就够了。 这样起码不能说明信任是错误的 第45章 李之涯要合伙干出大的 钱袋里装的满登登。 江愈随手拿出一些,手心上展开,有开元通宝,开平通宝,顺天元宝。 江愈面色有些挣扎,带着疑问向周山行打听:“你说这些钱都是小平钱,那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万一这里面掺了假的,怎么就知道了?形状都不一样 !” 周山行将江愈手里的铜钱勾过来,待在手里抛了抛,露出展挂的微笑。“这样就知道了。重量差不多,至于形状…” 周山行垂眉,有些无奈“政权变化频繁,有得用就用,谁能专门挑一挑。都掺杂着用。” 小乞丐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周山行手里的铜钱。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个藏不住心事的小狐狸,身影扭扭捏捏的,一个劲的傻笑。 周山行将手里的倒给小乞丐,“想吃什么自己去吧”说完,食指打勾轻敲在江愈后背上,眼神示意江愈也去。 小乞丐摇摇头,掰开周山行的手,将钱还给周山行。“我想吃糖包子,五个就够了。我去去就回” 江愈待在原地,好像羡慕一般看着小乞丐,嘴里漫无目的的蹦出一句,“……糖三角啊” “是糖包。你要吃吗?”小乞丐惊喜的看着江愈,想要为他做事。 江愈摇摇头,蹲在了地上,有个低落的念头像躲不开的烟雾钻进了他的头皮。 这里所有的带馅的不带馅的都是包子,糖三角听都没有听过,这让周山行很好奇江愈的来历。 “糖三角,是三角形的包子吗?” 江愈点点头,他的低落总是突然性的,他像是从来没有过低落一般,一个扑棱振作起来。 像给自己打气一样,“有面有糖,我自己也能做。” “那你是,有点想吃吗?” “不是,一点也不想”江愈不知道犟什么,总之是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想法,低下头。 可小乞丐的糖包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抬起头是笑盈盈的小乞丐。 小乞丐掰开糖包,将背面沾着里面的糖喂到江愈嘴边。“乖啊~吃吧。咱们可有钱了,不用省这些!” 江愈满脸无奈,不是这个,就是那股低落陷害的他没有胃口。可是看着小乞丐善意的面孔,江愈只想妥协。 江愈狰起来一个笑脸,将递过来的糖包一部分咬进了牙关。 糖包一大片吊在嘴外。 周山行突如其然的无情拽走,连贯的吞进了肚子。他囧着脸逗小乞丐,“好香啊,哎呀,怎么办啊!我也想吃” 周山行浮夸的演技谁都没有骗过去。 小乞丐一本正经的说:“哥哥呀,你们想吃。我还能不知道?骗不过我的!”说完大气的摸摸江愈的狗头,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心疼。 江愈拉下来小乞丐油脏抹呼的手,挺起自己骄傲的小鼻子:“干什么?我可不想吃。别带上我啊…”说着说着,一插腰,蛮横的无礼跃然纸上。 他有一百种方式让小乞丐无语生气。 “什么!?”小乞丐呲起牙就要向着江愈冲刺,江愈飞速扑到周山行身后。看着小乞丐扑了个空,江愈挑衅的咧出全部的上牙。 “这都打不着啊” 看着小乞丐的脸唰的通红,又不嫌事大的冒出一句“该不会要哭了吧?” 疑问句带着珍珠大小的雨点砸进小乞丐的情绪里。 小乞丐小小的年纪已经明白了顿时上不来气的火大是什么样了,就事论事,他这个时候不哭没有面子。 施施然,抖抖肩膀,嘴巴一撇。眼睛通红通红,开始自我冥想:打又打不着,这个人又烦人,眼泪也不掉下来… 果然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委屈。先再打一拳再说! 拳头冲刺过来,却陡然被周山行收住。 周山行将小乞丐抱到怀里,无奈的看向江愈,轻轻的拍着小乞丐的后背安抚他。 他该怎么和另一个小孩子解释,小孩子不能生气的原因呢,只能将一切暗自压住,防范于未然吧。 三人今天本来就没个正事,本来想早早的就离开垂狮县,可不小心睡着了。 想着如果三个人推着板车也行,但不知不觉都开始想念那匹丑丑的马,还是去弄回来吧。想来想去还是得找衙门唯一的关系——李之涯。 李之涯,好人呐! 昨天周山行在周府舌战群儒时,李之涯也在焦头烂额的编造合理的告示。 “如果这件事成了,昨天我们在王家的金首饰分你,九成。” 李之涯目瞪口呆。 九成! 光是他一早上收到的王家损失单子就有七张纸。九成是何等的可怕,若是进了他的腰包…… 只是这面前的人能力不可小觑,比起面前的蝇头小利,李之涯更看中未来的光景。 “九成,不用!咱们的关系,这都是应该的。” 江愈不解的看向李之涯,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王家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进。自然知道王家少了多少东西,知道在李之涯心里多神话他的形象。 可不妙的是,那东西都是被全令拿走的啊。他们拿的,就是九成也是九牛一毛。 可没等江愈缓缓,就听李之涯开始画大饼。“之前的合作,失败,太失败了!我对不住你们。但!我们还可以合作。要不要再相信我一回!” 江愈和小乞丐没忍住,憋笑出了声。 房间蕴藏着尴尬的气氛。 一旁的张清非扬眉,呦!好大的合作,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扫了一眼李之涯,身体像摇晃的蜘蛛,带着丝线摇到李之涯面前,目不转睛的让对方给自己一个回应。 李之涯一把将没用的人推开,不在乎的眼神加上不理睬的表情,除了工作,李之涯都装作看不见张清非。 反正张清非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完全安全的。 他可以不在乎。 但面前的两个小孩就不一样了。 他一方面愧疚于自己当时将他们带到了危险之中,一方面心里像是有小虫子勾引似的,还是忍不住的想和江愈谋一些利益。 他不需要一时间得到很多,但又希望慢慢能得到很多。 浅意识他是希望帮到江愈他们的,来减轻自己的愧疚。深意识,他又抵挡不住钱的魅力,无可奈何的将自己沦落为丑陋的嘴脸,想从小孩身上谋利益。 两个想法,亦正亦邪。他想到最好的情况就是合作,通过他下黑手不小心得到的镖局,在其他地方高价卖出赃物。 他只挣不赔本的买卖,经营起自己的镖局即可。 有些贪婪,也不算得多。 人生哪的双全法,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一分钱都没有。可还是问心无愧吧。 李之涯年龄也不算小。却已手里不干净很久了,午夜梦回,总是有些忐忑。 在有限范围内,先做个好人。 李之涯手里握着很多权利的好牌,不到最后一刻他都可以是个好人 第46章 李之涯手中还有个镖局 “当然!”您自然说什么都行,本就有求于李之涯。 只是李之涯挑眉又挤眼,绕是这么严肃又着急重要的场合,也让人忍不住偷笑。 李之涯手指弹在满当当的桌面上,乐出了花。“我运气好,得来了一个镖局。或许更多的是帮到你们。” 旁边的张清非暗戳戳的斜了李之涯一眼,不做任何评价,只是烦躁中带着莫名的担忧看向面前的两个小孩。 都来到这了,就不会有人拿他们当孩子看了。 “这些东西说好听点是贵重,金银。难听点就是赃物。”李之涯眉头皱起了,好像是被难为住了,更多的是逢场作戏。 他李之涯还不想去欺负小孩,可多年的摸爬滚打,哪怕是条狗站在他面前,他也要算计一番。实在不是本意。 知道说的有点重了,就往上提提,说话嘛,谁在意你前一句,每一句。 “但只要合作,天下之大,它们不会有任何身份,只有价值。” 然后展示一下自己的的善意。“唉,我也是没法,那镖局若是真好也不会到我手里,我空有人脉,没有给人脉的东西。怎的不是一个愁字可写啊!”说着说着,李之涯的姿态就从一个吓人的老狐狸变成了一个被世事所困的凡人,没有一点僵硬,把人都给带了过去。 小乞丐若有所思,想去拉江愈的衣角。但好像是不敢还是怎么着,手偷偷上扬没有一丝犹豫的垂下了。 江愈好像感觉到了小乞丐,扭过头,却没发现什么。 江愈从头到尾对李之涯的态度很坚定,你想合作就合作。对他扮可怜的事视若无睹,连奇怪都没有。 在江愈看来,李之涯这样的大官哪需要算计他们,他们还没有那个价值。李之涯说话中的示弱应该是可怜他们,只是想接近他们。 事实明了,哪怕事成对李之涯有其他附加值也是应当的。 江愈不在乎那些,愈发觉得李之涯是个好人。 只是心里想想就算了,要真的认为李之涯是个好人,宰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江愈眉头一扬,想到了回复! “这不,有了我了!有了我们的东西,大人你,就再也不用愁了!” 两人贼眉鼠眼一对视,头脑思路已然对接。 李之涯好喜欢这个聪明的孩子啊,“那以后常来找我!”话罢,腆着同样的笑脸,拉过来眯着眼看戏的张清非。 “您多润色两句。您了解的多” 卷宗摆在张清非的面前,加上一张空白的纸。 看着李之涯利欲熏心的嘴脸。对于周山行的案子,张清非只能压下过往的一切嫉恶如仇。像一只勤快的蜜蜂,低下头在纸上造假。勾勒出一个像模像样的虚假犯人。 模棱两可,却最是有趣。随便在监狱的名单找找,就能摸出三两个,就连身高都不是问题。 没用多少时间,看的出来张清非非常熟练。 进了衙门,没有一炷香,就轻轻松松的完成任务出来。 离与周山行汇合的时间还有很久。他们说好中午前完成不了去周府,完成的话就不用去了。 江愈表示心情好极了,精力充沛。 抓紧时间直接去踩点,说不定运气好能偷几家。 小乞丐这时拉住了江愈的衣角。 “江二,你不嫌怕吗?” 江愈疑惑。 小乞丐憋住呼吸,让头脑镇定。“我之前觉得县令不怕,可今天觉得他怕。我心里可!不安了。” 小乞丐就是小乞丐,哪怕嘴上说着害怕,还是一副带点小嚣张的夸张模样,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心情而是在吹牛。 “什么镖局的,之类的。我就可怕了。他脸变来变去的,一开始吓唬咱们,然后…然后”小乞丐说着说着就想不起来。但气势还在,干脆不管不顾胡说起来。按照规划,他应该是说这么多的! “然后!他又显摆!他显摆自己懂得多,有价值!还…还不喜欢金银。讨厌镖局。就是,就是…” 江愈比小乞丐高一点,也就只是高一点。 但心智不是一点。 他把手扣在小乞丐的肩上,搂着他离开了这条街,不知怎的,总感觉有人在看。他要去别的角落和小乞丐说话。 江愈左看看右扫扫,虽说这儿人多点,但声音也多,莫名给他个安全感。也是江愈拐了个弯,却看见人更多了,懒得多跑,自我安慰。 江愈声音不大,但每一句都有用。他有时候感觉小孩子就像游戏加载不好,人物冒bug一样。要不等一等,要不帮他刷新一下。看重要程度,他在现代的时候就会主动待在很远的地方等一等。 反正这些孩子都有大人来保护。 他无所谓。 很少见的时候,江愈会帮助刷新一下。其实也就是帮对方理清思路,大人不懂不会故障,但小孩会。江愈坚定的认为,卡着卡着说不定就变笨了,实在于心不忍。 他从小乞丐对李之涯的看法出发,先帮小乞丐理清李之涯的身份好坏。 “不管是监狱还是镖局,李大人都是参与的,基本上出了错,他都会身先士卒,不见得逃过去,因为他是能承担风险的大人身份。这是判断他是好人的基础。 面对弱小的小孩,有尊重,有帮持一把的善良。这是判断他是好人的决定因素。我们本身就太小了,他算计我们,没有大一点的胸怀,他做不到曾经那么大的官,他不配。”江愈语重心长,关键点在于让小乞丐放宽心。 江愈脑中想的多想的杂,不予小乞丐说。说一半自己留一半。 然后江愈帮小乞丐理清上午衙门李之涯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告诉小乞丐我们干了什么,我们下午还要干什么。 如此,解释理解也没用多少时间,倒是彻底给小乞丐扔掉了一堆因为害怕无助担忧正在生成的心事。 江愈拉着小乞丐走走停停,一会儿趴在墙头听声,一会装模作样的离开。 小乞丐手里是类似于现代的“哨子”,一个竹笛。坐在墙头,树枝树杈,盯着四周给江愈通风报信和接应。两人有木篓有时间,还买了一个板车,进入空荡的房宅犹如无人之地,来去自如。 他看着墙里墙外,做江愈的眼睛。没注意背后,也有一双乌黑的眼睛。 第47章 李之涯眼馋了 江愈打头,带着周山行和小乞丐从“后门”进去。原本没有门的,墙走的多了,也就成了门。 李之涯特意嘱咐在后面巡视的一队侍卫,多多关照亲戚家调皮的小孩子。小事杂事处理的妥妥当当。 “李大人,半天不见,甚是想念啊!”江愈和小乞丐笑嘻嘻的走进来,一看就有事来找。 果然开门见山。 “我们要去夜城了。借回那匹马呗” 李之涯头都没抬,自然而然的说道:“哪匹,偷走的那匹吗” 江愈和小乞丐疯狂点头,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好意思的笑笑。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人谄媚的看向李之涯。 李之涯受不了眼神的冲击,正好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大早上也该放下笔歇歇了。 李之涯一抬头,猛的看到周山行也在旁边,细细一瞅,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的错觉来着。 周山行原本没赶上江愈他们的讨好,脑子丢在后面找不到,静静呆滞。突然被李之涯注意到,悄悄抓回自己的脑子,不快不慢的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李之涯看三人伶仃可怜劲,一字一句的解释。“朝廷的马是有定数的,有标记的,哪一匹也不能外借。你们拿走就算了,又让他回到我手中,我可是不会让他轻易再离开了。” 李之涯知道三人一整天偷了多少家。此时焦头烂额的为他们处理烂摊子,事情发展的太大了,不见得再能收住。 “周山行,你父亲一早就来报官了…我不知道你父亲的势力具体,但城门已经被你们家族的人堵起来了,城里面也满城风雨。今天你们想走,走不了。”李之涯轻抿一口茶水,他也在思考。 江愈不管不顾,走到李之涯面前,一本正经的给他出主意交流。 “今天走不了,那明天呢?我们手里的东西少不了,只会越变越多。” “明天…?明天……说不定,可以。” 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之涯拿出城池图,将三个人拉过来,一一布局。 利益到了跟前的时候,自然不用藏着掖着。李之涯装傻,就等他们拿东西出来这么问了。 “今天下午你们偷陈家和李家。晚上是个大工程,如果可以的话!周家。这儿!这儿!这儿!的都可以。” 东西多,江愈和小乞丐一向是拿着木篓一趟接一趟的。现在看到这么大的工程量,只想叫苦! 周山行家在周家这个大家族,只能算从外面回来不久的“外来户”。就算住的房子是当初周潜风按自己一品大官的身份建立的,由周潜风来建,也不过是区区在房子里有个祠堂。除此之外,就连房子的位置也只能和周家原本的老宅“们”南辕北辙。 周家的老房子都是百年老宅,比周山行家的大的多。陈家和李家更不用说,曾经昙花一现的世家后代,房子都是连在一块的。一下午估计只能走三四趟,大的出奇。 江愈也奇怪,为什么新房子和旧房子差别那么大。他们有自知之明,一直以来,都挑的新一点,有些家仆的去偷。 那些老宅,不知怎的,格局都怪怪的,和地图上的大小对不上号。 江愈之前偷偷进去过一个,不得不暗叹**,这多出来的土地和房屋,在官府记录的房屋图册中根本没有。 从别人家的巨大荒园里好不容易奔逃出来,配上临近夕落,那阴天黯淡的乌云。进一次就像活见鬼。 江愈再想嘴硬,也抵挡不住刻在大脑里那虚无缥缈的风和走不到尽头的荒凉,二者合力组成的鬼宅,带着面具般缓慢在脑海中狰开笑脸,不知怎的,想到这,江愈一点也不想靠近脑海里的回忆空间了,只想沉迷现实的白天尘光与热闹。 “有点多,怕是…”做不成吧 他不是觉得累,就是有点害怕。 对啊,反正他现在只是个四岁小孩,害怕是太理所应当的了。 “加…” 江愈想说加人,请李之涯镖局的人都过来热闹点好,但旁边的小乞丐搞怪,无所事事的发出了怪声。 江愈不好意思的看向李之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用不用再重复一遍。 李之涯听了岔劈,也看的岔劈,算计黄毛小儿还是头一回,做了坏人心里忐忑。 昨天他们谈的合作,意味着赃物出了多少钱只有李之涯清楚,李之涯只想着每一件抽一点赚些零头,可今天被偷的几家联合送来的名单实在让李之涯心惊肉跳。 这些零头加起来…… 尽管还没有开始,李之涯已经按捺不住自己了,他一贯热爱贪污,如此轻易的能得到钱是想象不到的惊喜。 杀鸡焉用牛刀! 李之涯只用些小聪明就可以瞒天过海,不着痕迹的为自己留下不菲的财富。 李之涯是想做个好人的,好人不能有这些肮脏的想法。骗得过所有人,骗不过自己。一想到要算计这些小孩子,骗走他们那些“零头”。李之涯就说不上来的慌张自毁,他李之涯已经沦落到连小孩子都骗,都算计吗,就为了,那些钱。 那些更多的钱。 李之涯自认为被贬到这穷地方已经让他可以改邪归正了。可只要有钱的存在,他一刻也无法停止收敛。爱钱如命已经进化成了惯性。 精神高度紧绷的他自然而然以为是要加钱,毕竟他因为这恐怖的金钱已然辗转难眠。 如今江愈一提加钱,甚至没有提钱。李之涯已经自乱阵脚,害怕江愈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肮脏的想法。更甚之,说不定已经在看他“瞒天过海”的笑话。 尽管江愈他们几个小孩摆在一起,充其量只有两个大脑,看起来想破了头也想不到李之涯这么深的一层。 一切恐慌都是李之涯内心的独角戏 李之涯想要出更多的筹码,光明正大般和江愈“聊交易”,却与江愈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提供人,你们拿东西,我们接应,速战速决最好。”李之涯声音低沉,几乎是听到江愈声音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想不到回应,那就不回应。 他一向做坏事做习惯了,脸皮厚,今天就算是被看透了也无所谓,钱不能丟,冷静了再好好交流。 “城里事太多了,我压不了太长时间。” 他貌似不小心的给江愈他们施压,表示自己为他们的偷窃事业付出很多。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某种方面上讲,李之涯是想做个好官的,所以只准备给自己做坏事一次的可能。 要做就不能做小了。 躲在外面偷听的张清非这时又加把火,推开离他最近的那扇窗户,似笑非笑的和江愈他们套近乎,好像只是好奇,所以才会打听。 “诶?你们偷了不少家啊,用那么多钱干嘛?去隔壁县读书啊!”张清非孰为李之涯的谋士,看问题只看关键,一来就给李之涯一个大的助力。 张清非的手指搭在窗柩上,眼睛笑眯眯的。“那你们可有的是忙活了,做正事之余还得准备过所和干粮。可是…你们有足够的现钱,有靠谱的关系吗?” 张清非嗤笑一声,不是他看不起这些小孩,实在是他们什么也不懂,可爱的紧,让人忍不住想提点他们几句。 江愈古代初来乍到也不了解具体的金饰物价,对于偷来的赃物,他和周山行还没有确切的方案。 初步规划是走一步算一步,以物易物。 但显然这走不长久。 第48章 李之涯想要钱 “没有,什么是过所”江愈眨巴眨巴无知的大眼睛,求知的看向张清非。 张清非咧嘴,不着调的一笑。面前这三个小孩有一股莽撞的冲劲,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轻松的离开县城?幼稚又确实有趣。 张清非眼睛看向远方,像在思索。蛮不正经的模样看着让人无法相信,但说出的话却十分可靠。 “过所,就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需要的凭据,证明,你无作奸犯科,你有原始身份。你,有户籍。”说到这,张清非状态老实的把眼睛眯起来,看向他们三人。“你们?感觉没有吧…但这东西,哪都得要。” 说完,可惜的抿了下嘴。心里蔫坏,有法子不说,就是想逗着他们玩。 江愈眼头一跳,这不就是现代内地查身份证,外地查暂住证吗? 没有,没有啊! 啥也没有。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读书果然是小概率事件。 周山行眼眸回闪,捡到江愈和小乞丐的时候,他们身上穿的是破衣褴褛,一看就流浪很久的样子。 自然没有身份。 而他,更没有了。他们家是梁朝的军户,有罪名在身,不能去其他县,更不要说读书了。 延州归为梁是去年发生的事。也就是说其实从去年开始,他就不应该有那去别的县读书的想法。 周山行以为去读书,只需要一个有点名声的读书人作保,拿着他给的推荐信就可以。 他之前问过周夫子王夫子,也在武清学院里偷听过。 都是这样的说法。 明明所有人将去别的县城读书当成很简单的一件事。 可到了他这里,不是那回事。 张清非看两个聪明的,已经神情低落的低下了眼眸,笑盈盈的把话转给李之涯。“咱们这种平头百姓可能得愁。但咱们李大人就不同了,本事多的是。想必已经有了帮人帮到底的法子” 张清非总是撩猫逗狗的,越是暗地推波助澜,越是面上风平浪静。 李之涯被推到了话中间,还有什么可推脱的。“麻烦是麻烦点,可别说一个过所了…” 李之涯还想说,就被张清非阻断了。 “什么东西~李大人他呐,都得给你们掏出来。”张清非笑盈盈,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个味。 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说的话两头不占好,却显得捉摸不透。 “我们大人心善,我就不同了,他耽误的事都得我耗精力来做。”言下之意,李之涯李大人是好人,他张清非不是。 他一点一点给江愈他们三人种锚,只为最后昙花一现。“我做事得多少报酬,不看我做了多少,有多难有多重。而是看对你,对你们有多少用。” 张清非笑意盈盈,窗外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而他本人毫无知觉。作为李之涯的剑,更多时候他像个木头。“显而易见,这次你们…” 张清非想明目张胆的要求加钱,确立分成。他看不惯李之涯那甚至想要朝着好人方向迈进的行径。 江愈眼睛清俐俐的,食指勾起来摆在身前。声音沉着冷静。“九成!” 话出口简单,却是他和周山行眼神手势交谈的结果。 这次轮到李之涯张清非对视了。 这群小孩……! 江愈和周山行其实想的更简单,本来偷来的就不好花出去,如今都不见得能出了垂狮县,更不要说销赃了,只能求助于李之涯。 而李之涯确实本事大。不仅提供销赃方法和路子,还能帮助他们离开垂狮县! 钱能再挣,但巴结李之涯得趁早。 张清非温柔的逗江愈玩,暗戳戳也不让李之涯讨得好,“你知道九成有多少吗?我们李大人一成足矣,多了有损文人气息。” 看着没表情,实则牙龈都咬碎了。 李之涯要是有那么多钱,比杀了他还难受。 张清非本就是闲的,既没想做好事也没想做坏事,就是太闲太无趣,看见个水池就要跑过去拨两下。 凭白讨人嫌。 但这回,却歪打正着。 把李之涯从心烦意乱的罪恶感中拯救出来。 这种差错总是在李之涯张清非之中上演,恰恰是他们共事多年,密不可分的原因。 李之涯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一朝被证据确凿的定罪贪污,曾经的一切经营转瞬即空。 靠着半退隐却恨铁不成钢,不得不站出来向皇帝投诚哭坳的大舅,大爷爷,和表叔公家左右逢源傍上的金大腿—皇帝亲舅舅。以及小时候抱过,入宫不久就想方设法在皇帝面前为自己美言的外甥女。 外甥女美丽温柔像极了曾经的张夫人,大舅和大爷爷都因为他低头投诚。 皇帝心软。 李之涯这才从巨大的贪污团伙中侥幸分离,贬官半流放,活着到了这偏远之地。 李之涯能力和人设不容小觑,还有朝廷的关系挡着。 就是天大的事,在他这里也能搁两天。 出多少力得多少金钱。 李之涯自叹一声,当初的可怕记忆还历历在目。和钱有关的事已经不敢狮子大开口了。可人,只要一开始变得胆怯,连本应得的东西都不敢拥有了。 他帮助江愈等人,一开始不就因为钱吗? 他来到这,不就因为本性不好,因为钱吗? 他李之涯就不是什么好人,哪个好人会贪污受贿。既然肯定了自己的调性,李之涯顿时无所畏惧了,算计小孩算什么坏人,这不顺手的事吗?想那么多干嘛。得了钱!越多越好。 索性张清非开了这个头,那他也就顺势而为了。 正儿八经的为自己讨利,这从来不需要他自欺欺人的浑身虚弱,耍小聪明。 就像张清非一样,明目张胆的要,就是应该的。 李之涯登堂开口:“我提供人,提供路子,六成不要,五成不要。给我三成。我给你们备好干粮,压住舆论,做好身份,你们只管干干净净的上路。把事情做大了,做好了,以后江湖路远,给足我力量了,你们永远有一个后盾。” 江愈他们九成都许下了,三成更不会有异议。 看完可爱的小孩子们。 李之涯看向张清非,脸上带着幸灾乐祸,他能不知道张清非是想干什么的,现在怕是牙都咬碎了吧。 想当好人也得看有没有那条件,李之涯自然是没有的。 但瘦小伶仃又无依无靠,满脸懵懂无知的无畏小孩实在让人心里轻飘飘的,舍不得欺负。 李之涯话说的难听,做回了曾经的阴险小人。但善良开了个口子就彻底关不住了。他话语一转又转,似乎不小心,似乎只是买一送一的便宜诱饵,但无疑给江愈他们保留了最大权益。 像一个家长,像一棵树,自然而然的撑起了他们灰暗的天。 第49章 李之涯带人把自己家偷了 江愈看上去平静,内心却百转千回。 