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鲨鱼岛》 第1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傅屿盯上了富洲太子爷周映执。 “我靠!蚍蜉撼树!” 司晴三番五次给她泼冷水,无外乎她天崩开局的家世背景,父亲是中学教师,母亲是加油站收营员,一顶平凡少女的帽子被她戴的稳稳当当。 不过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也会觊觎粗茶淡饭吧? “结局不重要,我要的是过程。”她信誓旦旦,丝毫不忌讳自己薄弱的外在条件。 “那要是他始终看不上你,咋办?” 司晴这个问题,她仔细思量过,正所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与其眼馋观望,还不如亲自上战场死个明白更实际。 这不,眼下正有个好机会,老子跟儿子,统统一网打尽! 富洲集团去年给海大捐了座体育馆,明天就是落成仪式,作为海城首屈一指的上市地产公司兼海大校友会捐赠大户,其神秘掌权人周秉坤是否亲自出席落成仪式至今还吊着公众胃口。 “要不你就别去了,挖墙脚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司晴见缝插针的劝降。 “什么墙角?无人的沙滩谁都有资格征服。”傅屿丝毫不在意。 没错,周映执有个青梅竹马,叫柳清颐,是傅屿同学院不同专业的学姐,人在国外游学,差不多还有半个月就回程了。 据说家里的工厂有四个标准足球场大小,海城每十张床垫,就有一张来自她家的品牌。 傅屿细细想了想,小时候尿出金字塔的席梦思边角上,隐隐约约是印着新月家居几个字。 靠!原来大学的羁绊,在她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奠定了。 “周映执至今没能得到她的承认,说明什么?” 傅屿一本正经的盯着司晴,见她斜着眼睛不愿搭理,又死皮赖脸的把脑袋凑过去继续盯。 “说明什么?”她些许给了点面子。 傅屿眼珠子一亮,“说明这墙角挖的正是时候!” 你知道人无语的时候通常会伴随着皮笑肉不笑的症状,但司晴显然已经练出来了,她眼皮一抬,轻松翻了个白眼。 体育馆落成仪式那天,她不出所料地出现在了现场。 媒体记者先人一步将体育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傅屿透过人缝瞄见校领导们各个满面春风,她使劲儿往采访区凑了凑,随后举起手机一阵猛拍,预备搞几张独家珍藏照。 采访区中央簇拥着位儒雅中年男子,她瞧着眉眼极其熟悉,果然儿子像老子。 都说周秉坤年少发家,鲜少于公众面前露脸,如今罕见出席体育馆落成仪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周映执的面子。 传闻他有两个儿子,但唯一对外公开的却只有周映执,大富大贵之家么,有点家族秘事增加些神秘感,倒也符合公众的刻板印象。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正准备趁乱混进现场大合照的队伍,却猛的被人从身后拽住手肘,她心下一凉,瞬间头皮发麻。 果不其然,一转头就瞧见许世城臭着张脸一声不吭的盯着她,眼神犀利。 “做什么?”她心虚的抽回手肘,迅速将手机别在腰后。 “明知故问。” 他低眉朝她腰间打量,傅屿警觉,立马侧起身子,默不作声的将手机位置隐藏好。 “你一天到晚盯着我干什么,很闲吗?” 她变扭的撇过眼神,试图转移话题。 可惜许世城并不好糊弄,本就人高马大压她一头,猛一个俯身弯腰,瞬间从她腰后将手机抽走,傅屿本能去抢却被他毫不留情的禁锢手腕,一路拖拽出了场馆。 两人显然关系不咋地,作为周映执的发小加头号情敌,许世城是怎么跟傅屿结上梁子的呢? 话说来不长,简而言之就是:他脑子不太正常。 都传许世城单恋柳清颐,就像她死乞白赖的缠着周映执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担心柳清颐出国游学这段时间,傅屿攻势太猛,等她回来发现家被偷了。 “我又没偷你家,咱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傅屿试图跟他讲道理,不过鸡同鸭讲,没什么用。 许世城无视叫嚷,将她拽到墙角,一脸冷漠的盯着。 傅屿心虚,咬着唇不吱声,眼神死死盯着那支被他强行掠走捏在手心的小方砖,伺机抢回。 “你连他老子都不放过?”他嫌弃的揪起眉头。 “神经病,我路过不行啊!” “编,你继续编,反正编个新华字典出来,他也看不上你,别自讨没趣了,” “不关你事!”她斜着眼睛,有些生气。 许世城见她咕囔着嘴朝自己瞪眼,心中不免发笑,“还真是没脸没皮,怪不得他烦你。” 傅屿一愣,像被刺了痛处,忽生一股猛力,冷不丁攥住他手腕,下一秒凑到嘴边,龇牙咧嘴狠狠咬了一口。 许世城手腕吃痛,下意识甩手,却力度过头不小心将她撇倒在地,纯纯摔了个屁股墩。 傅屿机灵,立马顺势瘫倒,四仰八叉的扯着嗓子哭嚎,惹得四周目光积聚。 许世城瞬间发懵,哪里见过这般架势,眼见四处打量的人影愈多,他怕解释不清,只得气急败坏的将手机扔给她。 可惜拍到的素材早被他提前一步在路上删光了,她虽恼火但又不敢当面计较,爬起身掸了掸裤沿上的灰,趁着人群还未聚集,两人默契散开。 等她再度赶回场馆,现场已经空无一人,只剩大礼堂的庆功广播响彻校园,只好悻悻而归。 学校数码维修站恢复数据报价两百,够她冲一学期水卡了,想想没舍得,约了司晴蹲在西区小树林啃冰淇淋蛋筒,谁知突然阴风四起,两人边啃边抖身子,整一个透心凉。 “柳清颐回来后,你准备怎么办?”司晴开门见山,一点没绕弯子。 傅屿舔了舔嘴角的奶油,轻轻呼了口气,“喜欢的人回到身边,天天都能看到的话,他应该很高兴吧。” “我是问你怎么办?富洲集团明摆着是因为周映执才给学校捐的体育馆,说难听点,你就算现在重新投胎都不一定赶得上他,真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 “喜欢又不费钱,再说了,我又没打算跟他结婚,你想的也太远了。” “你现在说的轻巧,有你哭的时候。” 哭?又不是费钱的玩意儿,免费的东西最不值得一提。 司晴瞧她压根不死心,心里嘀咕的紧,不就是篮球场低血糖正巧被姓周的递了颗话梅糖么,这糖是下了蛊么? 一见钟情也没这么疯魔的,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教科书版。 当然,傅屿的确有一副好皮囊,苗条纤细个子高,虽然不爱施粉黛,但人群中也是很亮眼的存在。 就是穷点儿,略微还有点抠。 两人溜达了几分钟实在有些冷便准备打道回府,半路正巧撞见富洲集团的车队浩浩荡荡的从学校地下停车场驶出来,估摸着大礼堂的表彰大会已经结束,便顺着凑热闹的人群挤挤攘攘的往路边站。 忽的,司晴侧身抠了抠她衣角。 “看到了,是他。”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某处,声音淡淡的回道。 一辆缓慢前行的奔驰车牵住了两人的目光,那抹身影与富洲集团掌门人周秉坤并排而坐,微微埋头,沉静又清冷。 就像小时候看了无数遍的还珠格格,福尔康骏马巡游替天子俯视万民,而紫薇却只能混迹人群与万民同跪,一个身居高位,一个破落潦倒,却能冲破世俗一眼万年。 那自己呢,会拥有同样的结局吗? 她不敢想,只是下意识的收回视线,瞥向一旁。 重回晋江,感觉还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第2章 你能移情别恋吗 保镖似乎是有钱人的标配,周映执也不例外。 因周家作风低调,为避免不必要的揣度,在人群保持正常社交距离的情况下,他的标配通常不会近身。 但敢大剌剌坐在桌对面双手撑着脑袋仔细端摩他的人,却有且仅有她一位。 “你准备这样盯着我看多久?”他落下手中笔杆,抬起清俊的眉眼,无奈的朝对面望去。 傅屿一愣,立马板直腰杆端坐,信口拈来:“没有啊,我在看书!” “你就没有其他想做的事吗?” “有啊,我能不能坐到你旁边?” “不可以。” 傅屿悻悻的努嘴,接着又瘫起身子,索性趴在桌面上,嘴里哼哼唧唧的表达不满。 这样远近有距的日常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相处模式,周映执谈不上对她有多熟悉,但要想不记得她还真是挺难,毕竟鲜少有姑娘能把“喜欢”当口头禅挂在嘴边不厌其烦的絮叨,考虑目前为止她倒也没有太出格的举动,便未过多约束。 临近中午,傅屿故技重施在学校餐厅假装偶遇,又无所畏惧的坐到他餐桌对面,周映执朝不远处略微点头授意,保镖这才未上前过问,墨守成规替他俩空出清净一隅。 他原本眉头微皱,抬头瞧见她聚精会神的埋头朵颐,鼓囊的嘴巴像一只快乐的小猪,神色竟意外舒缓。 “你的牛排好吃吗?”她啃着鸡腿忽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面前的餐盘。 认真说起来,这牛排火候过头,口感粗柴,只外观瞧着尚可,仅是这样想着他却忽然怔住,什么时候开始竟下意识应承她的话茬了,这微妙的本能反应令他有些意外。 食不言寝不语,周家的家教大概是如此,反正傅屿从没见周映执在吃饭的时候说过话,而她就不同了,她妈最喜欢在饭桌上拎她,从小就是东家长西家短,三餐四季嘻嘻哈哈就过去了,所以每每见他板着个脸,盘子里翻来覆去那几样难以下咽的草料,她都抓紧埋头干饭,生怕自己当场变异跳起来冲上去,扒开嘴给他塞两口红烧肉。 当然,也有例外情况,比如上次她脚下打滑不小心泼了周映执一身汤,周映执咬牙切齿的从嘴里挤了两个字儿出来,当时说啥来着? “傅屿!” 对,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带着一丢丢恼火。 周映执明明没吱声,但对面的姑娘却突然“扑哧”笑出声,乌溜的黑眸并未朝他看,似乎走了神。 不过待她回神,又盯上了他盘子里的蟹肉/棒,张口便问,“你喜欢吃海鲜吗?” 他自然不会搭话。 “我从小挑食,就爱吃螃蟹,逢年过节都让我妈给我买,只要桌上有螃蟹其他的菜我一口都不尝,我妈说一只螃蟹四两半,壳儿就有三两,没吃头不划算,后来就只做葱爆虾了,我闹小脾气也没用,直到上了高中我才晓得,螃蟹性寒伤胃不宜多吃,怪不得我每次吃完都会拉肚子,其实葱爆虾也很香,还有我妈的拿手菜芋头烧肉,超好吃。” 他听出言外之意,却声色不动。 “周映执,你试过去喜欢别人吗?”傅屿话题急转,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他执筷的手一顿,缓缓抬眸,面色略有不悦。 “我跟柳清颐公平竞争的话,你有没有可能会选我啊?” 见她越说越离谱,他忽地落筷,修长手指微抬,原本立在不远处的保镖立刻行至身前,默不作声将餐盘收起,他随后起身,丢给傅屿一张冷淡又熟悉的背影。 这次她没有追上去,只是神情恍惚的盯着那抹身影,眼底迷茫。 柳清颐出国游学即将归来,她最多还有半个月时间在他面前蹦跶,虽然他们暂时没有公开交往,但听说柳清颐只是心气儿高,不愿落个攀附周家的口舌才没松口,实际郎有情妾有意,豪门联姻只是时间问题,想到这里,她面上露出鲜有的落寞。 “呦,我当谁呢?这不是我们商学院的疯婆子吗?” 背后突然飘来一句不合时宜的嘲讽,傅屿闻声顿时白眼一翻,暗忖世风日下,大白天也能撞鬼,果然一回头就瞧见钟方茹跟她的狗腿子们排排站,脸上涂的五颜六色,跟唱戏似的。 “还追着周映执不放呢?”钟方茹双手抱胸,提着嗓子嗤笑。 傅屿沉着脸盯着她,没吭声。 “啧啧,你爸下不了三尺讲台,挣点钱肯定不容易吧,我瞧着你脸比兜儿还干净,拿什么跟人家大小姐比哦。” “就是,人家稍微给点好脸色,飘的都快不认识东西南北了,你够得着吗?小心折了腿。” 几人极尽嘲讽,丝毫没把傅屿放在眼里。 “说的好像你们能上似的,我穷怎么了,你不知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吗?我又没刨你家地,你急什么!”傅屿毫不客气的回怼。 “你......牙尖嘴利,行,等柳清颐回来,我看你有没有种继续追。” 钟方茹跟她同级不同班,学生会改选时傅屿因为临时请假跳票导致钟方茹错失关键选票落选主干,两人因此结了梁子。本身钟方茹对周映执也有觊觎,有贼心没贼胆的那种,明明跟柳清颐没啥交情,却时时假借柳清颐名头恃势凌人。 傅屿着实讨厌她,多看两眼都怕晚饭咽不下去,于是转头便走,懒得跟她吵嘴。 下午学院没课,她去社团拿了金鱼山徒步竞走活动的宣传海报,捉摸着如何拉上周映执参加。 金鱼山距市区30多公里,海拔不高,状如金鱼而得名,地势不算险峻,但因为近些年才开发旅游项目,所以徒步路线不多,很有挑战意义。 如果以学生会团建名义组织的话,周映执应该不会拒绝吧? 他寻常不爱搞特殊,虽然因为个人原因没有住校,但日常生活学习与大家并没有两样,倒是很接地气。 到时候制造些肢体接触,来个日久生情什么的,总比在宿舍抠脚强。 想到这里她突然心情大好,晚上大笔一挥多点了盘红烧肉,不过只啃了一半,剩下一半被她仔细装进管食堂阿姨要的塑料袋里,一路欢快的奔去了西区小树林。 西区靠近停车场,时常有流浪猫狗流连,小黄就是其中一只田园犬。 傅屿经常投喂,一来二去就熟悉上了,小黄老远瞧见她立马飞奔而来,蹦蹦跳跳的绕着她转圈,她心满意足的上手薅了两把小黄毛,这才引它走到无人角落将塑料袋打开。 “对不住了小黄,只能让你吃我的剩饭,等姐哪天发达了,给你整个满汉全席。” 见它眯着眼睛狼吞虎咽,她突然有些走神,索性蹲在原地发呆。 “学校的狗崽子们也只有你不嫌弃我的口水了,你就不能修炼成精吗,到时候咱俩还能说说掏心窝子的话。” “跟狗说掏心窝子的话吗?” 突如其来的搭话,伴随墙角意外窜出的黑影,傅屿没防备,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出去,定睛一瞧,竟又是讨债鬼许世城。 她转了转眼珠子,暗忖好女不跟男斗,立起身提溜着小脚准备不动声色的开溜,哪知才跨步后脑勺的领口就被外力钩住,脖颈处顿时凉飕飕,有种被人拎住天灵盖的感觉。 这狗男人实在比她高太多,她也只有竖楞着脑袋转头朝身后的人死命瞪。 “你放手!” “偏不!” 