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是我心头恨》 第1章 第 1 章 虞璎也不知道好端端的闲聊,是谁先提起的那人。 总之就是提起来了,然后向来爱拨弄事非后看热闹的姜佩在聊了半天后才似乎恍然回神,夸张地捂了捂嘴,转向虞璎道:“璎璎,不小心提起了程大人,你应该不介意吧?” 搁以前,虞璎好歹要刺她几句,但五年时间她多少沉稳了一点,一边啜了一口荔枝水,一边慢悠悠笑道:“哦?你们说的是程宪章?我还在想是哪个程大人呢,是不是我认识的。” 姜佩马上问:“就算五年没见,好歹也是夫妻一场,你居然给忘了?” “倒不是忘了,是你们口中的程大人太好,我没想到他身上。”虞璎说。 姜佩饶有兴趣地回答:“怎么不好,年纪轻轻就升任御史中丞,天子跟前大红人,我家夫君都说他指定三十几就要做丞相呢!而且长相还英俊。” 旁边人附和道:“对呀,亏得璎璎当时舍得。” 虞璎一边轻摇着团着,一边浑不在意地笑。 这时姜佩看一眼周围,卖关子道:“还有件事保管你们不知道。” 其他人捧她的场,又确实关心这朝中大红人,马上问:“什么事?” 姜佩又看向虞璎,虞璎懒懒坐着,继续喝自己的荔枝水,作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要说完全不关心也不可能,在洛阳时她就总听到他的消息,一般就是升官了,又升官了,又又又升官了,或是置了新宅啦,替他那好母亲请封了诰命啦,反正每次听到她都觉得烦,然后在心里骂他一句苍天不长眼,让狗男人这样走大运。 这次更要命,她才回长安,就听说他刚升任御史中丞,官至四品,竟成了整个御史台的长官! 可恨,太可恨,就算祖坟冒青烟也不该这么冒吧,还没完没了了! 那边姜佩已经开口道:“程大人要订亲了,说的是苏家的六姑娘,听说两家都觉得自家孩子大了,婚事不必久拖,准备天凉后提亲下定迎亲,直接成婚的。” 虞璎觉得自己脑中轰了一声,“嗡嗡”地响,连荔枝水都没了味道。 她再也矜持不下去,忍不住问:“苏家?苏贵妃家?” 姜佩见她发问,顿时来了兴致,马上道:“是呀,就是苏贵妃的幺妹呀,是叫兰儿吧,以前咱们都见过的,长得水灵,那时就会吟诗作对,现在谁不说她是个才女。” 亭中有人道:“那倒是和程大人相配。” 这话一说,说话的人就收到了其他人暧昧的眼神,她便知道说错了话,看看虞璎,仓促补救道:“我是说……他们都是有才的……” 这岂不是说虞璎没才,所以才和程宪章不配,闹到和离? 那人再次补救:“虞娘子这般好看,将来自会找到高门贵婿。” 虞璎这才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来挽尊,维持自己的面子,便轻笑一声,说道:“要什么贵婿,我挑夫君从不看官位门第,只看人品,以及是不是对我好。” 虞家显贵,的确可以任性挑自己喜欢的,旁人都没了话。 除了姜佩。 她问:“璎璎的意思是,当初程大人对你不好?” 虞璎笑了笑:“都这么多年了,就不要说人家坏话了。” 她表现得如此高尚,显得姜佩的打听很小家子气。 几人又开始聊起来程宪章如何,苏家如何,虞璎待得十分烦躁,似乎连空气都热了几分,好在一抬眼,见二姐虞璇往这边走来。 她立刻起身,朝虞璇道:“二姐——” 虞璇是今日喜宴东家裴家的二媳妇,笑吟吟过来,作为主人与姜佩几人寒暄几句,随后与虞璎一道离开。 一走远,虞璎就拉住她:“哎呀二姐,我好想你,这么多年,你都不去洛阳看我!” “还说呢,是谁一声不吭去洛阳,是谁急匆匆就嫁人,我都没反应过来。你成婚时我又正好坐月子,后来孩子小,哪里又走得动?” 虞璎愧疚地笑笑,扑到她怀中。 是的,她是一声不吭去了洛阳,和离,再嫁,远离了长安的一切,远离了家人朋友,在洛阳一待就是五年。 她解释道:“最开始是不想回来丢人,想在洛阳散心,后来想回来了,三哥身体又不好了,我就待在洛阳陪他,就到了现在。” 