江愈发现李之涯的表情变得太快了,有些不对劲。这个人有点奇怪,没有看上去那么真诚。 江愈告诉自己:遇到事能派上用场,不只占你便宜,已经算得上好人。不要对好人苛刻。 但那根小刺作为一个细枝末节就卡在那里,勾的江愈好奇,是什么会让李之涯产生危机感,脸上顿时挂不住呢。 是加~加什么? 李之涯肯定是没听清,误认为成加什么了。总之肯定不是听得“加人”,这让江愈好奇。 这个问题在张清非横插一脚后轻松得到回答。 应该误以为加钱了。和钱有关。 可是若是我说加钱,不是很奇怪吗? 李之涯不笨,为什么不琢磨一下呢。 江愈嘴角抬起来,知道答案了! 他猜测,李之涯提出合作的时候就想中饱私囊。 先有想做坏事的想法,却没提出想法的动力,只想着偷偷摸摸做事。 这根本原因是由于李之涯曾经贪官的身份,偷摸惯了。 什么人会拥有一个镖局,拥有销赃的人脉? 这可以证明,李之涯贪官是板上钉钉,他绝对干过贪污洗钱的行当做事说话太顺手了。 江愈不认可机缘巧合,只相信早有准备。 在江愈看来,李之涯是有想做好官的打算的,不然怎么会夜里伴着公务睡在衙门。 只是李之涯一个厉害的大官从中央贬到地方,还是偏远地方,这中间的落差和教训怎么不让他想着收手,反而想把偷窃越做越大。 只能说明钱的数量巨大超过李之涯的阈值。 第一天来的时候,李之涯收到的只有王家的被偷名单,稍微一换算,还处在模棱两可的阶段,小偷小摸一点或者可以单纯做个好人,补偿一下江愈他们在监狱受的折磨,这都是选择。 而到了第二天,七家名单并列,这个钱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第一天李之涯抱着的就是小偷小摸的打算,所以第二天一看,小偷小摸就已经很庞大的数字了,甚至不用看占比都让人抖三抖,才会突发“恶疾”,疯狂变脸。 计划好的事,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折断了后退一步的可能。 李之涯的内心挣扎变化,种种想法分裂成两个阵容打太极,一个是单纯的好一个是纯粹熟悉的坏。 张清非的风一刮,给了李之涯做选择的风向标。 分析完毕。三成就是最好最后的结果了,结果是可控的。 李之涯这个变量也是。 江愈有些好奇,能让李之涯这个大人都情不自禁,偷得那些金银到底能换算多少钱。 不得为知。 就算时运不济被骗,也不在意了。 江愈和周山行敢赌,就做好了赌输的准备。 晚上, 杂石累累镶嵌的斜坡上。 这正是江愈他们的第一站,李府。 李家,曾经的名门望族。手指头露出一点都能让半个县吃饱。 “这院子怕是灰都攒了两层了吧,你确定有东西?” “我怎么能不确定,我二表舅家以前的旧址,现在搬到南方去了。当年黄巢起义,浩浩荡荡,没到延州。我二表舅就得了信,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我不信他一点东西都没留。” “那你现在偷得是自己家啊!”张清非满脸无奈。 “那可不!别人家不确定。先拿自己家的练练手”,李之涯抱着小乞丐顺便逗逗他,“你说对不对呀” 小乞丐眼神聚焦在李家院子里面。他不想和李之涯他们呆在枝繁叶茂的萧条大树上,想和哥哥们一块进去探险。 但房子空了有好几年了,浊气重,周山行不同意。 小乞丐想,他们进去了多久会出来呢。他觉得如果必须在外面,有江二陪着就好了,他一个人和两个大人在一块,不熟悉,有点怪怪的。 更何况,外面…… 小乞丐不解又无奈的低下头,外面“灯火通明”。 数十号人打着火把,或是蹲在墙角,或是坐在屋檐,将好好一个荒宅打造成良辰美景的舞台,供“看台”上的人高调观赏。 小乞丐无奈,张清非也无奈。 他对于李之涯说一不二又莫名其妙奢侈的作风,一向是不赞同,共享受的。 明晃晃的火把包围着的李府,哪怕是看火焰的扑闪,也比黑黢黢的夜色观赏性要高。 李宅里面, 江愈手半握着,假装自己有个手电。装模作样的跟在全令后面。 这家伙还真来了! 找全令的事,还是周山行提起来的。 周山行心思敞亮,不仅主动提起全令的事,邀请全令,还积极布置了鸿门宴。 外面“人山人海”,总有人能押住你。 一分都别想再带走 之前吃的也全吐出来。 这就是周山行小小的小心思,不让小乞丐再跟着的原因。 周山行本着就事论事,用人不疑,用完就扔的原则,跟在全令身后模仿寻觅,观察对方一举一动的原因所在。 学会对方的神,自然就不会需要这个人。 一边的江愈从头到尾自娱自乐,一个人上天下地,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大摇大摆的搜索,只挑刁钻的地方。 尽管心里早就放空,疯狂思念小乞丐,还是有一个助手好啊,没了他,啥都得自己干。 全令疑惑:“这儿真有宝贝吗?” 周山行看上去有点难为,“难道没有吗?”他挤出一个不起眼的微笑“该不会是你找不到吧。” 这让全令火冒三丈,一肚子气扑腾而出。 你可以看不起我,不能看不起我的本事! 全令掏出三枚铜钱,抛在空中。 “梅花异数吗?”江愈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有点讶异。 全令刚想反驳,就突然脸色一变。 声音不对。 小胖孩走过来的声音不对。 全令用衣袖遮住手,敲在地上。「烦死了,最讨厌进有灰的地方。」 全令张牙舞爪,抢过来周山行刚刚拽出来的手帕,卧跪在地面,把手帕扔在脸下。 急忙又嫌麻烦,不爽的把耳朵扣在地上,细细,细细,细细的听下面的声音。 “这下面有个地库。找不到怎么进,去……” 这边全令还在准备安排,那边,江愈已经开始寻找代表机关的花瓶了。 全令一脸无可奈何,他忍耐不了一点这小胖孩的笨手笨脚笨脑子了,怎么都这么蠢,连靠谱的安排都不会听。 全令捏住江愈的耳朵,把揪在了原地。寒脸看着周山行,对方的样子还令人满意,起码是乖乖的可以做事。 “咱们出去,找县令看看,最差的情况就是把屋子挖穿了。左右肯定是有东西的” 第50章 第二枚玉佩 从李宅的二道门出来,全令咬着牙将江愈扣在怀里,不让他来回偷跑。 江愈虽然只是一时兴起回忆电视剧,像只无头苍蝇在黑暗里打转而已。但他那频繁又无调的动作毫无疑问已经在全令脑子里面扭成陀螺了。 全令现在着急之下,更多的是心烦至极。 怀里的江愈像只会呼吸的死猪,那旁边的和这个小胖孩情同手足的小瘦孩就像只没带脑子的笨小狗,苍蝇二号。 全令手臂没了力,腿更是被撞的没耐性。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怎么感觉这小胖孩又重了,今天他也没戴玉佩啊!该不会藏起来了吧。 这德性!吞到肚子里面去了? 我嘴上是不是又有黑点了,哪有镜子? 想放下来,可这么多人,万一注意到了我怎么办?我手还能撑会,就一会… 找个时机吧。 这个小瘦孩能不能别撞了,再想观察这个呆若木鸡的小胖孩也不能一直撞我啊,别光顾着抬头,也胡带看看我啊。 我都快倒了! 这种焦虑的心中对抗没持续多久,全令也真的撑不下去了。 看到李之涯很赞同动土,并且派人进去的那一刻,全令放下江愈,感受到了人生前所未有的轻松。 全令没忍住:“小胖孩?你是不是把那玉佩给吃了。” 这回江愈彻底呆若木鸡了。 「这家伙证明了一件事:一个人待久了是会疯掉的。」 周山行走过来,真诚的摇摇头,幅度很小,但自然而然的影响全令的视线,把江愈争取过来。“为什么要这样问呢,如果你吃…”周山行抿抿嘴“嗯…那就不奇怪了。” 全令没反应过来,心里莫名不得劲。他带着浓浓的不爽,离开了。 他脾气不算好,所以觉得自己总是不爽,很正常。没当回事,也不当回事。 反正对方说了没吃还回应他了,那还有什么可想的,左右是废话。他才没工夫和小孩子计较呢。 屋内的李之涯一本正经的观察,寻找地库有可能的入口。 他想着:到底是姓李的,性格应该差不多。他说不定就是天选之子,破密的关键。 屋外的人一人一把铁锹吭哧吭哧的挖。 小乞丐和江愈不被这群忙碌的大人需要。 干脆手拉着手跑到现在还没有动工的小空院,模拟两只大苍蝇,肆无忌惮的飞过来飞过去。 一生得一知己啊! 江愈十二岁就想这么玩,现在五岁了,终于碰到了脑回路一致的,心里和脸上的都是嘿嘿的开心轻松。 江愈今天还真带了玉佩了,他想着能者多劳,自己一个人说不定能干五个人的活,十个人的活。 江愈内心蛐蛐:周山行明显不喜欢全令,却因为我们的能力不够,只能认贼作父,和全令示好。说到底是我的问题。 我一直表现得不够优秀,如果我一马当先,拿的比全令多的多,让周山行放心。 那以后周山行就不用低三下四了。 江愈把玉佩放在裤脚里,聪明的他折了个花边,缝起来包裹玉佩。夜色之下并不起眼还很牢固,主要这样方便,辐射还小。 离心脏远。 江愈自欺欺人。 不过玉佩在脚腕那里,敲得人有点不舒服。江愈喜欢玩,玩起来就追求极致。 「左右没人,拿出来吧。跑的快点,而且一会的辐射也没问题的,反正不差那些了。」 江愈蹲下飞快的拽开蹩脚的缝线,顺出里面的玉佩,握在手里。行动快又准,小乞丐还以为他是清理了一下地上的碎石子。 玉佩在手心里莹莹发出微弱的白光,不输月色的美。 小乞丐注意到了江愈的不同,心里冒出一个疑问:为什么跑起来的时候,江二的手会发光? 自问自答:我的也会吧。 看看自己的手,在空中划过来划过去,打开闭上都没有一点漂亮的光。 小乞丐叫住江愈,跑过去,轻而易举的打开江愈的手,碰到了自带辐射的美丽玉佩。 也就是碰到玉佩的刹那间,小乞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蓬勃血液从丹田流出,窜进血脉,冲出鼻腔。 一层一层,一圈一圈的收引血肉。 小乞丐脑海出现红色的重影,他的鼻子和眼睛渗出血,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江愈惊吓担心的脸。 小乞丐摇摇头,嗡嗡的声音不断敲击着他的灵魂,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无名之血冲开,心脏即将跳下悬崖。 九死一生! 几乎是瞬间的事。 前院人声鼎沸,小乞丐却什么都听不到,所有声音都被嗡嗡声掩盖了。 他抱着求生的直觉反应,重重的,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 他现在的心脏好像被人捅了一刀,刺刺发痛。 好害怕! 好害怕! 好害怕! 小乞丐眼泪和血泪一起泵出,却被喉咙的气压捂住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能求助。 江愈想要靠近,但只是一动,小乞丐就痛苦万分。 哪怕只是手指高低,都让小乞丐的眼神接近死亡。 江愈想:是玉佩的问题。 他不能拿小乞丐的身体冒险,一刻也不敢再动。 江愈不能,还有别人可以。 江愈轻轻拨动嘴唇,确定他的身体不是影响小乞丐的变量,急忙张大嘴喊周山行。 可前院太吵了,还有各种各样的说话声。 江愈只感觉自己的声音带着生命似的,越往上飘越轻柔,传到前院时估计已经得道飞升了。 毫无作用。 江愈满脸恐慌,完了完了!眼泪夺眶而出。 小乞丐,小乞丐…小乞丐 江愈向上天请求,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饶了我吧,别这样别这样。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江愈的呐喊。 小乞丐的禁锢解除了。 小乞丐红着眼,像是劫后余生又像是没心没肺,笑着跟江愈说:“吓死我了” 话语是贴心的安慰。 只是这禁锢在小乞丐头前倾的一瞬又被打开开关倾泻而出。 这下知道原因了。 小乞丐火速正着身子直接腿向后跑的姿势,一瞬间与江愈的距离十万八千里。 小乞丐没心没肺,开心道:“哈哈,一点也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 人一开心就会倒霉,一个趔趄,小乞丐摔了,又疼起来,这禁锢像长在了他的心上,榨着他的气血,生出了花,还在洋洋对周围笑。 小乞丐睁大了眼,还能这样欺负我? 他非要把这莫名其妙的原因找出来不可。 离远了不可,离近了也不可,那就看着这片地,什么都要翻出来不可! 第51章 玉佩和小乞丐 小乞丐郑重其事,叫江愈往前一步。 江愈的手拿着玉佩,自然而然的垂在身侧。他眼里满是不忍,像用尽所有力气,手捏的玉佩发抖。 他厌恶手里这个东西! 他不想有任何的继续进行。 他先是想象这个东西原本就不存在。就只是稀疏平常的度过这个普普通通的夜晚。然后又疯狂想象这个东西要是消失就好了。 可只是虚妄。 他必须像小乞丐一样直面这个“恐怖的炸弹”。 他想象自己做不到,想象自己不能做,又想象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不存在。 「如果没有发生就好了…如果没有今晚就好了」 可眼前满脸血泪的小乞丐如此显而易见,他怎么能有任何退缩不作为的想法呢!他应该对他的所作所为负责。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事,我只是太害怕了,其实今晚会过去的,会过去的。小乞丐还好好的,好好的…」 江愈用所有的思想准备去鼓励自己被吓的麻木的手臂,终于有了身体的更多支配权。 他坚定的咽了口口水。 直面问题,不要退缩。」江愈给自己打气,身体同手同脚的往前迈了一步。 小乞丐迷惑的呆滞成了一个囧字脸。 遥远的玉佩在踏入某个领域的瞬间,对小乞丐展开攻势。 熟悉的窒息感包围过来,小乞丐立刻进入备战状态,巧妙的往后躲了一步。 脚旋即在轻薄的泥土地面勾出一道凹壑。 小乞丐开心的扬眉,江愈也及时停在原地。这次的配合完美! 江愈接着往左,他专心致志的注意小乞丐的身体的突然蜷缩。 角落里周山行给的火把还在曳曳生辉,虽然他不在他们跟前,但这当时本以为是无用的光不知不觉中让江愈和小乞丐受益匪浅。 小乞丐画出一片不大的椭圆形轨道,在这轨道的面积内徒然走动,寻找和江愈的交点。 江愈慎重的一点前进一点后退,不知不觉间,他和小乞丐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是超出想象的一件事,江愈不可思议的看看手中的玉佩,看看地面,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他跪在地上,徒手向下挖了起来。本想用玉佩抠土,但“帝王绿”… 作罢! 小乞丐左右寻寻,火把棍好合适! 在江愈挖好的土坑里向下刨了起来。 两个人想一出是一出,同一个想法,这里埋有东西!同一个侥幸,应该就在表面吧。 还是江愈看着火把棍撬看着火把棍捶,心领神会,想到了前院。“我去借把铲子!” “还用借,咱们偷一把就行!” 这回旋镖! 江愈感觉回旋镖再次攻击的威力,无力一笑,呆在了原地。冲击比想象的要大。 他恐吓自己,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做人! 他应该让小乞丐有个光明的未来,而不是让他与监狱少管所摩拳擦掌。 前院, 周山行寸步不离全令,但心里有点心神不宁,不知不觉总想往边上的小门看去。 这会儿一个余光正好看见摩肩擦踵的火把下,红亮的江愈身影,抱着比他高比他壮的铁锹,形影鬼离。 彻底不放心了,抬腿跟上他。 偏院, “我来!我来!我比你快!”小乞丐飞弹过来。 小乞丐力气小,只能把铁锹插在土里,他擦擦手,把江愈给的玉佩从脖子上取下来,塞给旁边的江愈。 鼓着腮帮子用力。 好歹是“练”过的,力气和巧劲都有。 掀起了一片泥沙。 引得偏门角落站着看他们玩土的周山行都想过去帮忙了。 但前院还在忙碌,周山行眼神抽离,那些人就这么排外,如果他不在现场… 「挖出什么也不会有我们的份吧。」 那一群人挖出来还好,全令在。要全令挖出来… 东西估计没有在场任何人的份了。 想到这,周山行猛的后悔,怎么能把全令放虎归山呢! 他又扫了一眼背对着他的江愈和小乞丐。 「江愈看着呢,有什么不放心的。」周山行不自在的责备自己今夜的魂不守舍,怎么莫名其妙心不在焉的。 周山行握紧自己的拳头,让自己头脑清醒起来,三步并成两步跑回前院。 小乞丐抬起头,又摇摇头。比他想象中费劲。 不想干了。 江愈贴心的拿过铁锹,半铲半铲的铲起来。然后交给小乞丐。 示意他这样做试试,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啊。 小乞丐更猛烈的摇摇头,无聊、累、没意思,不做! 小乞丐不做江愈做。 江愈力气大的多,加上玉佩的能力,一个人顶起一方天。 江愈一个劲的挖,突然! 他停了手,“小乞丐,你觉得下面会是什么。”江愈知道,从小乞丐碰了玉佩开始,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但还是不想揭开那半遮掩的面纱。他心里缓缓落落,有点害怕,总感觉揭开了之后,他和小乞丐再也回不到正常的世界中了。 未知是极其可怕的东西,它还携带着危险与恐怖。让人措手不及又心生胆寒。 “你找到了?”小乞丐好奇的将头埋下去,小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是什么呢?” 小乞丐嬉皮笑脸的在不算深的坑里一摸,“是圆圆的,凉凉的!” 小乞丐不费力的用手抠了抠,头面向发呆的江愈,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随即,突然惊喜! “是玉佩!”绿色的玉佩从尘土的封印中亮出,世间再无如此光彩。 小乞丐感受着眼头眼尾,流的血已经干涸,似乎干涸,又好像没有。 淅淅沥沥的陆续有东西渗出。 是什么呢? 小乞丐毫无知觉的用手背去够。 只是碰触的片刻,手背印满了浓厚的温热。 小乞丐用手去擦,左手放开腾右手去擦。怎么回事啊!怎么没完没了啊!不是已经找到原因了吗? 小乞丐带着迷茫的表情看向江愈,他该怎么办。发出求救信号 「救救我,救救我」 江愈比他更着急,比小乞丐更先注意到那可怕的血。 那怎是血,像从头顶下的黑雨。抹红了小乞丐的脸,蒙蔽住江愈所有的声音。 江愈想要慌张,但莫名的开始冷静 他跑过去一手拿走玉佩,一手拉住小乞丐。 小乞丐已然晕倒。 透过火把的橙光依稀可以见到他迅速消失颜色的嘴唇,白的可怕。江愈搂着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小乞丐,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温度…左边传来的热度竟不如右手的温玉。 最可怕的情况悄然发生,不仅是小乞丐的温度被土里挖出的玉佩夺走。就连江愈的温度也淡淡随着身体的经络流向更有重量的玉佩。 江愈心一虎,反正再奇怪能怎么着,我一个都能轻易拿着用,再来一个更是不怕你。 不就是想要生命力吗? 全给你! 你再敢欺负一个小乞丐试试! 江愈咬自己的手背,幻想能咬下一块皮,让自己的血布满玉佩的面,如此,来驯服这“顽劣”的玉佩。 凭什么他的玉佩就能强身健体,小乞丐拿出来的玉佩就要欺负人。不都是玉佩吗,难不成还看人下菜? 那就有本事来欺负我吧! 欺负我这个血厚的,来自21世纪,已经十五岁的灵魂! 手背被咬出紫色的印子,但血液未见分毫。 江愈希望有一把刀出现,可以拯救他的心如死灰。 如果没有刀,就靠自己吧! 江愈换成手指,但手指头更疼,却依旧不见血。 江愈有点着急,他感受到玉佩跳过他继续吸取小乞丐的生命力,他好像只是被玉佩当成了跳板。 眼神瞄向一旁的锄头,又看看插在地上,火焰快要褪色的火把。 心里浮上一个想法。 江愈咽了咽口水,如果他做了,小乞丐就可能不用痛苦了。 江愈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愈发觉得自己即将做的是对的。他放下小乞丐,把玉佩咬在嘴里。 这该死的辐射! 万一通过地面又去找小乞丐了怎么办,他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江愈背对着风,将锄头对准火把烤。 火把在江愈的手中愈发卓越,火焰汹涌蓬勃,足以吞噬整个铁器。 火光映在江愈的眼中,熠熠生辉。 江愈闭上眼睛,想着通红的铁器。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下次出门我一定要带上一把小刀。 这么大个锄头,留下的烧伤的口子必然严重。江愈从一开始就没抱着用锄头来划开手的想法,他没想过刨土的锄头还可能有这么锋利的。 他心里很稳:用锄头烫伤手,皮应该更薄,到时候撕下来一层皮应该更容易。 如今,不用那样血肉模糊了。 江愈的血顺着掌根攀岩,落入黯淡的玉佩,渗入它每个细小的缝隙。 血浸润的玉佩会变形吗? 江愈幻想手中的玉佩是一个黑魔法的钥匙,这样让他痛的龇牙咧嘴的手心也算死得其所。 太痛了! 太痛了! 明明只是让血出来,别说割伤,烫伤都有麻木无感的时间,可江愈从血手碰到玉佩的那一刻开始,就痛到无法呼吸,胃底一阵阵发凉。 他和玉佩之间就好像是接触不良,电线短路故障,擦出可怕的火花。 江愈不信这个邪,一咬牙,将玉佩一角塞入伤口之中。 「要么今晚他吸光我的血,要么今天它必须被我制服」 江愈脑海里翻江倒海。「还是痛,是不是我想的太多了,这不是神奇宝贝,而是太空辐射。这不是它在吸我的血,而是我的手接收不住,伤口感染,无可奈何的萎缩了」 江愈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不敢想象失败,他更想相信成功。 「苍天啊!不要啊,我才刚过来这个朝代,我饭都没怎么正经吃过,不能就这么死啊!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江愈嘴巴抿成一条线,痛苦的挣扎着。 人在竭尽全力的时候会想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比如江愈此刻开始相信上帝。 凉风一阵阵吹过, 小乞丐悄然醒了,他晃晃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漫无目的的挠挠自己的右腮骨。 小乞丐默默走到江愈的背后。 往左走两步,仔细的观察:江愈坚定的闭着眼睛,手握成拳头,倚着锄头,好像在睡觉。 往右探两步,迷惑的观察:江愈微微翘起下巴,皱着眉头,眼睛闭的紧紧的,鼻子都皱起来。 好像… 好像…在和月亮对话。 小乞丐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撒丫子一欢,跑前院玩去了。 小乞丐已走,但江愈还在原地。 江愈一边害怕未知的辐射,一边又不想抗拒的选择了有趣的神秘,他亲自参与了生命做赌注的赌局。 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月光下,玉佩的黯淡一点点消失,表面笼罩的擦不掉的灰雾散成碎屑,星星点点的掉在数不清野草的黄土上。 江愈有了感应,眼睛和心揪成了一团,此刻一起睁开,窥探奇迹的发生。 有点平凡。 血迹落去,玉佩自然而然的呈现白红色。 月光下,如同波光粼粼中的锦鲤。 江愈已经忘记它出土的模样了,没想过会有不同,现在盯紧了细细一看,竟然是白的。 江愈感叹自己发现了一件刚才没注意到的事。然后就是叹气,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啊,老是想些有的没的。 这玉佩它也没多大变化啊,好像是自己误解它了,明明就是沾了层土灰,还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 还以血饲玉,顿时,一个无关紧要但十分有重量的事进入江愈的脑中:是不是少想这些有的没的,他就不用半夜还在补物理作业了。 想到这,江愈丢脸的低下了头。心里忍不住嘲笑自己的境遇。 突然,江愈抬起头。 心脏骤停一瞬,那小乞丐呢? 江愈回头:没有! 没有? 江愈慌了,找小乞丐的身影。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江愈头与地平线平齐,和门口的周山行、小乞丐照了个满怀。 小乞拉着周山行的手,看见江愈回头满脸开心。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拉着大哥哥过来的,他不懂江愈在做什么,但大哥哥肯定懂。看样子,不用大哥哥帮忙了,江愈已经正常了。 周山行无奈的勾了下小乞丐的鼻子,冲着他笑:“好啦!你小哥哥没事。可以放心了吧” 小乞丐咧着嘴笑。 江愈兴冲冲走过来,看见生龙活虎的小乞丐别提多高兴了。 他们有说有笑的离开。 江愈没有注意,他离开后的小坑悄然崩塌,犹如火星陨石坠毁地面,留下汹涌的陨石痕迹。 不止是地面上的他和小乞丐挖的努力,原本埋藏地下的玉佩也在努力,期待与他们的见面。 第52章 周山行与全令 前院里摩肩擦踵,每个人都拿着一把铁锹奋力埋头苦干。 生怕门口那位爷脸色不耐。 张清非也拿了把锄头,但他态度懒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土地领接触。 这么悠闲的锄头自然是被江愈借走了。 本就无所事事的张清非更无聊了,委屈巴巴的盯着地面看,什么话也不说。 无意中,让李之涯寒毛竖起。 李之涯最怕看见张清非可怜的表情了,每次看见他这副模样,自己在那之后必然要大出血。 像是中了他的邪,一看到张清非这样,自己就贱的不行。一个劲的贴过去讨张清非的嫌。 这次李之涯真的有控制自己,但心飘的太快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拉着低沉的张清非跑树上去了。 专心致志找了一个有趣的点,供张清非娱乐。 