他挑衅俯身,与她耳边凑近,有温热气息侵袭,傅屿顿感不适,本能挣扎。 “神经病!你这样扯我衣服,我会走光的!”她慌张伸手捂住领口,恼火的朝他嚎了一嗓子。 倒还真唬住了他,明显见他身子一怔,面露尴尬,下一秒他便松了手。 傅屿见状立马抽身往前迈了两步,可还没等她留足安全距离,腰后忽然攀上来一只手,只轻轻一勾,她便被许世城腾空拽进怀中,背靠一处陌生领地,强烈的男性气息在耳后起伏,令她汗毛直竖。 “别着急跑啊,我有事跟你商量。” “啥?”她声线颤动,惊恐积聚令她僵直了身子。 许世城没应声,抚在她腰间的手掌轻轻一拉转,猛的令她扭换了姿势,转身迎面趴进他怀中,她震惊的瞪大眼珠,乌黑的瞳仁里满是惊慌,竟瞬间羞红了脸。 两人视线交集,有微妙暧昧伴着他俩诡异的姿势,在这双本应敌对的躯体里蔓延。 “我追你怎么样?”他直勾勾的盯着她,一脸玩味。 “神经病,你脑子不正常!” 傅屿本能挣扎,奈何实力悬殊,窄小身躯被他强行禁锢怀中动弹不得,见他说话时视线始终盯着她身后,顿时背脊发凉,她下意识咽了口心虚的口水,猛地转过脑袋顺着那道视线眺望。 天王老子哎! 周映执不知何时站那里的,就在地下车库出口的地方,修长身影掩入昏暗路灯的阴影中,令人瞧不清表情。 傅屿顿时全身绷紧,双眼死死盯着那抹影子,似乎有所期待但更多的是窘迫,她极力抑制情绪但心跳还是乱成麻,还没等她张口解释,又突然被人掰过脑袋,额头忽地落下一个凉薄又突兀的吻。 她身子一颤,猛地窒息。 而阴影下的那抹身影却在此刻转身,车子从车库驶上来,他开门上车,没有丝毫停留。 居高临下的始作俑者正得意,怀里的人却没有再挣扎了,猛一打量,委屈的嘴巴已经撅的老高,眼眶红的像两颗杏子,他正想张嘴逞能,却听她哇一声开始嚎啕大哭,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一般往外蹦。 许世城这单身二十年的老光棍立马慌了,当下试图伸手捂住她的嘴,结果真碰上了又立马惊得缩回来,慌乱的开始胡言乱语。 “那个....我又没亲嘴,你就当被狗啃了不行吗?” 许世城见不断有路人探头朝他们打量,抓头挠腮,硬生生在傅屿的哭嚎中低下脑袋。 “姑奶奶!戏精,求你别演了,有屁赶紧放!” 别说还挺管用,傅屿瞬间闭上了嘴,仿佛刚刚嚎哭的人不是她一般。 “这周末学生会有金鱼山徒步活动,我想要周映执参加。” 许世城眼见她活人大变脸,只不过犹豫片秒,她便又有仰头哭嚎的趋势,连忙张口制止。 “行,这次算我栽了。” 傅屿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又嫌弃的擦了擦额头,“你可太能牺牲了,让柳清颐知道你为了她有个伴儿这么拼,高低得给你磕一个。” “你.....疯婆子,脸皮厚的刀枪不入!” 许世城上一次这么憋屈,还是上一次,准确点说,就是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那次。 “咱俩半斤八两,你下次再敢亲我,我咬死你!” “呸,再亲我是狗!” 两人气哼哼的散伙儿,默契的仿佛还有下一趟,丝毫不恋战。 第二天早课,傅屿在行思楼撞见周映执,破天荒的掉头就跑。 “见鬼啦?” 司晴被她连拖带拽的拉到后门,一脸懵逼。 傅屿鬼鬼祟祟的探头往电梯方向瞥,眼见他走入电梯关上门,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我看到周映执了,吓死了。”她后怕的捋捋胸口,顺顺气儿。 “啧啧,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放平时你不得五步并三步跟上了马达似的贴上去吗,咋今天转性了?”司晴眯起眼睛,一脸犹疑的打量她。 傅屿心虚,随口胡扯,“昨日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今日不宜见心上人。” “夜观天象?你狗嘴吐不出象牙,赶紧走吧。” “去哪儿?” “你要逃课啊?”司晴一字一顿朝她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只消停了两天又故态复萌,趁着学院大课结束,一溜烟跟着周映执去了篮球场,中途瞅准机会跑进休息区欲给他递水,却意外被保镖拦了下来,周映执瞧见未作任何反应,只简单瞥了她一眼便离场。 “周映执,你干嘛不理我!” 傅屿一面扯着嗓子朝他喊,一面踮起脚推搡着保镖横在面前的手臂,奈何保镖板正的像个座山雕,任她折腾半天仍纹丝不动。 他似乎不再允许傅屿靠近,但凡接近,保镖立马原地闪现,简直行走的人形护栏。 不过她向来阴魂不散,隔着安全距离也不耽误她拼命刷存在感,没两天保镖就有点遭不住,大嗓门儿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最后直接摆烂,有时装模做样的拦两下就随她去了。 但这次她老实了很多,有时只安静的坐在周映执对面,眼神却空洞的不知看向何处。 时间很快来到周末,金鱼山徒步正式出发。 第3章 他不在乎你 许世城还算信守承诺,傅屿上大巴时没瞧见人,不过山脚基地集合时周映执的私家商务车也到了,为了配合徒步爬山的主题,他穿了身黑色系登山冲锋衣,线条简约但衬得他硬朗有型,相较在校时的低调温和,又多了几分挺拔的男子气概。 傅屿立马犯了花痴,正要上前溜须拍马一番,车子上竟又下来个人。 许世城贱兮兮的朝她瞥了眼,一副尽在掌握的踌躇样。 傅屿见状迈出去的腿顷刻缩了回来,牙齿咬得咯吱响,乌溜的眼珠子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此后一路,许世城就像个电子探头,只要傅屿稍稍往周映执身边凑,他立刻化身人形盾牌插到两人中间,如山似的背脊将傅屿的视线全方位遮死。 傅屿气到炸毛,几次故意踩到他脚后跟,两人隔空龇牙咧嘴的“对骂”,一时竟直接无视了走在前头的周映执,他只是随意转头往后一望,却瞧见傅屿正聚精会神的跟许世城拌嘴,脚下莫名一顿,又不动声色的转回头。 10公里后临时休整,众人各自分散,傅屿眼疾手快抢了个阴凉地儿,兴奋的朝周映执挥手致意,结果人家压根不理会,又屁颠屁颠的自己凑上去,从书包里掏出野餐垫子挨着周映执仔细铺好,随后跟变魔术似的陆续从包里掏出苹果、橙子、火龙果和两瓶旺仔牛奶。 “你想吃哪个?”她十分得意的向他展示补给“装备”。 “你是来爬山还是来野营的啊?” 周映执还没吱声,许世城煞风景的烟嗓就飘了过来,傅屿皮笑肉不笑的朝三米开外的刺头儿瞪了一眼,两人隔空又是一番眼神杀,周映执对此尽收眼底,看向傅屿的黑眸里突然多了几分不耐烦。 “你在做什么?”他破天荒主动开了口。 “啊?”傅屿一愣,下意识扭回头,两人视线重叠,她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涨红了脸。 周映执有一双澄澈的明眸,眼神向来温吞,但此刻却有些生硬。 她抿着嘴,面颊些许惊慌,清亮的瞳孔上,乌黑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两人眸光交集,在短暂的静谧中互相打量。 “是他,他先招惹我的,我跟他完全不熟。”傅屿率先打破沉默,一脸心虚的盯着他。 他顺着话音将视线落到她口中的“他”身上,忽地淡淡开口:“你们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那不可能!”她几乎脱口而出。 “为什么?”他继续问。 傅屿想了想,“我不喜欢他。” 周映执闻言一怔,扭头望向她,见她眼神真挚的如同婴孩,突然鬼使神差的,以极其不近人情的口吻泼了盆冷水。 “我也不喜欢你。” 这句话的杀伤力惊人,此后一路傅屿再没说过一句话,再次临时休整也是默默一个人在角落里剥橙子吃,许世城眼瞧着她从一只欢快的花蝴蝶枯萎成凋零的秋叶。 “周映执不要你了?”许世城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专门将脑袋凑到她面前上下打量。 傅屿斜眼瞥他,闷哼一声,变扭的朝他背过身去,他又死皮不要脸的跟着转到她身前,不以为意的消遣道,“不会是因为我吧?” 傅屿咬着唇,肩膀气的上下起伏,愣是没吭声。 “切,早说了你没戏。”许世城不识趣的浇油,又朝她的百宝箱大背包瞅了眼,“给我一个苹果。” 傅屿赌气似的将包往怀里揣了揣,憋了会儿气,见他目不斜睛的盯着自己,于是气呼呼的开了口:“休想,就不给你吃。” “小气鬼,以为我稀罕呐。” 许世城双手插兜,见她吃瘪板着个脸竟然心情奇好,说来也怪,本应剑拔弩张的两人,虽每每见面都吵得不可开交,但这样的争执半真半假,互相倒并未真的置气,她好像一只记忆只有七秒钟的金鱼......也可能只有三秒,他转头欲走,半空突然抛来一颗红诱诱的苹果,他下意识接住,稳稳当当。 只听她扭扭捏捏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儿,“反正也吃不掉,扔了算了。” 苹果小巧一颗,却压得许世城胸口麻酥酥的,心脏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疯狂跳动。 这疯婆娘......嘴硬心软! 他低垂眉眼瞧着手中苹果发愣,嘴角竟不自觉牵起一抹浅笑,再抬头时,正好与3点钟方向面色阴郁的周映执对上视线,他立在杂石旁,视线不偏不倚正朝向他们,许世城骤然收敛笑意,挺直背脊朝他走过去。 “多亏了你,让我捡着了便宜。”许世城将苹果随手颠了两下,故作姿态的咬了一口,“呦,还挺甜。” 周映执冷冷的斜了他一眼,口吻微凉,“不喜欢就别招惹。” 许世城手上动作一怔,“怎么,我喜欢的都被你抢走了,你连不要的都不让我逗两下?” 周映执没搭理他,只神色不悦的转向一侧,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清颐没有做出选择之前,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许世城脸色一沉,“她要是永远不做选择呢?” 他未吱声,飘散的视线意外落定在不远处,一抹小小的身影上。 这火龙果可真难剥,傅屿手口并用,面目狰狞的将皮扯了下来,猛咬了一口还酸溜溜的,本就如过山车起伏的心情这下直接脱轨飞上外太空了,气的她直接丢进垃圾袋,糊了满嘴紫色果浆也不记得擦,努着嘴在原地蹬脚,模样着实滑稽。 “你笑屁啊!” 许世城一脸嫌弃的盯着他,本就神烦他故作矜持的狗模样,鬼话听的人云里雾里就罢了,突然似笑非笑又是啥意思。 周映执片刻愣神又迅速收回视线,瞬间失踪的笑意携着惯常的冷淡回归,不以为意道;“你管我!” “行,你够拽!” 言语占不了上风,许世城懒得继续搭理他,啃着苹果冷哼一声走人。 队伍继续前行,傅屿也不再黏着周映执,独自踢着小石子儿断断续续的跟着队伍,行至半山腰时她已经落后大半截,许世城偶尔回头就只瞧见个晃悠的脑袋,有时气喘吁吁的叉着腰倚在路边石阶上,有时哭丧着脸走一步嚎一步,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儿。 徒步活动原计划山顶露宿一晚,早上六点正好是金鱼山日出,7点坐缆车下山集合,但领队临时盘人却发现少了个人,一排查正是掉队的傅屿。 “前面岔路口她没跟上,不会走另一条道上去了吧?” “那条是野路,还没开发呢!” “她怎么不在群里,谁有她电话?” 众人纷纷摇头,本就是临时凑起来的队伍,加上组织仓促很多人只混了个脸熟,有些人社交软件还没来得及交换,因实际情况不明,为了不耽搁上山行程,领队决定原地分成两班人马,一队继续原路线上山,一队减速慢行等待傅屿归队,寻求分组意见时,众人面面相觑踌躇不前,领队偷摸瞥了眼立在边上沉默不言的周映执,面露为难之色。 “这小短腿儿走个路都跟不上,怪我,腿太长了。” 许世城叼了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走出列,大剌剌的往下行的台阶上一站,态度很明确了,领队心领神会,赶忙追问,“还有人愿意原地休息一下再出发吗?” 随后又留下一位女队员,就在领队着重交代上山注意事项的间隙,许世城瞥见周映执神情紧张的侧身接了个电话,挂断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待上山队伍准备再出发时,他却突然跟领队请辞,独自提前下了山。 未有任何关切,傅屿掉队于他而言似乎是个无关紧要的事。 而另一侧的山头里,崴了脚的傅屿正神情焦灼的四处探头,这条幽深小道蜿蜒曲折似没有尽头,在手机耗尽电源前她给司晴打了求助电话,但没说两句信号就断了,随着最后一抹天光消散,黑暗如同逃出牢笼的妖怪从四面八方侵袭而下,傅屿忍着脚痛勉强拖行了几步,昏暗夜幕下的山头徒增了几分荒凉,静悄悄,又偶尔夹杂着怪异的动物啼叫,傅屿吓得心脏狂跳,强烈的恐惧令她本能找了个掩身的草堆死死缩在里头。 一开始还好,摸黑从包里掏了瓶旺仔,奈何手哆嗦的厉害,费了老大劲儿才打开,喝了两口心里就委屈的要命,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试着朝四周喊了两声,树丫上哗啦啦扑腾而起的动静吓得她立马缩紧身子。 “周映执,我迷路了。” “如果你来找我的话......我还有一瓶旺仔给你喝。” “周映执......我害怕。” 呢喃半天无人应声后,低声的小泣逐渐演变成哭嚎,脚踝的疼痛以及一直以来周映执拒她千里始终无法被撼动的失落加剧了身处荒野的恐惧,此刻的她无比后悔怂恿许世城将周映执绑上这条贼船,偷鸡不成蚀把米,感情没培养出来,还直接上了闭门羹。 想到这里,她边哭边猛灌了一口旺仔,冗长的焦虑和不安,伴随长时间徒步的疲惫,哭嚎不多会儿她便靠着杂草垛打起了盹。 许世城找到她时,她屈腿抱膝缩成球状侧身倚在草堆里,脸上还沾着乌漆嘛黑的泥泞和杂草根,瞧着可怜巴巴,模样磕碜但睡得还挺沉,手电筒照着晃了两下没醒,他赶紧俯身轻轻推了推那小身板儿。 “喂,醒醒,天亮了啊!” 傅屿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刺眼的光亮瞬间溢进视线里仿佛救命稻草一般,她哪顾得上仔细打量,人还未完全清醒嘴巴就开始本能的哭嚎。 “周映执?你来找我了吗?我崴脚了,好痛,呜呜。” 