虞璇看着妹妹头上素雅的银钗,满腹心酸。 三表弟过世才三个月,她作为新寡,身上还穿着素服,头上也只戴了银钗。 虞家显贵,却已渐渐没落,祖父费了许多心思,押对宝让长孙女做了皇后,又将次孙女嫁到了朝中重臣府上,剩最后一个千娇百宠的小孙女,给了她选择的权力,将她许配给当时的新科探花程宪章,最后却是婚姻最不顺的那个。年纪轻轻,既和离了一次,又守了寡。 她叹了声气:“你呀,以后就别任性了,好好待在京城,起码这边是家乡,都是熟悉的人。” 虞璎恨恨道:“还说呢,她们那些人,几年没见,倒越来越神气了,竟敢故意刺我!” “怎么刺你了?”虞璇问。 “故意说起那个破穷酸啊,说他如何升官,如何受倚重,就等着我说后悔好让她们看热闹呢!” 她口中的破穷酸,当然就是程宪章。 程宪章出身寒门,原本一辈子做不了官,正逢本朝大兴科举,他一朝高中,从此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如今的御史中丞。 御史台为本朝最受器重的衙门,多位丞相都是出自御史台,而其中长官御史大夫因官高权重,已空置多年,所以御史中丞就是御史台的实际长官。 谁能想到当初程宪章到虞家做客,连桌上的海蟹都不会吃。 虞璇说道:“现在人家是朝中重臣了,你不能再瞎说了,当心祸从口出。” “破穷酸怎么了?难不成他听到了还要报复我?”虞璎反问。 虞璇只是关切地看她一眼,叹声道:“你说呢?想想御史台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弹劾百官的呗! 的确,祖父退仕了,大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而那姓程的呢,现在可是御史中丞,他一道折子,就能让皇上传祖父去宫中问话! 太不甘了,虞璎气得跺脚。 虞璇问她:“那你后悔吗?” 虞璎一脸不可置信:“二姐你说的什么话,当初踹了他可是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好不容易从火坑跳出来,怎么可能后悔!只是——” 她嘟唇瞪起眼:“那姜佩说他要娶苏如月的妹妹,有这事吗?” 虞璇点头:“好像是,我听说了一点。” “怎么可以!程宪章,他好不是东西,怎么能这样!”虞璎气得发疯。 明知道苏如月是她生平最恨的人! 当初她和苏如月是好友,她对苏如月掏心掏肺,情同姐妹,知道苏如月爱吃宫里的如意酥,就总带苏如月进宫去找大姐,最后呢,苏如月故意和皇上偶遇,得了圣恩,竟进宫做了宫妃。 到如今为皇上生了第一个孩子,已然能与身为皇后娘娘的大姐分庭抗礼,还有人传言因皇后娘娘多年无子,后位将不保。 当初这一切程宪章都是知道的,她气得哭,又自责,怪自己太傻害了大姐,程宪章少有地主动抱了她,似乎还说了些安慰的话,没想到几年后他竟然就要娶苏如月的妹妹! 虞璇劝她道:“如今我们与程家也没有关系了,人家要和谁结亲,我们也管不着。” “他实在是……”虞璎憋了大半天,骂道:“我当初就没想到他是这样冷血无情的混蛋!” 虞璇牵着她穿过假山,往前走:“好了,带你去见我们家那两个小魔王,他们老早就说要见小姨了。” “还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别再生气,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这都是免不了的。” “什么事?”虞璎想不到今天还能有什么让人生气的事。 “程大人今天也会过来,他这样的官职平时是不参加宴会的,但我公公是他老师,这是学生之礼,不可不来;加上他与我们家小叔熟识,小叔也邀请了他。不过两边宴厅是分开的,兴许见不到。” 虞璎愣了一下,过会儿才轻嗤道:“没什么,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就算讨厌他,也不会在你们家宴席上闹得难看的。” “那就好。” 