而李之涯一眼看中的点是谁呢,就是大摇大摆,一马当先,敢想敢干的全令。他做头,周山行做尾,两个人神龙摆尾间,从人山人海中顺来了一堆的火把。 像做什么神秘的仪式,全令将火把一个一个的插在地上,以他为中心,围成一个不小的圈。 他可是全令啊,做事必须与众不同。他们都在挖,他也在挖,岂不是泯然众人矣。 全令感受到光的能量,自己在圈里挖坟格外起劲,但不知是土长了眼睛还是全令有自己的小心思,那土直往周山行身上靠。 周山行往左走,土往左走。 周山行往右,土往右。 每次的距离贴的紧紧的,硬生生把周山行赶出了火把之圈。 周山行躲得很夸张,本就夜晚,沙土沉泞,如果沾到了身上,他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睡觉了。不干净的衣服带着抠掉土干还剩黄痕,堆在身上,对周山行就是一种酷刑。 比起动作的幅度。 总是出不去这个圈,大摊的泥长了眼睛似的要跑到身上,这个可怕预想更容易让周山行百忙之中额头渗出细汗。 全令的攻击缜密,时刻不停。 他比谁都更喜欢,更熟悉:如何欺负小孩。 在认识周山行的第一天,全令就将周山行的底线摸了个底朝天。 他是不会跟小孩计较,他是这样想的,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但他小气,实在忍不住。 全令地下组织的长老曾经评价全令:“全令啊,这个针,小吧!你的心眼就这么小,比那个针眼还要小。” 全令无言以对,只好奋力执行。 勉勉强强发现了一个疏密的地方,周山行心一横跳了过去,火焰跟着他的衣摆荡起。 跳出来的周山行下一刻只能躺在地上。翻滚,将火熄灭 咬牙切齿。 回过头的周山行铭记耻辱,他这辈子绝不能受这种耻辱,他不讨厌土,但他无比讨厌湿掉的泥,一点都不好洗。 这个坏人!这个人渣! 周山行闭上眼,心里咒骂了一千一万句,他的悲切让他保持火熄灭时的那一个姿势静止。 尴尬之中,周山行默数一二三,和自己约定好,数完了就立马起来,忘掉。 他看上去像是石化。 但没用多久,周山行就安慰好了自己,几乎是迅速起身。 脸上的僵硬如旧,但行动很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周山行面上笑呵呵,心里阴森森。 没有发生过?怎么可能。 他想忘忘不掉,那些记忆长了翅膀一样刺进他的脑海中。 惹得周山行心烦,至极! 周山行一面想复仇计划,一面擦掉自己脸上的泥,疯狂回想刚才自己耻辱的跌倒。 那记忆挥散不去,犹如重重的鼎压,不经意间逼得周山行眼泪一滴滴从眼白里跳出来。 「太丢脸了…」 周山行快速背过身去,做了一个伸腰的动作,将泪擦过去。 他周山行绝不会让任何人看他的笑话。 事情从头到尾,他已经不在乎自己干不干净了。他更在乎自己的没用。 他就那样被全令吊打,没有一点对抗的余力。 被这种人欺负,被这种人侮辱,再被这种人看笑话。 跟死了有什么不同。 周山行控制自己,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握紧拳头,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在发泄,我会生气。不管是任何时候。 哪怕被气的半死。 周山行好像没有任何情绪,轻飘飘的走到全令五米左右的地方,一锄头一锄头砸起来,机械的动作让周山行的僵硬得到了缓解。 这些都被大树上的两人尽收眼底。 李之涯看着,“这全令不对劲。” 张清非瞟了一眼,“是不对劲。但不用管,周山行看的紧” 李之涯扬眉若有所思,不语。 周山行去偏院看了看回来,中间隔了一会儿。这会功夫里,全令挖的速度是刚才的五倍。 全令手里拿着祖上传下来的特殊磁石,找东西一绝。他抓住机会,还真挖到了东西。 他没辜负周山行的信任,拿着带着土的盒子就走,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哪怕手里的箱子极重,他也没有一丝停滞。 组织准则,拿到东西就跑,没被上级发现的都是自己的。 全令将铁锹放在木箱子上,扣下木箱子上显而易见的湿泥,趁着夜色装模作样的问了几个身边暗暗的,没有火把的人。 “县令在哪,我送出去。” “不知道,你问问别人去” 全令脑瓜子转的快,模仿刚才送铁锹的人,语气神态都像是为领导办事的,狐假虎威,趁着别人忙碌,三言两语的绕过他们离开。 只不过刚出大门,一个娇俏的女声叫住了他。 “给我站住!” 王轻抚捡起一块石头就朝全令扔过去。 全令不当回事,轻松的斜了下身子躲开。不巧,寒光乍现,撞向了面前锋利的剑尖。 眼前是熟悉的冷脸——周山行。 树上的张清非此时瞪大了双眼,满脸同甘共苦的窝囊。“对对对,就是那样,我当时也是那样被抢劫的” 李之涯不动声色的笑出了声,嘴角因为忍不住,笔直的倾斜。 张清非一手就拍到了他背上,“笑笑笑!你知道不知道那剑出鞘有多可怕!” 说着握着拳头就要揍李之涯。 李之涯冷静委婉的将他的拳头挡下,假笑示意礼貌。心里已经在考虑用这个月的俸禄买一把怎样锋利的剑了。 他看看周山行,又看看张清非。「不用太好,也不能太差劲,只要能没事拿出来吓吓这个人就行」 第53章 假的宝箱里面都是蛇 院门口, 王轻抚挥了挥手,一大批王家家丁从墙角的阴影中闪出。 三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押着全令离开,先送回王家动私刑,天亮再送到衙门。 王轻抚开口道:“应该还记得我吧。我叫王轻抚!小贼已经抓到了,我看见什么就相信什么,真真假假,都由那小贼一人承担。倒是…周公子啊” 王轻抚笑了笑:“我大老远过来帮了你个忙,算不算卖你个人情?咱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周山行收了剑,态度凛然:“谢王小姐抬爱,能与你做朋友,实在是幸运至极。我绝不会用这件事来承姑娘人情” 说罢,周山行抬头,笑道:“如果还没有想好,我会先欠着你的人情,直到王小姐你开出更高的价格” 王轻抚眼睛眯起来,不语。 环视周围一圈,“那就算了!”王轻抚说罢,转身就走。 “我可不用跟踪你们了,有事来找我,我可乐意帮你。”说完,突然扭过身来,对着周山行甜甜一笑,“不找我,我就得找你” 王轻抚带着弟弟王轻舟,一众家仆。两天内上天下地,游荡在小乞丐身边,从县衙看见小乞丐的那一刻起,寻着草蛇灰线,一步步找寻周山行的位置。 这两天的冷风刺骨并没有把王轻抚吓到,反而越战越勇。 今天挺不错的,不仅帮了人,还抓了贼。就是父亲问起来也是可以交差的。 王轻抚的出现是周山行始料未及的,但确是江愈预料之中。 江愈知道最近一直有人在跟踪他们,但很奇怪那道视线很熟悉就像是小时候妈妈护送自己上学的那种担忧一样,没有一点攻击力。他刻意的让自己懒,不去思考。 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过去的熟悉总是让他贪恋。 江愈左手牵着小乞丐,但已经拉不住他的躁动,看着小乞丐嘟囔着嘴,摇头晃脑的模样。 江愈无所谓的将手一松。 送得小乞丐一个冲刺到达了那个巨大的木箱前。 小乞丐左敲敲右听听,目光停留在锈迹斑斑的铁锁上,指着它,可怜兮兮的看着江愈。 江愈挺起胸膛,就知道要搞这一出。 他转动胳膊,卡拉卡拉,用一个系的紧紧的细线圈卡在肱骨头位置的□□,华丽丽的流下来,脱出手腕,落入眼睛放光的小乞丐手中。 小乞丐摸着叮当响的□□,一只腿掉在地上,半个身子弯曲着。脸色狰狞 静静的黑夜中,他摸索锁头的位置,将钥匙一点点卡进去。头略微倾斜,点点的火光穿过他零散的黄发轻微的照亮木箱。 这点光亮有点难办。 但这点光亮已经足矣! 小乞丐眼睛左看看右瞧瞧,眼眸星动,锁头坠落。 “什么宝贝,快看看!后面的你别挤!” “我挤什么了,不是我,后面你没看见那么多人呢!” “就个开锁你们还要怎么看,别挤了!” 挖土是花功夫,但对于这些靠体力吃饭的人来说,今晚是个轻松活,相当清闲了。 没人看着,没人想管,想聊什么聊什么。 反正没有特殊的要求,就是偷会懒,大摇大摆的偷懒,都是不明显的,不会体现到结果上。 人一被挑起了话头,就忍不住八卦的念想,风吹草动都要追究一番。 比如刚才,比如此刻。 大批大批的挖土人朝门口涌来看热闹。 他们的感叹声和惊讶声此起彼伏。 开始还比较正常的小声说说,“看见了没,就这剑法,没个两三年练不成的!” 到后面,八卦声音从前到后的传递,一人知百人知,“我知道她,王家的!相当有名了好吧” “王家,东边那个王家啊!” “天啊,这小鬼还有这关系呢。看不出来啊,他们才多大,我看那王家那闺女眼睛都黏到这小孩身上了” “你可别瞎说啊,说不定人家家里都定下了。” 越说越没边了。 八卦的根源是好奇,不过因为无聊,人们普遍加上夸张的造谣来填补空缺。 所以当真正的好奇登场时,所有的八卦都只是悬浮在空气缝隙间的开胃菜。 而这个引发全场的炸弹就是黄毛小儿“小乞丐”轻松的卸下了锈迹斑斑的锁,用技巧和天赋给这群喜欢用力量的大汉华丽的演出。 太奇特的感受了。 不用蛮力的幼小智慧,像野蛮生长的带着尖刺的野草撩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曾几何时,他们也有这样的想法。 如今,很少能见识到的本领却在一个小孩身上见识到了。 后面的人看不着,只能听见前面的人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的喊到“他!打开了。” 人群一阵欢呼,谁不喜欢看热闹! 带着人群的希望,小乞丐求救般看向江愈。 表示自己承担不了这份人群的焦点。 江愈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小乞丐的委托,咬咬牙走上前去,反正都是要打开的。 那么多人看着,也无妨。 临了了,江愈手碰到木箱的一瞬间却忍不住打颤,不对劲。 说时迟那时快,周山行一个闪现将江愈挡到身后。 后面安然看戏的李之涯和张清非也带着凝重的目光走到了台前。 李之涯高呼“所有人听令!直接坐下,不准发出声音” 瞬间院子安静下来,拥挤也突然消退。 好安静, 好安静, 好像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对吗?江愈。 江愈心里敲起了重重的鼓,他不可置信的一点点向后退去。 箱子里缓慢的摩擦声一点点磨蚀过去, 带着生命特有的活力, 木箱中被急切需要的氧气,在哪里,在哪里? 找不见,只能安静。 又根本无法安静。 江愈脸色白了又紫,所有人都开始面色凝重。 但这特殊的情况没人通知小乞丐。 他安静的有些无聊,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一口气跑过去,将木箱掀开。 沉重的木箱也在等待人的开启,满脸忧愁,忧思不得终解。 等来了那个轻飘飘的开启。 现在进入了木箱的世界。 木箱带着等候已久的礼物,野蛮生长的毒蛇从中喷涌而出。 漫无目的的四射。 小乞丐猛的打了个趔趄,单脚强硬的将身体扭了过去。震惊又懵逼 第54章 墙里的赈济 江愈长这么大没见过蛇,脑子懵的只能想起来上学时听过的s形逃生路线。 鬼使神差的波浪形后退,一时间和直接向后退的人差了一大截。 「妈呀!太恐怖了,这是给我放南方来了吗,这么多蛇!还是三角头。」 小乞丐看不下去江愈呆滞的模样,跳跃着跑过去,拉着魂不守舍的江愈就那样大摇大摆的越到了边上。 脚下软塌塌的,还有迷样的粘液。江愈感觉自己的一窍迫不及待的跑出了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只能呆呆的看着,手都派不上用场。 江愈和小乞丐步调不一致,小乞丐走着跳着特别灵动,简直将黄色黑色的毒蛇当成了一根一根活动的游戏关卡。 江愈则是飘飘然踱步,被生拉硬拽着,步子也听不懂脑子的指示,淌着蛇流动的曲线过去。 麻麻赖赖的出奇黏糊,好像一个光秃秃的热水掉进了融化的冰里,火速被包围然后消融掉之间的隔阂。 蛇对江愈没有攻击感,甚至于江愈突然发现这一点前,还在感叹,好顺滑的生物。 冰冷的蛇绕成细细的圈,攀岩盘旋飞向众人,最后不过钻入更阴寒的角落苟且偷生,像虎视眈眈的老鼠在寂寥的夜里急迫的品味新鲜的美味。 江愈脚下的蛇好像并不把他当成人类,只是作为饥饿的捕猎者,挤开没用的同类。 江愈发现了这一点,在最后一脚没有离开蛇群之前,鬼使神差的把身体挪了回去。 站在源源不断的蛇群之间,像坚定的流水线中的分割板,蝮蛇左一堆右一堆就那样流驶过去,一刻不停留。 江愈放开小乞丐的手,站在蛇群的中间,看向四周。 周山行不忍心杀生,只顾用剑鞘拨开蛇群。 李之涯和张清非的周围都是火把,烤着蛇不敢过去。 但没人有空看着他。 江愈确定了这件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木箱前,令人震惊的是,木箱底下有个洞,不大却正好是玉佩可以通过的形状。 江愈退回小乞丐身边,拉上他。跑过去扯上周山行。 三个人火急火燎的赶到了木箱的坑洞位置。定睛一看,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隧道。 江愈灵机一动,问小乞丐:“你去偏院看看,就那块玉佩!玉佩下面有没有这个洞!” 小乞丐飞速赶往偏院。 江愈手里拿着一把铁锹,一脸笃定:“挖吧,向下挖,一定有东西!” 周山行脸色有点迷茫,头脑还沉醉在铺天盖地的蛇堆里,“会不会还是蛇?” “不可能吧,你看那蛇,一个有我腰粗。”江愈皱鼻思考,“难道这个洞会是专门给蛇送老鼠的?” “除了这个没别的可能。但谁没事在木箱子里养毒蛇啊?” “毒蛇?”周山行有些震惊,江愈竟然能分辨出来。 “再冒出来倒是无所谓,我给你和小乞丐的身上都扑了防虫粉,不主动挑衅他们,他们不会攻击你们的…” 周山行低下头看看自己雪白的剑鞘,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怎么没有注意! 蛇,小时候见多了,现在时隔好久看见,只是麻木。竟没有想起来分辨毒蛇。 脏…恶心。 有毒的东西麻烦的很,用水都洗不干净。比脏的东西还令人心烦。 周山行想扔掉剑鞘,这把新剑是父亲的宝库偷的,剑极其干净锋利,是新锻造出来的。 周山行一猜就知道:必须是给自己准备的,所以偷出来没有一点愧疚。哪怕他心知肚明,他有剑,他哥哥没有,并且君子六艺应当是武清学院一定会要求的。 如果没有剑鞘,光用剑。 周山行应对蛇群只能干净利落的用剑斩杀。 不过那样更令人心烦。 干涸的血更难用水清洗干净,更何况是畜生的脏血。 周山行脸木起来,将沾着蛇身体的剑鞘插入土中,果断的挖了起来。 宁愿坏了,也不要让脏的东西停留在剑鞘上! 江愈看周山行不用铁锹,想着肯定有他的道理,拿起铁锹在旁边挖起来。 只是这小洞,越来越深,看不到真正的源头。 小乞丐回来的快,带回消息,点点头。 江愈挖的更起劲了。 「总不可能是玉佩自己长腿了吧。还是有东西!一定是气压!一边通了,另一边就被冲出来了。」 小乞丐徒手挖,好无聊呀!突然灵机一动。跑回偏院。 过了一会儿,小乞丐从前院的侧门冒出来一个头,对着江愈和周山行眨巴眨巴眼睛。 门口传来了活动的脚步声,应该是蛇群被摆平了。 江愈和周山行背地里做事太久,不自然的加速了起来,心里直打鼓。 「怎么没有。我猜错了?」 突然一个温暖的小手牵住了江愈。 江愈疑惑的扭头,看着小乞丐开心的模样,鬼使神差的放下铁锹跟了过去。 是银山! 好大一座银山啊! 小乞丐一手牵着江愈,一手拉着周山行,三人齐刷刷的站在银山面前。 谁能想到,偏院和偏院中间的院墙竟然是中空的,里面白花花的全是银子。 江愈大脑袋进不去,张牙舞爪的掏出来一个银锭。 上面刻着字,下面有符号。 看不清。 周山行拿过来,摸了摸,“刻的字都正常”眼睛闭起来,在大脑里思索“摸着没什么奇怪的。就是下面…下面是什么东西呢?” 突然,周山行睁大眼睛,起皮的嘴唇被咬平,“这…这,是朝廷的!” “是朝廷的赈济!”周山行不敢置信,手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如此之多?四方灾难,国库告急,危机时才会拿出来的国库本金。”周山行此刻还算平静,只是就事论事,有些不可置信。 “只有最危急的时候,才会从国库流出这种钱,往往不出两月,朝廷就会高价将这些收回去。” “数量有限,每一个银锭都有编号。少一个都不行。连我爹都是有关系,才能拥有几个用做收藏。这李家…好大的能耐!”周山行一边说,一边大脑极速的思考。 「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的银子,怎么运来的,什么人用的。这些钱原本是要做什么? 第55章 满墙里面都是银子 江愈抱住小乞丐,满眼都是丰硕的银子。赞叹的语气:“说,这地方怎么找到的!” 小乞丐得意洋洋:“运气,运气” 江愈鬼迷日眼的看着小乞丐笑,“运气也是实力,好厉害呀~小乞丐~” 小乞丐被夸的忘形:“好吧好吧,告诉你,别这样和我说话了,鸡皮疙瘩都碎了。”小乞丐四处打探一下,小眼睛一转悠,四处没人,偷偷告诉江愈,“我刚才出来不是睡着了吗?起来头晕,然后就撞到这个墙上了。” 江愈连连点头,眼睛睁的老大,算起来他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听小朋友说话呢,拿出了上学第一天见到老师的认真气势。 感觉格外有趣。 小乞丐气呼呼的捂着头,“你看就撞的这,我头都懵了,然后我就起来,看不清路,结果又撞上了。疼的不得了…” 说着说着,小乞丐的嘴撇了下来,眼泪化成的金豆豆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别提多委屈了,那么疼的时候,都没有人看见,就他一个人在黑乎乎的院子的,一直撞同一堵墙,心里可疼可疼了。 刚才撞了好几次没反应过来没哭,现在想起来了,当着江愈和周山行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哭的太丑了,像个鸭子,江愈忍不住用手捏住了小乞丐突出来的嘴,竟然能容下两根手指头。 小乞丐哭的起劲,却没人安慰。一睁眼,看见的是好奇的头都凑过来看的江愈。 那个气啊! 小乞丐一脚踹了过去。 手舞足蹈的攻击,没有一个江愈能逃的过去。 可最可恨的是,一边打一边哭的小乞丐正儿八经的触发了江愈的笑穴。 忍不住的呜咽笑声比江愈一贯的连续嘲笑更令人发指! 小乞丐不打了,用袖子三下五除二的擦干脸上的泪流,不动声色的拱进了周山行的怀里。 不理江愈了。 和周山行一起用火把看着满墙的银锭,感叹惊奇。 江愈虎楞楞的待在一边无聊,干脆身先士卒的把身体钻入墙壁的缝隙中,取出银锭。 细细看也看不懂,干脆丢给眼睛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周山行。 周山行倒是真懂,细细与他们讲解。让江愈听的如痴如醉,古代的事啊~还真是有趣。 只不过周山行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这让江愈没了头绪。 然后,如临大敌。 周山行表情严峻,手里的银锭也没有力气拿在手里,随手不经意又刻意的落到了脚尖,碰到这种肮脏的东西始料未及。 恶心。 如此大规模的赈济,在小小的李宅家里待着,出不去也回不去。怕是这李宅的主人早就知道朝廷更新换代的消息,把一批赈济吞了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压下了一批银子。 这银山,下面埋藏的是多少血汗。 周山行今年周八岁,已经感受了三个政权的统治,搬来延州后,短短三年间:大唐没了,岐国栽了,梁国来了。 垂狮县算得上是个好地方,门口还有条不小的河,背后还靠着大山,没出多大灾事,上面还有人护着。 但就如此,唐朝的更新换代也给周山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从很小的时候,周山行就知道朝廷要更新换代了,不知道是听谁说,不知道要换成谁。 父亲周烟台每天都是愁眉苦脸,战斗姿态,时不时的消失。 秋天铺天盖地的蝗虫扫荡过去,粮食全部化为乌有。成群扎堆的荒民跋山涉水的来,漫无目的的四处安置,无赖一般卧倒在房门口,一看见门缝有一丝松动的痕迹,就呲的牙铺天盖地的叫嚷,犹如泄不掉的脏水在别人家门口堵成一团,一个劲的往里冲,撕扯。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每次不管周山行和谁在一起,跟的是什么侍女奶娘家丁,他们都只会疯狂往死里去逮去抓周山行一个人。 印象里最可怕的一次,周山行仅仅是在哥哥院子附近抓蚂蚁,就被挂在墙上“埋伏许久”,一个没有见过的人带出了周宅。 竭力逃脱死亡,无限接近恐惧。 周山行已经忘记自己怎么哭的,只记得被吓得慌不择路,衣服裤子全部送给他们,爬着滚着,后面是虎视眈眈甚至似乎在流口水的“野兽”。 周山行头发被撕扯下来,头皮流出鲜血。逃亡的黑色恐怖里余光似乎瞥见有人在啃咬墙灰,有人爬在高处哭,趴在牌楼上笑。 已经不敢记得那些人是如何的癫狂,咬一咬就将牌楼的木片吞进肚子里,像喝水一样舔着地上的冒尖的丁点“绿色”。 喝醉酒一般瘫软的堆在一起,像一圈软蛇一样蠕动。看见活动的任何物体,哪怕是风吹过,已经被咬的破烂不堪,嫁娶门前的红布屑。 都会不自觉的挪动口腔上颚,发出渴望的目光。 胃中酸液无力直上,缓慢运作的,同样瘫软,只有一星半点绵软口水在下门牙尖萦绕。 没人把自己当人,更没人把他当人。周山行光着身子四处找寻回家的路,见到一个人就跪下见到一个人就跪下,靠着原始的生存本能祈求别人些许的怜悯。 到底没流浪太久,遇到的人不是穷凶极恶。 周山行靠着满是血肉的小腿,沾满尿液黄土的棕黄大腿和肚皮,爬过粪便,磨过骨头屑的尖尖,带着接近死亡的惶恐被出来找寻的父亲抱回了家。 害怕涌出来的呕吐物,滴在路上,甚至有人爬过去用指头沾着舔。 头脑已经失去思考,记忆一直在害怕中扭曲。 周山行总是在想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强壮的荒民,是小时候的哥哥周隐山恶意捉弄,记忆错乱。 要不,怎么自己怎么安然无恙的回到家中。 周山行喜欢挖狗洞,周隐山就总是站在狗洞的尽头,偏院的后门,一边编故事吓唬一边踢踹周山行,让周山行在狗洞里不知所措的爬。 周隐山则在后面拉扯周山行的衣领,迫使周山行窒息昏迷又触摸零星半点的新鲜空气。 周山行总是在害怕退缩和前进冒险中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直到周山行彻底放手一搏,放弃了衣服和裤子,指甲别出了血,凄厉爬上了墙。 有一段如此明确的记忆。 但好像错了线,没人记得。 但周山行连续的记忆片段是这样的: 梦里总是这样上演 爬过了墙,内外是浑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这边是对他无所不用其极的周隐山,那边是看上去可怕却可怜的灾民。 两者合二为一,组成了他的梦魇。 可怕的灾民留存许久不去,活在大街上,死在大街上,都状态极其恐怖。 哪怕是被大火焚烧只剩白的骨。 第56章 这个时候就有国债了? 那两年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街上弥漫着干臭,周山行以为只是季节应有的产物。 只是到了朱温称帝,天下更云变换,这消淡的模样便也随着黄土的袈裟消失了。 恐惧的源头是过去的弱小,和频繁出现在梦魇中的人间惨境。 从来存在在口口相传,即将到来的赈济,来不了看不见,原来真的存在吗? 周山行摸着银子上刻着的时间,天复元年。 公元901年,唐昭宗在位为重振朝纲,重新清点铸造的国库本金。 这一批的赈济银锭只会用在后来的那几年大天灾中。 密密麻麻的银子锁在这墙中,不见天日,至少已有七年。 这七年。 周山行向后走去,一下一下麻木的敲着后面的砖块。静静听着暗夜里明确的声音。 “这儿也有!”小乞丐拿头砰的撞了上去。 江愈深吸一口气邦的用锄头砸中。 包围偏院的墙如此空洞,数不清的砖块噼里啪啦的倒下,荡起一片土灰。 邪恶又熠熠生辉的银子半遮面卧倒在厚重的尘土上。重见天日,没有半丝浊气。 只有如此的光辉才会让人爱不释手,金屋藏娇。 只是一块赈济银做担保能换来远超其价值的粮食。为何要静静地待在无关紧要的人家里,静静的看着需要得到粮食的灾民们死去? 周山行摸着一个银锭发呆,如果是明帝,为何会救不了百姓,如果是庸皇,为何要真的来救百姓。 为什么要救呢。 这种遗憾让人心惊胆战。 拿起这块银子就好像移动的银光遗落下数不清的生命,每条生命都因为错过它,痛苦的死去。 如果没有遗憾,当初的他发现这片银锭,能做出多少事,救多少人… 没有如果,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唐朝已经没了,这唐朝专用的赈济也失去了最特殊的功效。 想救下那批人。 只有当官,只有做官。 把那吞钱的奸人全部赶尽杀绝! 周山行想着,眼神凛厉起来。 江愈知道这钱不对劲,心里愈发忐忑:“这钱拿走能用吗?” 周山行没有思索答道:“融了就行了。” 江愈眨巴眨巴眼,“收藏…用的?” 周山行:“差不多,可以这样,但很危险。”国库本金是迫不得已时下发的高额借粮凭据,背后刻着编号,是时间更是招摇撕毁的生命。 这些钱一出,后果难以想象。 连周山行都不忍,更别说那些活下来的“人” 江愈眼睛一歪,带着不解:“高价售卖,可…行…吗” 周山行摇摇头,有些无奈,带着温柔又落寞的笑:“怎么可以呢?责任太大了,我们担不起,没有人能担得起” 周山行心头的弓弦被绷的死死的,他好像在撒谎,心里的小九九不可言说不想让人知道,不想被人打破。 