许世城极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过听她嗓门洪亮丝毫不减白日,心底竟莫名松了口气。 “你没脑子吗,走错路不知道打电话求助?” “手机没电了,你干嘛吼我.......许世城?”傅屿听着熟悉的声线猛然清醒,哭啼戛然而止。 她使劲儿眨了眨眼,极其难以置信的朝他打量,又下意识往他身后那片黑暗翘首探了探,空无一人,只一瞬就没了精神头,立马耷拉下脑袋,神情黯然。 “怎么,看到我很难受啊?那我走?” 许世城忽然手电筒一关,作势要走,一下陷入黑暗的傅屿吓得直哼哼,又立马扬起脑袋:“把我一起带走嘛,我还有一瓶旺仔给你喝。” 这一嗓子喊的许世城哭笑不得,原地恼火的绕了两圈,这才咬牙切齿的盯着她,“我算是发现了,只要跟你待在一个空间下,我整个人都不正常,你这个脑子实在是....” 转头又瞧见她委屈的嘴巴撅得老高,脏兮兮的小脸讨好似的望着他,无奈叹了口气。 “哪只脚痛?”他低头朝她脚踝打量,语气竟温柔了不少。 傅屿揪着眉头挪了挪右脚,正欲张嘴他却忽然俯身,不顾她惊呼手脚利索的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又小心落地扶好,随即转身将她背到了肩上,动作一气呵成,傅屿瘦窄的体格在他宽肩长臂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弱鸡,于是她扭捏挣扎了两下,便乖乖趴好。 “端好手电筒,待会儿要是踩坑摔了,老子扒了你的皮!”他口出狂言,脚下却小心翼翼。 夜幕笼罩的山头,一缕微弱的灯光划破黑暗,孤独的朝着出口亦步亦趋。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傅屿犹豫再三,还是试探性的开了口。 “他没有找你。” 手电筒猛然偏了方向,原本光亮的小道突然陷入漆黑,傅屿慌张调正光线,眼底不知怎的突然雾蒙蒙的,她默不作声片刻,又低声呢喃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许世城眼波微漾,隔了很久才开口。 “柳清颐回来了,你别做梦了。” 第4章 初吻 背脊湿漉漉的,迎着夜风贴着皮肤凉嗖嗖。 傅屿虽极力憋着声,但毕竟趴在他背上,肩头细微起伏的气息很容易被他感知到。 “真是又菜又爱哭。”他压着嗓子低声吐槽。 她正抽泣呢,话刚落她就安静了,立马无比伤心的撅起嘴,“我都听到了!” “听到了就闭嘴,再哭我就把你扔下去!” “哼!” 傅屿委屈的收紧牙关,趴着的脑袋却没闲着,跟个火鸟往沙堆里钻似的朝他脖颈间的衣领拱上去乱抹一通,试图将鼻涕眼泪一股脑擦他身上。 或许是动作偏差,有燥热的肌肤触感在脖颈间若即若离的冲撞,令他浑身一激灵。 “你......你别乱动。” 他心跳猛漏一拍,平日里赢球都没跳的这么带劲儿,这两天不知着了什么道儿,胸口就跟揣了俩兔子似的,动不动乱节奏。 不过话说回来,许世城确实是个大长腿,背着她没多会儿行程就绕回了主路,身边偶尔有夜爬上山的路人擦身而过,而下山的路也越走越亮堂,值班缆车就在2公里开外,他听闻背上的呼吸逐渐平稳,原本绕在颈间的手臂晃荡的垂在他胸口,不知为何心底莫名雀跃,竟难以自持的深吸了一口气。 她轻软的很,乖巧的趴在背上,寒凉夜色之下,有来自身体之外的温热穿透宽厚的背脊于他心尖停留。 因为迷路的小插曲,继周映执之后,两人也一同提前结束了徒步登山之旅。 回校后她去医务室做了基础检查,校医配了内服外抹的药,交代她务必老老实实在宿舍休息两天,但隔天她就一瘸一拐的出现在周映执上大课的教学楼。 不过破天荒没有盯着周映执,反而是许世城一出教室就瞧见她倚在墙角探头探脑,一双乌溜溜的黑眸在人群中精准定位到身影后,立马以变扭滑稽的姿势单脚朝他挪过来,二话不说往他手心里塞了瓶旺仔牛奶,未有只言片语转头就走,徒留一脸懵逼的许世城。 他低头瞧见易拉罐盖子上还夹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竟笔画端正的写了两行字: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一溜烟就消失的身影半瘸着挪到楼梯间,意外被一堵人墙挡住去路,傅屿虽然埋着脑袋但依然瞬间辩出来人,可惜狭路相逢只剩疏离,傅屿僵直身子愣神了片秒,默默侧身给他让道,埋着肩膀头也不抬,似乎憋着股气。 可人墙却不动弹,傅屿索性单腿往旁边一蹦,瘸着腿自顾自的要走,他却先一步抬脚挡在她身前。 “你的腿怎么了?” 这破天荒主动搭话的声音极其客套,换做往日,傅屿必定乐不思蜀的原地转圈,可此刻却一反常态,只拿头顶对着他,拧巴的从嘴里挤出四个大字儿。 “不关你事。” 两人立在楼梯间僵持片刻,空气死寂的可怕,撇去疏离还透着一丝尴尬,他一向不会自讨没趣,见状便不再寒暄,如惯常一般沉默离场,傅屿只敢待他走远后偷偷瞥一眼背影,鼻尖微微发酸,她默不作声的移到墙边,泄气般的半倚着,眼神空洞。 事实上周映执也并非想象中无谓,行至阶梯教室不过短短百余米,但许世城80米开外就瞧见他抹着张黑脸宛如乌云压顶,脸色极其难看,于是上前打趣。 “啧,谁惹我们家周少不高兴了?” 周映执懒得与他插科打诨,本欲直接掠过,却无意间瞥见某人手里捏着的旺仔牛奶,脚步骤然一顿。 “哦,小短腿儿硬塞给我的,别说还挺好喝,怪不得要背上山了。” 见他视线紧盯,许世城故作炫耀的朝周映执扬起瓶子,一脸盛情难却的傲娇。 周映执闻言抬眸,眼底寒意四起,一向沉着的面色居然平添了几分妒意,许世城察觉异样,顿时收敛张扬,两个大老爷们声色不动的杵在教室门口,各怀心思。 此后一周,傅屿除了上课基本都缩在宿舍里,司晴见她金鱼山归来后一直情绪不佳,平日挂在嘴边听到她耳朵起茧的“周映执”摇身一变成了绝口不提,就连食堂最爱的酸菜鱼也是尝了两口就撂筷子,眨眼就瘦了一圈。 “你是准备放弃了?”她趴在床沿上朝对面铺位的傅屿打量。 傅屿翻了个身,面朝她侧身躺着,倒没有回避话题,只是眼神呆呆的,“我看书上都说,石头是捂不热的,好像......有点道理。” “那你.....” “但周映执是人,他又不是石头。” 司晴的话才出口就被她的反转卡在嗓子眼儿,这姑娘着实一根筋,要把这锲而不舍的劲儿多抽出三分用在主修课上,没准儿还能拿个国奖。 “行,你是铁了心要撞南墙了,回头路上撞见柳清颐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人家可不是省油的灯,我看你这榆木脑袋迟早要被人整死。” 傅屿闻言斜眼瞪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我又没做亏心事,她犯不着针对我吧,再说了,她要真跟周映执两情相悦的话早就在一起了,现在没有在一起那就说明不够喜欢,我凭啥不能争取哦!” “你可别瞪我,爬个山都能瘫一周,名字都不敢提,现在缓过神又大言不惭,你最好确保能追上人家,不然你就是孟姜女转世哭断篮球场围墙都没人搭理你。” “切,我这么可爱的小天使,他要是不喜欢那可是他的损失。” “是是是,就怕这人有眼光......但没有心啊。” 司晴意有所指,但傅屿显然没意会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许世城在连续三天都收到傅屿托人送来的苹果后已经有些炸毛,兄弟们打完球蹭个车屁股都没地方粘,连后备箱都塞满了,跟水果店搬家似的,这疯婆娘哪里是知恩图报,分明是添堵。 于是逮着机会将她半路拦截,十分臭屁的声讨。 “你喂猪呢?” “又不要你钱,你就吃呗。” “老子不爱吃,别给我送了。” “那你爬山还抢我苹果。” “我抢?你这疯婆娘!” 许世城听她这话憋闷的牙都要给咬碎了,胸口跟塞了十斤棉花似的欲言又止,傅屿见他龇牙咧嘴,脸色跟吃了屎一般难看,于是知趣的吐吐舌。 “我不送就是了。” 两人像个斗鸡似的立在岔路口你一言我一嘴,完全没注意对向车道缓速驶过一辆黑色迈巴赫,一双幽深黑眸悄无声息的扫过他们,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 车子最终驶入岚园,在一幢独栋别墅前停下。 由佣人引路穿过廊檐,几番弯绕后,一行人来到某个房间门口。 “小姐交代过了,您直接进去就好。” 话落佣人便礼貌退下,周映执示意保镖在外头等他,自己轻轻推门而入。 房间里很安静,夕阳的斑驳光影透过纱帘的缝隙落了满地,偶尔微风掀起一角,显得散漫又温馨,空气里是熟悉的薰衣草香,许久未闻,心有触动。 沙发边角滑落的白色羊毛毯很是显眼,他缓步走上前,弯腰拾掇起来,这才细细打量着沙发里团着的瘦小身体,眼眸微漾,随后动作轻柔的给她重新掖好。 兴许是睡得浅,一双明眸忽然惺忪睁开,隔着极短的距离与他沉寂却温柔的眼眸交汇。 “你来了?”她话音柔和,并无疏离。 “嗯,吃药了吗?” 她点点头,“老样子了,总是犯困。” 他驾轻就熟的扶她起身,扬手替她将额前压乱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这才又开口,“清颐,你有想过留在国内治疗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云南....” “我不想说这些......” 她一如既往回避话题,没有丁点改变,不知是麻木还是积攒的失望太多,周映执并没有如她所愿的结束话题。 “那还能说些什么?” 他压低眉眼,极尽克制的神色里是多年压抑心底的不快,对于这样的敷衍和逃避他已经厌烦到了极点,就连仅剩的一点耐心也快要被磨平了。 “对不起......” 他自嘲苦笑,“你总是这样敷衍。” 声线里明显有了凉意,他缓缓立起身,眸底深黯,眼前人的无谓和躲闪明明如同尖刺扎入心脏,可疼痛却麻痹的没有任何知觉,失望就像一场野火燎尽的荒原杂草,在卷土重来和夷为平地之间不断循环往复,直至死灰。 其实感情里没有对错,当勇敢的人开始怯懦,怯懦的人却开始勇敢,那么错误的时机里永远不可能会有正确答案。 他没有死心,但在这场冗长的追逐里已经疲惫不堪,曾经的两小无猜在家族产业竞争的隔阂下变的难以启齿,父辈的鞭挞和企望如同枷锁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她。 夜幕在两人记不清次数的不欢而散里如约登场,保镖按照以往惯例一脚油门将他送回余山别墅,临到园区门口又突然调转方向,一路驶进长安壹号的地下停车场。 而同一时间段里,一群吵嚷的身影也同步跨进了这座拥有双子大楼的顶级商务会所。 “天啊,赵梦然这是下血本了哇,这地方出了名的贵!” 司晴刚进包厢就忍不住尖叫,百闻果然不如一见,长安壹号是海城公认的会所天花板,私密性极好,包厢风格独树一帜,奢华不庸俗,雅致又不张扬,正中的天花板镶嵌了一颗硕大的水晶吊灯,光芒璀璨,映的大伙眼珠子跟镶了钻石似的亮晶晶,真真是富贵迷人眼。 “我爸说了,今天寿星最大,全场消费他买单,机会难得,大家千万别给我省钱,该吃吃该喝喝!”赵梦然双手抱胸,一屁股压进高档真皮沙发里,得意的翘起二郎腿。 于是大部队各自散开,划地为乐,推杯换盏吆五喝六,气氛瞬间点燃,人影欢腾中唯有傅屿显得拘束又不自在,司晴给她递了杯调制鸡尾酒,百般推脱后还是被怂恿喝了半杯,不多会儿就有点上头,逮着司晴开始胡言乱语。 “邵洁怎么在脱衣服,她发疯了吗?我家老傅千叮万嘱过,女孩子不能来这种地方,很危险的。”她凑到司晴脑袋边,偷偷摸摸的咬耳朵。 司晴猛的伸手捂住她的嘴,慌张斜眼朝人群打量,见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怎么才半杯就迷糊了,小祖宗,咱不扫人兴,你就安安静静坐着行吧?” “可是我想尿尿。” 她不满的甩掉司晴捂嘴的手,借着酒劲儿猛一个起身,转头就扭扭歪歪的朝门口摸过去,司晴见状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奔上前扶着她一起出了包厢。 走廊弯弯绕绕,幽深不见尽头,司晴原本倚在盥洗室门口等她,不过转头接个电话的功夫,傅屿人就不见了,盥洗室里外翻了个遍都没见着人影,她着急忙慌的原路返回,生怕待会儿在包厢撞见她发酒疯,本想着弄个低度鸡尾酒给她凑个热闹,哪知道她酒量丁点儿大,活脱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傅屿并没有走远,只是反方向坐在另一处转角的地上发呆,嘴里振振有词却听不清在念叨什么,消停了片刻忽然从地上晃悠悠的爬起来,扶着墙面漫无目的朝走廊深处走去。 “哐当--” 身前一米开外,一扇黑色大门伴随厚重门栓滑落的金属声哑然开启,她脚下一顿,莫名揪起眉头朝声音的方向打量,脚步声由内而出,落在沉寂的走廊里格外显耳。 视线还没来得及锁定就与那摇晃的黑影撞个满怀,她未有防备脚下趔趄,滑倒瞬间手肘忽被一股外力猛然拽住,下一秒,身体便被裹挟进一个宽厚却满是酒气的怀抱。 “周映执?”她眯起眼睛呢喃,迷迷糊糊像看到个熟悉脸孔,可又看不真切。 他本步伐摇曳,却在听到傅屿的轻唤后意外立定。 幽暗的走廊沉静无声,两人破天荒以一副陌生又暧昧的姿态相互依偎着,傅屿无所适从的仰头朝他打量,只是稍有挣扎他便加倍收紧臂膀,令她动弹不得。即便如此,他仍不忘空出一只手替她将推搡时挠乱的鬓发轻轻别到耳后,动作出乎意料的温柔,傅屿怕痒,耳垂上微凉的摩擦令她毛孔颤栗,下意识撇开脑袋躲闪。 “好痒...唔....” 未尽的言语被突然侵覆的薄唇淹没,他动作生疏却攻击性十足。 傅屿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吓到,人瞬间清醒了不少,本能伸手推搡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扣住手腕并强行别到腰后,随后抽出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黏着的触碰宛如电流一般穿进身体亿万个细胞里,呼吸交杂着微醺的酒气令傅屿四肢松软大脑空白,挣扎中他松开腰后禁锢,手掌穿入她细窄的腰间,将她拦腰搂起,抱入虚掩的门内。 转瞬,傅屿便被他倾身压倒在沙发上,松口喘息瞬间,她再一次确认了那张轮廓分明又格外熟悉的面孔,待他俯身凑近的一瞬突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周映执......” 