虞璎没再说话,将手上的团扇唰唰扇着,似乎热得厉害。 今日是裴家老夫人寿宴。 虞璎先去看了二姐家两个小外甥,和外甥玩了一会儿,又去宴厅,她当初在长安人人皆知,现在离开长安五年再回来,自然也得到许多关注。 好在她天生丽质,哪怕穿素服、戴银饰,那美貌也没人能盖得过,万众瞩目的场面是她所享受的。 只是自从知道程宪章也来了,却有些心不在蔫,担心程宪章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两人不得已碰见,所以她都安稳坐着,轻轻摇着扇子,确保见到他时她是雍容华贵,气定神闲。 然而直到裴家寿宴结束,她都没见到程宪章。 不见就不见吧,反正她想起他就烦,更遑论见到他,那估计要气得整夜都睡不着! 太阳渐渐西斜,酒阑人散,宴会将要结束。 当她觉得今天是见不着了,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时,却在裴家送客时见到了他。 那时她刚要上马车,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说着:“程大人请——” 她直身抬眼,见旁边有人和轿子避让,等那轿子让开,就见二姐的大伯、裴家大爷亲自送一人上了马车,那人身姿极其挺拔修长,穿一身墨蓝色绣暗纹的圆领袍,那样幽暗的蓝,显得深邃而沉稳,甚至带着几分难以逼视的贵气,要不是两人曾同眠共枕,耳鬓厮磨,她绝不会认出这就是程宪章。 他同裴家大爷微微颔首,脸上只有几分温和,没有太多的表情,随后上了那辆黑漆雕花饰白铜的马车——车顶与车辕以白铜为饰,便是御史中丞的特例,代表着朝廷的威严与法度。 他进了马车,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她。 但就在他马车往前驶动时,一阵风吹来,拂起旁边的车帘,他正好望向这边,目光也朝这边掠过。 只是居高临下淡淡地一眼,随即抬眸,犹如见着一只不起眼的蚊子一样移开目光,车帘也随即落下,他的马车往前而去。 虞璎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她来,或是认出了,但无所谓,脸上无一丝波澜。 胸口好似有些隐隐发闷,云锦喊她:“小姐?” 她回过神,上了马车。 如潮水般的记忆却在这时涌上心头来。 当初她离开,的确是一时冲动,尽管有无尽的无奈和绝望,可既已嫁他,她还是期待两人能长厢厮守的,可是婆婆却说要给他纳妾。 而他呢,成婚一年多,从来没陪她去哪里游玩,没与她度过什么花前月下温柔缱绻的时候,连夫妻房事都要她主动相邀,这样一个人,却在七夕夜陪那个未来的妾室去河边放灯。 她以为他是天生冷情,结果他只是对她冷情而已。 她哪里能忍呢,就留下一封和离书,收拾细软离京了,也没回家,去了洛阳姑姑家。 而他也没有半句挽留,半个月后,就将签好字、盖好官府印章的和离书送到了她手中。 那一刻才是真的绝望吧,她一直知道程宪章娶她多半是要借虞家的势登上青云梯,但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他对她连一丁点儿情分也没有。 这么多年,她坚称是她看不上他,是她踹了他另嫁高门,但心里十分清楚,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是她一厢情愿,他从来没喜欢过她。 虞璎放下了车帘,觉得自己鼻头发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不远处,裴星毓从后面追上程宪章,朝马车内说道:“子均,你之前提的事不必挂心,我明日就给沈先生送信过去。” 程宪章“嗯”一声,回道:“多谢。” 