可巧,张清非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漆黑的影子笼罩住了周山行。 “谁担不起?这银子。可是好东西”语气轻快,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李之涯走过来蹲下,“呦,没看错,是这玩意。以前的借贷银,有这些年头了啊。还挺让人怀念的。” 被他拱到一边的小乞丐疑问:“怀念什么?”然后趁机接近,把自己摇摆的身体摆正回来。 李之涯托腮:“当初托家里人挂念,刚刚进入朝廷当官。这东西面世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呢。” 沉醉在国库本金的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周山行心里肯定更相信李之涯的话,但究竟是怎么个事,完全不知道。 “这不是国库本金吗?” 李之涯挥挥手,迷眼疑惑“不是,这是效仿唐德宗推行的赈灾,嗯…我记得它官名叫做…国债” “先在长安用的,效果当真不错。正好地方有灾,派了好几批,也有…也有点用吧”李之涯说话比较委婉,当初实际情况怎样,历历在目。 唐昭宗本就艰难求生,却和丞相一同被岐王挟持到了凤翔。上面不稳,推出的政策也成了政治的牺牲。散出的“国债”千千两,只被不懂事的人当做了废品。 周潜风… 对了,周潜风 李之涯握着实哒哒的银锭一松一紧,和周山行笑道:“还有你家的人呢。周潜风周丞相,他想出来的,你不知道啊?” 李之涯故意逗周山行,他先入为主总觉得周山行是周潜风的私生子。但也只是想想。 太可爱了,怎么能是国库本金呢。 周山行低下头,名字而已,他无所谓。用途一样啊…赈灾嘛… 就是不行。丞相也白搭。 李之涯笑着看向提出高价售卖的江愈,“小胖孩,有我在,这一个银子能当两个卖。有的是人想要” 江愈点头回应,心里开始神游。 「国债。这么早就有国债了吗?」 李之涯将手里的银锭向上一抛,随手扔在了灰暗橙映的地上。 这银子有些重。 李之涯的手下动作灵敏,三下五除二的把东西拿走。 月亮朦胧,拉过了一片黑云,拨一拨,云变得展挂。 黑乎乎的夜里,李宅院里最后只剩下江愈三人。 江愈不相信非自然的现象,还记得小乞丐点头说玉佩的事。趁着外面装车的空档,一个人掀开踢开乱七八糟的砖块,寻找类似连通器原理的中空,中空里应该还有玉佩… 应该吧… 江愈把头埋的低低的,再抬起来时。只看见打着火把的周山行和打哈欠快要晕过去的小乞丐。 江愈嘴巴扬起来,指着一个位置,手舞足蹈。让周山行过来看。 周山行等待许久,眼睛都有些木了,他很无奈,江愈总是不用火把,明明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又容易有危险,却总是不用火把…… 只能一手撑着小乞丐,身体同手同脚的挪动着,一手随着江愈。确保江愈面前有一片舒服的光。 周山行看江愈玩够了想要分享。就拖起睡去的小乞丐,大跨步走了过去,脚下凹凸不平的砖块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 周山行谨微慎行,到达江愈的这边,低着身子看江愈发现的宝藏,是个砖块形状的坑洞。 江愈用手一拨,又拳头捶,刹那间,土沙散开,极大的土洞显出形来。 「我说的吧,连通器原理,底下肯定有古怪。」 江愈傻笑着就要把头扔进去,寻宝。 周山行慌忙的搂住他的头,静下来,将火把放下去。 火把进入不久立刻灭了。 第57章 江愈和周山行再次套上面罩 周山行不紧不慢,将火把取出来,呼呼吹了两下。火把重新亮了起来。 周山行轻轻放下小乞丐,将火把递给江愈,自己拿过铁锹,半个身子栽下去,用胳膊和铁锹计算总共的距离。 到底了吗? 到不了底。 周山行有些疲惫的站起来,摇了摇头。扭头却看到正在吐信子的小蛇。一脸烦躁,拔出身后的剑,想都没想将蛇砍到一边。 起身环顾四周,没有别的蛇了。 周山行:“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进去。”想了想,他蹲下身子让江愈带着小乞丐先走,他则拿起长剑走向了更深的黑夜。 如果忘了毒蛇的存在,方圆百里全都会遭殃。 幸好没有忘,他有的是法子将蛇引回来,全部杀掉。 外面装车装好了,所有人离开。浩浩荡荡又在深夜里被迫缓慢安静的车马在岔路口分开,一路带着银子回到镖局,一路登着橙红橙红的明火驶向第二个目的地「周家」 原本的李家已是废墟一片,废墟中埋藏着毒蛇五七八分的碎体,宛如旧墙坍塌引发的自然惨案。 只是废墟底下明晃晃的宝剑,暗红的血色令人生疑。 不管怎样染成的,它的主人都因为种种原因将它刻意的舍去了。 周山行抱着小乞丐在车上安睡,江愈拿着两个玉佩发呆。 「说着下午去陈家和李家,结果组组队等等人就到了晚上,李家都只看了个前院就着急要走,后半夜要去周家。后半夜人又少了,更容易闹鬼了,再跑出个玉佩三四五怎么办? 不想去了。 这玉佩一会动一会静的,现在又不动弹了,就跟我刚才做梦一样,小乞丐脸上的血哪去了?我真的做梦了? 辐射呢?辐射呢? 再给我来点,让我清醒清醒。 那个地洞下面会有什么? 是不是宝藏」 心里盘算着事。 「血玉和帝王绿都有了,我是不是已经是百万富翁了。要不收拾东西回老家吧。找个地头收拾收拾,就当黄粱一梦,就此别过得了。」 车子的轮子包着东西,但声音也不算小,只不过这寂静的黑夜。 声势浩大,实在不是正常的事,正逢乱世,怨鬼横行。谁家只道是寻常,不着自己的事,任由外面动乱吧。 长长的队伍不是鬼就是贵人,哪个也担待不起。 有的是人会好奇,可窗户声音怕惊扰起夜里的别样寂静,透过模糊的纸窗只能看见“星星鬼火”不大不小的飘忽前行,车上的是人是鬼,不敢细想,只惶恐闭上眼睛,痛苦的煎熬的睡去,只等明天一早去城隍烧香,顺带看一眼路上车子留下的印痕盼望着盼望着是人的经过。 可行事高调的李之涯身边有个周全的疯子张清非,连说带踩,领出十几个人,密密实实的在后面给印子铺上了黄泥厚衣。 绕是夜里无人严格看着,做事稀松。等晨露一降,土沙更为平坦。留下的不多的三两脚印,也是招摇的惊吓故事。 周家黑砖红瓦,院里横通八达,却一笔一划分外严谨刻板,连一棵鲜艳的绿色崖柏都被石板铺平的土地包围着。 动起来静起来都干干净净的僵硬。 欲盖弥彰的无耻奢侈铺面而来,让人岿然惊叹厚重的存在。 此地必有金银。 江愈小声问周山行:“元芳,你怎么看?” 周山行先是一僵,然后肚子呼哧呼哧笑起来,“我怎么看?找…的话,麻烦。时间也不多了。不如直接问吧” 站在周山行身后,李之涯提溜着睡着的小乞丐,好奇:“怎么个问法” 怎么问,问谁,看来周山行有老熟人啊,是小时候照顾他的仆人,还是有时间有精力的聪慧同伴? 周山行自然而然的从腰带上解下长长的布巾,散开竟是白色的布袋。 李之涯暗叹不对! 下一刻,江愈点点头,从右裤腿脚的缝线掏出一个同样的布巾。 和周山行一样,套在了头上。 正是熟悉的“自欺欺人”偷盗面罩。 周山行拉着江愈准备好要上天下地,回首看了李之涯一眼。 “你们也去,嗯…多逮几个人定是有用的。” 李之涯抬头看天,时候不早了。不能等太阳出来了还在这里。 扭头推了张清非一把,“我觉得是个妙计。” 张清非连连称赞,迫不及待的躲到了后面,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等丢人之事,切不可连同上我。 李之涯深吸一口气,秋风凉凉,他若当着后面的二十个人的面,一个人戴上类似的面罩丢人,需要极大的勇气。 拖不上张清非,就作罢吧。 李之涯走到一个男人面前,“唉,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贪玩不成,你连上后面这几个人直接去绑人吧。 嗯… 找几个年轻的吧,别吓着老人了,这周家老人多。” 男人是镖局拉走银子,剩下的二十个人中其中一个,他们这批人原本也入过军籍,战场上活下来的,身手自然不错。 三下五除二的破门绑来了十几个男女老少。 人找来了,符不符合要求,不重要。 那头的周山行和江愈刚爬上楼墙,脚就猛的被神出鬼没的张清非拉下去。 “别去了,小小年纪沾那些麻烦做什么?让李之涯自己想办法。” 江愈轻轻抖了抖脚,面前并非善类,脚腕被抓的没有摆动的余地。 走不了,就待在张清非身边。 周山行戴着反复利用的麻布面罩,走过去接过李之涯手里的睡的熟熟的小乞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会儿孩子得了。 李之涯光风霁月,无所事事的背着身子,好像是夜里破门探案的好官,不想看那些人即将面对的惨状。 “把下巴卸下来。一个一个卸,直到有人说出周家藏起来的秘密都在哪儿。” “嗯…实在不知道,说些知道的线索就行。不开口不动弹,就一直卸。下巴,手,胳膊,腿…谁都不说,就把脖子卸了” 李之涯说出的话冷冷清清,让人听的发麻。 火把斯拉斯啦的声音游荡在耳边,二三十个人把藏树的门口挤得黑压压的一片。 风斜斜吹过来,极多的火焰照在李之涯最近的周山行脸上。 周山行满脸不解。 为什么那么信誓旦旦,这偏差太大了,随便抓来的人,有多少能知道周家的秘密。 周山行紧皱眉头,手攥的火热,他想站起来。 他想和李之涯对抗。 这种折磨人的方式,得不出任何答案。是错误的! 第58章 周家有座坏心眼的石墙 结果,出人意料。 第一个人开始,每个人都抖筛子一般吐露自己知道的事。 衬的周山行攥起来的手像一个傻子。 周山行感叹,幸好没有出头。 江愈在一旁看的出奇,他们知道李之涯是谁吗?为什么会什么都说出来呢。 江愈眼神落在颤抖的人影身上,地上的影子真实的不可思议。风吹草动间影子就皱成一团。 江愈是他们害怕的受益者,站在俯视他们的上方,应该无所谓的淡淡的观察。 可心脏随着他们高度不一的影子抖了又抖,猛然抬起头,正好是狭窄的四方天地。 一种玄之又玄的可悲将他牢牢罩在了原地。 他讨厌这种站在别人上方做人上人的感觉,不该是这样的。他江愈从不该是这样的。 他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没有法度的破地方。 没有秩序,却有力量单纯的权利,稍纵即逝。 他们头都不敢抬的害怕,是在轻易的恐惧力量,还是恐惧没有担保随随便便可以轻易被折断的生命离去。 如果不回答。 李之涯笑着,就会卸下来他们的下巴。接着是他们的脖子。 江愈锁紧了肩膀,用胳膊肘触摸怀里的玉佩。玄幻的力量给了他一些逃避的庇护。 他眼帘微降,眼眸升起,睫毛微微煽动。 江愈手捂住胸口,摸住靠近心脏的玉佩。一步一坚定的走过去,太极一般推开了蠢蠢欲动要施刑的手。 不解的提出疑问,干巴巴的开口:“为什么不问有用的人,是觉得他们好欺负吗?” 话语一出,震惊四座。 李之涯摇摇头。欺负?为什么要欺负他们? “有用的人,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啊。” 说罢,婉转一笑,“我只是觉得,他们才会说话,靠上面一点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李之涯没有给江愈再开口的机会,凑到江愈耳边,“以我的经验,结果呼之欲出了,等等吧。” 然后用手捂住江愈的耳朵。 江愈耳朵进入屏蔽阶段,眼睛快速分析。 从眼前所有人的眼睛到鼻子,从嘴巴到院里的一砖一瓦。 呼吸变得缓慢,只等耳朵的束缚松开,感觉松开的耳朵深深吸了一口气,充好了气。 听不见,知觉就失衡了。 江愈刚才的勇敢被搪塞过去,整个人木讷的被人推流着。 好了,现在周山行身上有两个挂件了。 周山行拉着慢条斯理的江愈,提溜着睡的口水直流的小乞丐快步走。一马当先。 他们现在要去的位置,周山行以前去过,熟悉。 周家院子其实极不成格,看上去古朴稳定有阅历,实则只是安史之乱,时局不稳时,几家强撑心力拼贴的一个杂糅坊市,中间陆陆续续的还转交给他姓看管。 若不是周夫子他爹态度强硬,加上周潜风实力横行,给周家老院安上了超乎想象的强心剂。这周家老院早就被扒的不成样子了。 周山行对这里没有归属感,但不妨碍他作为周家小辈对这里的熟悉度。尽管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但记忆却只是中止,不是埋藏。 一步一步都谙熟于心,这里也有一些“狗洞”,也是周山行挖的。记不清挖的年份,但比记忆中小的多。 拐过去,中毒的那件事就是在那个大屋子里发生的。 再拐过去,这扇门是当时忙碌至极又没有人手的父亲,一个人带着人参跑来喘息的地方。 路的尽头是松树的石刻墙,尽头两边的尽头各有有一扇木板上了年纪,随着风煽动的双开门。 没有规矩的混乱建筑,让李之涯皱紧了眉峰。 周山行站定,把舞台交给李之涯。“他们说的应该就是这儿了。” 周山行温柔的抚摸石墙的冰冷温度,像和老朋友挥别,手指轻点两下,示意自己到此为止,就此结束。 李之涯抬头欣赏这漂亮的石墙:“很长时间了吧,你说这下面的宝藏会有它好看吗?” 周山行摇头:“不会,它很漂亮。你喜欢的话,把它带走吧。” 李之涯无奈的笑了笑,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拉个这东西算赔本了,连跑这一趟,马的粮草都赚不回来。 漂亮是漂亮,挡路了。但这话不能明着说,让这小孩听见心里多难受啊。 周山行:“其实带走不好,应该敲碎,因为他,耽误不少时间。早该敲碎了。李大人,带不走的麻烦,还是敲碎吧。” 他很讨厌长辈们的庸俗,不分场合的欣赏。把这样没用的东西挡在路的中间,横填一道与外界的距离。 听师父说过,用千年人参吊命,时间极其重要。而父亲,长期的体力劳动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硬生生绕着这石墙跑了十万八千里,才把救命的东西拿回来。 父亲推倒这堵墙,或爬过这堵墙,都会省出一大笔时间,这时间就是半根千年人参。 若有这半根千年人参,别说读书没有好的籍贯,就是凭空捏造一个籍贯都是可行的。如此佳物,全部入了药,救了我的命,可惜可惜啊。 若是我能吃半根吐半根就好了。 当初别治好我,吊着我的命就可以了。剩下的,哪怕是零星半点,都可以不用费尽心思了。 安心读书便是,那该多幸福啊。 想着想着,周山行抓心挠肺。 「这东西敲碎了,也该给自己留下来一份,提醒住我,重要的东西一定要牢牢系在手里,哪怕是命也不换。」 周山行认为这石墙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若不这样想,就心生难过。 宁愿是有价值,价值超乎想象的东西挡了自己的人参,也不愿是没价值的废物挡住,害自己气的可惜。 可终究不能自欺欺人,但凡有一丝的机会,周山行都想把这石墙千刀万剐,报仇雪恨。 还他的人参来,还丢失的时间来。 第59章 血玉 李之涯郑重其事的用手扶住周山行的肩膀,表示不辜负他的希望。 安安稳稳的,尽量不破坏它。 而且声音一定小。 地上铺上三层厚厚的草垫子,砖块中间的土缝打进几颗细长的钉子,钉子头端系着绳子,尾端是散开的,由外面的人拧成八爪的形状,牢牢扒住外面的墙。 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身上围上几圈绳子,向前一起使劲。 土壤开始松动。 石墙如同春天误入田中的野草根茎,开始有点难拔,但扎根不深,一个支点被翘起来,整个石墙根部的泥沙土全部泄出底面,浮尘四起。 外面也有绳子牵扯着。 石墙一经拔出,飞速的倒下,停滞在半空。内外一起努力有了结果。 前面的几个大汉,背着绳子一步步往前走。后面的一点点往下松。 石墙重重的倒下,轻轻的放到草甸上。 只有干草按压疏松的声音。 石墙下面有个洞,和石墙底部一样的形状,平直矩形。 稍小一些。 长度可以,但宽度极小。 在场的头颅,估计只有小乞丐的能放进去。 李之涯已经在和张清非商量把洞扩大了。 只不过除了石墙与地面的连接处。石墙和地下都不是豆腐渣工程。 要破洞必然要有很大的声音,难办啊。 周山行抱着小乞丐和江愈驻足观望。 江愈精神非常清醒,但身体很明显慢半拍。 说不上来为什么,四肢都是僵硬的。 是困了吗? 江愈麻木的用手扣住心脏。 精神很正常,就是知觉失衡,整个人模模糊糊的,好像脑袋里被蒙了一层雾。 专门阻碍自己控制嘴巴控制身体的能力。 怎么都慢半拍。 说的话传到耳朵里也慢半拍。好奇怪,会不会是中毒了。 江愈以为自己只是身体由于长夜困倦提不起力量,但现在一切像无信号电影一般疯狂断线。 江愈心里一紧,又是哪个玉佩哪条线搭错了?辐射都慢半拍上线吗? 算起来,应该是刚才李之涯让卸人下巴时摸得玉佩,作用当真离谱。 心脏是正常的吗?血液正常运转吗? 如果是梦,心脏的声音会提醒江愈。 不是。 江愈想动,想引起人的注意,来摆脱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害怕恐惧,但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身体已经沉重到,他甚至无法向后摆动。 江愈最大的移动幅度就是碰到紧挨着他,睡在周山行两只手里的小乞丐。 江愈咬牙,心里有些慌了神。「不会吧,玩大了,不会半瘫了吧」面上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不会有事的,自己穿越而来,自己可是气运之子,尽管在上颚中快速的东南西北的宗教信仰已经全呐喊请求保佑了一遍。 江愈用尽所有力气碰小乞丐昏昏欲睡垂落的胳膊,结果差强人意。 小乞丐眼睛尽力睁开,但好像被什么东西蒙住,眼皮悬在眼珠子面上。 睡的控制不住自己。根本已经到了听不懂话做不了事的睡眠阶段。 可事情也有反转,小乞丐迷迷糊糊中,黏糊糊的手抓住了江愈。 好像那样从手心摄取的温暖能让他更安心。 江愈有些感谢小乞丐的粘人,眼睛努力到眯成一条肉线。 确保自己的手能带动小乞丐的摇晃。 再次差强人意。 江愈这时心里真正的开始害怕。只能看着周围的在动,而自己偷偷时间暂停了,连知觉都快没有了。 最可怕的是,没有一个人发现。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害怕。 江愈后悔心顿起,不要玉佩了,说什么也不用了。 好想回到今天白天的时候,就不用牵扯这么麻烦的奇怪事了。 江愈心里沮丧万分,手也被小乞丐感染的黏糊糊一片。 「这手里摸啥了?怎么这么黏糊,难受,好难受」 江愈左右手冰火两重天,尤其是右手干爽,还带着黄土的粗燥。 这样一比较,左手简直无法忍受。 一点也不能忍受! 江愈弓起小拇指, 小拇指关节拱起的一刹那,一瞬间,一股贯彻心扉的电流四起,将他的灵魂秒杀。 江愈灵魂一震,整个人回了神,如同痰湿浊气被电流打散,整个人清爽无比,就连左手的黏软也成了九牛一毛的感觉。 无数声音组合搭配带着震耳欲聋的气势朝他涌来。犹如河东狮吼,撞的人两眼冒金星。 先是重音的听不清听不懂的说话背景,再是轻音,听的见听的清的高音。 整个世界在江愈的眼里恢复正常了。 江愈疯狂眨巴眼睛,「小拇指是开关吗?」 江愈不知觉中搓了一下左手,大拇指依次擦过四个手指头。 黏糊糊的。 黏糊糊的! 小乞丐! 江愈震惊的把头颤颤的转过去,希望别有什么异样。 但这次还是差强人意。 小乞丐一脸被雷劈了的懵。 他睡的好好的,梦里一道闪电过来,炸的头头皮发麻,说句奇奇怪怪一点的,他白色的梦硬生生被那道黑色闪电撕走拽掉了。 好像头硬生生被给了一拳,还把肉里面碎裂的骨头掏走了。 精神破了。 睡不着了…… 小乞丐闭上眼琢磨刚才睡觉的感受,希望恢复那个昏迷的状态。 可眼睛不听使唤,真被吓着了。 好像有根木棒棒卡在上面一样。 江愈探探手,担忧的一看。就将小乞丐的魂招来了。 小乞丐仿佛回忆起什么,手飞快的重新搭在江愈的手上。 又是灵魂一击的力量。 江愈和小乞丐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小乞丐的声音找不见嘴,呜呀呜呀的叽里呱啦。 停了一下,像是找不到说话的方式。 深思熟虑,辗转反侧之后。 小乞丐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看见星星了” 表情呆滞,脑中的雷将他劈的不轻。 江愈指指自己的脑袋,“是这个星星吗?”他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和小乞丐的脑回路出奇的相似,都是指脑中电路摩擦出的火花 小乞丐诚惶诚恐的重重点头。 不知道是眼睛的速度太慢,还是夜里面寒霜冻人,江愈竟然在小乞丐的身上看见了重影。 江愈眯起眼睛,然后脸上跃出了油炸般的傻笑。 他知道了,他猜出来了。 一切全通了。 江愈起手将怀里的血玉拿出来安在小乞丐身上。 电击顺应而起。 嗡的小乞丐头皮发麻,指尖乱颤。 江愈拿走,恢复平稳。 江愈摁上,重新颤抖。 然后,没有犹豫的,塞到了小乞丐的身上。 玉佩增强体魄,这玉佩能调动速度。 能变快,一定是独属于小乞丐了。 小乞丐没有犹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玉佩送了回去。 玉佩送过来,江愈呆滞。 玉佩离开,江愈正常。 还没再给江愈,玉佩竟周转到了周山行手里。 周山行站了半天,无聊。正好将血玉拿起来观赏。 这两人老是打架,这会儿,为了这块不知道哪捡来的玉,连觉也不睡了。 没成想,血玉在他手里失了效用。 周山行觉得这块玉成色有些差,尽管制作精美,依然算不上好东西。 低头,看见江愈和小乞丐眼巴巴的望着。 一时失笑。 给谁都成了一个难题。 江愈眼疾手快,血玉抢回,送到了小乞丐手中。 那边李之涯思量再三,还是过来找周山行商议,想让举着火把下去看看是什么样的。 地下的多少才是冒险的依据。 正好看见小乞丐醒了,干脆直接问他。 “小周三,你去地下看看,行吗?”李之涯手里拿着火把,笑容可掬。 但形象老奸巨猾,不做人事。 周山行的雷达瞬间立起来,冷眼相待。 越过他,直接找小周三?成何居心。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小乞丐拿过李之涯的火把,像飞剑一般穿了出去。 嘴里脱口而出的答应话语,在高速的风流下演变成了一串不入流的音符。 周山行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发麻的手掌,刚刚这只手就放在小乞丐的左肩膀上,甚至只是堪堪碰住。 就被小乞丐跑起来的力量震的发麻。 李之涯手里没了火把,但旁边跟随后来的张清非手里还有,暗暗的灯光照射出他略微抱歉的微笑。 周山行一边震惊于自己手腕没有力量,一边不知如何面对李之涯。 有良心的坏人让人无法直视。 周山行的挂件,一个小乞丐已经因为他出去了,还剩下的江愈可不能再出去了。 周山行下意识的搂紧仅剩的江愈,暗暗的心里与李之涯较劲。 尽管李之涯自己都没想那么多。 江愈感受着脖子附近的手扣的越来越紧,心里对周山行担心的行为表示理解但不想理解。 他脖子有些热,他想动,他想去观察小乞丐。 他还想试试玉佩的其他用途。 江愈的手悄悄的爬上去,轻轻的拉开周山行的食指。 原本只是试试,可似乎伤到了周山行的心。 周山行的手害怕一般褪去了,没有呼吸。 周山行低下了头,若无其事的后退了一步。放任江愈离开,除了略微升起的指尖,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有一丝依依不舍。 一个人孤傲的留在原地。 江愈跑出两步,却猛然回头,不巧,正和周山行暗含期待的眼光碰触,像一个照妖镜一般吓得周山行一突突。 江愈被逗乐了,咧出一个笑。 「你怎么还在那,快跟上!」谜一样的小眼神带着昂扬的冲劲。 此刻,他发现了玉佩的奥秘,他就是世界新的领袖! 跟上他,还能创造更多的奇迹! 江愈放心不下周山行,也放心不下他的小心思,教导和鼓励还有愁冤一同上架,鼓捣着江愈的眼睛嘟成了万花筒,眼神中蕴含的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想那么多干嘛?我们要探险,赶快来玩!」 江愈心力充沛,感叹着还是年龄大点好啊,关键时候扛事。 倒退着跑了两步,拖着周山行的手腕。像个加速前进的小火车一样冲向了小乞丐,冲向了小乞丐所在的地坑。 小乞丐动作异常快,夺过火把,跳下地坑几乎一气呵成。 他虽然不似江愈鲁莽,但速度的冲击取代了那份不及的鲁莽,在结果上超越了江愈的可能。 等脑子反应过来时,小乞丐已经在心里恶狠狠踩了自己几脚了。 这里面怎么喘不上气啊! 火把也忽明忽暗。 这让小乞丐想起,他跳下来的一瞬间,坑口旁边的人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当时怎么没慢点让他们拦下来呢。哪怕只是慢一点,一点?半点可能就够了吧。 后悔啊! 后悔已经没有用了,现在当务之急是从这个方方正正的滑道里爬上去。 这里面黑乎乎的,吓人。关键是冷啊! 他极不抗冻,对寒冷有阴影。 脚一蹬上去,腿就打颤。火把的火团跟看不起人似的越来越小,越来越暗。 本来就怕,现在努力的离开还不得行。 失败的叠加更是滋生恐惧那嚣张的气焰。 小乞丐嘴角上扬,静静一笑。坐在了地上。 拿出他一贯的作风,道不能行,坐地等死吧。 没有一贯坠落的疼痛,身体好像轻盈了许多。 小乞丐站起来,好奇的,蹦了两下。 好轻呐,好像飘在了云端。 只是胸口那里一直有个东西卡着,像快要腾飞的树叶末尾与树枝的微末联系。 小乞丐拽出血玉,眼睛眨动两下。 这是什么? 还会发光! 小乞丐喜欢的紧,眼睛凑到血玉前,看冒着莹莹绿光的玉石头。 这光就是最有趣的事物。 有光但少,尽管如此,小乞丐还是随意的丢掉了火把。 拿着血玉,就借着它的光,在狭窄的密室里四处开箱。 