两人目光相触,一面灼灼真挚,一面却隐晦不明,傅屿猜不透那双幽深的黑眸里泄露的究竟是清明还是糊涂,可他满身的酒气似乎预示着某种混淆,心中不免失落。 他未言语,蓦然埋头以吻封缄,只略微挣扎她便卸甲投降,在酒精和幽暗光线的双重作用下,傅屿浑身麻软,几乎任他摆布,就连衣肩被扯落都未曾察觉,几近擦枪走火之时他忽然眉间吃痛一皱,下意识松了唇。 她竟咬了他一口! “你怎么伸舌.头,不讲卫生!”她扬着红透的面颊,羞赧难耐的抿起嘴。 “傅屿!” 他恼火的低吼,深邃的黑眸却意犹未尽的落在她唇上,蠢蠢欲动。 身下的傅屿猛一颤,似乎瞬间惊醒,哪管他眼底还未散尽的迷离,突生一股莽劲儿,双手齐下一把将他从身上推开,他未有防备竟重重摔撞到沙发靠背上,转瞬她就连滚带爬一溜烟跑到门口,慌张整理好衣装。 “你......你认错人了,不是我!” 话刚撂下,她秒开门闪人,眨眼消失无踪,周映执顺势瘫倒在沙发上,舌尖轻舔唇侧微微有些刺痛,他仰头望向天花板,忽然神色放空,眼眸逐渐暗沉。 傅屿摸索回包厢后就独自缩在角落里发呆,司晴上前搭话,她神情慌张,口中言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聚会结束回到宿舍后更是离谱,一个人关着门刷了一个多小时的牙,憋得司晴撒尿都是去隔壁借的厕所。 好不容易将她从厕所撵出来,她又跟个猴子似的窜上床,闷头钻进被子里只留个屁股怼人。 “你中邪啦?”司晴一脸懵逼。 “喝了假酒呗,那脸跟火烧云似的,吹一路风都没压下去。”邵洁不以为然的接话,边说边翻箱倒柜的找吹风机。 折腾到凌晨一点,宿舍终于熄灯,黑暗中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珠子悄无声息的扑闪,有人整夜精神抖擞的盯着天花板,思绪翻江倒海。 第二天一早,司晴就被那张耷拉萎靡的脸吓一跳,“要命了,你连夜去动物园把咱胖达的眼睛掏了安自己脸上了吧?” 傅屿没心思搭理她,被架去食堂吃早饭,没吧唧两口又开始走神,司晴见状跟邵洁对了个眼色,悄咪咪从她餐盘里挪了根烤肠。 “你干什么?”傅屿眼珠子突然转动,一脸不解的盯着司晴。 烤肠瞬间僵在半空,司晴举着筷子笑眯眯,“还知道护食,看来没傻。” 说罢立马物归原主,嘴里不忘打趣,“我们以为你喝个酒把魂给喝丢了,下次打死不给你喝了,瞧你那黑眼圈,刮下来可以直接当颜料使。” 司晴车轱辘话一堆,傅屿却充耳不闻,眼底只瞧见她两片薄唇上下启合,又逐渐微微上翘,再看时那唇突然就撅着朝自己凑过来,吓得的她举起筷子往椅背上一靠,视线猛然清醒,却只见司晴端坐对面,一脸懵圈的嚼着肉包子。 “咋啦,我嘴上有东西啊?”她问。 傅屿头摇成拨浪鼓,埋头猛扒粥,脸哗一下涨的通红。 上午的财税课教授在台上讲的唾沫乱飞,她却缩在角落里神情迷离,纠缠的唇齿和黏着的喘息无孔不入的扎进脑海,不断循环往复塞满她每个脑细胞,她猛晃脑袋依旧挥之不去,突然羞耻的埋头结实的怼在课桌上,“咚”一声脆响,惊的隔壁座儿的司晴指甲钳都飞出去,半截指甲直接断在指尖,一脸莫名其妙的扭头打量她。 晚饭是邵洁从食堂给她打包的,本来她边吃边追剧还算正常,中途司晴跟邵洁也伸头过来凑热闹,仨脑袋原本看的津津有味,结果镜头里男女主情到深处正要互啄嘴皮子,傅屿突然“啪”一声合上电脑屏幕,徒留司晴跟邵洁猥琐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咋啦?”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满脸问号的盯着面色潮红的傅屿,不解的眉头揪作一团。 “没...没什么,这编剧太离谱,不看了。”傅屿心跳如鼓,猛咽了咽心虚的口水。 “哪里离谱?啧,你不对劲儿。” 司晴话题忽转,眸光似刃一般犀利的盯着她,“从昨天开始你就不正常,早上吃饭还老是盯着我的嘴,平时看个吻戏嗷嗷叫,恨不得组团观赏,怎么今天遮遮掩掩的,你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她急迫抢答,满口否认,眼皮却心虚的垂下。 “靠,有情况,你这反应不对哦!”司晴瞬间嗅到八卦的味道,兴奋劲儿突然上头。 “你俩打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懂?”邵洁立在旁边一脸懵。 司晴柯南上身,眉眼如蝎朝她仔细琢磨,“印堂发亮,面露红光,眼底娇羞,啧啧,你绝对是....” “绝对不是!”傅屿抵死否认。 “还不承认,你就是发春了!” 发...发春?傅屿本欲狡辩却骤然哑口,见司晴一脸笃定心底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幸好没嘴快说错话,不然底裤都差点被自己亲手扒掉。 “我才没有!” 她假装被戳中心思,连忙起身收拾碗筷,风一般闪进卫生间。 “不如别盯着姓周的了,咱学校啥都缺就是不缺帅哥,明天我就给你找男人!” 司晴怼在门外朝傅屿扯嗓子,而门内的镜子里,她颔首低眉,若有所思。 怎么办呢,她好像......只想要周映执。 第5章 我们试试吧 情窦初开能藏得住多少秘密呢,不过是兜不住的谎,捂不住的心思罢了。 侥幸躲避数日后,傅屿还是没绕开墨菲定律跟周映执在行思楼连廊打了照面。 原本她左顾右盼慌张逃窜,谁知半路被不知从哪个地缝儿里冒出来的许世城误打误撞兜在原地,一掌上来给她脑袋瓜都拍懵了,意欲发作却瞥见连廊尽头那抹身影愈走愈近,于是眼轱辘一转,秒速埋头缩肩将瘦小身躯隐藏在许世城宽背之后,死死揪住他腰后布料,大气也不敢喘。 “你又发什么神经?” 他一头懵,抬眸却正巧与几米开外的周映执撞上视线,眼皮微跳,神色顿时清明,立刻默不作声将傅屿遮蔽在身后,待周映执走近,更是刻意侧身将她小心隐匿。 不过周映执并不瞎,连廊不过百十米,又非下课高峰,傅屿变扭逃窜的小动作即便混迹人群依然十分扎眼,哪怕慌不择路躲在某人身后,泄露的裙摆和镶着小黄鸭的白色平底鞋都透着一股掩耳盗铃般的荒唐。 视线不动声色从某处收回,周映执薄唇掀起似笑非笑,眼底并不见波澜。 “这么巧?”他下颌微扬,嗓音清冷。 许世城嘴角一扯,颇是阴阳怪气:“倒也不是非要打招呼的关系,你可以当没看见我。” 两人眸光交汇,眉眼浮于表面的平和,周映执向来不喜口舌争执,自然不会“礼尚往来”,于是礼貌浅笑,与他微微颔首示意,擦身而过时,傅屿下意识挪动身子往反方向遮躲,周映执余光瞥见顿感刺眼,心底莫名窜出一团火气,但面色如常,未有丝毫显露。 “人走远了,别躲了。” 许世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转身盯着缩头缩脑的傅屿,眼神犀利,傅屿被他盯的浑身发毛,眼珠子心虚的往旁处乱瞥。 “你跟周映执......没什么事吧?”他冷不丁一问。 “没有啊。”傅屿神色躲闪。 “真的没有?” “他......他又不喜欢我,凭空撞见了多尴尬,还不如装作没看到。” 许世城眼底微漾,面部线条忽然有些僵硬,口中嘀咕,“说谎都不会。” “嗯?”傅屿没听清,睁大眼睛朝他凑近。 许世城见状脑袋下意识往后一仰,慌张放下手臂,胡乱插/进裤兜里,面色微微泛红。 她或许没意识到自己有一双清透纯真的眼睛,葡萄似的瞳仁格外黑亮,不知从何时起,许世城偶尔会被这双灵动的眼睛盯的手足无措,就像着了魔。 “我还有课呢,走了!”他随口敷衍。 “等一下,你刚才是不是拍我脑袋了?” “有吗?” “你让我拍回去!哎,别跑啊!” 两个吵嚷的身影你追我赶,很快消失在连廊尽头,伴随着课堂铃声,整个行思楼与连廊一同归于平静。 下午的公共课结束后,傅屿特意去学生会办公室找宣传部学姐争取副部长竞选名额,今年学院加权成绩核算额外增加了学生会干部履历计分,副部级别折算两个学分,意味着奖学金排名最少可以挤掉五个人头,傅屿跃跃欲试,毕竟学霸遍地的海大,第一名和第二名兴许只是学号前后的区别,一旦这两分稳妥了,三等奖学金就板上钉钉,或许下学期就不用管爸妈张嘴要生活费了。 胡以馨本就是傅屿的直系学姐,又是傅屿进宣传部的介绍人,自然会给傅屿开个小灶,前一任副部长因为考研课业太重退出学生会后职位就一直空缺,傅屿来了还能帮她多做点事,于是直接给了报名表,基本算是内定了。 等傅屿兴高采烈出门时却不小心与人撞肩,手中资料撒了一地,于是慌张蹲下收拾,直到眼前突然递过来一张纸,她下意识接过,抬头欲道谢却瞬间愣住。 眼底闯进一张清丽白皙的面孔,五官极其娇美,乌密的睫毛下一双晶莹剔透的黑眸,此刻正十分关切的望着她。 “你没事吧?”她柔声询问。 傅屿微怔,胡乱摇摇头,僵硬拾掇起剩下的纸张缓慢起身。 “谢谢....学姐。” “不客气。” 傅屿不敢与她直视,直到背影走远才惊觉报名表一角险些被自己捏烂,赶忙动作僵硬的舒展开,面色有些失魂,眼底浮着一层薄薄的雾霭,透着几丝空落。 胡以馨前脚刚送走傅屿,后脚就瞧见柳清颐像阵风似的飘进来,一时错愕。作为海城知名企业家柳凯的独生女,平时鲜少能在学生会撞见她,日常大小活动根本见不着人影,即便挂名外联部也不过是借个由头给学院或者校里头做个赞助卖个人情,倒是学生会上赶着巴结,哪里敢觊觎这尊大佛事事亲为,今日能碰着面倒也算件稀罕事儿。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种资源咖胡以馨自然不敢怠慢,眼瞅着实习岗位还没着落呢,若是与她攀好关系哪怕去她家企业找个闲置挂一挂也是好的,于是热情寒暄,柳清颐倒是见惯恭维,礼貌又客套。 下个月初外联部要协办法学院辩论赛,柳家临时增加赞助资金,原本是个好事儿,可惜外联部内斗严重,部长与副部长貌合神离由来已久,以至于筹备期对接责任人始终无法确定,无奈之下柳清颐只能亲自出马协调,胡以馨还没聊上几句闲话外联部就来了人,领着柳清颐往会议室走,不过临出门她忽然停顿脚步。 “我听说宣传部有个空缺?” 胡以馨微楞,试探性询问:“你想推荐人?” “嗯,有个同门学妹挺优秀的,家里有些困难,要是没定人的话,想帮她争取个竞争机会。”柳清颐语气寻常,神色却有些怪异。 “嗐,要不怎么说赶早不如赶巧呢,副部长正好空着还没定呢,改天你让她过来一趟,这位置现成的。” 胡以馨巴结的笑容仿佛一张善变的面具,将趋炎附势凸显的淋漓尽致。 如果人情世故是门生意,那么实力不济的合作对象被临时抛弃似乎也不难理解,聪明的人来到岔路口通常不会犹豫,所以走的远也会爬的高,而感性最致命,除了对的起良心外,毫无裨益。 傅屿正对着餐盘发呆呢,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司晴顺手给她递了张纸巾。 “她认出你了?” 司晴边问边塞了一嘴肉末茄子,香的直咂嘴。 傅屿摇摇头,“以前只是见过照片,还是第一次看见本人,我当时都不敢看她。”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那我问你啊,还准备公平竞争吗?”司晴眼珠子一斜,提着眉头打量她。 “我......没想好。” “疯了,这问题用得着想吗?一开始你说要追周映执我当你开玩笑呢,鬼知道你吃错什么药了,就说金鱼山迷路那次,他管你死活了?一天到晚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跑,人家正眼瞧你了?我看你就是死脑筋,知不知道学院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呢?” 傅屿抿着嘴不吭声,埋头搅着手里的筷子,也不知道能听进去多少。 见她装哑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司晴无奈叹了口气,识趣的换了个话题,“那你学生会的事儿搞定了?” 她好歹抬起了脑袋,正要开口,桌上电话忽然震动,接通没几秒就瞧见她脸色骤变,挂断后直接跟丢了魂似的目光呆滞。 “咋啦?”见她神情异常,司晴跟着紧张兮兮。 “没了。”她口齿不清的低声呢喃。 “什么没了?” “学分。” 胡以馨随口编了个理由就打发了她,甚至懒得多说两句,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到嘴的鸭子还没尝到味儿就飞了,傅屿脸垮成东非大裂谷,上面一半迷惘可怜,下面一半龇牙咧嘴,恨不得把胡以馨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批斗个遍,司晴几次欲安慰又知趣闭上嘴,眼睁睁瞧着小道上的石子儿以各种弧度从眼前飞过,一度忧心她脚上力度没掌控好连鞋子也飞出去。 快溜达到宿舍大楼前,两人莫名被一道黑影拦下,迎着昏黄的路灯打量,两人皆楞。 黑色的迈巴赫掩在停车场一隅,傅屿立在车外磨蹭半天,才极不情愿又心怀忐忑的打开车门。 里头端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早上令她四处逃窜恨不得遁地消失的周映执,见他低眉垂眼认真盯着手中擒着平板电脑,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点触了屏幕两下忽然抬眸,她立马局促的原地立正。 “上车。”车内的口吻不容拒绝。 傅屿迟疑片秒,这才惶恐的钻进去,贴着窗边正襟危坐,膝盖并拢,腰背挺直,变扭模样宛如入定的和尚。 “你......” “我不记得了,想不起来,我...我记性很差的!” 他话才到嘴边,傅屿立马扯起嗓子猛一口气打断,生怕慢一秒那嘴里就窜出火星儿把她架起来烤。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他手下一顿,随后沉着脸的将平板电脑丢到身侧。 “不......不知道啊。” 傅屿尴尬假笑,下意识朝他转头,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那张浅浅桃红色的薄唇上,立马心泛涟漪,又慌张转回脑袋。 车内忽然诡异的安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她胸口乱蹦的心跳在寂静中回响,周映执触不及防的沉默令她紧张的抠手指,下意识眺望窗外缓解局促,却只瞧见不远处的石柱旁背身立定的保镖,背脊倒也算挺拔。 “我们试试?” 耳畔声音低凉,贴着心跳声灌入耳朵,恍恍惚惚有些不真切。 “好。”