裴星毓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小事一桩。” 说完忍不住看看后面,凑近和他道:“你见到了没?” “什么?” “就……我大嫂的妹妹啊,虞三小姐,没见你们打招呼呢。”裴星毓也操起了闲心。 程宪章面不改色,淡声道:“没什么好打招呼的。” 裴星毓无奈:“行,你去吧。” 过后却又道:“她是新寡,这是第一次出来,以后多半是在京城找夫婿了,不过她长得好看,倒不愁嫁。” 程宪章神色微怔,问他:“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裴星毓不解。 “什么新寡?”程宪章问。 裴星毓道:“洛阳那位啊,虞家表哥,三个月前没了,说是脑疾,你没见虞小姐穿的素衣,为亡夫戴孝呢。” 程宪章半晌才“哦”了一声,平静道:“倒没注意。” “行,你去吧,路上慢点,我回了。”裴星毓说。 程宪章点头,打马向前。 夕阳漫天,远处是彩缎一样的五色霞光,将浩大繁华的长安城包裹。 回到家,程宪章照例前去母亲的顺福堂请安。 他幼年丧父,由寡母一手带大,到京城做官后便将母亲接了过来,晨昏定省,哪怕如今身居高位也从未改变。 到顺福堂,程宪章问母亲安,在她身旁坐下。 周氏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哪怕年过四十仍然能看出五官的秀丽,只是面容比其他京城贵夫人苍老,且右脸颊上有一片奇怪的伤疤,一点一点,像是出家人的戒疤。 这疤痕京城无人不晓,因这疤是她自己烧的。 程宪章五岁时父亲便病故,周氏那时是方圆百里难得一见的美人,娘家哥哥要她再嫁,她不肯,哥哥逼迫,她就顺势拿起亡夫牌位前点着的一把香,杵在自己脸上,将自己毁了容。 此后没人再逼她改嫁了,家中又清苦,她便替人洗衣、熬夜做针线,再由族中亲眷资助,供程宪章读书科考。 程宪章到底也争气,一试即中,名列前矛,成为那一年的探花郎。 从此一路顺遂,有今上提拔,短短七年,就做了御史中丞。 周氏这一生的决绝和辛苦,在程宪章身上有了个圆满的交待。 此时她端正坐在明间堂下,待程宪章坐下,便和他道:“下月苏家二房的满月酒,礼我已备好,到时你可有空与我同去?” “不一定抽得出时间,全由母亲安排就好。”程宪章说。 周氏本就没抱希望,只好说道:“那到时候再看吧,待满月酒之后,咱们便去苏家正式提亲,中秋后成婚。” 程宪章抬起头来,眼神中有些许情绪流动,却一言未发,最后沉默许久,说道:“是。” 周氏看他神色,问:“你不是很愿意?” 程宪章回道:“成婚这事,也不必太着急。” 周氏立刻摇头:“不可不急,你已二十有七,却无一个子嗣,以后如何向你父亲、向程家列祖列宗交待?此事就这样定了,不可再耽搁。” 程宪章再次陷入沉默。 周氏能看出来,他并不喜欢这桩婚事。 但能挑的都挑过了,苏家姑娘已是最合适的人选,她不觉得人家哪点配不上他,也不觉得他的婚事还能拖下去。 所以她最后只叹息了一声,随后关心地问他:“裴家宴会怎么样?” 程宪章顿了顿才说:“就是寻常宴会。” 周氏微带了不屑道:“我知道他们这些人,平日就锦衣玉食,宴会自是大大的排场,唯恐谁不知他们家有银子。” 程宪章不出声。 隔了一会儿才道:“母亲,我还有些事没做完,便先过去了。” 周氏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总觉得自己和儿子越来越生疏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最后没想明白,只能点点头。 程宪章又向母亲行了一礼,离了顺福堂。 这个新宅里,顺福堂与锦绣园是两路独立的院子,只有走廊连通,若不刻意过来,平时几乎见不到。 程宪章就去了锦绣园。 顺福堂种了许多瓜果,锦绣园却种着大片的奇花异草,一点都不冤枉“锦绣”两个字。 