金子,银子,金子,金子… 看不颜色的,但小乞丐一掂就知道。 害怕消解一大半,剩下的就是回去地面了。 小乞丐摸摸自己发烫的左肩膀。 好像是被大哥哥打了一下。 不对。 有印象的,是什么事来着? 之前不疼的。 起码和江二说话那会儿… 说完话,大哥哥打了我一下? 不是。 大哥哥抢走了玉石头,然后然后县令就过来了。然后左肩膀就疼了。 小乞丐把手搭在肩膀的位置,用肩胛骨去撞。 一下两下。 小乞丐回过那个劲来。 做出跑步最快的姿势。 手再次放在肩膀的位置。肩胛骨再次做出向前一击的动作。 小乞丐深吸一口气,用衣服藏好玉佩。心里有些紧张,干脆姿势不变,脚跳着过去,直到踩到滑道那近乎垂直的路径上。 后脚猛的一用力。 玉佩在衣服里暗暗发光。 经脉的电流一道道打开疏通身体的开关。 用尽全力,身体连同头骨一同撞入了滑道。 硬生生磕出一个奇迹。 坚硬如铁的石头凹了一节 第60章 血玉与小乞丐 不幸中的万幸吧。 滑道的口只比上面大两圈,滑道光滑笔直,没有攀爬可借助的点。 现在有这样一个凹节,万里长征都似乎降低了许多难度。 小乞丐有了可以斗争的点,就不借助玉佩的微微电流。 将自己熟悉的爬墙技巧,蜷缩成更适合黑暗洞井内的攀爬姿势。 靠着一股摒弃害怕的硬劲,踩着扣着,面贴在光滑的井道里都在使劲。 身体陡然撑大,手也握起来,将指骨中间的关节抵在洞井的墙上,脚也暗戳戳使劲。 小乞丐没想太多,只是摸索着,发现这样手脚并用在这个洞井里爬升的距离稍微多一点。 心里给自己鼓劲,一步一步。 指甲尽力扣着墙壁,感受到指甲扳离的疼就换成指骨关节去撑。 努力一会歇一下。但自强不息。 洞中一日,洞外已千年。 小乞丐一个人在洞井里,玉佩牢牢跟随着他,一刻也不停。 待小乞丐闪电一般地底转了一圈,攀爬至洞井三分之二处。 地上的江愈着急的寻找声才传入小乞丐的耳中。 “小乞丐!” 小乞丐气沉丹田:“***嗷!” 「我在下面,我下来好久了,下面可闷了,你们别下来,可难受了,我现在正上去呢,不用担心,我觉得马上就可以了」 尽管千言万语,但成不了一句完整的话。脑海中好像在说,但嘴巴跟不上脑子。 江愈在上面和周山行交谈,表情越发严肃。小乞丐已经明确下去了,情况很糟。 这个地洞已经密封很久,里面没有空气流动,氧气也缺乏。 江愈蹲下去想把头伸进去,但十分困难,只能把任务交给火把。 火把探下头去,顷刻忽然熄灭,只留下模糊的星烬。 江愈喉咙发出了憋屈的呜噜声。 不信这个邪! 江愈笨拙的用拳头捶向地井口,希望运气的施压可以让这个井口扩大。 咚咚的声音传入井中,带着波浪的振动。无疑给小乞丐的攀爬增加了难度。 小乞丐腹背受敌,咚咚的声音先进攻他的后背,再砸向他的耳中。 小乞丐不理解的抬起头,喘息的喉咙抽空发出啧的一声。 「这江二!故意的!」 随之,脚下用力,噔噔噔的踩了上去。 距离洞口不足二尺,抬头可见星空。小乞丐没想高兴,只是想降低自己的速度。 卧薪尝胆,只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狠狠跳出来吓江愈一跳。 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小乞丐忍不住张大了嘴,眯着眼狂笑,喉咙发出了啊哑哑的段段卡节声。 只是头上旋即出现一团烈火,紧接着出现一团手,向下探了探,指尖猛地向前一荡。 陌生又熟悉的触感,吊动起小乞丐不知所措的心脏。 小乞丐还没来得及用头顶骨去向下阻止,天翻地覆,那只矫健的手呲溜将他拎出了井道。 小乞丐呆呆坐在了原地。 脑中第一个想法:出来了!江愈呢? 玉佩之仇,井中之仇,务必清算!只是事情堆积太多,连同别人揪上来的这无缘之气也一并归入江愈头上。 “小乞丐!你卡在半路了?”江愈担心归担心,嘲笑还是嘲笑。脸上时刻带着对小乞丐的幸灾乐祸。 找的就是这个人! 无缘由的这个火啊! 小乞丐飞起一脚! 那地下指引方向的荧光玉佩藏于衣物中,此刻穿透衣服,渗出暗淡的光。 那光正与遥遥的星光对应,于星光弥漫的天空之下,爆发犀利的红斑。血玉的红斑犹如百年老树一夜长成的树根,蕴藏着抽丝剥茧的红色生命。 汹涌着气势,顷刻布满玉佩。 力量爆发的迅猛可怕,动作像一只飞起来的兔子,力度却无比近似于飞掷的铁球。 谈笑间, 江愈腿骨嘎吱一声。 在场瞠目结舌。「不会吧!不会骨折了吧!」 江愈倒地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抬头看天。 「老天啊,这一脚把我蹬哪去了啊」 向右看齐周山行,确定了自己的方位。 「…还在中国」 倒地三尺,思考神明。 江愈注重的是自己飞起来的滞空,在场之人注意到的是那无比清脆的「断裂声」 所有人看向周山行,思考他即将做出的反应。 这一家兄弟都不是凡人,这个难道正常吗? 看周山行,周山行也懵。 此刻所有线索连成一条线。 周山行首先查看自己的左手,还是麻木吗? 众人再次瞠目结舌,弟弟们打架都已经如此程度了,当哥哥的竟然视而不见! 在场的人和江愈他们并不熟悉,有什么也不好中间掺和。而且还是小孩子,小孩子打架骨折了? 这…什么事儿啊! 不知不觉间,都露出尴尬的表情,面面相觑。 本来不用这么尴尬的,可当周山行低下头仿佛视而不见,留给众人的…… 尴尬已成定局。 胖娃娃呆头呆脑的躺在地上,惬意的冷风绕过他的衣摆。他在静止,留给众人的是无边的动弹不得。 李之涯也被三人的形态各异震惊了。 这不对啊?哪哪都不对劲啊! “胖娃娃?你还好吗”李之涯率先打破寂静。“疼不疼?” 李之涯的手捏在江愈肉哒哒的小腿上,嘣嘣往上走。但情况比想象中严重。 小胖娃的小腿几乎没有骨的感觉,必须饱含恨意的去使劲抠,才能摸出骨的形态。 江愈躺在地上,欲哭无泪,他的泪好像在心底流干了。 一脚!就一脚!他都承受不住… 这让人无语… 让江愈无语,让江愈无语到开怀大笑。 太丢人了。 当着一堆人的面,他被小乞丐一脚踹飞了。脸都没有了,因为腿疼,干脆把自己埋进土里吧。 江愈颤颤巍巍的推开李之涯的手,把他指向旁边怯生生的小乞丐,然后摆了摆手。 “没事,快…去!看宝藏!” 这就是个小插曲,千万别把视线集中在这里。 让他独自疼一会儿,独自尴尬。 江愈模仿一具静悄悄的尸体,睁大眼睛。 「今晚的星空格外美丽」 事情交给你了,小乞丐!小乞丐也呆呆的,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星星大的眼睛听着江愈话语的摆布,转向了李之涯。 “下面很多金子银子,但可闷了。”小乞丐说话声音低低的,头更埋的低低的。“别去……” 小乞丐情绪低落,慢悠悠的说话。进入到李之涯的耳朵里也是水泄不通,像是拉了丝的麻布。 李之涯迷茫的蹲下和小乞丐面对面,“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吗?闷闷的?” 小乞丐疑惑的抬起头,然后整张脸皱了起来。 今晚怎么回事,怎么都欺负他!什么都不对劲。明明正正常常的做事,但就是很奇怪!都奇怪!都不对! 都不对! 小乞丐的小心脏里面流着气呼呼的血,憋在心口将胸腔憋成了紫红色,刺激得挡不住的眼泪横冲直下。 他才不想哭,但就是气自己莫名的稀奇古怪。明明就是平常的…但就是做的不好… 哪都有问题!哪都要问题! 小乞丐哭的也奇奇怪怪,脸变的好快。 蹲在他面前的李之涯有些措手不及,整个人露出嫌恶的表情。 小乞丐的余光将一切照单全收。心里越发没了思考的底线,泪故意似的,冲破高大的堤岸。 带着喉咙的尖细,要脱出他的灵魂。 正如刚才被一只矫健的手提起来那样。 小乞丐想,干脆就这样一直持续吧。 就不用思考了,「反正怎么想也不对。」 可那只将小乞丐提上来的手,此刻又压在小乞丐肩膀上,同样的,带着浓重的保护欲。 只是,那只手到达小乞丐肩上时,小乞丐的心咯噔安静了下来。 小乞丐回头望去,正好撞入那人宽厚的眼神。 小乞丐心头的愁云随着血流的安静,气息的变缓,安然消失了。 眼中的红彤彤成了庆祝喜大普奔的辅助颜料,映的小乞丐兴奋异常。 看见周山行和看见江愈是一样的,都是安全! 心里搞不懂的复杂情绪,好像不是生气。 小乞丐眨巴眨巴眼睛。冲到周山行怀里,贴在他的手上。 小乞丐的脑子在云间一阵腾空,「是开心!」 地下太害怕了,听见江二的声音才会想那么多,多的令人烦躁,其实就是想见他们! 流浪时的不安,把一切都搅浑了。 小乞丐根本没办法应对那么多的变化,那么多的情绪。 但小乞丐不喜欢那摊臭浑水。 「才不应该生气!我做错了!」 小乞丐一皱眉头,「踢了江二,是错的!」心清神明。 周山行冲李之涯摇摇头,带着凝视与李之涯对抗:“周三也下不去,什么也不能知道,他有火把吗?靠什么去看?你可以看见吗? 要么凿开,要么放弃。”周山行冷言冷语,拉着小乞丐离开。 明摆着的选择,李之涯到底在想什么,磨蹭来磨蹭去的? 明晃晃的星空下,冷玉触碰到了江愈的额头。 是眼睛比星星还要闪烁的小乞丐,自顾自的把玉佩放到了江愈的头上。 江愈今晚有些累,但依然撑开疲惫的笑道:“还是玉佩啊?” 他认了,不看了,这神秘的力量不是他们此等凡人能招架的。 玉佩之光衬的江愈腿疼。 小乞丐手指带着黏糊糊的热度,戳戳江愈的眼睛,戳戳江愈的眼睫毛,就像是恶作剧。 用最麻烦的方式获取江愈的关注。 江愈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脸左动右动,摆出疑惑的表情。 轻微逗笑了小乞丐。 「应该是放松了一些吧」江愈有些小开心。 小乞丐把头轻轻抵在江愈的额头上,心疼又真情实意:“对不起,江二~” 江愈睁大了眼,再次睁大了眼。 天呐,他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感觉到灵魂被洗涤的感觉,这就是真诚的力量吗? 「我配吗?」 内心稍有质疑,但确确实实的幸福摸上了枝头,包裹着江愈暖呼呼的。 心里开心的炸开了花。 江愈装模作样的腼腆,又装的不像,只抖落出一个油腻的脸红。 「是不是应该说谢谢…怎么办,好开心啊!但我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了,我已经十五岁了,要有大人的内涵。」心里突突的要紧,幸福的开了花。 江愈故作稳定:“没事的,你要不再踢我两脚,挺舒服的。” 正好,此时,周山行掀开江愈的薄裤,凉飕飕的秋风哗啦当头一棒浇碎江愈冉冉升起的火苗。 江愈面色一变,紧急看向周山行。 「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手都没来得及抬起,先是额头和小乞丐硬碰硬敲了个叮当响,再是腿咔咔两下,已经习惯的疼痛硬生生得到了救治。 江愈心里那个恨啊! 他还想在地上在躺五百年!他宁愿在地上再躺五百年… 太!痛!了! 周山行轻轻戳戳江愈的腿,“这样两个月就没事了”笑脸走进江愈的心里,似乎带着抚慰人心的幸福气息,“骨节扭了,骨头也错位了” 周山行带着可惜的表情,“江二,伤筋动骨一百天啊~” 轻飘飘的笑脸卡在江愈心里,逐渐!扭曲! 江愈欲哭无泪,索性将情志寄情于山水。 后脑勺向后一扔,继续看天罢。 小乞丐不动声色的把手先垫在江愈即将降落的头底下。手背柔软的接住江愈的头杀 而周山行就坐在江愈旁边等着,此刻也抬头望天,等风起,等风停,江愈一定会觉得腿冷,到时候就可以继续上路了。 天空星云璀璨,映的地上李之涯愁云惨淡。 “怎么办?开工吗?” 李之涯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点头。 他太心急了,今晚在李家看见满墙的银子懵的没回过神,来了周家就更想着快刀斩乱麻。 钱多的砸乱了他的脑袋。 今晚李宅本就是开胃菜,练练手而已。结果不知道哪条路拐错了,钻进了宝藏眼里。 计划不是这样的,计划里甚至没有挖洞。 李之涯心乱如麻,但走错门的经验他多的是,今晚人也绑了,石墙也拔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李之涯此刻眼神阴郁,正对上了张清非一切了如指掌的微笑。 李之涯恨透了张清非的这副样子,也烦透了张清非这副样子。 眼前这个人总是看着他走进深渊,然后嬉笑着,陪着他堕入深渊。 将无法控制的绝望当做游戏人间。 真是…烦透了! 第61章 张清非与李之涯往事 李之涯眼一闭,钱都拿到手了,想那么多干嘛。 不屑的扭头离开,一个眼神没给张清非留。 张清非从始至终看着李之涯,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不管怎么样,李之涯都找不到人替代他,就是发现了又能怎么着,李之涯只能咽下这口气。 他骨子里挥之不去的恨着李之涯,就在每个骨头缝里伸出手来,在悬崖推下李之涯。 这么多年,曾经的仇也淡化了。 他见惯了李之涯高调不屑的一面,就看不下去李之涯狼狈,可怜的模样。 因着那一点小小的情谊,尽管满盘皆赢,依然瞒天过海,剩下的时间拿来舍身陪君子。 来这小小的垂狮县当个没名头的师爷。 可与其说,自己是靠着自己零丁的可怜陪伴李之涯,倒不如说,只是想像毒蛇一样蛰伏在李之涯身旁,靠着自己对他十成十的了解,推着李之涯误入歧途,然后落井下石。 余生反复折磨他,和李之涯斗个你死我活。 毁了自己的仕途的人,一刻也原谅不了。 比起相信自己狭窄的胸怀宽广,不如相信自己是条洋洋得意,可以冬眠的蛇。 他就是看不惯李之涯稳中求胜,心善大方。他就是要让李之涯小肚鸡肠,为人不齿。 只要他还在李之涯的身边,一丝一点的机会都可以推波助澜。 他不需要李之涯被所有人可怜,但无比需要李之涯被所有人憎恶、厌烦、不屑。 「我来做面上的官,八面玲珑。你去做背后的官,千年不倒,只是活着。」 比如这里的百姓,商户,以及遥远洛阳那里的反复给李之涯擦屁股的烦人亲戚。 李之涯冲动,贪财。今晚现在的局面可以预见。不论李之涯破土与否,人已拷问,石墙已倒,明日局势可见一斑。 最好的结果就是现在了,李之涯放不下石墙下的地洞,执意要破土。 随意破土又没有经验,怎么会安静呢? 张清非心满意足的笑,越是让李之涯恐惧的危险预警,越是让张清非轻松愉快。 大仇已定,反复得报,反复得逞。 只有在李之涯身后,对他做坏事才有如此兴奋快乐的感受。 平常,对谁,一刻不行。 只有李之涯那个蠢货了,反复走进浮于表面的坑,反复让他开心快乐。 李之涯已经开始专心致志的动手了,不能用锤子,声音太大。 用凿石头的工具打在土缝上,却打不在土上,穿过土后面还有谜一般的硬物,敲在上面发出砰乓的脆响。 手上传上来的振动,激的李之涯心头一颤。 眼里心里的不屑一扫而空,带着越发熟练的求救面孔转向张清非。 面容苦涩,手中动作不敢继续,夜里寂静更是吹的人心凉半截儿。 张清非的审视和远远的距离,和那个贪污即将昭告天下的清晨一样如出一辙,令人害怕。 李之涯看到他这副模样就不敢在放肆了,一点的不屑和自大通通化为了弱势的微笑。 只要这样,不管发生什么,张清非都会帮他的,只要帮他,轻易的让他度过难关。 怎样的微笑都行。 自己总是轻易的制造一堆烂摊子,却没有解决的力气。不管张清非怎样的去解决,事情交给了他,就再也不用思考了。 太麻烦了。 着实一偷过懒,后面遇到再小的事都会偷懒。 关键是有张清非在,义薄云天,堪称义父。 事实果真如此,李之涯一示弱,张清非立刻无奈。走过来,将李之涯扫走,摆到一边。 张清非绝不去认可弱小的李之涯,没趣的紧。实在看他走向末路时,会将他从水里拉出来扔到一边。 留给他时间恢复。 他有原则,只会轻松的报复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令人心烦的蠢货。 只报复一次,不可能痛快,有经验了,就是反复从水里把李之涯拉出来,看着李之涯整顿好,一如往常,换好了招摇新衣。 再毕恭毕敬的送他进入下一个水池,像狠心的狮子在悬崖推他一把。 张清非一如既往的捂住李之涯的一只耳朵,没有一丝尊重。 做着推开的动作,却是让李之涯与这个环境隔开。 但李之涯只是低下了头,甚至因为偷懒得逞,开心得无赖又心安理得。 张清非并不会救人于水火,把水搅浑才是他的强项。 张清非让镖局的人把那些仆人带过来,替罪羊找好了,到时候吓唬吓唬,安排得当,石墙问题可以压下去。 可,既然来了,不拿上东西走怎么行。 张清非做好最基础的准备,掉过头去,直直走到江愈身边,隐藏在一众抬头看天的身影中。 星空下, 小乞丐率先打破了寂静,没有周转的强硬入场,“你也是来问下面有什么的吗?” 小乞丐下面转了一趟,不想藏起来自己的伟大经历,想着法的想说出来。 刚才的李之涯和玉佩不给他这个机会,但现在来了张清非,是时候再次登场了。 小乞丐存了心思想说,哪怕张清非就是不问,他也想说。不着痕迹的告诉江二和大哥哥,获得他们的关注是极好的。 想想就美滋滋。 小乞丐已经摸清了玉佩的规律:可以欺负江二,让他行动变慢,非常的慢。可以让自己变快,非常的快。 摸到大哥哥的手,就可以停下来,玉佩就没用了。虽然不知道都是为什么,但好玩又简单有用。 刚才,他将玉佩放在大哥哥手里,横着躺到了江二的肚子上。 江二肚子舒服,实在不想离开,又闲的无聊。 想起刚刚未完成的大业,小乞丐忧从中来。 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该指着地洞表现:或惊讶或恐慌。那时人们一定认为下面藏着何等的东西,拥有何等的瑰丽。 而他!周三,在里面经历了何等经历,见到了何等跌宕起伏。 后悔占了星空的一半色彩,幸好还留下一半,看到了张清非的到来。 他眼尖呐! 就张清非一进入他的视线,立马就组织好了所有语言。 不用问,或者问。 都是他大放异彩的机会啦! 小乞丐眼睛变化,想要变化出愁绪和迷茫,但他躺着,脸的上面没人。变化了,也心里一琢磨,又没人看,变的费劲。 就在嘴巴上多下功夫,表达多一点的情感 第62章 小乞丐能看透虚情假意 “你刚才进去危险吗?”张清非气势总是微弱的轻盈的,此刻淡淡的担心小乞丐一句,好像带着真诚。 把小乞丐听楞在了原地。 心里卷捏了一下。 小乞丐的头无动于衷,嘟起了嘴,「这有啥…」 可挡不过心里的嘟嘟囔囔,猛的坐了起来。给下面的江二肚子一个暴击。 一切东想西想跑出了脑的边际,小乞丐像有难言之隐,不知如何描述。 看着张清非不了解又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小乞丐心里一松。 不讨厌张清非的关心,他只讨厌自己能一眼看透别人的心思,不然就接受的开开心心了。 绕是如此,小乞丐依然给张清非开了后门,长篇大论压缩成了三言两语送给张清非当关心的谢礼。 “下面黑,闷。但有金子银子,金子多,好多。银子少,也几箱。” 张清非醉眼存了神。不可思议,这小孩儿好机灵… 他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失了效,如同被小孩儿从肚子上松松软打了一拳,不知怎的想起了今下午李之涯小聪明吃了瘪的模样。 现在自己也是如此,心机太多,在小孩子面前没有暴露犹如暴露的满目疮痍。 怪不得是同路人啊… 张清非很久没有面对干净的人了,猛然被人生打的措手不及。他现在,只想把关心进行到底。 至于李之涯,李之涯的金银二事,托于脑后,更为应确。 “那你呢,危险吗”做戏做全套,张清非先反思自己,是刚才没有掩饰好?但既然是关心,哪有这样离开的道理。 问到手了,还关心。 小乞丐有些吃惊。 但这次的关心,确确实实的收到了。 小乞丐开心的咧开了嘴,然后平静的摇摇头,不用了。 不用这样了,脸都没了表情。 他都把关心的谢礼给了,就不要再这样关心惹他烦了。 但江愈的手戳在了小乞丐身上:“小乞丐,讲讲呗,左右无聊呢!”一如既往的亮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傻笑好奇。 小乞丐眼睛瞄准了江愈勉强摆直的骨头,然后在那儿旁边轻轻拍了一下。 听到了杀猪的嚎叫。 小乞丐张开手,周山行就在他的对面,自然而然的将他搂入怀里,抱起来。 小乞丐也有逃避的懒惰。 找到周山行,然后就可以不用面对了。 他被保护的轻而易举。 周山行习惯的抱着小乞丐,简单的笑了两下,“张大人,下面危险。一定不安全。” 一个多年未开的地洞。 有什么问的必要吗? 周山行疑惑。 张清非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就是觉得小孩子好拿捏。 轻轻的关心是他惯用的开胃菜,倒是没起过用吧。 今天破天荒的起了用,张清非却有种草树凋零的悲凉感。他的低劣如同难看的笑话。 真诚露出头来,痛苦的在张清非心里漂浮。 临了了了,张清非发现除了感谢,都不能安抚自己的不安。 最后,心里百转千回,大道归一。张清非**的像个刚醒来的孩子,真诚的道了句“谢谢” 这句谢谢,让小乞丐疑惑的扭了头。是真的… 周山行抱住小乞丐,摸摸他的头,笑容满怀幸福和期待,“小周三,你好棒啊!下去了一圈都没有怕啊!” 地上的江愈病中惊坐起,闻见有趣的事就爬起来了,带着傻乎乎的打趣,“呦呦呦,咋爬上来的,我还以为你卡半路了呢。以后饭都要帮你把你的吃了,才不良心不安啊~” 小乞丐把头埋在周山行肩膀里,假装存在害羞,不语。 但那小眼珠子转的啊! 厚厚的小乞丐史实已经在脑海构思万遍了。 “…………” 在小乞丐惊涛骇浪的讲述中,江愈才发现小乞丐有多吃软不吃硬。 就听张清非一句软话,送了他多大一个礼啊! 他也想那样!那样就不用在这前不搭后语的乱七八糟叙事中被折磨的不上不下了。 江愈东施效颦,“小乞丐~你怕不怕啊~”嘴巴瘪起来,眼睛眨巴眨巴的,是心疼但不像,不像的很。 可小乞丐就吃这一套! 小乞丐眼睛瞪大,嘴也张大,知音啊! 你就不知道他在底下受得什么罪啊! 真满肚子的委屈要说出来啊! 这小墙头草,说着说着跑到惺惺相惜的知音怀里委委屈屈,吸吸鼻子,可怜。但一滴眼泪挤不出来。 两个小孩一对儿,莫名的狼狈为奸,惹人笑话。 旁边坐在地上,镖局的人,看着这俩小孩,笑的委婉,笑的忍不住出声。 逗得星空明亮。 那边张清非没闲着,知道下面有东西,那肯定不用原计划。 闹大就闹大吧,还有别的更好的机会,能拿到周家的财宝吗? 心里幽暗的小心思又升了起来,逗弄着笑,看向李之涯。 无所谓,反正出什么事,他也能担着。 说真的闹大才好呢。 钱,他自然有的办法留下。 人… 要不再缓缓… 张清非拍拍自己的额头,有的是办法,想那么少干嘛? 张清非闭上眼睛使劲想,咬咬牙!「浇水,绕,挖洞,钻孔!怎么着都行」 “所有人都用起来,这个院里所有能用的都拿过来,今天…”张清非被迫的胜券在握,“务必把周家拿走,送来的钱,人人有份,我们天亮离开。” 张清非的话让人安心,加上安排得当,原本准备离开,晚上有些躁动的人慢慢心静,各司其职的动起来。 张清非身先士卒,找来了水,反复的用寻找地洞石壁间的连接处。 没有。 好消息:能从外面挖开,将石井地面的四块用于连接石墙的石头连根拔走。 坏消息:去掉方形的石头,石井通道下面又是整块的圆形石头,像是天生的石柱中间被取走,只剩下天然的轨道。 寻常人的肩宽,怎么硬塞也是塞不进的,不管谁试都是一般,只有女人能勉强下滑,但也困顿的紧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张清非四下张望,目光留存在星空三人身上。 最好的选择了。 就是最胖的,骨架也软,小孩子到底好下去。 尽管江愈已经骨折了吧。还有周山行和小乞丐。 第63章 江愈明白【帝王绿】的奥秘 小乞丐肯定愿意啊。满满的精力无处安放。 他扬起头来,跃跃欲试。 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周山行,摇头晃脑。 周山行错过他,余光看向江愈。 江愈早早的坐了起来,有点依依不舍,嘟着嘴,他也想去玩,一个人待在这里,真的好孤独啊。 江愈是认真听完张清非的话的,想着小乞丐和周山行只是下去给箱子推到石墙正下面,套上绳子。 能用多少时间… 想是这样想的吧。 可嘴巴还是嘟起来,身体脆弱的时候真的一刻也不想离开人…感觉自己是条上岸的鱼,一个人真的好孤独,他害怕无聊诶。 星空下,光秃秃的一个人。 江愈想要平静的目送他们离开,可眼神对上了周山行明哒哒的眼。 周山行凑在小乞丐耳边耳语了两句。 结果小乞丐露出惊讶的表情,开心的在周山行怀里向前晃了两下头。 火速的跑起来,跑到江愈跟前。吧唧亲了他一口。 这下不仅江愈惊呆了,连周山行也吓得身体后退了一瞬。 小乞丐黏糊糊的口水留在江愈脸上,嘴巴离开,满脸灿烂的一股气坐在地上,对着他笑。 他笑了,江愈无奈了。 不着痕迹的用手扶向自己的脸,用手指压走口水,感受又全全被小乞丐感受,不知不觉的笑出声来。 江愈有些疲惫,其实不想笑了,但就是舍不得。余光猝不及防和周山行交织,不解得到了出口。 江愈无奈笑道,眼睛眯起来和小乞丐嗔怪:“干嘛啊…还亲上我了。是谁的想法。” 小乞丐上下牙全都袒露出来,笑的合不拢嘴。 手背把嘴里溢出来的口水擦掉,然后又往江愈身上冲。 天呐! 江愈真是案板上的鱼肉,仅能在生死关头用上肢所有的力量去堪堪对衡,他不反感,但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别人的口水。 天不一定知道,但周山行一定知道。 周山行用尽所有力量抱住了火热的小乞丐,他对江愈感同身受啊,如果今天不阻止,那被口水攻击的迟早有他一份,到时候孤立无援,得多可怕。 小乞丐人不大,冲劲挺大。 周山行抱着他向后仰,倒到了地上,他才罢休。 周山行软弱的包裹住了小乞丐,这一摔,小乞丐没事,周山行脑子都是懵的。 摇摇头,站起身来,将食指笔在自己嘴上,简单的让小乞丐安静。 周山行从怀里扯出一个手帕,同病相怜的递给江愈。 手帕交接中,江愈突然明白了那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闭上眼睛,抿着嘴巴,江愈心有灵犀的点点头。没错,他也是洁癖。 周山行交代给小乞丐的任务,被超额完成,由着小乞丐带路离开。