傅屿下意识应声,又突然呆住,猛一回头:“啥?” 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她惊诧的半张着嘴,眼神四处乱窜一通后又落回他脸上,直勾勾的盯着不动。 他瞳孔微黯,隐晦不明,表情却淡漠如常,昏暗的车厢内只见他薄薄的唇,微微张启。 “你不是喜欢我吗?” 这话一落,傅屿“唰”一下烧红了脸,照理说一个天天把“喜欢”挂在嘴边的人,面对这种程度的开诚布公绝不应该是这般扭捏的姿态,可自从那晚之后,傅屿的羞耻心好像一夜生根发芽。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她眼神闪躲。 周映执沉默不语,傅屿回眸撞到他饶有意味的眼神,立马慌张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觉得......大家都是成年人嘛,那天的事......你不用负责的。” “你的喜欢有了回应,你不开心吗?”他突兀的一问。 傅屿直接怔住,瞧见他眼底泛起异样,似有千言万语萦绕其中,却又模糊虚晃。 她缄默片刻,下意识咬了咬唇。 “只有真的喜欢,才会开心。” 傅屿抗住了周映执眼底的那抹探究,回应的真诚又坚定。 两人视线交织,相顾无言,但无声似有声,有难以言明的默契在幽静中擦出微妙的火花,落于某人心底。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如果他是一湾凉薄的川,是不是会就地湮灭? 傅屿刚回到宿舍,司晴跟邵洁就两眼发光的凑了上来,八卦之色尽显。 “周映执的保镖带你去哪儿啦?” “他特意遣人来找你的吗,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傅屿脱下风衣,在衣橱里随意翻了件浅灰色毛衣套上,面色出奇的平静。 “他好像真的有喜欢的人。”傅屿淡淡的说。 这话一出,司晴立马眼珠子一瞪,“靠,他跟你摊牌啦?让你别缠着他?” 傅屿摇摇头,“没有,就是简单聊了一下,之前.....跟他有点误会。” “啥误会?”邵洁头伸得跟个鸵鸟似的,眨巴着眼睛盯着傅屿。 眼见她俩刨根问底没完没了,傅屿担心自己脑子犯浑说错话,连忙泼冷水,“柳清颐不是回来了嘛,可能是怕她误会吧。” “靠!我就知道,这狗男人故意为难你了吧,他跟柳清颐又没公开,你追他又不犯法,不就仗着家里有点臭钱吗,早知道他仗势欺人我就该陪你一起去!” “没有,没有,他没欺负人.....” 好家伙,司晴这把是开上岔路口,阅读理解超纲了。 “你闭嘴,少替他讲好话,老娘就看他不爽怎么了,上次你腿受伤他居然屁都没放,就是山洼洼里随便碰上个路人摔一跤,但凡是个正常人也得伸手扶一把,他倒好,原地消失不闻不问,狗男人!” “嘘,你小点声......” 傅屿扬手欲堵上司晴怒气高昂的嘴,却被她不留情面的甩开,见她情绪上头压根拦不住,只能尴尬的搓搓手,嘴巴开开合合愣是没蹦出一个字儿,最后索性闭嘴,老实巴交的跟着邵洁一起听她耳提面命,从道德枷锁讲到女性独立,一直教育到两人目光呆滞。 直到深夜躺倒在床,傅屿才些许松口气,埋头钻进被子里,偷偷摸摸掏出手机,屏幕亮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可当视线停留于某个微信头像上时,嘴角又立刻不受控制的上扬,难掩心中悸动。 “你想好了,可以联系我。” 周映执将手机递回的余温似乎还未消散,她惊喜,也忐忑,人群里叫嚷着喜欢他的第5个月,她触及到人生第一个与他相关的东西,虽然他的朋友圈没有任何动态,但她仍然不厌其烦的点进退出,兴奋的毫无睡意。 其实司晴替她打抱不平的时候,她脑子里并非没有想法,如果喜欢只是一厢情愿,会不会因为付出了太多时间和精力而难以舍弃,又或是喜欢变成执念,是不是就会分不清爱和不爱,那要如何才能幡然醒悟呢? 比如她对周映执,会是一种执念吗? 又比如周映执和柳清颐,谁又是谁的一厢情愿呢? 她有好多疑问,可潜意识里又似乎不想知道答案,她想着老傅从她小学起就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就算柳清颐是这片沙滩弧度最美的浪花,她这波汹涌的后浪也不见得冲不散她,没有归属的沙滩,谁都有资格征服。 所以周映执,我们......试试吧。 第6章 见不得光的人 “柳小姐,这件是下季度的走秀款,设计师可以提前为您更改尺寸,您看是否需要为您配货?” 柳清颐半倚着沙发靠背,双眼空洞无神的凝视前方,将举着展示平板的导购撂在一边。 “柳小姐?”女导购轻声示意。 她稍许回神,下意识抬起苍白的面颊,眼底的空落一瞬消散:“不好意思,你说到哪里了?” “您看这件还满意吗?” 她勉强集中注意力瞧着导购翻阅了几张细节图,“就这件吧,下周送过来,谢谢。” 周映执的车停在路边,不多会儿导购就打着伞将柳清颐送了出来,外头细密的雨雾铺天盖地,寒凉混迹其中无孔不入,上车前她冷不丁打了个寒蝉。 “江嫂说你不吃药,又闹脾气了?” 周映执口吻冷淡,却依然耐心替她披上薄毯遮蔽裸露的膝盖。 柳清颐垂头不语,探不清神色,落于腿上的手却没闲着,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不间断的互掐,手指血色时红时白,周映执瞥进眼底,默不作声伸手,将她的焦虑覆盖在温柔手掌之下。 “没事,我在。”他语气柔和了不少。 “你还生我气吗?”她抬眸,眼底幽然。 周映执眉眼微触,本就黯然的黑眸更显深沉,“不要胡思乱想。” 柳清颐闻声欲言又止,默默转回头,将目光落于窗外。 “我...不想耽误你的。”沉默片刻,她坦然出声。 周映执听见后只略带自嘲的苦笑,未有应声,待车内寂静的厉害,才忽然声线凉薄的喃喃自语,“我跟他有这么像吗?” 柳清颐微怔,不自觉握紧指尖,这细微的颤动赤.裸于周映执掌心之下,令他面若死灰。 “我早就清楚,国内的医疗水准并没差到需要你频繁飞英国的地步,只是我很好奇,你若无其事盯着我这张脸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嗓音疏离之极,听的柳清颐背脊发凉,下意识辩解,张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被戳中的心思很难靠几句无关痛痒的否认糊弄,潜意识里她严重依赖周映执,舍不得放手却又不愿靠近,内心深处极度渴望着另一幅相似的面孔施舍垂怜,这种纠结和矛盾反复郁结于心,混杂着作为柳家独女而被全家寄予厚望的压力,终究令她不堪重负,三年前她患上了中度双向情感障碍,长期依赖药物控制,病情时好时坏。 见她哑然不语,他死心般的抽回掌心,视线落向驾驶位,“去岚园吧。” 今日海城乌云密布,淅沥小雨愈渐密集,冰凉雨滴从昏暗天幕侵袭而下,裹挟着潮湿和沉闷令人心生压抑。 傅屿出门时雨暂停了一阵,于是心大没带伞,结果刚从便利店出来外头又开始暴雨如注,硬杵在廊檐外等了半个多小时不见雨势减小,思忖着冒雨冲回宿舍也就三五分钟,再立刻冲个澡应该不会感冒,于是弯腰仔细卷好裤腿,一鼓作气准备冲刺,谁知刚抬脚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拉住,熟悉声线立马窜进耳朵。 “你脑子坏啦?这么大的雨往里头冲。” 傅屿惊诧,“你怎么在这儿?” 许世城不以为然,“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学校又不是你家开的!” 难不成是自己眼花没注意到?傅屿一脸犹疑的打量他,明明便利店里头没几个人影,又都眼生,他究竟从哪个地缝儿里冒出来的? “我没带伞,要不......你捎我一程?” 眨眼功夫她就盯上许世城手里擒着的黑色长柄伞,小算盘打的眼睛发亮。 “老子可不去女生宿舍。” “那就捎一段,剩下的我自己走.....” 傅屿话说一半,许世城忽然手臂一抬,伞顺着完美抛物线丢了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捧住,表情愕然。 “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 他嘴上嫌弃,动作倒是诚实,傅屿正欲客套的推脱一翻,他却径直冲进雨幕,没等她反应过来,人高马大的身躯迅速钻进路边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里,那车似乎已经停在那里好久。 直到有路人冒雨从便利店左侧的一条窄小通道钻出来,她才好奇顺着方向摸索过去,走到底再往正前方挪几步,正巧能绕回黑色别克停留的位置,脑袋霎时一懵,手掌心的伞柄突然有些烫手。 “你说,一个人突然转性,是不是有鬼?” 食堂嘈杂,傅屿咬着筷子,半眯着眼睛,满脸考究的朝对座的司晴问道。 “谁啊,谁转性了?”司晴八卦的很。 “没谁,我随口说说。”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下午拿回宿舍的那把伞不是你的吧?看你那反应也不像是周映执送的,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不是说了么,便利店借的。” 明明是她自己挑起的话题,此刻却心虚的埋下头胡乱扒粥。 “鬼才信呢。” 生怕司晴刨根问底,傅屿风卷残云般将餐盘舔干净,迅速拉着她溜出了食堂,半路司晴拐弯抹角的打探,她装傻充楞就是不上套,嘴比石头还硬。 直到十字路口被司晴猛拽住手腕,硬生生从斑马线上拉回马路牙子,她才一脸懵的转头,“怎么了?” “你看路边那辆车,就梧桐树旁边那辆,眼熟不?” 司晴扬着脑袋死死盯着不远处,傅屿下意识顺着视线望过去,心跳猛漏一拍。 临近傍晚天幕微黯,加上路面本就空荡,那辆黑色迈巴赫半掩着车门停在路边,双闪一熄一亮格外刺眼,傅屿想要视而不见都难。 “那后座上不是柳清颐么,你快瞅瞅,是柳清颐吧?”司晴踮起脚仔细打量,眉心连带着眼皮揪作一团。 傅屿呆望着不吱声,显然已经先一步认出那抹身影,在半掩的车门内,窈窕而坐。 那个位置......她昨晚也坐过,甚至连身侧的面孔也惊人的一致。 可唯有一样不同,有人是山顶不惧光耀的雪莲,而有人却是崖底不见天日的蝼蚁。 “应该是车坏了吧,打着双闪呢。”她僵硬启口。 “啧啧,还开着门透气,这小两口也不怕被人瞧见!” 她言语戏谑,转头却瞧见傅屿神色僵滞,像被人抽干精神气儿似的脸色煞白,立马意识到话语不妥,慌忙伸手使劲儿拍了拍嘴唇子。 “呸呸呸,这狗男女不看也罢,我们走!” 司晴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有些话挑着合适时机可以肆无忌惮的说,一旦摆错场合,反而会乱箭伤人。 回到宿舍后,傅屿一声不吭的爬上床,司晴见状十分殷勤的往她被窝里塞了两个橘子,见她没动静,又去隔壁宿舍讨了两颗她最爱的芒果丢上去,依然不为所动。 “我们周末去围村公园吧,正好晚上有烟火晚会,三年才办一次呢,去不去?” 司晴扒着床杆子,脖子伸的跟长颈鹿似的朝床上四仰八叉的身子问,等半天没听她吱声,立马瘪个嘴。 “见好就收啊,小心我爬上去揍你!” 她假意吓唬,虚晃一招意图爬上床,结果脚趾头刚镶住爬梯杆子,傅屿却出其不意来了个鲤鱼打挺,盘起腿板正的端坐在床上,一改哭丧的脸,满眼认真的盯着她。 “你刚刚说三年才办一次,真的假的?” 司晴身子一顿,姿势怪异的挂在杆子上略显尴尬,只本能的点点头,“咋滴,有兴趣啊?” “嗯,要是能约周映执去的话,他应该会记住很久吧。” 司晴笑容刚爬上脸又瞬间垮塌,连翻两个白眼后,没好气的朝她嚷嚷! “不争气的东西,把芒果还给我,还有橘子。” 傅屿向来是行动派,尽管司晴嗤之以鼻,她却充耳不闻,翌日早早起床洗漱,上完早课立马屁颠颠的溜去商学院主楼堵人,左等右等没见着人,却在下楼时破天荒与柳清颐打了个照面,两人神色皆一怔,似乎都有些意外。 不过傅屿反应极快,刚落下一半阶梯的腿立马收回,侧身给她让了条道,正愁是否主动开口寒暄,楼下忽然涌上来一波人将杵在楼梯口的两人冲散,她顺势跟着人流上了五楼,硬是挨到上课铃响才缩头缩脑的从消防通道离开。 如此畏缩行事不像她以往作风,可不知怎的,在身边众人反复强调的差距之下,柳清颐宛如一道耀眼的光,时常炫目的令她睁不开眼。 当逃窜躲避成了本能,她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喜欢一个人会催生胆怯,将最初的勇敢一点点啃噬后,留下一个敏感又脆弱的躯壳,一敲就碎。 司晴说,会很痛,但她不信。 她妄想跟周映执看三年一场的烟火晚会,在绚烂一瞬的花火下答应那个充满冒险的提议,即便他说这样的关系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依然贪婪的想要尝试,就像一场追逐游戏里额外获得的中场休息,稍歇片刻后依然需要追逐,但停下的时间里,足够她拥有短暂的欢愉了。 于是乎,她鼓足勇气,主动给他发了第一条微信。 “周映执,我们去看烟花吧。” 盯着看了两遍,又觉得太直接,指尖微颤着撤回后,大脑一片空白。 太阳穴和心跳联合造反,令她坐立难安,脸色涨的通红,在冗长的纠结和紧张之后,她又原封不动的重发了一遍。 几乎是熄屏的瞬间,微信跳出新消息提示,只在屏幕短暂停留了片秒,她却死死盯着,生怕是场幻觉。 只是简单一个字:好。 她难以想象屏幕前的他收到消息后是何种表情,冷淡的,温柔的,又或是无所谓的一瞥,但这些揣度在此刻似乎并不重要。 她立马发去了时间和地点,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欢喜雀跃。 司晴将这番没心没肺的快乐尽收眼底,酝酿半宿也没舍得点破,万般惆怅的看着她啃了三天黄瓜,甚至在去围村公园的前一天还陪她去商场挑了件称心的连身裙,不过踮起脚尖镜前欣赏的温顺模样一点没耽误她跟店主杀价时的唾沫乱飞,果然铁公鸡展翅比孔雀还吓人。 去围村公园当天,一行七人叫了两辆网约车,临近目的地导航突然提示前方拥堵,车子走走停停晃的人晕头转向,司机摇窗朝对向车道的别克师傅打听才知道,由于烟火晚会导致围村入园人次暴涨,公园管委会划了限行区,私家车从园区大门堵到一公里外,人车都是寸步难行,大家伙儿考虑再三决定提前下车,众人拎着大包小包顺着人流往园区方向走。 “你老实说,真约到周映执了?” 