种是种了,但程宪章是个对花草没太多留恋的人,就像正房前那一大片牡丹,平时都交给花匠在打理,他从没照料过,甚至也很少驻足。 但此番经过小径,待要进屋时,却突然回头,看向牡丹丛中,胭脂色的牡丹开得正盛,一黄一白两只蝴蝶正在花间翩跹起舞。 他不由怔神,看了许久。 连续几天,虞璎过得好辛苦。爹娘祖父轮番说教批评,数落她当初多任性,多冲动,如今又有多自食恶果,年纪轻轻,倒守了寡。 原以为忍过最开始几天就好了,但这日子却没完没了,致使她原本就愤郁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她只好躲出去,去见以前的手帕交许婵。 以前许婵、苏如月、她,三人是好友,后来她和苏如月决裂,许婵义无反顾站在了她这边,她感动得不得了,与许婵两人感情更好了,两人分隔两地,也时常通信。 许婵胖了一圈,因此见到她大吃一惊:“你怎么这么显小,这么瘦,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呢?你也生过孩子了呀,竟一点没胖?” 提起孩子虞璎就心虚,干笑一声,回道:“那不是……经常吐么,就没胖。” “哦,你怀孕吐?我倒不吐,就是饿得慌,可好,再也瘦不下去了。”许婵说。 虞璎笑道:“你本来就不能像以前那么瘦啊,现在多好,脸上圆润了,气色好了,比以前更端庄富贵。” “还富贵呢,我如今都是节衣缩食了。”许婵说。 圣上要提拔寒门,一边大兴科举,一边打压世家贵族,他们这几家日子都不好过。 所以如程宪章这样的朝中新贵才让那么多人追捧。 虞璎在许禅院中与她聊了一会儿,许婵的婶母来送茶叶,见她在,就正好坐下来一起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程宪章身上,婶母言语中多有惋惜,感叹虞璎当初不该与程宪章和离,要不然今天就显贵了。 虞璎最不爱听这话,且自从知道他要娶苏如月的妹妹,心里一直就憋着气,此时冷一声,回道:“有什么好惋惜的,一个火坑,谁爱跳谁跳。” 婶母眼中一亮,马上问:“怎么叫火坑?” 因婶母这神情,让虞璎突然想起来许婵夫家这位婶母最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你今天和她说和夫君吵架了,让她别说出去,明天满京城都知道你们在闹和离。 虞璎带着满腔的怨恨,把心一横,同婶母道:“怎么不叫火坑呢?婶母可知,我当初在家都是吃小厨房,有四道荤,三道素,一份汤,两道点心一道凉菜,这是份例,若我突然想吃别的,就再加,可你猜我去了他们家,吃的是什么?” 婶母想起来程宪章出身贫寒,由寡母带大,当初也还没升官,日子肯定清苦一些,便道:“自是比不上虞家。” 虞璎道:“两道咸菜,一道瓜叶菜,再一碗黄米煮的粥,还掺高粱米呢,我家养的看门狗也不吃这个呀!” 婶母吃了一惊:“这……也太差了一点吧,再说就算他们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你当时嫁妆可不少,你可以自己吃小厨房。” “哪有那么好的事,他母亲吃黄米粥,我怎能吃粳米饭?他家可没小厨房,嫌废柴火,要我得跟他们一起吃,我一气就回娘家了,他也不来接我的。”虞璎说。 “且他这个人,他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母亲看不惯我戴金钗,看不惯我做新衣服,看不惯我回娘家,看不惯她儿子和我在一起,就连新婚夜,都故意装头疼,要她儿子陪她睡,我们新婚夜都没有圆房的。” 婶母听得目瞪口呆:那可是新婚夜啊! 许婵也惊了,问:“饭菜不好的事我听你说过,这新婚夜的事以前怎么没听你提?” 虞璎道:“这么丢人,我怎么说得出口?