怀里除了手帕,小乞丐的血玉,还有江愈的「帝王绿」。 「江二一个人,会不开心的,我们逗逗他好不好。」 「嗯_我抱抱他吧,他看上去挺冷的」 江愈看起来一点都不冷了。 口水和手帕都有了,剩下的时间不会无聊了,安心擦脸吧… 江愈想着自己要刚硬,还是止不住的笑出声来,还是第一次被人亲了一口呢,好开心。心里暖乎乎的… 头迅速的四周扫荡一圈,「呼……」幸好没人看见。 继续偷偷笑,偷偷的幸福。他已经过了缺爱的年纪了,不能被人发现,也不能记住,万一依赖了怎么办。 啊……还是违抗自己内心了。虽然不喜欢口水,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但…真的好幸福啊、 地洞口离地底远,又黑,看不清距离,井道有一丝半点的歪斜,周山行闭上眼睛想像小乞丐一般从上面滑下去,不行,还是缩回腿来,止不住的打颤。 张清非给他安上了麻绳,绕着大腿后面,可以坐着。 李之涯在旁边观望,一涉及到别人的事他又变回了那个颐指气使的样子,指挥旁边的人,硬生生卸下来一个铁锹头。 铁锹分开泄散纷飞的土,附着的李之涯嫌弃遮鼻。 李之涯将铁锹头直接抢过来,安在周山行座下,出发点是好心,但中途让他心烦。 周山行坐着轻轻的挤弄自己指甲附近的肉,逼着自己安静。头低下去,像一根吊起来的弦,任由他们安排。 走过来,坦坦荡荡,但一到这黑乎乎的洞边就怎么也下不去了。 看见旁边的人拧眉,嬉笑,像看不清影子的鬼魅。无边无际是大人的身高,黑压压的,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们在观赏?他们在观望。 周山行里三层外三层的被黑色包围住,中间唯一活跃氛围的白色是小乞丐。 小乞丐上来不容易,但下去没什么,就是莽。贴着边摩擦下去,井道的石壁光滑,不亚于浑然天成的游戏。 他身体即将下行,还有空转过半个身子来安慰鼓励周山行。 拉着周山行手,让他往下看。 但仅仅是靠近,就让周山行大惊失色,双眼紧绷,惶恐的向后栽去。 好黑,好害怕… 张清非安慰他,知道有些为难他,也有些心疼,但总是舍不下好用的工具,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都得给工具下套。 当前解决了自己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临门一脚了。 周山行出了问题。 说不心急那是假的,最好劝周山行下去。 实在不行,把那个瘦小女人的肩膀窝碎,一只胳膊能用或是用腿都能派上寻常。 麻烦算不上,就是没有周山行好用。 眼神愈发审视,逼仄。张清非在想更多的办法。 周山行本就是个小孩,面对这个架势,众人兴趣消散的失望。 心里壑然体会到了比黑暗更深的害怕。 周山行手指尖紧紧的咬在张清非交给他的麻绳上。 他背后越来越痛,却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能向下压迫自己。 指甲始终不痛不痒的镶嵌在麻绳里。 周山行淡淡开口:“用绳子送我下去吧.” 张清非脱口而出:“这样就不怕了吗?”此时他已经决定放弃周山行了,他还不想将丑陋真诚的暴露给小孩子。 选择女人,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已然是结果了,就不想放弃。 周山行已经自顾自将自己围起来了,狼的眼睛带着幽幽的胆怯,逼视张清非。 张清非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虚伪褪去。 恢复心情,注意到周围越来越收缩,越来越压抑的环境,挥手让人往后靠。 从身边的人身上收获了力量,就可以遗忘刚才下意识的不堪,他又成了那个不错的大人。 摸摸周山行的头,将绳子拿过来,默不作声的给他缠上 缠好后,又是李之涯递来的铁锹头。 虽然脏点,但舒服很多。 周山行莫名的如同强弩之末,面上厉害,心里慌不择路。 用了最后的凶劲瞄准了一下张清非,剩下的就是银样蜡枪头了。 魂不守舍的坐了上去,心里没底的紧。但连表现出害怕的勇气都没有。 周围的期待和目光维持在还能接受的程度,再多些别的,就一点也迎不住。 周山行下去的时候还是狼崽子的模样,高傲的平视正前方。陷入到了黑暗里,就彻底的将脸扭曲,极致的扭曲。 面上不能让别人看低自己一头。 周山行极致的哭丧着自己的脸,在黑暗中展现自己的害怕。 只听上面一声“到底了吗?” 面前陡然吹来一阵风 周山行赶快抖擞了一下自己的精神,从铁锹头和绳圈里下来。 手稳稳一挡,堵住了飞驰而来的小乞丐——口水直流的嘴 小乞丐委屈翩翩,“下面!好——黑呀!” “~呀~呀~” 看来他已经在下面玩一会儿了,委屈中模仿出了回声。 周山行轻轻从怀里扯下另一个手帕,用手细心的擦掉小乞丐下巴上的口水,顺手还抹走了手心的口水。 周山行好奇的摸了摸井道的石壁 ——好凉! 抬头望去,这个高度…… 起码有八尺。 周山行还在奇怪,怎么这么深的地底,他还能看清小乞丐的轮廓? 小乞丐已经手快的将周山行鼻子捂住,他不知道下面为什么这么闷,但捂住鼻子就可以让喉咙舒服一点。 他先知道了,就不用周山行摸索了。 小乞丐脑子慢半拍,但眼睛看见了就想起来了,顺手将周山行衣服里发光的血玉拿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这玉在外面看是红的,可到了这地底,四下漆黑一片,又是白的可人。 小乞丐有经验,大大咧咧的拿着他的玉佩走在前面,像个小精灵护着周山行。 周山行不懂玉佩为什么发光,这世界多的是他不懂的,他不需要事事搞明白,他不在意。 他来到这下面就是来拖箱子的,小乞丐有经验就小乞丐带路。 周山行跟在后面,随着玉佩的光,他得以窥见地底之貌。 湿尘,冷重。 配上黑压压的十几个箱子。 鸡皮疙瘩伴着不知从哪来的冷风舞曲。。。 他不喜欢这里,赶快出去吧。 虽然害怕已经消失了,但依然不想要待在这个地方。 亏得张清非能想到这个主意,让他自己下来搬,看看能不能搬动… 一箱子银子,有几个人能弄的了? 张清非想的轻松,实际点呢? 周山行皱着眼睛,想给张清非使坏,「烦人的家伙,笨的要命。」 周山行指头挣扎的在突出来的高层箱子一角抬了抬,比他想象的重多了。 「十个周山行也不行。回吧…」 想着是这样的,但小乞丐坚定,就是呆呆的不走。 小乞丐还奇怪呢,不是来推箱子的吗?为什么要走啊? 他不想再跑过来一趟了,刚才他一个人下来,等了好久,有点害怕…不想再来这个地方了。 但又舍不得让周山行一个人在这里,他想保护周山行。 除了等待,下来的路也是一个讨人厌的地方。 第一次疼和害怕对半分了,没注意,摔到地上,一坐起来就忘的光光的。 第二次,疼独占鳌头,妈呀!那磕撞如同响亮的耳光,掀的小乞丐咬牙切齿,除了啃地面能发泄那个痛,其他做什么也让他忘不了了。 说真的,疼痛更令他害怕,害怕的害怕倒还是其次。 反正就在这里待着吧,再也不下来了。 小乞丐对这里没有喜欢,但对当前的情况依依不舍… 依依不舍这点,周山行看出来了! 小乞丐就像个定海神针,他一定,连着周山行飞走的心又折返回来了。 心里正好有一点点尝试一下的想法,那就不如尝试一下再离开吧。 说不定会有奇迹呢… 周山行将绳子摆好放在地上,手里捏紧又感觉无力——好大一个箱子啊… 箱子摆在一个个陷在墙壁的土坑里,就像安睡在了窑洞。 周山行只能一点一点去扣,一根手指不行,那肯定不行…两根手指不行,抵着好像能用上力…三根手指,也不行… 周山行下去怀疑自己的手,都没怀疑箱子有问题。 三根手指的骨节抵着墙面,握着箱子,竟然能听到灰尘飞起的声音,就像是奇迹。 周山行目瞪口呆…不知何处安解的找到小乞丐,用左手指了指箱子,僵在了那里。 小乞丐不懂,完全不懂,但不妨碍他配合。认真的点头,认真的用眼神鼓励,他知道,大哥哥肯定需要这个。 … 有用的, 对于周山行是有用的,因为他着实需要一个东西来确认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小乞丐的眼神包含真诚,就是假的世界,做梦,他也能认。 周山行狠狠心,咬着牙,将箱子的一角抠了出来,用箱子向下的不稳定力和肩膀的扛撞,手奋力的向下一拽。 箱子扑通一声倒地,连同数不尽的小银砖,铺了个满地。 周山行魂不守舍的弯下腰,手命运般挡住一块滚滚前行的银砖。 拿起来,掂量掂量,好啊…好啊…是银。地面还在闪动着滚地的声音,透过小乞丐受宠若惊的表情和他手里的光,也可以看破银砖流动的范围。 数量也多的吓人… 周山行握住自己的手,感受这其中充满的无限的能量。 回过头来’ 这坑坑洼洼的满墙,岂不都是他的掌中之物。 小乞丐顶着小玉逛地面,推着银砖箱里转。他收拾东西有一手,有顺序的将满地的银砖收拾的规规整整。 周山行也掌握了力度和方法,将箱子倾斜卡在半路,再将弯弯绕绕的绳子挤进去,系住,系好了。往下拉扯,下面摆着空了大半可以随意移动的这个银砖箱子,省了老大劲。 想到这个方法时,有这个箱子。周山行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今天运气真好,掉了个箱子也运气真好。 小乞丐皱起鼻子,这是干嘛? 水灵灵的抓起江愈的手,狠狠地给了自己好几下。 江愈把手握成团,说什么也不打了。 “你别心疼我!”小乞丐表情很不开心,继而变得担忧“这样好点没?” 他心里愧疚,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对,痒痒似的想让江愈开心,不管怎么做。 小乞丐他也好面子,只不过他不懂什么是面子,不开心的时候,不喜欢面子。 江愈摇摇头,在小乞丐转变为更自责的表情中,又点点头。警惕着,收回了手。 和小乞丐郑重的对视。耀武扬威的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火速逃离。 「才不和小孩子玩呢,显得我特别幼稚」 周山行借来张清非的酒,用清酒冲洗江愈的伤口。 自欺欺人的问:“不痛吧…”带着可以瞒天过海的微笑。 江愈不语,只是脸变得更为扭曲,灵魂直接出窍。 他这是受得什么罪啊,前有虎豹,后有豺狼,逃避不得的疼啊! 小乞丐替他回道:“应该是不痛的,要不,再拿火烤烤?” 江愈腾出一只脚,踹向小乞丐。 这一脚疏解疼痛。 「感谢小乞丐送来的慰问」 江愈抓住周山行的手腕,说不出其他的话,只是“疼!疼!疼!” 周山行想了想,“嘶”的一下,想起来了。 将江愈给他的玉佩拿出来,“汝之此物!当真神物,用者,似可无痛。”眼睛炯炯有神,带着震惊与信任。 江愈张着嘴,眨眨眼,目瞪口呆。 拿着这玉佩的地下艰辛历程仍旧历历在目,没有止痛一说啊。而且,周山行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竟然能听懂,我该不会真成古代人了吧。 摇摇头,我又不是笨蛋,为什么会适应不了古代生活。 连厕所都会上,话有什么听不懂的。 江愈想要模仿,他觉得,周山行说出这话,实在是,有点体面。 「人果然得多读书啊…我读了十年书了,周山行能比的过我吗?」想想,还有些小确幸呢,「若是我拽英文,是不是也很酷。」 「要不,装一装,试试……」 江愈小嘴巴鬼鬼祟祟一咧,天知道他一会要在人群面前表演怎样的惊天大戏。 再摇摇头,想哪儿去了! 还有玉佩的事儿呢! 江愈发问:“怎么就知道了” “刚才在下面,箱子轧了一下我手,不痛。”周山行回忆着说道,“可能是错觉?但的确身体充满着力量,特别精神,不在乎疼痛了” 江愈脑子快速思考,作关心状“轧着哪了” 周山行不好意思,下意识将右手收起来,他不喜欢别人关心自己,甚至有些害怕。 江愈眼疾手快,用大拇指和食指揪住了周山行的中指。 两个人一个做抵抗状态,一个委委屈屈做请求状态。 终于,周山行败下阵来,将右手掌根交给江愈。 火把的光照在手上,细细查看,右手掌根有一个硕大的红痕。 江愈没说什么,这让周山行松了一口气。 江愈确定了那个红痕的位置,心里有了答案。 在周山行看来,江愈手上的伤是小乞丐扑过去导致的,那根茎直接扎透原本的包扎布头,血染的模糊不堪。 周山行根本不理解,江愈为什么无端要把自己的袖子撕下来缠在手上,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小乞丐闲的没事会把裤子套在脖子上… 不理解,但尊重存在。 抓紧时间处理小乞丐导致的让江愈痛苦不堪的口子才是最重要的,周山行没工夫也不去想更多。 可在江愈看来,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奇怪,他刚才一个人,又腿上有伤。在那里翻滚扭曲爬行都没有事,就是突如其然间,像命中注定!脑子里面的主意神出鬼没的命令,没有任何前提的就想将手放在背后。 紧接着就是血流如注。 本来已经止住,可就是在小乞丐飞奔过来的时候再次扎到同一个地方,这不能不让江愈多想,往坏处想。 喷涌的鲜血像是吸取江愈身体的能量,故意让他变得虚弱。 一个可能:小乞丐-的玉佩克他 另一个可能:能量守恒,周山行拿着他的玉佩用了里面的能量。 江愈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也不排除第一种可能。 「变快变慢的…这一晚上都在克我」江愈无奈的看看自己的瘸腿,看看今晚反复出现的,红色的血。 叹了一口气。 凡人难,难啊难 江愈不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发现「帝王绿」的黑色一面,心里反而有了底。 能保护朋友,流多少的血也值得的。 江愈想,既然能量守恒,那之前没发现的时候,我充沛的能量是从哪里获得的呢? ——抬起头来,目标锁定“全令” 江愈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可不可以把这个就交给周山行呢,以后就…」还是找一下全令再说吧,更慎重点,哪怕他什么也不知道,问过之后再给周山行。 这样比较安全,想象中的安全。 石墙推倒了,就可以直接过去外面的道路,车慢悠悠的依次走过来,除了李之涯带头的不顾时益的用马车,其他人都是板车。 后半夜了马上就要黎明,当真得更低调点了。 外面的车带上摆放整齐的箱子离开,周山行想背上江愈,蹲下站起来蹲下站起来,呆住了。 好重…为什么这么重。 江愈察觉到不对,脑子里又冒出一个主意,快速的将玉佩塞到在一旁玩蚂蚁的小乞丐手里。 再抬起手来,让周山行抱。 周山行疑惑,背都背不起来,抱…可以吗…但试试吧。 这一试,当真可以,好生奇怪啊。 小乞丐像个挂件一样跟在旁边,他不安生,江愈也不安生。弯着身子也要和小乞丐说悄悄话,手里动来动去的,两个人不知在交换什么。 周山行抱着就很累了,不知不觉中越抱越累,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抱的太松了,站住,往上抱了抱。 这次好多了,甚至…? 越来越轻? 看着周山行疑惑的表情,江愈笑口大开,实验成功,这「帝王绿」的好与不好,能与不能,**不离十了 第64章 三人离开垂狮县 这一晚大获全胜,可是获得了好多箱银子 。就是现在朝廷来垂狮县打仗,都不愁了。 其中最高兴的就是李之涯。 他摆下一桌,好好招待贵客。这一桌摆在县里最贵的一家 ,江愈爱吃馒头,一口半个,刮着鸡蛋炒韭菜就一块往嘴里送。 李之涯在旁边挨个发羊肉,一头大羊配八个人绰绰有余。 小乞丐吃的急,周山行拉过来用力拍了两下背,这才上了气。 江愈不用他操心,喉咙眼也粗,碗里有什么吃什么跟喝汤似的往下咽,能吃就是福。 江愈心里嘟嘟囔囔「谁说这古代差了这吃的多好了 ,我上辈子没吃过烤全羊呢 。」 李之涯这辈子没吃过这么简单的席,只能听见吃东西的声音 ,一点交流都没有 。 他也不扫兴,吃的开心,多好了。捧着酒杯在一边笑着看着几个小孩儿。 眼神猝不及防瞄了一眼旁边喝的酩酊大醉的张清非。 算了,不该看的。 这没有规矩的酒鬼 ,每回喝酒就像十几年没见过这东西似的 。倒胃口,实在倒胃口。真是不能看 ! 李之涯举杯,“三位小友,远行的行李已经帮你们收拾好,感谢你们与我的合作。” 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江愈问:“那我们岂不是明天就可以直接走了?” 李之涯点头,“的确是这样的,但确定不在垂狮县多待一些时日吗?” 江愈笑笑摇摇头,“不了,孩子们还小,别耽误了,抓紧时间念书吧。” 张清非正在往自己胃里疯狂倒酒,听到这话,酒水涌进气腔,止不住的咳嗽。 脸还笑得狰红,半天降不下来。笑得越来越大幅度,连一旁的李之涯的明示都忽略不看。 小乞丐的大羊腿猛地拍向了桌子,狠狠出声“不要这样笑!” 他听得都不舒服,何况江二。 江愈反应过来自己四岁,说这话不得体。对自己的不谨慎叹了一口气。紧接着抱搂过来张牙舞爪的小乞丐,安抚他继续吃饭。 不知道说什么话找补,就干脆不说。 都是人精。 和他们相处,处处是漏洞,好累,逃避一会儿,应该没什么。真是不想面对了! 李之涯猛地站起来,一手捂住了张清非的脸,好像流水突然结了冰。 张清非笑得瘆人,顷刻不笑了。 张清非漫无目的舞着酒杯。 李之涯对着张清非满脸生气,“他一喝醉酒就会这样笑,除了这样,一点办法也没有。” 随即,平静说道,“但他没有恶意,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李之涯悄然捂住了张清非的耳朵,“他舍不得你们走,尤其是周山行。长得和他死去的弟弟很像。” “当初他没看清你的脸,如果看清了,他怕是怎么也不会找你的事了。” 张清非看着对面三人逐渐转换的复杂眼神,心里一紧,飞快的让自己清醒起来。他在害怕。 张清非不耐烦的拉开李之涯的手,声音有些呜咽的为自己逞能,“我没有,你不要随便瞎说!”但越说越喉咙头颤抖的厉害。 干脆红着脸生气的躲到了桌子底下,令人瞠目结舌。 李之涯没有给他机会,趁他躲下去,飞快的在他背上踹了一脚。 惹来桌下人恶狠狠的回眸。这回眸又为他引来飞来一脚。 直至桌子下的张清非反复被踹趴下。眼神变得清澈,躲得更远些。 李之涯微笑:“三位小友,今日你们好好休息,不管是周家还是城门,还是通往夜城的路都为你们快马加鞭打通。明天随时可以启程,祝你们在新的地方,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 明日之路,就在李之涯谈笑间,为江愈他们三人打开。 江愈乘坐在穿行于沙尘飞扬的马车上。第一次有了穿越的实感。 一切谙熟于心的规则和风景,都崩塌重建。很多事知道自己做的是不对的,但确确实实获利了,并且这获利获到了十分可怕的地步。 江愈摸向马车上携带的一盒子白银,再联想到寄存在李之涯那里的百千黄金。他开始琢磨开始细想。 这个开局,他要怎么输,怎么跌宕起伏?人生只用贪图享乐就好了吧。他可以一眼望到头,他的幸福快乐人生。 逆着进城的人离开,江愈看到了他们身上的破布褴褛,看到了他们的双眼麻木。 看到了背后光秃秃的黄沙,一阵阵的沙尘暴伴随九月的干冽的风,穿透每一个细缝,进入人的身体。 割的人心慌,无奈。 江愈心头退缩,幸好。幸好。这些可怕痛苦,离他有一个马车的距离。 他还可以昏睡,不用去害怕。 马车上带着的干粮很多,还有很多水。江愈他们由李之涯镖局的人护送着,偶尔抬头看看越来越平坦的黄色高原,偶尔又惊奇自己靠近了笔直的陡坡。晃晃悠悠的发现小山丘高的令人麻木,回过头却已经看不清垂狮县的方向,只有波浪型的山头。 江愈有时候会和周山行交谈,有时候会和小乞丐不分昼夜的昏睡,偶尔停下来,拉着镖局的几个大哥哥玩游戏。 老鹰捉小鸡啊,123木头人啊,实在是路远。总觉得孤独的山路走不到头了心中绝望。玩完之后绝望感就飞速的重置。 等待下一次众人无聊的降临。 镖局的大哥哥有时候会给他们讲走镖的稀奇故事,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小乞丐,听得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他们不讲了,就耍无赖,跟裤腰带一样缠在别人身上,撒泼打滚,没人说话不行啊! 周山行对这些故事接受程度良好,为保旅途安全,他有模有样的供奉起了当初祠堂捡的小玉佛。 若不是江愈晚上看见他抱着小玉佛偷偷哭泣,还真的得信他不想家的幼稚话!还是得晚上抱着他睡觉吧,不然小孩子太可怜了。 忽远忽近的土山,能听见狼的嚎叫,配合夜晚的寂静,总是让人感觉惶恐几分。 小乞丐每次都会哆哆嗦嗦的吓唬人,“你说—前面那里会不会,有狼!”突然放大的音调,不会让人害怕,但会激起人的咬牙切齿。 不信? 这会儿的小乞丐碰到了硬茬,聚精会神收集空水壶中水滴的江愈一受惊,洒落的水池犹如晴天霹雳进入他的心房。 飞速的扣好水壶的盖,抄起手边的树枝就敲向小乞丐的屁股。 小小的一截树枝打在人的身上,不疼,但架势十足。 小乞丐哭喊着跑着请求周山行帮助,周山行没反应过来就被带走。 这飞舞的小木棍啊,何时是个头啊! 今晚,江愈心里直突突,不知怎的,就是手脚静不下来,尤其是右眼皮老是措不及防的跳一下,刺的他脑海黑一阵白一阵的。 心里害怕的紧,好像无衍的黑夜里藏着不可明说的危险。 半晌,他叫醒守车的李大宝。 “大宝哥!晚上能不能继续赶路?” 李大宝吊起他的耳朵来,斜了他一眼。小声和江愈说道:“想啥呢,山上狼这么多,车一响,狼闻着味就来了。白天听故事是一点不往心上放!” “诶!诶!诶!大宝哥,你别扯了,耳朵都让你拽下来了。”江愈小声嘟囔。 “我知道,我知道才找你问的!” “咱们就少走一截,行不行。就往前再走一段路。行不行嘛!大宝,哥哥哥哥哥。我真的感觉这儿不对劲。” 江愈狠下心用十成功力去撒娇,惹来了李大宝心软思考的十秒。 这李大宝十五岁,江愈将心比心,他觉得对方应该吃这一套。 李大宝寻找的看向前面马车休息的那个人,让江愈等着,他得去问问前面的前辈,商量一下。他毕竟是个新人。 江愈眼神凝望着远处,他们窃窃私语,偶尔有不赞同的高声,又立刻戛然而止。 最后李大宝回来,惋惜又无奈的敷衍江愈道:“你先睡吧,等等…等一会儿,就要走了,不用担心!” “等一会儿是多会儿,很久还是马上?” ヽ(‘⌒?メ)ノ小乞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感兴趣的加入谈话。 李大宝不知道该怎么说,“马上…很久吧”他也想有个靠谱的回答,但前辈们只让他敷衍。不让正面回答。 刚才在前面,众人决定不能夜晚赶路,今晚的狼嚎是这些天最多的,危险性实在太大,不能冒险。 “这些小孩年纪小不懂事,光是说狼吓不住他们,不知道那些狼有多怕。” “要是说了不听,执意要走,出了事怎么办。” “小孩子忘性大,现在贪玩,睡不着觉,所以想夜里赶路。就先敷衍着,等一会儿,睡着了,就没什么事了。” “不要直接拒绝啊!碰上记仇的,辛辛苦苦送过去,去了寄封信…还不知道说怎么苛待他们呢。” “小宝啊!你别小瞧这一趟走镖,学问大着呢,听我们的!你年龄小,就照顾好他们睡觉就行,别的别管。人家是李大人的坐上宾,咱们是什么。出了事怎么办?” 前辈们七嘴八舌,但他们经验多,说的确实应该是对的。 李大宝没有经验,哪怕心里觉得任由小孩们提议,夜晚赶路也没啥。也没有心劲去和小孩们解释。 于是就反复劝他们睡觉。让江愈不要想太多,一会儿车队就出发了,一会儿…… 江愈窝在周山行边上躺下,眼睛浅浅闭上。 雨水的潮湿气味涌来,像地下的幽灵,遮住他的口鼻,下压融化。 江愈睡不着了。 睡不着怎么办,根本不敢睡,一种荒唐的接近死亡的阴郁提醒反复在脑海里重现。 江愈又出去恳求,得到的还是敷衍的回话。江愈心里愈发的着急,拨开李大宝的胳膊,就要下车去前面的马车那儿。 被李大宝有力的拦住,说什么也不让他去找前辈的麻烦。 比起江愈的感受,李大宝更怕自己没处理好江愈,让前辈们排挤。这比什么都重要! 江愈一定要走,他关键时刻灵机一动,是不是马车的风水不好。 想到就干,小乞丐一口咬在周山行的胳膊上,江愈三下五除二的背上自己的斜挎包,提溜着一个水壶下了车。 不管是怎么一回事,离马车这个地方远点,总归是好的。 大半夜心里突突的,不能睡觉,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马车外的狼嚎明明尖锐阴沉,却因为外面的宽阔,加上了别样的安全感。 江愈收拾东西转身就走,三人灵活的像山中的猴子,飞身跳下马车。 李大宝跑过来拦住他们。 “你们不能走,这大晚上的,跑丢了让狼吃了!” 江愈及时停住,笑容狡黠“那你跟我们一块去。” 李大宝迟疑了,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但由于前车之鉴,江愈没让他思考,直接拖着他就走。“诶,大宝哥,你可别想去告状,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喽!” 李大宝稍稍扭捏了一下,索性跟着他们去了。 江愈越来越紧绷,走着,不由得加快速度。踩的土面干叶簌簌。 周山行走在前面,用漂亮的树枝拨开浓密的灌木丛。回头,“你们都害怕待在车里,是因为今天是月圆吗?” 江愈抬头,今夜的月亮很圆,却柔韧。淡淡的没有威胁。“不是。” “就是感觉怪怪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有种窒息感,喘不上气,很害怕…害怕的睡不着觉…”声音越说越小声。 江愈觉得自己今晚就是在谎报军情,没事找事,过于矫情。 对比的,周山行突然的怀抱,声音都大了许多。 周山行有些担忧。 “我也睡得不踏实,这里怪怪的。” 山上的坡很陡,又有尖小的野草草刺横冲直撞,穿插在夜晚淡淡的迷雾中间。 几人手拉手,相互牵挂着。 山上的土总是踩不踏实,这里高点,那里就低点。