司晴扛着帐篷袋,和傅屿走在人群之后,忍不住偷偷凑过去问她。 “没...没啊。”傅屿眼神躲闪。 “还画了眉毛涂了口红,穿的花枝招展的,真不是见男人?”司晴满脸犹疑的朝她打量。 “很花吗?”傅屿重点偏移,慌张打量自己。 司晴立马冷哼,“果然是去见男人,色.欲熏心了你,莫不是烟火晚会准备放我们鸽子吧?” “嘘!小声点,我就脱队一会儿,没放鸽子!” 傅屿迅速捂住她的嘴,紧张兮兮的朝前面探,幸亏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司晴斜眼瞪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映执的奔驰车从富洲集团地下停车场驶出时,傅屿已经插科打诨吃饱喝足,伺机溜去南门停车场,而黑色奔驰却拐向围村公园的反方向,在霓虹夜幕下疾驰。 柳清颐将卧室砸了个稀巴烂,赤着脚披头散发的缩在角落里,任由江嫂抬着划破的手腕仔细缠着绷带,没有争吵,也没有责怪,屋子里安静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他来了么?”她喃喃自语。 “嗯,快到了。”江嫂语气平和,动作始终轻柔。 “我是不是又无理取闹了?” “怎么会,只是忘了吃药而已,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她混乱点点头,呆滞的黑眸瞥向某处,空洞出神。 烟火晚会在晚上8点30分点准时开始,傅屿提前半小时到达约定地点,隐蔽起见,她特意约在了南门停车场,这个位置正对着烟火会场背面,虽然隔着栅栏,但烟花绽放的高度完全不影响观景视线,就算待在车内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夜风清凉入骨,她仔细裹了裹衣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许久未穿裙装的缘故,她着急出门忘记套上打底的裤袜,凉风从脚踝攀爬窜进裙底,寒毛四起,只能一边焦躁的朝停车场入口打量,一边小碎步奔奔跳跳的原地打转,试图让身体暖和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停车场早已人群散尽,不见丁点身影。 越是临近开场,她便越是焦急,舞台炫目的灯光和人群嘈杂的呼喊正从不远处阵阵滚动而来,她点亮手机屏幕,显示8点29分,而停车场静默无人,只剩苍白的路灯与她一起在冷风中孤立。 她再一次殷切期盼着朝入口打量,久久未曾变换姿势,直到天空第一抹炸亮的烟花在夜幕下夺目绽放,斑驳的倒影从百辆挡风玻璃上掠过,衬的停车场满地绚烂,她才猛然清醒。 甚至不敢再打开手机,确认是不是自己发错了时间和地点,她害怕自己像个小丑一样滑稽可笑。 视线逐渐朦胧,似有水雾弥漫。 前一刻的兴奋和快乐已经荡然无存,眼前的栅栏仿佛在此刻化身结界,将喧嚣和热闹隔绝,连同她一起埋在了无人知晓的空间里。 散场时司晴没找到她人,连打几个电话未接后,突然收到她的微信,说是提前回去了,虽然心生怪异但并没有细问。 通往市区的最后一班公交,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傅屿安静的缩在后排角落,黑瞳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落寞身影被重重人影遮蔽,渺小又不起眼。 虽然不曾被在意,也没有等来解释和关切,但她还是在离开时拍了一张绚丽的烟火照发给了他。 “周映执,烟花盛开的瞬间只有两三秒,但如果拍成照片的话,好像就是永远。” 反复斟酌又删除的文字最终还是落在了微信对话框里,清醒的一瞬她才意识到,由始至终他竟只与自己发过两个字,都读作“好”,轻飘飘的承诺而已,怎么她就信了呢? 三年一次的烟花又如何,于他而言,不值一提罢了。 第7章 道歉和烟花 围村公园回来后,傅屿一改沉闷,在宿舍七嘴八舌不知疲倦的叨叨,从校门口的修鞋匠说到小树林的流浪猫,好像停下来嘴巴就会爆炸一样,司晴几次打断都被她无视,深更半夜缩在被窝里天花乱坠,一直到熄灯才消停。 结果第二天吃早饭,她又忽然丧着脸,半天不吱声,邵洁觉得她不对劲儿,几次想要询问情况都被司晴桌底下的脚莫名其妙的踢到,于是恼火的朝司晴瞪眼儿,司晴无视,笑嘻嘻的往她嘴里塞了个肉包。 “法学院的辩论赛去看吗?” “什么时候?” “就下午啊,新体育馆教学中心五楼的报告厅,据说上届的首奖是本届主持人,超帅的!” 邵洁说的两眼冒花,兴趣盎然。 司晴余光打量傅屿,见她面色无恙,便询问:“要不一起去呗,期末不是还有法律公共课嘛,咱也培养下法律思维。” “行啊。”傅屿抿嘴硬是挤出一抹难看的假笑。 “对了,你们昨天拍的烟火照发我几张呀,我拍的贼丑,想偷你们几张美图发朋友圈。” 邵洁话刚落,傅屿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我没拍,忘了。” 她埋下头,手中的筷子无意识的捣动餐盘里的咸菜,似乎有些走神。 司晴见状,立马上手将邵洁盘子里仅剩的一根烤肠扣下,“再不吃凉了,给我吧!” “你饿死鬼投胎吧,还给我!” 两人筷子打架,很快将照片的话题抛掷脑后,独留傅屿神态僵硬的故作无事,勉强往嘴里塞着白粥。 上午的宏观经济学课一结束,傅屿随口扯了个理由独自回到宿舍,直到下午去辩论赛才随意套了件卫衣,准备去现场跟大部队汇合,简单凑个热闹就打道回府。 因为邵洁记错入场时间,她赶到报告厅门口时正门已经关闭,门口竖着的易拉宝上有活动简介,本是随意一瞥,却意外瞧见活动赞助商一列,打头阵的竟是新月家居,一下愣在原地。 柳清颐刚入校时曾经有个外号,叫新月小公主,因为全海城最大的家居集团出自柳家,除了家居制造外,柳家旗下还有全屋定制品牌和玻璃厂等十余品类的产业,而新月家居只是柳氏企业矩阵中的一颗普通螺丝钉罢了,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有柳清颐这颗常青树在学生会挂名,柳家自然会给面子。 想到这里,傅屿突然觉得这个热闹也不是非蹭不可,于是径直掉头准备走人,活动开场后,来时穿过的长廊已经空无一人,只偶尔从报告厅墙内传来人声嘈杂的闷响,她低头擒着手机,专心琢磨怎么给司晴发微信解释跑路的理由,压根未注意不远处忽现的人影。 直到她余光察觉,抬头一瞬,脚步骤停。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来人与她隔空相望,一如往常的淡漠和沉稳,修长身形立在幽深空落的长廊格外显眼。 两人视线交汇,奇怪,明明藏匿许久快要消散的委屈突然重现天日,傅屿鼻尖发酸,眼底有潮气弥漫,她死死拽着手机,捏得骨节分明。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忽地抬步,傅屿身子一颤,下意识后退。 不等他启口,她慌不择路的转身就往反方向走,一步并两步,甩下背影迅速离开长廊,再次路过报告厅大门时她甚至都不敢再瞥一眼,着急忙慌的朝另一侧楼梯口钻进去,生怕被人拦断,然后质问她为何无视自己。 可到底是谁在无视谁呢? 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是没有自尊心的,司晴的话她日常装作听不懂,实际句句落心,只是有时候她很像个赌.徒,因为太用心下注,已经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想赢,还是不甘心。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结局真的只会是难堪吗? 她失魂落魄的下到一楼,人刚出楼梯口就被一身黑衣拦下,她左右避让不成,又准备往楼上跑,却被身后人喊住。 “请不要为难我。” 周映执的保镖似乎吃准了她无力反抗,一句客套话让他说得暗里藏刀,傅屿背对着他沉默半天,最终还是拉下脸转头乖顺的跟着走了。 “李勤,勤奋的勤。” 保镖走在前头突然出声,傅屿微愣,“你的名字么?” “对。” “我叫傅屿,岛屿的屿,你知道的。” 礼貌起见,她也认真介绍了下自己。 电梯很快下到体育馆大楼负一层,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辆商务奔驰车前,直到电动车门自动开启,立在车外磨蹭半天的傅屿才十万个不情愿的钻进去。 前一刻还在长廊冷眼相待的人,此刻转头便能四目相对,欣喜或怨怼,都能在彼此眼底一览无遗,可傅屿并不会给他窥探的机会,执拗的别着脑袋朝向窗外。 “你把我拉黑了?” 他甚少主动搭话,嗓音亦如往日清冷悦耳,但这一次傅屿不买账,倔着后脑勺怼他,不吭声。 车里沉静片秒,傅屿耳听四方,察觉隔壁的人似乎微微起身,皮质座椅发出沉闷噪音,不等她反应,“啪”一声,上一秒还板正的座椅靠背突然被人放倒,惯性迫使下,她不设防的跟着仰倒,嘴里一声惊呼,随后一张眉眼清秀又轮廓分明的脸抵近,高大身躯斜侧着将她压于身下,双臂摁在座椅两侧,勉强留下安全距离。 “小姑娘家的,脾气还挺大。” 他目光幽幽,与她略带惊吓的眼眸相撞,彼此都企图从对方眼底捕捉某些情绪,一呼一吸间,气氛逐渐灼热。 傅屿眼神不自觉地落在那张红润的薄唇上,脑袋里不合时宜的闪现某些画面,脸颊“嗖”一下通红。 “你......做什么?” 她慌张撇过眼神,试图伸手推搡,被他轻而易举一把擒住。 “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 “不要!” 她努着嘴,乌黑的眼珠子亮晶晶,争执间耳廓到脸颊弥漫起红晕,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瞧着恬静又娇羞,与往日没皮没脸的模样很是不同。 傅屿见他呼吸起伏的厉害,晦暗瞳仁深邃不见底,顿时绷紧神经。 “你生气了......” 她话说一半,周映执冷不丁压低脑袋,眼见着半尺不到的安全距离完全倾塌,傅屿面上溢满不知所措的窘迫,畏畏缩缩的不敢与他直视。 “你真的喜欢我?” 他突兀的一问,声线略带一丝沉闷,但音质清润,落在耳边磁性又魅惑,听的傅屿心跳加剧,脸颊又一次染上红晕。 黑眸视线落在她微微泛红的唇上,缓缓上移,落于鼻尖,最后在那双躲闪却清澈的眸子上停留。 傅屿被他盯的羞赧难耐,挣扎着要起身,他无视抗拒再次埋头凑近,立马吓的她不敢动弹。 “对不起。”他缓缓启口。 身下的人明显一颤,眼底的惊慌瞬间转变为惊诧。 “你是为昨天的事跟我道歉吗?”她问。 “嗯” 得到肯定答复,这下换傅屿浑身不自在了,眼神到处乱窜,就是不敢看他。 “害羞了?”他追着她视线,晦暗眼底意外明亮起来。 “才没有!” “那怎么不敢看我。” “你......你压着我了。” 周映执闻言皱眉,神色里竟有一丝不满,停顿了片秒后,意兴阑珊的起身坐正。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他端坐好,侧过身,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什么?”傅屿一慌张脑子就短路,脸上滚烫。 “难道昨晚只是想跟我看烟花吗?”他意有所指。 傅屿闻言窘涩,扭捏着不吭声。 他没有立刻挑明话茬,望向她的眸光愈渐深沉,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后他才颇是慎重的问她。 “就算这样的关系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也愿意吗?” 她思量片刻,认真的点点头。 “我不是真的喜欢你,你也不在乎吗?” “嗯。” “为什么?” 傅屿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刨根问底,眼底微漾,有逃避情绪掩藏其中。 “周映执,我也没想过要陪你走到最后,所以,不用在意这个答案。” 很显然,他对这番说辞感到意外,虽声色不动,但眼底闪过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浮躁,随后便是冗长的沉默,久到手上腕表走针刺耳,才又再次启口。 “你确实很有趣。” 两人视线交汇凝视,像是达成某种默契。 李勤将她原路送回到楼梯口,并将从后备箱取出一直拎在手中的红色绒布礼盒递给她。 “这是?” “你可以回宿舍后再打开。” 傅屿正愣神,他却径直将礼盒落地摆置在她脚边,利落转身离开,压根不容她拒绝。 凑巧的是,许世城刚跟一帮弟兄打完篮球赛,才出篮球中心就瞧见傅屿呆头呆脑的拎着个红色包装袋上下打量,原地磨蹭半天才拎着出了体育馆大门。 “哎,那不是苹果批发小西施吗?” 有弟兄眼尖,立马兴奋的拍了拍许世城的肩,起哄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去了,喜欢就追呗。” “少胡说八道!”许世城斜肩猛一抖,将他脏手耸掉。 “就属你嘴硬,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现在不抓紧时间争取,小心又被人截胡喽!” “你想挨揍啊?”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别说兄弟没提醒你啊,先下手为强!” “滚蛋!”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出了体育馆,许世城明面上未将这番掰扯当回事,但心底思绪却乱成麻,竟觉得弟兄们说的不无道理,恍惚间有了新的盘算。 傅屿鬼祟的将礼盒拎回宿舍,幸好辩论赛尚未结束,宿舍空无一人,以防万一,她还是钻进卫生间锁好门。 红色绒布礼盒内是一个巴掌大的深蓝色首饰盒,绑着精致的绸带,拆除后她顺利打开盒子,瞬间呆住。 里头镶着一条烟花形状的白金钻石吊坠,款式精巧璀璨极为少见,底下还垫着一张白色小卡片。 “烟花不止瞬间,也可以永不凋零。” 傅屿猛地捂住嘴,原地愣神许久,怪不得李勤丢下就走,要是现场拆封她不跟烫手山芋似的扔回去么! 太贵重受不起,她回过神后连忙将小卡片收好,吊坠更是纹丝未动,直接将盒子恢复原状。 只是后来连着三天没都见着周映执,东西便一直藏在衣柜里。 