我和他成亲一年多,真正同房也没几回,他母亲看不惯我,才成婚半年就要给他纳妾,纳的还是他姨妈家的亲表妹,他也欢喜应下了,那年七夕,我自己一个人,他陪他表妹去过了。” 许婵叹息:“难怪你要和离,我当时还想劝你,哪里知道是这样。” 婶母也道:“就是,纳表妹进门算什么事,这婆婆喜欢外甥女,到时谁是妻,谁是妾?” 许婵也跟着生气道:“这还真是火坑,好在你和离了,我记得你是七夕之后不久和离的?就为这事?” “主要倒不为这事。”虞璎说。 两人立刻问:“那是为什么事?” 虞璎看看门外,小声道:“最主要的是,他不太行。” 许婵与婶母听得一愣,许婵都惊了,还是婶母有定力,小声问:“什么……不行?” “唉,不行就是……那个不行啊,就是……” 许婵与婶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虞璎这才娓娓道来:“差不多……数三下,就能结束。” 许婵立刻道:“难怪你在这边没怀孕,一去洛阳就怀上了!” 虞璎轻咳一声:“那当然,他不行,但我表哥他……挺正常的。” “我说程大人怎么一直不再娶呢,原来是为这个,这就全都说得通了!”婶母一拍大腿,有知晓一个大秘密,茅塞顿开之感。 许婵拉住她道:“这样我就不替你可惜了,和离了好,这日子有什么好过的,那苏家,他们乐意卖女儿,就让他们去卖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经此一遭,虞璎心里舒坦多了,开开心心回了虞家。 后来过几日,她去李家夫人府上赏牡丹,又与燕王妃一同打马球,谈起程宪章,都是这套说辞。 直到半个月后,连她娘亲都来问她,当初嫁去程家那对母子是不是真那么过分,以及程宪章是不是真不行。 虞璎支支吾吾,最后道:“事情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虽然他要娶苏如月的妹妹,做得过分,但我不想背后说人坏话。” 虞夫人拉住她手:“好,过去就过去了,也罢,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咱们过咱们的独木桥,少和他家打交道。” 虞璎轻嗤一声:“错了,是他过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但隔两天,二姐虞璇的弟媳裴星毓家夫人就上门拜访,说是受程宪章之请,要与她见一面。 虞璎不想见,给推了,让她转告程宪章,两人桥归桥,路归路,没什么好见的。 第二日虞璎被清宁宫宫人请进了宫。 清宁宫为皇后寝宫,当今皇后正是虞璎大姐虞瑶。 本该是虞家在没落之际给予重望的人,可惜入宫多年无子——原本皇上在别的妃子那儿也无子,所以这压力是在皇上身上,可苏如月进了宫,竟生了个女儿,一时圣心大悦,立刻将女儿封了公主,又封了苏如月做贵妃,直逼皇后之位,皇后的处境就更加堪忧了。 进了宫,皇后就问虞璎:“怎么回了长安也不和我说,我不派人去请你,你是不准备来见我这姐姐了是不是?” 虞璎带着几分别扭道:“怕皇后娘娘忙,不敢打搅。” 她不说,皇后也知道她的心思。 当初苏如月是她带进宫的,后来得宠,她一直自责,现在苏如月生下皇上第一个孩子,受封贵妃,许多人都说自己皇后之位将不保了,她心里又如何好受? 她不进宫,是愧疚,是不敢。 “你过来。”皇后说。 虞璎走近来,皇后拉起她的手:“这次回来,不再走了吗?日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虞璎马上问:“娘娘,你在宫里怎么样?那个……别人,会不会欺负你?” 这别人还能有谁,自然是苏贵妃。 皇后笑道:“我毕竟是皇后,谁能欺负我?” 虞璎还是很心疼又后悔,她咬牙道:“皇后你放心,我不会让苏家如愿的!” 连她娘亲都听说了传言,她觉得这话多半已经传到苏家了,苏家要还是愿意将女儿嫁给姓程的,她敬苏家个个是好汉。 皇后却是讶异,问她:“你要做什么?