走着一个方向,却是越来越狭窄,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平处。 “诶?这儿,往哪个方向走啊?”小乞丐打起了退堂鼓。 一上来这高地,夜里的冷风突然没有了阻挡,一阵吹进了人的骨缝中。“咱们要不就待在这吧,我害怕!” 小乞丐紧紧抓住周山行的裤腿,拦住他的前行。他是爱胆大,却又是真胆小。 周山行抱住他的头,思索:“不如去刚才那个半坡。” “哪个半坡…”江愈正要问。 却在交谈时眼睛失神: 远边浩浩荡荡的巨火,浓浓烟雾困于那一方天空。 胳膊几乎是弹起,指向那里,轻声喝道:“着火了” 李大宝听说过截镖的事,对于着火,立马锁定了可能的原因。 而现在,他头脑比天空还要空荡,走镖了,然后呢。 “那儿,是不是咱们的马车啊。” “不一定。咱们回去看看吧” 一个能问,一个敢答。 李大宝立刻拦住了甩膀子就要干的江愈小乞丐二人 第65章 三人忐忑奔逃,江愈索要肉为安葬 “劫镖了,不用去了。完了.” “还有活的可能吗?” “有啊!” “那还等什么!快去啊!” 李大宝欲言又止,还是一句“等会儿…” “等多会儿?” “立刻还是马上!” “立刻…马上”李大宝反应过来,进了江愈的语言陷阱中。 江愈三人已经一人一个木棍子朝着巨火的方向冲过去了。 “犹犹豫豫的!像什么样子!你一个人到这儿吧。” 抢劫就抢劫,点什么火!万一车里面有人没醒呢! 江愈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火灾,看到火时,片刻下意识的腿软,但初生牛犊不怕虎。比起害怕,他更担心车里面有人。 如果没有救上,他不敢想象那些人留在火中疼痛会有多么绝望。 喧闹的火焰砸在干枯的草地片刻留下连绵地狱。 “小乞丐,你拿着你的玉佩进去。跑快点。” 浓浓巨烟,靠近了,迷的人眼疼。江愈连贯的把水壶的水倒在手帕上。 塞在小乞丐鼻子前,让他扶住手帕进去,照顾好自己。 前面烈火连绵,小乞丐看着火势,咬咬牙。甩着手里的木棒就冲了进去。 江愈则拧紧眉头,又将另一只手帕浇湿,头都没抬一下,稳稳的扣在了周山行鼻子上。同样也拧紧他的手,嘱咐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紧随小乞丐后面,跑了进去。 两人冲进前面火势重重的马车“坟场”,注意到车头的马已经不在了,相看一眼。冲进了车里。 外面的周山行远远看了他们一眼,手里琢磨着湿润的手帕。 这烟呛的他难受,过来是过来了,一点也进不去那个火中。 周山行使着手帕,在火势外围有模有样的转悠了一圈。 干着急就是这样了。 等江愈他们出来,周山行抱歉的看向他们。 江愈喉咙咕噜咕噜的,他感觉肺好像也被熏成黑的了。 还想肯定有人的,闷着头就闯进了车里。被黑烟打了个底朝天,头都是懵的。 江愈和小乞丐搭着肩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战损版,难受的紧。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要和周山行大吐苦水,后面传来了声音。 “哎呀呀!还有小孩子呀!” 江愈在烟熏中,寻了半圈空荡,回过头来,却骤然闻着血腥味。 几乎是鸡皮疙瘩和思考同时掉地。 江愈一个激灵打起来。用尽毕生力量大喊道:“跑啊!”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一声令下,各奔东西。 后面遥遥出来一个咬着断肢胳膊出来的年轻人,很久没见那样鲜活的血肉,诱的他吸溜吞咽了一口口水。 “哥,追不追?” “追什么,不用追。”那人咽了口水又狠戾的忍住。 “哥老是心软,咱们兄弟啊,每天吃一顿少一顿的。”这人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旁边的人还打趣他,几人说笑着,手里没停着,利索的处理着肉上吊着的内脏块 肝熏起来,都喜欢吃。 三人趴在小山腰处,俯瞰这些贼人,窃窃私语。 江愈从袖子中扯出一张硬饼,韧劲十足犹如铁器,拉出来还在空中弹了弹。 用牙撕扯着分成三瓣儿,递给他们。 “只不过三个人就把镖局的大哥们都杀了。”江愈上下牙摩擦着,磨的饼片也软了些。“我们今天就在这歇一晚上,明天看看情况,躲一躲” 小乞丐低头玩着土,“哥,你说他们真的吃的是人肉吗?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 江愈:“我感觉好像还看见指甲了,好大一条胳膊……” 周山行望向那些贼人的方向,“空气中有股烤肉的香味。” 江愈脸都皱起来,这啥事儿啊。 想想就觉得牙关打颤。还是不想了。 月亮张扬,有点想捂住它的光辉,这样就可以在黑暗中隐藏自己的位置。 怕什么来什么。 三人往山上爬,峰回路转的拐角处,江愈原本还抱着树枝指点江山,说着往这边走吧,没路的地方安全。 结果突然脸色一变,手掀开灌木丛,百米外似乎有白色的一团危险, 白色的雄壮大狗,凶恶的奔来,在确确实实的危险面前,江愈愣在原地。 脑子里没有躲的想法,往哪躲啊。 他感觉这狗就是冲他来的,牺牲他一个,也就牺牲了吧。 脑子是空白的:手里的树枝该怎么用,怎么感觉它张大的嘴比我的头还大。 应该是不用躲的,也行?我的头和他的嘴不分上下,试试吧… 那狗疯狂的甩着无法控制的头,像个疯子。短短几秒,就吼叫着跑到了三人面前。 江愈就那样直愣愣的接受冲击, 小乞丐吓得往灌木丛中躲。 狗欺软怕硬的紧,一个急刹车绕过比他高一点的周山行,四脚一个高低起跳,空中乱咬的嘴发出几乎合并的狗叫。 咧着嘴就朝小乞丐撕扯去, 周山行最先反应过来,纵身扑到了小乞丐身上。 江愈一把甩掉手里的破烂棍,揪着狗的白色皮毛,扯上它的脖子肉,上身骑到大肥狗身上,胳膊肘压着它的脊梁骨。反手剪住它的两只耳朵。 靠着蛮力,撤身掀起大肥狗的身子,将它放倒在了地上。 刚才的想法也逐步落实,十几根干木枝塞到了狗嘴里。 扶起周山行和小乞丐。 江愈戒备的看向慢悠悠到来的狗主人,那黑色的人影穿过一层层的树枝树叶,来到人前,笑眯眯的和江愈三人打了声招呼。 目光落在自己的狗身上:“你说说你,大晚上的跑什么跑,别人逮住了吧~” 伸手去碰狗嘴里的木枝。 江愈抬手就是一棍子!笑嘻嘻道:“大晚上的!山上可就你们两个,这地方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李琰心里一个咯噔,注视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小顽童,和两边幽灵似的逐渐包围住他的一高一低。 强作镇定:“现在你们还能跑,我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江愈冥顽不灵:“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拿布条把他绑起来!” 李琰吓得转身要走,被背后偷袭的周山行一棍子打晕。 衣服也被刺啦刺啦撕成布条,化作捆绑,坚固的绳子,回到李琰的手脚上。 和他的狗系到了一块 四个人一条狗待在一块。 现在好了。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 江愈绑着人,吃着饼,等着下面的人交赎金。 赎金是江愈他们的包裹,一些钱,配上一匹红马。 “这条车队三辆车,起码有七个人。人都哪去了?” “肚子里。怎么,还想给他们报仇?那别谈了,我可给你吐不出来。” “倒不是。猜到了。给我一些他们的肉” “你们也想吃?”大汉子来了兴趣。“要肝子不要?” 江愈伸出手去要。 红彤彤的肉带着血丝扑通降临在了江愈手心。 江愈止不住心想这是活生生的人。恨意的火下意识的烧出眼眶,这群人怎么能这么不尊重生命! 周山行伸手拨开江愈手心的肉,面容沉稳 “胳膊、腿,都行。这些人是我们的同伴,如果你们要吃,请给我们一些他们的肢干,我们只想要安葬。” “哈哈!早说嘛?想要肉,还以为要吃呢,还怕你们接受不了!” “看不出,你们几个小泼皮还挺讲仗义的,还知道落土为安啊。行!哥哥我,圆了你们的念想!” 大汉子笑涔涔的从后面的草丛里扔出几个血淋淋的胳膊。 “我哥几个爱吃生胳膊,你们有福了!原本都要用火熏了的。” 掉落的手掌自然弯曲,呈现漂亮的生理弧度。宛如栩栩如生。还带着别样的温度。 江愈木着脸摸地上的胳膊,奇怪的触感惊的他睁着眼睛,脑海里却涌现翻江倒海的噩梦。 他额头害怕的有汗却是冷的没有温度。 周山行领先他几步,像是捡些粗重的木材,没有情绪的把地上的五只胳膊抱起来,放在怀里。 他刻意的远离江愈一些。 用布包起来断肢,背在身后,骑身上马。 江愈和小乞丐坐在前面,有些影响周山行骑马的姿势。 但江愈想到,别人的手吊在他面前的惊悚,就压着自己心安理得的坐在前面。 晚上根本不应该走路,只是好在老马识途,不知道马是要去哪个方向,但不管是夜城还是垂狮都可以走开。 他们和这些贼人交涉,要来了马。岂能有不走的道理? 装到这里了,就这样走吧。 “他们怎么知道咱们不吃小孩的?” “他们知道咱们讲道义。” “呵! 那咱们讲不讲?”王兴人对道义置之不理。 “讲什么?李公子都找到了。还能让他们就那样走了!” “那马都跑了!”王兴人尖叫起来。 “我带大的马,我让它去哪它就去哪!还能被几个毛头小子玩了!拿家伙,干他吖的!” 李将将有二手准备,他们向来玩的阴的。小孩能不吃,但东西一样也别想带走。 马走的平稳,走一会却又不走了,像是在等什么人。 周山行和江愈下去拉马,也只是靠蛮力拽了它一段路。 江愈干脆放下:“这路太黑了,它也怕。别让它走了” 周山行眼中存疑,但后背传来湿润的感觉,他脸色瞬间落了下来。 血透进衣服里了。 他现在没空处理这马,当务之急是把后背的东西卸掉。 后背扒着的温凉血液,混杂着过去的零星记忆,裹挟他的大脑。 睁着眼睛,曾经的那些铺天盖地的甲虫朝自己飞来。同样就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只要低下头就可以看见,丑陋的口器上挂着犹如火点的血迹。 那是他们的嘴,也是撕咬血肉发出尖鸣的地方。 只要低下头,只要弯下腰… 就能看到。 周山行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只要这血迹渗出来,他感受到了。 那么他不处理掉这堆,他就不能有任何其他动作。 现在大概是凌晨两点,秋风习习, 周山行泄愤似的,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拽下来。 他目视前方,小小的眼眶中装满了对过去的恐惧。 余留原地的江愈,顶着头上明晃晃的月亮,光却照不见这阴暗可怖的小路。 马阖上眼睑,低迷不前。马背上的小乞丐安静的趴睡着,袅无声息。所有的一切都像奇怪的世界在偷偷的牵扯他进入与安静隔绝的无人之境。 旁边一言不合脱衣服的周山行,行为诡异。人机械的行为,极度令人胆寒。 江愈踩着干裂的树叶过去,不经意陷入一摊坚硬的柔软。他脸一僵,抿平起皮的嘴唇,克服心底的恐惧。 人胆怯到极度,就会释放所有胆大。 他散开包东西的布,围上周山行的上半身,接着搂起地上散落的胳膊,放进用大树棒抛开的半个坑,裸露出的地方摆上几块好看的大石头,围成简单的城堡。 快速的做好一切事,在极致的黑色中他甚至能看见自己因为着急而频繁颤抖的手的轮廓。 他不想只刨半个坑,可是背后空无一人,他真的害怕了。 每一次刨坑声噪起,他的心力便被无端的害怕喝退三分。 直至凉风习习,后背冰冷刺骨,他再也没有力量挥不下去手中的木棒,与这绝对力量的安静对衡。 江愈回头,周山行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后面。 黑暗中的一切都是陌生可怕的,可江愈闻到属于周山行的气息,穿透黑夜看到了他没有神情没有喜恶的难过眼神。 所有的戒备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老天啊,我也快哭了,抱抱我吧」 江愈不去看周山行的反应,扑过去就是狼嚎,这一夜过的好害怕啊 哪怕是噩梦,就在我拥抱过后再恐吓我吧。 我已经胆怯的不敢不敬。 江愈缓过劲来,果然听到了可怕的脚步声。 害怕的噩梦,再次闪烁。 去马上拎下小乞丐,他们二人几乎是筋疲力尽,狼狈的向前迈越。 周山行手扶下江愈后,侧身一刀凿进了马背。任凭马叫声嘶吼。 二人同时心想,抛去金银珠宝,抛去一切可以抛弃的东西,只要先活着。 任何的小聪明都只是高空楼阁,耗费精力维持的那暂时的周旋。如果有绝对的力量就好了,有绝对的力量就可以不用这么狼狈的逃跑害怕了 第66章 江愈遗落玉佩,辗转全令手中 喘了口气,江愈回头看山下。 收了刺激的红马疼的发出尖锐嘶鸣,吸引后面到来的来客闯入它的领域。 “小孩儿都哪去了?东西都在这。” “去那边找找看,我感觉他们没走一会儿” 王人兴不高兴了,“大晚上的,你又没提前说,光说跟你过来就行。找什么找,你愿意自己去吧。” 李将将不想搭理他,“不找就拉倒呗,这不东西都在这儿了吗。扯上马绳直接回!” 李将将一把拽下马背的匕首,随手一扔,匕首整个没入不远处的树干。 “这小孩,跑就跑,还扎我的马,让我看见了,我非!”李将将心疼极了,当即要手刃了这欺负他爱马的小孩。 心疼是一部分,但马的吼叫又实在让他心烦。 李将将干脆把手刃小孩的力气用在了马头上,马当即安静了下来。 “哎,算了让它走吧,大晚上的叫声这么凄惨,怪吓人的” “还就是个畜牲哦,也就是你待见它,和人能比?那刚才收拾的那堆人,拿刀都把他们四肢削下来了,也没什么大声音。”王兴人面色不悦,他爱吃人,对人有种别样的优越感。 “呦,你从背后一勒就没气了,他们还叫个什么。大半夜的诈尸啊?” “我勒人以前也没有声音啊” “那是因为他们睡了!我还用刀剁下来两颗头。现在想想,哈哈那个动静,肯定醒了呀,是不是光看见人头了,吓的喊不出声了。”李将将哈哈大笑,他可不认为人比他的马厉害。 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说了。 “行了,你的厉害,你的厉害。邋里邋遢挂了一堆东西。还一肚子死气。我看你怎么把你祖宗牵回去”王兴人尖酸刻薄。 “这马脖子都掉地上了,快背上你马爷爷掉在地上的包,可别给你马祖宗弄脏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李将将接过来马脖子上的包,随意的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李将将的手拍了拍马脑,像是主人沉重的爱抚,如果不是手刀用力抠出了大红马白色四溅的脑花,这个场景是温馨的。 “不是!你!”王兴人惊呆了,这李将将下手没个轻重。 “不是,我就拍拍它,我怕它…睡着了”李将将觉得今晚有些晦气,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 他感觉好像有股神秘的力量闯入了他的身体,令人毛飕飕的。 李将将活动活动手指,巨大的手掌侵入脖子上小小的包,探入地步,揪出两片小小的手镯,一红一绿。 躲在草丛里的江愈正要目送他们离开,看到小包中掏出的萤绿的手镯,顿时五雷轰顶。起身就要去追。 然而脚踏出半分就慌张的退了回来。倒退倒退。扑通坐在了地上。 他亲眼所见, 庞大的马被更庞大的身躯举起来。 马醉泱泱的躺在男人的肩膀上,侧过来,弯曲的程度急剧,可以料到马就算活着也会是片刻命不久矣。 那个力气,那个蛮劲。 过去,一巴掌都能扇死我吧… 江愈感觉自己闯了滔天大祸,脑瓜子嗡嗡的。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远处还能依稀的听到,那二人的谈话。 “这镯子厉害”“嘿嘿,捡到好东西喽”…“这宝贝呀…” 削铁如泥的凌迟。 「我有双翅膀的,然后送给了恶虎,从此方圆百里再也不怕没有如虎添翼的安宁了。因为有我无形中帮助恶势力(▼皿▼#)为害一方了。完了完了…我坏透了。」 「如果上天现在赐下一个武松…啊,也会被恶虎一巴掌掀翻吧。 武松可不可以先将我打死,这样就不用面对了。」 「想好一点,万一他们拿这个不是…杀人放火…啊,老天呐。他们太可怕了。他们又杀人又放火,以后他们做了任何的事,岂不是都和我脱不了干系。」 江愈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大事,却发现怎么也没办法给自己开脱。 目光呆滞,脸色发白,他面向周山行脱口而出:“周山行,你杀了我吧。我害怕!” 那绿镯的光也反映在了周山行的眼底,周山行心里有了底,但江愈因为害怕而想死是他想不到的。 他平稳回答,“靠过来点,我也搂着你睡,明天咱们赶路,去夜城。” 江愈撇嘴,低下头。“连马车都没有了,去什么夜城,咱们跪着爬着去?” 周山行笑出了声,“好,你想怎么去都可以。” “而现在,乖乖躺到我的怀里。什么都别担心。” 周山行倾斜过去抱住了江愈,不由分说将他和小乞丐放在了怀里。 他怀里抱住了江愈,好结实一个球。好踏实,踏实的有些困。 但还是撑着,手一下一下拍着江愈的侧背,哄着江愈进入了梦乡。 没过几天,这里又来了一路车队,全令就在其中,日夜奔驰,受凉了,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脑瓜子一转,讨好的和面前的大小姐说道,“你看,我就说他们牵挂我,这不,打喷嚏了吗?” 王轻抚轻嗤一声:“你确定能找见他们!你应该知道,要是找不到,你早该死了。” 全令心里冷哼不着调,面上委婉一笑:“那您等着看吧。” 心里对这丫头小鬼没好气,但一回头,呜呜泱泱的装备家丁三十人,浩浩荡荡。 手里抬着他们大小姐的彩礼,二十箱的细软,六车的绸缎。 谁敢想,只是出了一趟门,回来。 自家的大小姐就跟灌了**汤一样,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疯疯癫癫的就吵着要嫁给周家的小公子周山行。 真是荒唐,光是一个上午就能寻死觅活三次,把人吓得呀! 而寻死觅活的王轻抚,一脸幸福,腰上挂着的香囊里有一张写得漂亮的字条。 应该就是周山行他写的吧,塞在我的口袋里,他,想要娶我~ 不过是匆匆一面,却心中泛起波澜的涟漪。 给自己鼓足劲! 如果郎有情妾有意,那么天南海北也毁不了这桩姻缘。 王轻抚心里有劲,夜里也让人慢悠悠的驾着车赶路。 有人劝,说这条路有吃人的鬼怪, 有人说,这条路有恐怖的巨人, 光怪陆离的,她才不信,她就一门心思要最快的速度见到周山行。 只是同样的月亮,同样的皎洁。 马车突然不走了,里面的人高声叫了几次,还是不走,也不说怎么了。 里面的人问了几遍,安静的,就是没人答复。 想要生气了!王轻抚一把掀开帘子。 可几乎是瞬间的,脸上顿时煞白:一个嘴唇发黑的男人哭丧着脸,与她惊愕的面对面。 一波一波的臭气在不间断的几秒里,像一口天大的钟,敲在王轻抚的脑子里。 男人一张嘴,吃的上一个人的,连血的皮肤从上颚掉下来。 王轻抚被臭的,下意识的躲进了车里。 外面的人也礼貌,不进来。 可车里怎么也这么安静啊? 王轻抚一扭头一看,右侧的弟弟被车窗外的一只手臂已经勒的在翻白眼了。 王轻抚脑子没有停顿的时间,直接扑了过去,牙齿和拳头全用在这坚硬可怕的胳膊上。 王轻抚救啊,砸啊。 可离她最近的弟弟却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王轻抚脑中闪过弟弟的声音、容貌,这些生机的感觉都被这可怕的胳膊取走了。 不行!坚决不行! 王轻抚拽下头上的三只铜簪,稳稳扎进男人的胳膊中,扎的透透的,一次不行就两次。靠着蛮力,将簪子捅进男人无赖的胳膊里。 可王轻抚只有簪,只有簪。 男人手像耀武扬威的蛇,化作可怕的蛇头精准的咬住王轻抚的脸。五指用力,对着额头,下巴,脸颊,刮下了薄薄一层细嫩的皮肉。 男人的报复得到了发泄,就连这时候发钝的铜簪扎进了胳膊的血洞,也可以无动于衷。 王轻抚不想死,她绝对不要死,这样死太丢脸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翻白眼的弟弟狠狠甩了几巴掌。 牙关喊出最后的几个字:“起来弄死他!” 王轻舟晕头转向的清醒,先捂住自己火热鼓起来的脸颊,呆呆的看向自己的姐姐。 然后一跃而起,冲过去对着那个坏胳膊就是磅磅两拳。 一点用没有。 王轻抚恨铁不成钢的抬眼看向自己的弟弟,郑重其事的把自己的铜簪放到他手中。 王轻舟收到指令,拿起簪子对着男人就是凿。 听到外面凄厉的尖叫,扎的更起劲了。 他顾忌着自己姐姐,他依稀是看见姐姐的脖子被掐着。 怕出事,就要去掀掐着王轻抚脖子的手指。 王轻抚也在掐这个男人,看见自己的弟弟不扎了,要靠过来,那个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过来干什么!扎啊!扎死这个贱人!!” 王轻舟实在听不下去,姐姐嘶哑的声音,他好怕姐姐出事啊。 嗷的一嗓子哭了起来,手上动作也再也不敢停。 外面的男人也是李琰的手下,他疼的不得了,缓不过劲,但里面有个人牙咬着他的手指,像一条猎狗,怎么也不撒嘴。 他心里越来越着急,因为他的旁边是李将将,被打的口吐鲜血的李将将。 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哥折在这。 男人抽出自己的剑,直刺入窗,对准车里面的王轻抚。 “小心!”全令看到了,飞踢而来。 拿剑的男人也听到了,扭头。 弃剑,挡住了全令的飞踢。 全令正需要剑,一脚踢起来,拿在手上。人转身去找李将将,手中的刀飞出去。 正中贯穿男人的脖子。 趁男人没有倒下,全令发现李将将的方向,扯出男人脖子上的剑,找了过去。 男人倒下。全令再次和李将将打的火热,不过这次,全令有剑,占据了上风。 全令手脚不干净,走路都要从别人身上拿些什么,打架时就更喜欢近身了。 几乎每回都会有收获,但没有这次大,从对方怀里摸出了一块绿色的玉佩。 玉佩一到全令的手中,李将将整个人的死色都减弱了一分。 全令感叹:好一个烫手的山芋啊。不知道这玉佩从这人身上吸了多少力量,可怕。 全令没剑和李将将打的有来有回,拿上剑,三剑,李将将彻底倒下。 李将将最近身体不知怎的越发虚弱,今天和全令打的有来有回也好像只是回光返照。 他心灰一片,只觉得自己好像要留在这里。 “呆子!别死这” 梦里好像还有王兴人惊呵。 李将将被扶了起来,目光直视前方。 刚才对打的人骤然消失了。 李琰关心李将将的身体,“还是得王兴人陪你吧,差一点出了大事,都怪你带的这些人不行” 李将将别过了头,不看他。半晌:“才不是!其实我能打的过的,不用的…不用的。” 可旁边有人搭话,“谁是个王兴人,快陪陪他吧,他就是打不过。” 李琰震惊,李将将也震惊。 李将将被人点破,脸色难堪,无意识的看向王兴人。 这一星半点被全令察看到,纵身扑到了王兴人的身上。 热情的奇怪,像肉上的蛆虫。 王兴人皱着眉头,一把将这个怪人推开。 拳头顷刻陪上。 全令悄然躲开。 两条腿跑的比陀螺还快,像冬天雪里的火苗,除了奇怪的惹人心烦没有半丝用处。 王兴人瞄了一眼虚弱的李将将,“说的好听,我只是晕,能做好。白信任你了!” 李将将委屈:“不是的,我看到车里是小孩子,我就不让他们打了。结果……” “结果,根本不听是不是。”王兴人毫不意外,换了副笑模样。 搭上了李将将的肩,“没事!以后咱俩组队,咱俩组队才是最强的!” 李将将委屈的快要哭了,没力气的推了一把王兴人。 身上莫名的开始有了一股臭味,怎么可能再和他一块行动,会被讨厌的! 还不如刚才死了。 这边的全令拿着一红一绿两个玉佩一脸疑惑。 绿色的是他们地下的,模仿的。至于模仿的是什么,就是这红色的。 地下原石没出现前,世间真正的奇迹。 运气好,也不能这般吧 第67章 玉佩来历 这红色的看上去,平平无奇。其材质却是大有来头。 是战国时期,楚国的红赤玉。 夜泛红光,慑敌千里。 没有这么离谱,但世间闻名的夜明珠,原材料就是这个。实在令人稀罕。 更别说手里这块精致的玉佩,由墨子贴身携带,形状按着梦中仙境机缘所凿,内有七彩乾坤。 相传是某一前辈的祖宗勤勤恳恳划船,在项羽想过乌江时,从项羽身上偷来的。 百年间一直是他们地下城的珍宝。 “尊者”四眼玉佩用秦汉古墓偷出的上古奇玉按着它的模样雕,珍奇程度大大增强。 不幸被偷走。距今已有十五年。 全令小时候摸过,偷过。 被揍过。 对血玉,熟悉的很,知道的也多。 它脾气怪,不喜欢任何玉佩出现在它的世界里。更不要说和它模样相近的四眼玉佩了。 会触发各种各样的怪事情。 今日也是全令猜测,觉得李将将的臭味古怪,想起了小时候的倒霉事。 也就是阴差阳错,能得到这块玉佩了。 全令拍晕了哭哭啼啼的王家姐弟,获得的安静时光中,他没有着急逃走。 而是翻出三十六枚铜钱,狠狠砸向地面。数了数眼前看见的,共八个,对应天上的星象。又依次捡起,捡到第三十六枚时,抬头匹配它与月亮的方向和距离。 心里有了答案: 小胖子还活着,他们没出事。东西全被偷了。 但好在,他们有我,我知道他们在哪,真羡慕他们呐,好命呐!有我这么个知根知底的人挂念着。 两个玉佩好好包裹上,明天和这姐弟俩一块启程。 但… 没有水和干粮,要去夜城,无异于白日做梦。 断了水,能活吗? 这边被挂念着的江愈三人,已经颠沛流离,挨饿好几天了。 风餐露宿,傲骨山头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连串不属于他们年纪的沧桑。 “咱们到了吗?”小乞丐深受其害,一觉醒来,发现不是梦。 小小的个子大大的迷茫。 每天一觉起来,就是筒着个大鼻涕吸溜吸溜。 “没有。”江愈没比他好多少,在这些天里多少次想过寻死觅活,减轻自己谜一般的负罪感。 最后,看着自己独独四岁的身体。 还是算了吧。下次再说。 “快到了吧…” 只见江愈头发凌乱,眼神凝望重重远山黄土披洒的未知。 “我饿了”小乞丐站住不走 “前面有吃的”,好,接着走。 “还没有??”小乞丐走不动了。 “前面那有吃的,甜的。”,行吧,也能走。 望梅止渴掩盖不了又饿又渴的事实。 江愈能抗,他身体一直待在这个地方,恐惧,没有吃的,有一点盼头就能往前走。 有的时候,江愈感觉周山行比他更符合一个大人的模样。 认识各种各样的野菜,各种方式的生火,漫无目的的捕猎。 他说小时候被磨砺过,所以老鼠毛毛虫都吃一些。比较擅长在野外。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磨砺呢,江愈有些好奇。 周山行说他也忘了。 但肯定很累的磨砺。 刚开始,江愈吃一点野菜眼泪就会炸出来。 到后来只是舌后跟说它又苦又辣,嘴巴还能一丝不苟的吃进去。 小乞丐更不用说。 但他很乖,就默默的跟着,有苦菜,哭,也要往肚子里咽。 小小的小豆芽太乖太乖,越发不爱说话,也越发不爱动弹。 江愈看着他干裂的嘴唇,知道他想要喝水。可。 漫天的枯萎。 嘎吱吱的落叶,百里土色,听不到有关湿润的声音。 三个人铿锵一气往前走,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歇。 运气特别特别的好,没有遇到一只狼,野猪。也没有遇到一只生物。 江愈有时候会想水很甘甜。 凉悠悠的沁人心脾,不用喝,光是舔一舔,就好像这辈子功德圆满了。 江愈喜欢爬树,喜欢把头钻到土地里。微风里夹杂着一丝清气。 土里有一丝沉重。 都恰如水的感知。 第一天第二天,嘴里都含着苦涩带绿的黄叶。 狗尾巴草味道也不错,一点一点的嚼下去味道微甜。 明明开着是那样多,看着一小片一小片,可是拽下来,放一块,怎么那样少。 什么都那样少。 松针味道也不错,可就是没用。绿油油的,兴致勃勃的嚼下去,水分却一点没有。 “可想而知,松针为了它的绿色吝啬成了什么。” 江愈躺在树下和懒悠悠的小乞丐瞎说八道,自以为是的活跃气氛。 小乞丐很累了,但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他觉得有趣。 他一刻也离不开人了,就想听听人的声音。 江愈问他,你想睡觉了吗? 小乞丐麻木的点点头。 周山行回来,困顿的眼睛说明今天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办呢。 江愈问他,你也很渴吧。 周山行无奈的点点头,他也缺水,没力气了。 小假山上悬吊的小刺果,甜的,丝绵绵的。吃下去更干了。 他们什么也不敢吃了。 好渴, 好渴。 几度昏迷过去,靠着意志力坚持过来。 看见空荡荡的捕猎机关,干裂的手,干枯的大地。 告知残酷的消息,我们好像完了。 没有哦。 迷愣着双眼,恍惚中,有一片红色,流动着。 凑上去,有点腥。 吸吮,味道是淡淡的,甜的。 淅淅沥沥,像极了期待已久的甘露。 “别担心,这么旱,也是人类先灭绝。”江愈浅浅一笑。 胳膊完全是小伤,就是弄破它有些麻烦。 “怎么划的,很痛很痛吧。”周山行瘫在小土坡上,手指在江愈的伤口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江愈虎着脑袋,“不痛,你太看不起这心人了!这不就是破了点皮吗!你不信,等我不流血了,给你也噶一个” 看周山行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江愈心里偷偷说道,“其实也没那么不疼。” 他找不见锐利的东西,只能用一个扁扁的粗糙石头磨。在皮肤上磨出火星子了,才见一点血。 但用牙齿来回多折腾一点,就伤口扩大,并且一直有血了。 周山行捋一捋伤口的走向,和江愈说道,“得赶快把你伤口捂起来,这山里的狼鼻子可灵了,你流这么多血,他们半夜就要找来了。” “才不会呢!”江愈着急忙慌的躲开,眼睛一闪一闪的,突然想到了好主意, “我拿土把血掩上,你别管了。不能堵住,因为我还没吃呢。” 江愈扬起笑眉,而后静静离开。 傍晚的时候,提溜回来一只没有头的狗獾。 他聪明的很,沿着手臂裂开的口子**裸的扣下来一块肉,用做诱饵。 就是连着皮那里疼的有点吃不上力,慢了点,抛开这个,他做事还是很快的。 第68章 下雨前 早上起来,人们看到今天是个阴天,做事的动作都利索了很多。 面上不显,心里得意。 趁别人没注意起来,王大娘抱起几个盆,从家里冲出去,眼疾手快的用油纸在盆旁边围了一圈,双手合十,盼望着雨下的大一点,水多一点。 垂狮县虽然背靠清水河,处高山之上位置深远,可前年战乱,修坝死人拔树,松散的黄土累的不行,架着土面的树根草石也五马分尸。 河水愈发浑浊,最开始飘散着无头的尸体,后面又是闹鬼,又是旱灾,又是抽水运水,去年的县衙还让交借水费。 黑天啊,哪个家庭经的住这么花。 原本去郊外打水就要在城门交一笔净水费,去了清水河还要给清水村看管的人发点好处费,拿上水出来还得给村口的霸王张小凡交笔保护费。 本来种地就累,偷着取水打通关系也心烦。 借水费?该花的钱不会少,但要把人当傻子懵,就太坏了。 干脆村里认识的本家,联合起来,偷偷在地里挖了口井,这下几个人凑一凑只用给管地的人一笔好处费就行了。 但这紧接着就是大半年没下雨的旱,井水供不应求,又有人来家里游说去村东边再开一井,王大娘心里郁闷,她哪来的钱和精力再开个井,没水不完蛋了吗。 王大娘留了个心眼,清晨背上家里的盆,偷偷摸摸去了清水河,可还是流运不利,清水河也关门大吉了。 村东边的张小凡,手指比这个数,告诉张大娘他有路子,能去下游买上水。 王大娘人都来了,问他,买水的人多吗? 张小凡有些窘迫,还没做起来。 王大娘大喜,压了价给了张小凡一笔钱。「河水紧缺成这样,若是还不下雨,这就是机会。」 偷运来的水,被王大娘安置在西屋。省着点用,也不显山不露水。 本来还想再买一些,却听张小凡大增价,原来下游也干了,黄土都把水吸走了。还不下雨,水只会越来越贵。 到时候可怎么办? 又有几个本家的人来游说,面露黄色,嘴上起的皮。 村里人家里或多或少都有存水,只是长久不下雨,焦虑蔓延在人的心中。 王大娘不禁心想,这要还不下雨,可怎么办? 关上门,眼里平静又少了几分,她是提前存好了水,可这如果真是个旱灾年,又要死多少人,想想心里毛糙糙的。 可今天,下雨了。今天要下雨了呀。 如果接住水,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分给更多人,说不定能帮到别人。日子都难熬,人多点总归热闹。 天灰蒙蒙亮,北方罕见的下了瓢泼大雨,地面潮湿的厉害。 张清非心里有事,拿着印章去了垂狮书院。点名要找元稹白。 开门小童不解,只是带着他去找了元棋,反正都是一家的,铁定认识。 “元稹白~”张清非吊儿郎当,看到小孩背影咧嘴一笑。 只是听到这三个字,人群中间的元棋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 忙不迭跑过来,谨慎的开口,“你是?” 只是上下瞄了一眼,看到帅气的面庞和荷花纹的袖口,就已确定。 恭恭敬敬作揖“张大人好。” 张清非和他一点不客气,手肘一把将人拢过来,“还叫张大人呐,叫哥哥嘛。稹白、你什么时候叫元棋了?” 元稹白心里一堵一堵的,笑得尴尬,心里更苦。“一直…都是这名。” “哥哥,这边请。我们慢慢聊。” * “你还和那个什么秀才搅和在一块?” 元稹白眉毛都耷拉下来,还是扬气反对,“哥,你们不懂他!” 张清非咬着自己的腮帮子肉,闭上眼睛,有气度的微笑。“他算什么秀才,自己封的,每天写些乱七八糟的文章。” 元稹白盯着石桌的一角发呆,“才不是,因为……”声音越说越小。 “因为什么?”张清非疑惑。 “因为……黑暗…”声音越说越小。 张清非将脸靠过来。 “元稹白你哪来的钱?做那么多书不简单呀~”张清非笑得明艳。 元稹白也笑容回应,“借的。书卖出去就能还了。” “借谁的。” “…娘去世给了我些首饰,让我存起来,以后娶妻……”元稹白眼睛一眨不眨,一眨不敢眨。“我当了” 张清非还有兴趣和他开玩笑,“那你当了,以后娶妻呢?” 元稹白眼睛好像存有星星,向着光荣伟大的目标前进,“为了梦想,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张清非站起来,手一刻不停,邦邦敲在元稹白的头上,数落道“梦想梦想?你还梦想梦想?你几岁,无法无天?” 元稹白一声不吭,突然跪下,“哥,其实我喜欢男人。”他认为这样能减轻一些张清非的怒火。他以为张清非生气是因为他口中的“梦想” 张清非不理,“你娶男人不用彩礼吗?你怎么这么笨?这么笨?这么笨?” 说一句,打一下。 元稹白一声不吭,打急眼了也跪的板直。目光坚定。 这让张清非气出不了,堵死了。 但紧接着又是一句,“我可以嫁出去。” “你嫁出去,也得要嫁妆啊!!”张清非彻底崩溃。拎着元稹白的耳朵将他揪起来。 「不能被他绕了,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张清非回归正题,平静一下,换上自己一贯的态度,让自己重新开始。 张清非坐到石凳上,心平气和。 “书是怎么回事?” 元稹白平静的注视他,摇摇头。同时装作不经意的,身体不动,腿大步往后退了几步。 张清非又是一股无缘由的气,走过去,扣住即将飞走的元稹白,眼睛锐利出神,道“不知道?那为什么需要县印呢。” 元稹白跟着张清非的视线往角落看,看到一个小包。 忐忑地看向张清非。 眼中有欣喜开始偷偷燃烧,但还不敢光明正大。 “给我的吗?” 张清非叹了一口气,轻抚过元稹白的头顶,好像无力,但好像一直是这样,“求人刻的,废了一些功夫。有事情就找我,至于梦想,你先去做,有什么大事…” 张清非无力的看了一眼元稹白,“…或小事,都尽量和我说一声。” “谢谢…哥哥。书,你看了吗?” “没看…看了一点。我知道元秀才知道不了那么多事,他…其实没那么好,你从这里出来,以后去了京都,那里的人更适合你的梦想。” 元稹白也不犟了,偷偷补充道,“其实我也知道,只是我想做的事太多了,我也想去京都,可如今只能考过去了。家里的人更靠谱一些,其实我知道的,他没那么好,但,我没更合适的人可以帮忙。” 张清非低头告诉元稹白,“其实他也没那么差,只是我知道你娘留给你的都还了他的赌债了。用人不要看对方有多合适,而是看他不合适的那点能不能顶住。比如今天,我就告诉你,元秀才又开始赌了,你有足够的底气撑起来吗?还有你身边的白景洪,他总是突然有很多来路不明的钱。你的事做不成?其实早该做成了。” 元稹白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瞳孔僵住。 张清非自顾自地补充“一两和十个铜板放在一个宽松的袋子里其实看不出来,但,能一样吗?” “不过,你不要怕,你身后有我的,元秀才先用着,不能用,他以后也不会说话,甚至不能写字。他赌博,再也不用还钱,只是你要知道他的时间将会越来越少,你必须重新找人开始写了。还有白景洪,光吃不吐,可不好。我会让他吐一吐的,到时候你看他还能用就让他待在身边,说不定能让你吃到源源不断的钱。” 垂狮县天高皇帝远,前一个县令已经“得道升天”做了州官,下一个就是李之涯。 在此之前,李之涯就是垂狮县的土皇帝,的确受人牵制,但大多时候,没人会来挡李之涯的门路。 张清非为所欲为,自然能担得住事。 离开,张清非拿着县印,交给元稹白。“江二他们应该已经到夜城了。或许下次的书院比赛中你还能见到他。到时候道谢吧。” 第69章 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本是旱灾。 天上却像破了个窟窿,空中整片整片的黑云被来势汹汹的风掀走了一块。 天空暗的分不清与黑夜的差别,地上的人也眯着眼睛,不仅要躲雨还要防着刮在天空的黄土。云一刻不停地往下砸水,砸的人心慌慌的。 滔天的风撇着方圆百里的树,摇晃的好像要被摧毁。 连绵不绝的山上,除了树还有稀疏的黄土。它们荡漾的飘在空中,寻找没有雨的空隙。 抬起脸,迎接的是雨是土,底下的人分不清。 一个小二层土路上,倚着旁边裸露树根的土堆。少年用树枝挖出来一个洞,很浅很浅,一胀肚子就能从外面被发现。 但此刻三人挤在这一个洞里,刚好能从彼此身上获得些熟悉的安全感。 外面波涛汹涌裹挟着动植物哀啸的恐慌,洞里却充斥着对突如其来的张扬黑暗,滂沱暴雨的好奇。 那雨打在地上,土面都崩起了一个个土坑,激的人鸡皮疙瘩情不自禁往出冒。 令人遐想,数不清的黑暗里还藏着多少雨水 ——天会塌下来吗? 小乞丐肚子绷的紧紧的,轻微往周山行背后靠,不敢想。 来自于原始的印迹。 ——黑暗里一切细微都让人警觉。 周山行注意到小乞丐冰凉的脸,用手心去温暖他。 周山行没有直接说不要害怕,而是平静的聊天说话,像往常一样。就像往常一样。 除了天气,今天没有任何变化。 “天会不会塌下来呢?”小乞丐发出了声,小巧的声音在振壁有声的大雨里被一笔带过。 江愈吓小乞丐,带着低沉平静的绝望,“你看到了吗?天在抖啊!雨太多太多了……天,好像,要塌了。” 小乞丐一脚踢在了江愈后腿上,打断了这一切“你骗人!” “哎呦我去,天都塌了,你还要打我!你有没有人性!”江愈张牙舞爪。 小乞丐委屈的藏到周山行的身后,“大哥哥,他欺负我了~” 江愈毫不在意,对着小乞丐办了个鬼脸。 小乞丐吧唧一口亲在了江愈的脸上,好嘛!这吃软不吃硬,江愈被吓住了。 崩溃,扑到周山行怀里哭诉,“周山行~他欺负我。他亲我,他哈喇子都留我脸上了!” 周山行装作吃惊到,“啊,这么严重啊,我看看,我看看。”一边怂恿小乞丐又亲了江愈一口。 这下完了,江愈彻底绷不住了,哪管外面是瓢泼大雨还是树飞土削,撒丫子一步从洞中扑了出去。 小乞丐也不管不顾了,跟着江愈就跑了出去,你追我赶,抱着一棵树转的不亦乐乎。 周山行在旁边看戏,风吹的头飘忽忽的,雨进入嘴里甜滋滋的。 他灵魂发问,“你们冷不冷?” 江愈和小乞丐同时定住,呆呆转过身,太冷了! 两个小孩忙不迭的抱到一起取暖,委屈巴巴的看着周山行。 同时开口,“周山行—我冷—” 小乞丐模仿江愈的破锣子嗓一绝,听着跟同一个倒霉蛋发出来的一样。 衣服湿答答的贴在身上,更冷了。 小乞丐不脱衣服,自顾自的说着“如果我的衣服可以飘起来就好了,轻飘飘的,这样我就可以玩雨了。” 周山行生疏地把小乞丐的小衣服拿下来,勤劳的把他的衣服拧干,幸好头上还有这颗裸露树根的大树。 回过头,江愈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拧干,熟练的给小乞丐擦脸,小乞丐嘴巴碎碎念,江愈听之不闻,同一块布擦了身体擦小乞丐不多的几缕黄发。 弄完一个,江愈又操心另一个。 周山行扬起自己的头发搓了搓,“不用的,不冷。”他还把自己的里衣脱下来,给小乞丐挂在身上。 小乞丐今天挖了坑,玩了水,说了话,又到了昏昏欲睡的时间。 外面空气是湿腔的沉土味, 周山行不喜欢黑压压的下雨天,但今天莫名有些轻松,眼睛亮闪闪的看向江愈,“有雨了。” 江愈回以笑意,“是啊,终于有雨了” 手伸出洞,碎碎的雨点穿过茂密的树叶进入江愈嫩白的手心。 “水,真的是甜的,对吧!”江愈笑嘻嘻的看向周山行。 周山行同样轻松畅快,拾取了一粒雨滴,认真的去闻雨水的味道,大脑放松下来。 他凝视遥远的天边,手磋磨着手心的雨滴,虔诚的说道“谢谢你,江二。我真的很喜欢你,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 江愈有些不好意思,两个人相视而笑。 雨连下五六天,幸好他们随身带着烟熏的烤肉,有时周山行逮不住江二,对方像个兔子一样,刚一抓,就蹦哒的溜进大雨里了。 外面路很泥泞,出去走一圈,脚上能长两斤泥,一走一陷,真是拿它没有办法。 江二就走的慢些,一只手带着好用的树枝,走一会,把脚的泥刮下来,一瘸一拐的爬上大树,像老虎一样扑下来,咬死瞄准的野鸡。 江二特别喜欢雨天,他不喜欢待在洞里。 他感觉风越大,雨越凶,他越是可以模糊规则变得自由。 更何况这场大雨,遍布方圆百里,所有人都在同一场游戏中。这样就不孤独了。 今天他捡到一块树皮,明天拽上两根柔软的野草条蔓。 大树皮是个宝,不仅可以关洞门保暖,白天还可以带着小乞丐出去。 一个走前面一个走后面,抬着举着树皮招摇,在洞口不远水多的地方,把树皮翻个面放地上,刮着简易小船,别提多得意了。 周山行有双巧手,编东西又快又好,没有规律的长草茎,被他撸下来刺,龙飞凤舞的缠在主干的条蔓上,密密实实,披在身上,出去一圈回来,衣服还是干的。 江愈就没有这天赋了,但他喜欢看,白天雨大起雾,他靠着睡觉的小乞丐专心致志的看周山行编织。 手指青白有力,手腕灵活。主人定是聪慧过人。 江愈看着周山行的手,突然想到,自己怎么也会看相了。随后哈哈一笑,继续专心致志。 “雨一刻也下不停了,我们不能总待在这啊,太无聊了~”江愈拉着周山行嚎道。 他真想去外面玩啊。 可是太危险了,之前从树上跳下来,把脖子刮破了,又陷到脏泥里半天出不来。脖子发炎每天流血化脓,又赶上呕吐发烧。 周山行夜里披着雨席,用石头砸了一晚上草,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给江愈倒进了嘴里。 周山行定下规定,脖子没有结痂,不能出去太远。 周山行放下手里完工的草席,看向外面水汽连天的烂泥,“我们上路吧,别在这儿呆了。” 江愈有点开心,赶忙摇醒小乞丐,顺便追问道:“为什么呀,为什么突然就能走了。” 周山行想的是外面雨下的可怕,心里觉得有点发毛,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嘴上说的却是,“太无聊了,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周山行比江愈经验丰富,他见过成片的死人,雨里太容易出问题了。 今天可[三花猫头]奢侈了,炒了两个鸡蛋,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下雨 第70章 报答 正吃着饭,闯进来一衣衫褴褛的人,吓得人碗筷都掉在了地上。 这乱糟糟的人气喘吁吁,开口第一句话:“大娘…” 哎呦,这兔子一般的小鬼真是令人发毛。 山里有一人家,穿的是粗布麻鞋,门口一口大缸,女主人心地善良,突见院中来客。 女主人稍定片刻,不由分说端来了一碗野菜面糊糊,哪管对方是人是鬼,一股脑往他喉咙里面灌进去。 啊!这是干嘛? 不过好好喝。 好久没有吃口热的了,收集了柴火,但是太湿打不着火。巧妇难于无米之炊,巧妇也难于无火之炊。 这不江愈自告奋勇朝着有人烟的地方借火来了。 借到火又是一路小跑,本来好不容易看到人烟了,大部队赶过去合适,但小乞丐受了凉,肚子疼的不能有一点动弹,一直捂腹叫痛,看的人只觉可怜。 偏偏周山行这时候特别犟,说什么也不许小乞丐移动。 等着江愈借到火回来,却偏偏怎么都引不燃。 周山行接过来。 “我来试试!” 同样脆弱幼小的火苗,从一根颤巍巍的树枝上跳跃到另一堆木头上,跳跳闪闪,随后引燃飘木烟。 火又大又畅快,就如被注入了活力,在木堆上喧嚣。一点风也绕着它走。 江愈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顺口一句“哇…等我死了,你给我烧纸我就放心了!” 周山行木然思考,随后重重点头,笑笑然,“好呀好,那等我死了,你也得给我烧纸才行。” 江愈忍不住笑出来,旁边的小乞丐也来凑热闹,艰难的举起手来,惆怅道“还有我,还有我,也给我烧…” “好啊好啊~”江愈话到一半,注意到说话之人,憋不住气,手尖欠欠的点落小乞丐艰难仰头举起来的希望。 犹豫几秒,抬眼瞅瞅周山行,呼~没有注意,偏向小乞丐的方向,莫名郑重其事,偷偷摸,道“……就不给你烧。” 小乞丐额呜一声,屏住呼吸,彻底僵在了地上。空气中仿佛能听到他心被撕碎的声音。 怪让人心疼。 小乞丐重振旗鼓,一不做二不休,匍匐前进,靠着顽强的生命力一点点向外面延伸,侧身揪住了周山行的衣角。 和周山行对视一眼。 周山行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事情的全经过,感慨万千,赶忙抱住小乞丐,眼神故作埋怨语江愈道:“看看,把我们小三儿气成什么了,气坏了。这样,我们以后都给你烧纸,他不烧,我也不给他烧,这样好不好?” 江愈扮了个鬼脸。 气的好不容易笑起来的小乞丐又嚎了起来。 周山行也没劲了,幽幽然看向江愈。 江愈一时僵住,赶快转移话题,掀过这一章。 江愈以手托腮,瞪住火苗。“为什么同样的火到你手上就能轻易点燃?同样的火,同样的姿势,我就不行了。” 周山行也奇怪“我也不知道,好像…从小我就比别人更快生火,甚至…”周山行愁起眉头,有些惆怅“每次生火时我都感觉有一个男人在我身后…” “比如现在。”周山行凝滞眼神撇向斜后方。 旁边的小乞丐肩膀扭起来,转头就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腿都跳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喊着“妈呀!” 江愈笑的开怀,走到小乞丐身边,摸着他肩头附近 突然严肃惊奇,眨眨眼睛,道“我也感觉这儿有个人……” 他和周山行眼神一对,两个人彻底呆住了。 气氛太冷,小乞丐扭头就跑。 他的肚子能缩能伸,能疼能不疼。现在就是疼死,他也不留在这了。 火点好了,还借了热水和碗。 配上周山行寻的草药,磨巴磨巴,全给小乞丐塞嘴里了。用周山行的话来说,他不懂解病,但懂解毒。 江愈说想还借水人家的人情,一掏兜,兜里一堆树叶子。 被旁边站着的小乞丐疯狂嘲笑。 小乞丐摆摆手,一副深沉模样,从衣服里面掏出了两个铜板。 周山行也凑过来,从袖子里缝的荷包里拽出三枚铜钱。 三人结伴去了借火的大人家,做农活感谢他们的帮助。 恰好这家的男主人有腰疼的老毛病,手离不开腰,周山行拿着三枚针,用火烤,凝神,点刺抽拉,擦去血点。又用带着灰烬的热稻草埋上其肚子烘热。 一根针扎在关元不拔,另一根针平铺在床头。 男主人的这腰是老毛病了,听说能治,都来看热闹。 女主人在旁边和别人惊奇道:“哎呀,你看这小孩,多厉害,卢一筒这脸色立马好多了。” 男主人也是点头称赞,“你别说,真是有两下子,我这腰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回过头看周山行,眼里满是欣赏,“好孩子啊,听你们说是从三河那边过来的?要去夜城啊。” 周山行答是,随后缄口不言。 只一门心思的诊断,想针方。今天晚上他们都不会在这里停留的。针灸一次就要作用时间长一点。 他全神贯注,没注意到,捡柴的江愈从门口进来了。 江愈再能干也是个小孩子,捡柴的手晃晃悠悠,天上也是昏昏沉沉。 江愈摇摇头,说!坏了,我好像难受开了。 立马调头回家。 秋天的气候就是清凉带点小雨,一个不注意,等脸通红烧热,就彻底做不了事儿了。 江愈随意的挤过门口有说有笑的三五人,躲在周山行身边。 屋内烧的有炉子,浓烟是飘向外面去的。但江愈总是感觉这炉子上煮的热水也有股烟味。 琢磨琢磨嘴,被虚无缥缈的烟牵扯着,半晌没有开口。 这里人烟稀少,但一块一块分布的。就是猎户家也是三五成群。 好久没这么温暖,热闹了。 连同因为生病升高的体温,都令人陶醉,是难得的温暖。这里好安全,好适合安安静静的生病,自己一个人… 就这样偷偷摸摸的躲在这凳子角落里,在温暖里发呆… 江愈盯着又胀又热的头,站了起来,带着自己的头晃了三晃,绕着前面的这小桌子走了一圈,盯着柔顺的铜针看的出奇。 他胳膊一搭,往过一扫,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勾到了自己要用的铜针。 他睁睁眼睛,吸着鼻子问小乞丐冷不冷。抱住小乞丐,把自己身上的热量尽可能的想撇到他身上。 一会身体就没这么暖和了,不能浪费。 看着小乞丐摇头,一个劲的说自己不冷了不冷了。 江愈松开他。 然后,用力捏出一个实实却带着空响的声音,他突兀的嗓子在旁边响起。 妇女低头看自己脚下,“绳子啊,我给你找找。” 妇女动作很快,一边关切的问江愈,“小孩儿,我听着你声音不太对,你难受不难受?是不是吃风了?” 江愈摇摇头,一边给出自己口是心非的答案,“没有啊,没有吧,我不知道,应该不是。” 看他这样,妇女也不多问,现在的孩子都养的糙,转头继续和旁边的小伍伙继续聊事儿了。 但眼尖,一个劲往江愈那儿瞟,她一是好奇,小孩儿要绳干嘛,一是感觉小孩就是有点要生病的迹象,忍不住关心。 闲的眼神就顺便瞄一下,这一看可愣了。 都说十指连心,十指连心。 这胖乎乎的小孩,看上去没受过什么苦,也不像能吃苦的孩子,就一点表情都没有的,用线一圈一圈勒紧自己的指头,不知道对自己用了多大力,白肉透出来的都是偏紫黑色。 接着小孩手起针落,入木三分,往着指甲盖下面实心扎了下去。 两个大血洞,那血汩汩的往出冒啊,一层一层的被碎布擦走了。 江愈始终心不在焉,疼的时候,他就感觉一点也不疼,好像疼痛是错误的情绪。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出来的血刚开始是红的发黑色,后来是橘红色,直到第七根,指端都发白,流出的血滴滴是红色了。 江愈满意的松了口气。这样就不会难受,耽误行程了。 擦干净针,踮脚把针送了回去。 扭头,轻声配上一贯无神的冷眼,对着好奇惊讶的小乞丐发出自己的请求,“我有点困了,可以抱着我睡会儿吗?” 小乞丐满脸开心,朝着江愈就是一个虎扑,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江二也有求他帮忙的一天。 但半路刹住了车,他知道江愈好像有点虚弱,还放了很多血。今天不管怎样,他都要温柔的对待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