如什么愿?” 虞璎一嘟唇,“娘娘不必管。” 皇后问:“听说程子均要娶苏家六姑娘?” 虞璎轻哼一声:“但愿他娶得成。” 皇后一时陷入沉默。 当初虞家要将幺女嫁给贫寒出身的程宪章,祖父是和她商量过的。 那时作出这个决定并不被看好,甚至会被取笑,堂堂百年望族,竟要将女儿下嫁寒门。 但她与祖父都看出皇上想提拔寒门,虞家男子又没有可造之材,他们看中了程宪章,于是决意在程宪章身上进行一场豪赌。 他们其实赌赢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幺妹和程宪章婚后不如意,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最后直接扔下和离书,跑去了洛阳。 虞家最后才知道这事,可和离书是自家姑娘写的,姑爷母子都同意了,甚至洛阳还传来姑娘与外甥的婚讯,无论是为面子还是里子,虞家都只好作罢,认了这和离。 现在程宪章果然发迹了,青云直上,官居四品,却让苏家捡了现成的。 皇后说道:“你当年,到底也太任性了些,不管怎么说他那时好歹为了你私自出京,追去了洛阳,此事冒险,若非皇上网开一面,他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完了。你却不管不顾,仍然和三表弟成了亲。” 虞璎摸不着头脑,“什么私自出京?他才没去过洛阳!” 皇后摇摇头:“自然去过,皇上和我提过这事,他是御史台录事,当时御史台还有要案在身,他却假意告了急病假,偷偷跑去了,被内卫撞上,直接呈到了皇上跟前,皇上惜才,又念他是我妹婿,没对他公开处置。” 虞璎有些错愕,看着大姐,不太相信这事。 因为她从没在洛阳见过程宪章。 她的确一时冲动留下和离书跑去了洛阳,但当时并不是想的真正和离,而是期待着他能来哄自己。 但他没有啊,他只是签好了和离书,给她送去了而已……那时的她又能怎么办,正好三表哥需要一个妻子,正好她想逃避……或者还想报复。 他不是想纳她表妹为妾吗,去纳好了,娶了她都行,那我就嫁给我表哥。 她沉默不语,皇后道:“苏贵妃的事你不必总放在心上,没有苏贵妃,也有李贵妃,张贵妃,这都是命,是我的命,也是虞家的命。” 出宫时,虞璎有些浑浑噩噩。 皇后说他曾去过洛阳,皇后说这是虞家的命。 当三表哥过世后,她突然开始茫然,心里空空的,也突然开始频繁地想起过去。 到宫门外,乘上马车,没走几步,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听见车外的云锦道:“怎么回事?” 随后外面传来一道声音:“虞娘子,我家大人想请娘子借一步说话。” 云锦问:“你家大人是谁?” “姓程,程子均大人。”外面回答。 虞璎不由撩开车帘看向外面,外面站着个十**岁的年轻小厮,打扮周正,言语得体,那身气度竟比普通人强一些,没想到那穷酸现在身边伺候的都是这么伶俐的人了。 想也能想到,他是来兴师问罪了。 找裴家夫人约她,被她拒绝了,现在倒好,竟在宫门外被他堵住了,算她运气背。 但是,见就见吧,她还怕了他不成! 她朝云锦点头,云锦回答:“如何借一步说话?” 小厮道:“朱雀大道外就是清风茶楼,此时人少,不如上茶楼一叙。” “好啊。”云锦回了话,这边车夫动身。 就几步路,没一会儿虞璎到了清风茶楼,刚才的小厮还比他们快,已经等在了茶楼下。 “虞娘子,在二楼天字号雅间。”小厮说。 虞璎去了二楼。 短短几步路,她发现自己手心竟然冒了汗。 悄悄用帕子擦了擦,隔着雅间的门,她深吸一口气,由云锦推开了门,自己施施然进了屋内。 程宪章端正坐在屋中圆桌旁,面前放着茶盏,他却好像没动,到虞璎进门,走近,他也仍是那样坐着,平静中泛冷的脸,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多年不见,他性格好像更讨厌了呢。 虞璎也高抬了下巴,一副“你不乐意见我,我也不乐意见你”的姿态,一边轻轻摇着扇子,一边落座,在他对面茶盏放置的地方。 “程大人有事说吧。”她本就是急性子,率先开口。 程宪章也开门见山:“近来听到许多诋毁我与我母亲的谣言,打听一番,似乎是出自虞小姐之口。” 虞璎早有准备,一副意外的样子,“哈”了一声:“程大人说笑吧,我才回京城,平日都在家里,不知什么谣言,大人有证据吗?” 程宪章定定看向她:“虞小姐,御史台乃三法司之一,若要查证据,没什么查不出来的。” 竟拿御史台压她!是是是,谁不知道您现在厉害呢,三法司之一的长官呢!虞璎摇着扇子,忍不住冷嗤一声,翻起白眼。 程宪章看她一眼,继续道:“是不是虞小姐说的,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只是我以为往事已去,我们现在没有半点干系,没必要生起这些无聊的纠纷,你说是么?” 虞璎忍不住了,怒道:“是没必要,你以为我稀得提你?可谁教你要娶苏如月她妹妹呢?你要娶她,我就与你不共戴天!” 程宪章缓缓道:“虞小姐,苏贵妃之名讳不是能随便叫的,再有下次,我会秉公执法。” 虞璎差点又忘了,人家现在是御史中丞呢,专事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的。 她咬牙道:“好大的官威呀,程大人这是要把我抓进大狱呢?” 程宪章没回应,她更气了,脸上升起红晕,扇风的力气也更大了些,回道:“有本事你抓呀,到时候全京城都知道你被我说中实话,因此恼羞成怒,公报私仇!” 程宪章看向她,没马上回话,屋中氛围却更带了几分压抑与紧张,还有一丝来自虞璎这边的火气。 过了一会儿程宪章继续回到正题:“你我都不想见这一面,但事已至此,不得不见,我只想告诉虞小姐,就算你与苏家有私怨,也无权干涉我的婚事,更无权对我与我母亲中伤诋毁。” 虞璎一脸无辜地反问:“我有诋毁吗?是别人问起,我就说了实话而已,我总不能骗人吧。” 程宪章看向她微抬眸,似乎在问什么是“实话”。 虞璎问:“程大人听到了些什么呢?反正我就说了你家吃黄米粥拌咸菜,这不是事实么?新婚夜你陪着你母亲,没有半点假吧?” 最初他母亲进京时,的确吃的是咸菜,但她一看菜,起身就走了,是他与母亲吃的。 这之后她吃的都是自己的小厨房,每日鸡汤燕窝没断过。 至于新婚夜……那日入夜,他母亲不慎摔了一跤,还擦破了头皮,他只得马上去查看,在旁侍候汤药,拖到夜深再回房,就吃了闭门羹,她拴了门没让他进房。 她说的的确算事实,只是一半事实。 程宪章只是看着她,虞璎从他目光里看出几分懒得纠缠的意味,那样子明显在说她无理取闹,他不想和她多说。 这让她很气,因为以前在她无数次忍无可忍同他吵时,他就是这样一副好像她无理取闹,他懒得应付的模样,他从不和她吵,只是冷漠以对。 因为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虞璎突然不想和他谈了,反正他也是来兴师问罪的,她为什么要乖乖过来被他问罪?所以她想走了。 但很快他就回道:“不管怎样,你没吃过一口咸菜;新婚夜是意外,我也向你赔过罪;纳妾之事也是子虚乌有,还有……你中伤我身体不好,存心搅乱我婚事,是否太过分了一些?” 虞璎忍不住问:“你和苏家的婚事黄了吗?” 程宪章抿唇看着她,不语。 虞璎意识到自己似乎露出了过于高兴的神情,很快也正色道:“我说的也是事实啊,我们圆房就是很快啊,之后……也很快……就结束了。” 她终于有些窘迫,又有些心虚,撇开脸不去看他,只是一层樱粉色慢慢在脸颊晕开。 说一下官职,文中设定一二品都是那种没有实权的吉祥物老人,或是空置职位,比如男主名义上的上司就是空置的,丞相也就是三品,所以四品是有实权的官里非常大的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