正好这两天富洲集团针对海大临届毕业生开放了数百个实习岗位,她跟着宣传部到处挂宣传横幅,整日在教学楼跟食堂游走,分散了不少注意力。因为实习岗位的事儿,校领导喜形于色,还特意给商学院额外多批了奖学金名额,算是给足了周家面子。傅屿原本担心下学年评比奖学金会差绩点,结果误打误撞直接躺着被抬进奖学金第三档名单,乐的她走路都带风,去学生会打杂腰杆子都直了不少,就算在宣传部见到胡以馨也不用马屁横飞了,果然求人不如求己,这种天上掉的馅儿饼真是多多益善! “今年寒假你们出去玩儿不?” 甜品店里,邵洁吸溜一口芒果奶昔,心满意足的朝对座儿俩人问。 司晴摇头,“我得回乡下陪我奶奶,她前几天扭了脚,我爸说不算严重,但年纪大了恢复慢,得休养一段时间了。” “那你呢?”见傅屿叼着吸管发呆,邵洁随手抽了张餐纸捏成团朝她脸上一丢! “啥?”她呆愣反问。 邵洁没好气的朝她翻了个白眼儿,“没啥,你一边儿呆着去!” “别嘛,我没听清。”傅屿连忙找补。 “你最近到底咋回事儿,要么心不在焉,要么连人影儿都见不着,不会还追着周映执跑吧?”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司晴闻言立马拔高嗓门。 “不是我非要扫兴,你们没听说吗,隔壁法学院私底下都传疯了,柳清颐上周末深夜进急诊被人拍到了,当时周映执也在,有富洲实习生爆料他俩毕业就会订婚,算起来也就不到一年了。” “毕业就订婚?”司晴瞪大眼珠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对啊,而且十有**是真的,他俩不是门当户对么。” 上周末深夜.....是围村公园烟火晚会那晚。 傅屿听着脸色煞白,本就黯然的瞳仁又添了几丝麻木,转瞬之间好多事突然就串联起来,变得合理又残忍。 一年不过365天而已,怎么好像才刚刚启程,她就已经看到终点了。 回去的路上,傅屿未有只言片语,垂着脑袋掩藏情绪,司晴很知趣的拉着邵洁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不过刚到宿舍楼前她又突然停下,说是要去拿个快递,掉头就往快递站方向走,邵洁本想陪着去却被司晴拦下,两人原地交换眼神,最后齐齐望着那抹孤僻背影消失在拐角。 其实哪有什么快递,只不过找了个偏僻地儿吹冷风罢了,即便她很想亲自问问周映执是不是好事将近,却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以他们目前的关系,她甚至找不出准确的形容词来界定,勉勉强强好像只有一个“地下情人”够得着边儿,可这个词多难听啊,仿佛闭上眼一个花痴少女甘愿沦落的形象就能跃然纸上,充斥着毛骨悚然的耻辱感。 这不是她想要的,也绝不可能如此。 她从斜挎包里掏出那条烟花吊坠,盯着出神,原本打算今天找个机会还回去,被邵洁横插一脚后,她现在有些走不动道儿,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想坐着不动弹。 “发什么呆啊!” 突如其来的吆喝伴随着肩上触不及防的一掌,身后来人吓得她一激灵,手中吊坠脱滑掉落地面,白金烟花上细密点缀的钻石在夕阳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许世城瞥见她慌张俯身拾掇起那抹晶莹,似乎是烟花形状的吊坠在空中一闪而过,随后被她胡乱塞进包中。 “你属猫的吗,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她捋捋胸口自我安抚,显然吓得够呛。 “做啥亏心事儿吓成这样?”他不以为然。 傅屿努起嘴,瞬间拉高嗓门,“明明是你每次都吓人好吗!” “哦,那我下次改改?” 见他不像以往那般嘴毒,傅屿有些意外,但转瞬又觉得他心怀鬼胎,于是盯着面前那张脸仔细观摩,一脸正经的模样倒让许世城浑身不自在,生怕被看出啥。 “是不是很帅?”他故意俯身,把脸凑的更近。 臭不要脸的举动吓得傅屿身子往后一仰,嘴里慌张道:“我想起来了,你的伞我还没还给你呢。” “一把破伞而已,扔了吧。” “那多浪费,明天有公共课,我找人带给你。” “说了不用!” 他冷不丁挪步上前朝她靠近,傅屿下意识后退,哪知落脚处地面高低不平,正好踩偏导致脚下一拐,身子立马失去平衡,慌乱间她一把拽住许世城的衣襟,惯性带动下直接冲进他怀中,脑袋结实的怼在他心脏位置。 短暂僵滞了片秒,她猛一个挺身立正,脸色涨的通红。 “都怪你,凑那么近做什么!”她故作镇定的嚷嚷。 “啧,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明明是你自己扑过来的,耍赖呢?” 许世城见她双颊布满红晕,手指无意识的搅动衣角,扭捏模样着实有趣,便想着逗逗她。 “我......我没有扑。”她声音挤在嗓子眼儿,显然毫无底气。 “你那什么表情,我好歹也是个美男子,你占了我便宜怎么还像吃了亏似的!” “我没有占你便宜!” “你有!” “我没有!”她委屈的都快哭了,小嘴嘟囔着撅起。 许世城见状忍俊不禁,关键时候竟咧嘴一笑:“算了,不逗你了,傻乎乎的。” 两人只要碰面就吵嘴,回回如此,搞不好哪天真闹掰了都分不清真假,傅屿眼见自己又被耍了,气呼呼的转身就走,许世城十分臭屁的跟上,两人在马路牙子上亦步亦趋,口舌争执压根不停歇。 而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行政大楼内,李勤见窗边身影伫立许久未动,便上前提醒。 “现在去接傅小姐吗?” 他眸光微漾,视线从窗外两抹嬉闹的背影上抽回。 “车钥匙给我。”他声线低沉,面无表情。 “嘀嗒~”,微信突然提示有新消息,傅屿随手掏出手机查看,瞬间又猛的塞回包里,举动突兀很难不令许世城侧目。 “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伞明天还给你哈。” “那你......” 他话还没说完,傅屿迫不及待的拔腿就跑,背影雀跃,一扫先才的沮丧,许世城将那抹欣喜瞧在眼底,脸色逐渐深沉。 傅屿一路小跑着钻进停车场,根据微信提示的位置她很快定位到那辆黑色迈巴赫,只是来时太过焦急,急促的喘息在喉咙里不断翻腾,她稍作停歇,这才故作镇定的走向车后门。 屁股刚蹭上车后座儿,她就意识到不对劲儿,本能瞥向驾驶座,顿时一怔,心头泛起嘀咕,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有眼力见儿的从后座滚了出去,乖巧的跑去副驾驶坐正。 车子在夜幕降临前驶出了学校,风驰电掣地穿梭在高速公路上。 “我们去哪儿?” 傅屿瞧着窗外愈渐漆黑的夜色,忍不住打破沉默。 “去看花。”他嗓音淡淡,温柔又平静。 大晚上的,什么鬼地方能看花啊? 傅屿皮笑肉不笑地努努嘴,“是夜来香吗?” 他闻言浅笑,并未应声,单手熟练的微调方向盘,车子灵活的拐入一处沙地,并在宽敞的空地停下。 这片沙地掩藏在昏暗路灯下,模糊看不清深远的前方,傅屿跟着他小心翼翼地踏上松软的沙土,在微凉地夜风中无所适从的四处打量,莫名有些心慌。 忽地他停下脚步,傅屿不知何意也跟着停下,正想询问,他却忽然转身。 “送你的项链不喜欢吗?”他垂眸朝她空凉的脖颈打量。 傅屿下意识伸手遮蔽,有些尴尬,“没有,项链很漂亮,但我不能收。” 说罢,她似乎想起来什么,转头跑回车上从包里翻找,又小跑着回到他面前立定。 “盒子占地方被我丢宿舍了,回头我给你送回来,这个你赶紧收好!”她捏着项链举到他眼前。 他默不作声地朝她指尖一瞥,竟顺从的接过,下一秒却出其不意的将她拦腰拉近,动作仔细又认真的将项链戴到她脖子上。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何况它很适合你。” 傅屿受宠若惊,本能伸手摸了摸,随后难以置信的抬眸与他对视,明明有万般言语可推脱,那一刻她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闭上眼睛。”他轻声示意。 傅屿不明所以,见他模样郑重,她愣了会儿神才将信将疑的闭上眼。 一声清脆响指,伴随熟悉的火焰声在耳边炸响,她身子本能一颤,再次睁开眼时,满目烟花绚烂如星辰。 “天啊,是烟花!” 她震惊到合不拢嘴,欣喜跃然于色,立马小碎步跑近那片烟火花海,凝眸注视。 百态千姿的花火穿破黑暗,在深邃夜空中绽放出斑斓色彩,华丽的让人眼花缭乱。 周映执遥望天幕,眼底却不似傅屿那般欢愉,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孤僻而沉默。 “周映执,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好吗?” 花火倒映在傅屿黑亮的瞳仁里,转头望向他时,他便落在了绚丽花丛的中央。 “你觉得呢?” 他与她视线交汇,言语饶有深意。 傅屿停顿片刻,忽然咧嘴一笑,“周映执,我真的好喜欢你。” 听的人显然很意外,神色明显一怔。 “喜欢你跟我一样执着。” 她满眼笑意,又再度抬眸眺望天幕,隐隐泪光在闪烁的光影里藏匿,无人知晓。 第8章 利用 “他还是没接电话么?” 柳清颐披头散发的跌坐在床边,声线嘶哑。 江嫂犹豫了一下,缓缓摇头,“或许是有事情耽搁了,听话,我们先把药吃了。” “我没病!一天到晚就知道让我吃药,我又不是神经病!” 她骤然失控,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顷刻间歇斯底里。 江嫂深知这般局面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停,眼见着夜色愈深,而周映执又始终无法联系上,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安排私人医生给她打了半支镇定。 夜风寒凉,伴随着最后一抹烟花的绽放,如墨昏暗的天幕恢复了原本的黯淡,周遭也一并陷入寂寥。 傅屿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立马尴尬的捂住口鼻,一双月牙眼咕噜转动,略带调皮的朝身侧的人影打量。 “走吧,我送你回去。” 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周映执顺势转身,不等傅屿跟上步伐,径直往停车方向迈步。 傅屿哑然张口,无所适从的扫了眼沙地上散落的烟花碎片,又转头打量那抹落寞背影,心有困惑却又不敢张扬,只能三步并两步的乖顺跟上。 车内的死寂很快令傅屿清醒起来,周映执并未立刻启动车子,只是沉默的盯着手机界面半晌无声,她偷摸用余光打量,又怯生生的收回视线。 “有时候执着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他忽地撂下手机,口中冷不丁冒出这句意有所指的话,随后启动车辆。 回去的路上,傅屿很知趣的没有吵嚷,偶尔会借着调整坐姿暗地里观察身侧的人,也会因为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而心生疑惑,但几番欲言又止后,她将视线转回车外。 是谁在触动他的情绪?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可她似乎没有过问的资格,屡屡心存幻想,但理智总会占据上风,她清楚,越界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但内心深处依然会有憧憬,或许哪天,他的喜怒哀乐也会因自己起落。 会有那么一天么? 她期盼,但不敢奢望。 车子最终在海大后门的街角停下,傅屿谨慎的开了道门缝儿,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做贼似的下了车,两人简单寒暄告别,车子便一脚油门朝某个方向急不可待的奔驰而去。 傅屿盯着黑暗中逐渐模糊的红色尾灯,迎着凉风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到达岚园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江嫂守在床边打了个盹儿,浅显的睡意很快被院中闯入的汽车马达声惊醒,她慌张探了眼床上昏睡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起身来到窗边眺望。 车子原地熄火,却未见人影下车,黑色迈巴赫掩在深暗夜幕之下,格外孤寂。 江嫂杵在窗边默默叹了口气。 这一夜仿佛一湾死水般平静无澜,绚丽烟火早已消逝,徒留狼藉与黑夜为谋,渗入人心,直到黎明来临。 柳清颐一早下楼便在餐厅瞧见熟悉身影,系着围裙立在江嫂旁边打下手,她盯着晃神许久,方才默不作声的走上前,双手从他腰间穿过,侧头倚在宽厚的背脊上,扣紧了十指,随后喃喃自语道: “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周映执身子一僵,手上动作骤然停下,江嫂见状很有眼色的退去了厨房。 周遭空气伴随着两人的沉默陷入了短暂的凝滞,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将腰间那双纤细的手臂轻轻拉开,与她隔出距离。 “先吃早饭。” 即便语气柔和,但肢体动作却异于往常的生硬,她甚至还没从这种疏离中回过神,人已经在他半推半就中落座,明明桌上摆着的都是她最爱吃的,可突然之间胃口全无。 “你....在生我气么?”她试探性的询问。 他持筷夹起一颗清水虾仁,习惯性的置于她手边的餐盘,“你会在乎么?” 柳清颐咬着唇,眼神飘忽,“小执,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先吃早餐吧。” 他破天荒没有究根刨底,情绪一如寻常沉静,柳清颐意欲辩解,张口却又语滞。 直到珠宝店VIP专员将定制胸针的手稿图册递过来让她确认,她还在为餐桌上那段僵持的沉默放空走神。 “这枚蓝菊状胸针参考了古埃及彩釉陶的色彩概念,以青金石色为主,花芯将会镶嵌28颗来自博滋瓦纳矿区的高纯度天然钻石,确保通体晶亮,进入市场后将会有极高的收藏价值。” 柳清颐随意翻了几页,对于款式样貌不置可否,专员见状便又凑近了些,正欲向她展示3D渲染成品图像,却见她手下一顿,忽然盯着某页出神。 “这个项链很漂亮。”她将手中图册举起,上头是一副烟花状项链的手绘图。 专员定睛一看,有些慌张,“实在抱歉,您将图册翻过页了,设计师的图稿手册确实存在项目混用的情况,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看么?”她不以为然。 专员面露尴尬,局促的抿了抿嘴,并不敢反驳。 不过她并未为难人,草草定下胸针款式便让司机来接。临近寒假,海大仅剩的两场就业推介会都由学生会外联部协办,考虑到即将毕业换届,柳清颐不好因故推脱,只能正常配合行程。 下午的国际商务课一结束,傅屿就跟司晴分道扬镳,匆忙赶去体育馆的就业推介会。一方面是给胡以馨打下手,替宣传部发传单,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私心,商学院的就业率虽然不低,但实习岗位竞争却很大,基本大三下学期就陆续有人进入全国甚至世界知名企业实习,优秀实习生几乎毕业即就业,她羡慕的很,但凡有企业推介会她从不缺席,全会场溜达,到处偷师取经,誓要为来年勇闯职场作好充足准备。 “待会你先走,学生会复盘你就别去了。”胡以馨夹在熙攘的人群里朝她咬耳。 “那我活动总结怎么写?”傅屿不解。 “外联部的人都在,你要是不觉得尴尬,我随便你。” 很显然胡以馨对傅屿倒追周映执的奇闻轶事心知肚明,这过度的避讳倒让傅屿有些不自在,嘴角硬是扯出一抹尬笑。 “那你帮忙录个音,我回头整理一下。” 学生会爱嚼舌根的也不在少数,她没必要硬送人头供人取乐,胡以馨的考量不无道理,她便顺势应了话茬。只不过前脚刚出场馆,后脚就见了鬼似的在盥洗室跟柳清颐撞个满怀。 狭路都能相逢,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没事吧?” 柳清颐轻柔的关切令傅屿有些惶恐,她竟本能的想要逃避。 “是你?上次在学生会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么?”柳清颐认真的盯着她打量。 傅屿下意识撇过脸,抿着嘴点了点头,“抱歉,刚刚是我走路太着急。” “没关系的,对了,我是外联部的柳清颐,你是.....?” “我......我叫傅屿,宣传部的。” 她自顾自将傅屿的名字复述了一遍,面露随和的笑意应声道:“名字很好听,我记住了。” 傅屿听她这话十分变扭,总有种干了亏心事被抓包的愧疚感,抬头见她默不作声的朝自己胸口打量,忽觉脖颈凉飕飕的窜风,慌张摸了摸才察觉,那条烟花状的铂金项链不知何时从打底衫内滑出,她脸上一热,立马摸索着塞了回去。 柳清颐将她手上动作瞧进眼底,面上笑意忽然有些僵硬。 晚上食堂碰头,傅屿全程心不在焉,一边吃一边发呆,司晴瞧出异样,便顺嘴问了一句。 “做啥亏心事了?” 傅屿闻言,突然筷子一撂,“我看着像个缩头乌龟吗?” 司晴跟邵洁面面相觑,两人对她这没头没尾的问题着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像,像傻狍子。” 两人异口同声,话落立马仰头大笑,大白牙锃亮,傅屿无奈摊着个脸没好气的撅着嘴。 晚上熄灯后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胸口麻酥酥的,堵得慌,空白的大脑里时不时会闪现白日里撞见柳清颐的际遇,那双幽深的黑色瞳仁里闪现的光亮,刺的她不敢睁开眼,曾经追逐周映执的理直气壮不知从哪刻开始有了顾忌,几次三番撞见柳清颐总有种做贼的心虚感。 期末最后一节公共课,傅屿十分凑巧的跟周映执在行思楼走廊打了个照面,两人很有默契的擦肩而过,身旁的司晴眼见着太阳打西边出来,竟当场将她拦下,眯着眼上下打量。 “啧,这么一看,确实有那么点像缩头乌龟啊。” 傅屿脸上一热,畏缩的将眼神瞥向一边,“你又发什么颠!” “这样做就对了,咱不招惹上流,老老实实做个中流,反正不能当下流。” “你有毛病啊。”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人家是毕业班,待在学校的日子也屈指可数了,你要还是贼心不死,只能奋力一搏了,毕竟培养感情也是需要时间的。” “我知道,还有半年嘛。” 司晴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得了,还在做白日梦呢。” 傅屿咧嘴一笑,故作轻松道:“走一步算一步嘛。” 其实司晴说的没错,确实只是一场短暂的白日梦,短暂到令她可以不计后果,所有才有勇气放下底线,成为一道见不得光的影子。 李勤将车停在老地方,下课后她借口去图书馆还书独自开溜,一路鬼鬼祟祟的来到停车场,上了车瞥见周映执正擒着台平板电脑,指尖滑动,眉头皱得老高,白色衬衫半敞着领口,青涩中透着一丝成熟,虽神色疲倦,但格外专注。 她未作声,乖巧的坐正,然后悄咪咪的端详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江浙菜喜欢吗?”清冷的声线冷不丁冒出。 “嗯。”傅屿下意识的哼哼,但很快察觉失礼。 “去礼宾花园。”他自顾交代李勤,同时将平板息屏,将它倒扣在腿上。 “我们......是去吃饭吗?”她有些局促,双手无意识的扣着指甲。 “有你喜欢的螃蟹。” 傅屿闻言愣住,是她在食堂当跟屁虫时胡言乱语的话,他竟连这个都记得。 “怎么盯着我不说话,在想什么?”他并不避讳与她直视,对她的呆头呆脑很是感兴趣。 “想东坡肉。”她咧嘴一笑,悄悄将眼底的湿润隐藏。 真的只有短暂的半年吗?像他这样温柔细腻的人,越是靠近越是欢喜,可为什么偏偏才开始好像就已经看到了结局呢。 礼宾花园的包厢似乎早在等待新的客人,傅屿新奇的四处打量,人才刚落座,菜单就递了过来,本子很厚重,名目设计非常精巧,前几页是礼宾花园建造的历史概览,中后页才是正餐介绍,几乎每道菜都有单独的制作理念,单价更是乍舌,傅屿小心翼翼的翻了几页就觉得钱袋子烧的慌,糟糕,她好像连一道年糕汤都付不起。 点餐的任务最终还是甩到了周映执头上,他很绅士,几乎每道菜品都会询问傅屿的意见,她一个蹭饭的哪敢挑剔,只将头点成拨浪鼓。 食不言一向是周映执的就餐习惯,吃饭时她装模做样的扮了会儿淑女,却在啃了两口醉蟹后破功,吃的摇头晃脑,滑稽模样被周映执尽收眼底,嘴角竟不自觉扬起,意识到不妥后,又骤然收回。 打道回府时,周映执特意带她去礼宾花园转了一圈,准确点说是餐厅一隅的园林式小花园,鹅卵石弯弯曲曲铺了一路,傅屿静静跟着他的步伐,与他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最近怎么话少了很多?”周映执突然停下脚步,转头。 傅屿一怔,也顺势停顿,两人视线相交,彼此无声眺望,一高一低的身影在空旷的鹅卵石小道上格外显眼。 “有吗?”她抿嘴一笑。 周映执眼波微漾,若有所思的朝她打量了片秒,又转身启步。 “周映执,你不会嫌我吵吧?”傅屿见状连忙跟上。 “不会。” 他声线如常,依然清冷好听。 “那要是我带你去吃路边摊的话,你会不会生气呀?” 眼前高她一头的背影忽然再次停顿,傅屿立马脚下刹车,局促的原地立正。 “什么时候请?”他转头,眼神格外认真。 “哈哈,我开个玩笑。”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高级私房菜才刚下肚,转头就邀人去路边摊,傅屿觉得自己是疯了才这般口无遮拦。 “不想请?” “怕你拉肚子。”傅屿尴尬的龇着牙。 周映执垂眸未语,神情肃穆不明,直到两人回到车上,他才又重新开口。 “如果你不习惯这样的环境,我下次会注意。” 他似乎察觉到傅屿的局促和不自在,饭桌上的她并不如学校餐厅那般跳脱,甚至于在被服务人员纠正取食方式时羞红了整张脸,偶尔抬头打量,却见她将脑袋压的很低,似乎在极力避免与自己撞上视线。 车内空寂,傅屿没应声,侧身丢了个背影给他,歪着脑袋盯着窗外,瞧不见表情。 周映执见状也不再吱声,直到路口转弯突然窜出来一辆自行车,李勤紧急避让猛踩急刹,傅屿反应不及,虽然系了安全带,可惯性驱使下脑袋还是磕到了副驾车座上。 “哎呀,我飞起来了。” 她口中惊呼,待身体弹回座位,忽然眉头揪作一团,不等李勤开口解释,一张烧红的脸嗖一下凑到周映执耳边,温热的喘息带着微微的酒气,穿过安全距离抵近心跳骤然加速的他。 “周映执,我想吐。” 她压低声音悄咪咪的嘀咕,还不忘朝驾驶座偷瞟。 周映执见她双颊潮红,表情难受的撅着嘴,说话还摇头晃脑,很明显是酒劲儿上来了,怪不得上了车就不吭声了,怕是醉蟹里的半两酒全被她嗦进肚子了。 有些人滴酒不能沾,沾了就倒。 “找地方停一下车。” 还没等停稳,傅屿就连滚带爬的从车里窜下来,差点一头扎进绿化带。 凉风伴随着干呕横冲直撞的灌进嘴里,她埋头蹲在马路牙子上,突然毫无征兆的就把外套扯了,周映执见状立马皱着眉头火速下了车。 他弯腰从地上拾掇起被她甩掉的毛呢外套,正欲给她披上,却瞧见她双肩以不正常的频率轻微耸动,俯身凑近一打量,只见她泪眼朦胧的盯着脚底下一团浮动乱窜的蚂蚁,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怎么了?”他非常不解。 循着关切声,本就憋着嘴委屈不已的傅屿“哇”一下哭出声,“怎么办,我不小心把蚂蚁宝宝踩死了......” 周映执一怔,他哪见过这种场面,下意识扶了扶额,求助式的朝立在车边的李勤打量,却见他知趣的背过身靠在车门上装作没看见。 “你先把衣服穿上。” 他试图给她披上外套,却被她不知何处生来的猛劲儿一把伸手扯掉,随后抽泣着朝他嚎了一嘴:“不要!我好热。” “那我们先回车上好吗?”他耐心的将衣服再次从地上拾起。 “可是......它的家人怎么办?” 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的盯着地上的四处逃散的蚂蚁队,徒留周映执杵在夜风中哭笑不得,薄唇几度张合,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 等到傅屿完全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猛一个仰坐惊醒,两双伺机刨根问底的钛合金狗眼已经在她床边等候多时。 司晴斜着那双勾人的丹凤眼,一脸审视的朝她端详,犀利眸光扫射的她不敢直视。 “老实交待,昨晚干啥去了?” “没....干啥啊。” 她大脑飞速运转,努力搜罗着关于前晚上车后的记忆,竟无丝毫头绪,宛如真空地带。 “那这是什么?” 邵洁掏出背后藏着的透明饮料瓶子,食指轻轻一弹,稳稳当当落到傅屿盖着被子的腿上。 同一时间,女生宿舍楼2栋506室骤然传出骇人的尖叫声。 傅屿醉酒带了一塑料瓶蚂蚁回宿舍的糗事很快传了个遍,据说当宝似的抱着不撒手,宿管阿姨拽都拽不下来,还合着被子睡了一整晚,直到早上才被室友偷偷从怀里抽出来,蚂蚁大军哪经得起这番折腾,早被闷的半死不活。 “真的只是嗦了两只醉蟹,我哪知道是用高浓度白酒腌的,已经够丢人的了,求你俩别折腾我了。”傅屿哭丧着脸哀嚎,下一秒却猛塞了口酸菜炖粉条。 司晴举着筷子怼到她嘴边,作采访状锲而不舍的追问,“跟谁去吃的?说谎的人吃酸菜粉条一个星期不拉屎。” “咦,我正喝汤呢。”一旁的邵洁立马恶心的龇牙。 傅屿眼神闪烁,表面却镇定自若的回道:“就学校后街那个大排档啊,你俩知道的,我看见螃蟹就走不动道儿。” “宿管亲自去接的你,你好大的面子,我信你个鬼!” 傅屿做贼心虚的埋下头扒了两口米饭,“哎呀,食堂换厨师了嘛,这米饭真香啊。” “行了,她酒品本来就差,不就馋嘴了呗,丢脸的事谁愿意提啊。” 邵洁忍不住帮腔,这才让司晴停下碎嘴,临时放她一马。 “对了,你上次去兼职的地方还招人吗?”傅屿顺势转移话题。 邵洁纳闷,“马上不就放假了,怎么问这个?” “你有空帮我问问嘛。” 礼尚往来,她总得存点钱请周映执去像样的地方吃顿饭吧,真带去路边摊怕是头都抬不起来。 饭后消食,三人沿路溜达路过文具店,傅屿一眼相中挂在展示窗的青色荔枝纹手账本,铁公鸡开花当场全款拿下,司晴盯着巴掌大的本子一脸嫌弃,不懂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咋又搞上手工了。 傅屿淡笑不语,十分郑重的将手账收进包里。 她大概真是个缩头乌龟吧,吃醉蟹断片儿还对着蚂蚁哭丧的窘事儿,不知周映执这个亲历者作何感想,反正她是没脸再提,准备装死到底。不过赶巧不如凑巧,周映执被安排进富洲集团历练后就甚少在学校出现,除了必要的课程事宜外,她已经很难像之前一样追踪到他的日常,这倒给了她平复和消化的机会,毕竟再难堪的事儿交给时间,都不是问题。 当然,她跟周映执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也变的格外珍贵,或许哪一天,两人之间那条无形的连接线就断了,仿佛一阵风掠过,没有一丝痕迹。 第9章 阶层差距 学生会换届和法学院辩论联赛颁奖仪式放在同一天,傅屿一早便跟着胡以馨去报告厅挂横幅,摸鱼间隙发现后台过道堆积的纸箱上都印着富洲集团的logo,打听下得知,富洲是本次联赛颁奖仪式的主要赞助商,获奖证书和奖品都由富洲支援,包括莅临嘉宾出场费和全部后勤人员补贴。 “发什么愣?” 胡以馨伸手在她走神的双眸前晃荡了两下。 傅屿猛然回过神来,慌忙找补道:“奇怪,之前辩论赛不是新月家居赞助的么,怎么颁奖换了?” 胡以馨闻声不以为然,朝她无语发笑,“它俩谁赞助不都一样吗,明年搞不好就是家族企业了。” 傅屿听出她言外之意,仅是尴尬的笑笑,无意反驳,但黯然神色溢于言表。 “对了,你把墙边那几个箱子搬过来,我们先整理一下。” “好。” 箱子很轻巧,傅屿徒手拆开封箱胶带,胡以馨帮着伸手扒开纸壳,里头物品一露头,两人齐刷刷愣住。 “我去,富洲大手笔啊,这牌子可不便宜。” 胡以馨直接从箱子里掏出一只包装精巧的红色绒布盒,盒子右上角是烫金的品牌英文名,她细细端磨一番后又小心放回原处,并不敢擅自打开。 “听说这次辩论联赛办得很成功,学校特意定了一批徽章和纪念饰品,凡是报名参赛人员无论排位和名次,见者有份,不过数量是固定的,但凡丢一个都完蛋。” “一个校级比赛而已,太夸张了吧。”傅屿盯着整箱的红色绒布盒,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又不用学校掏钱,你操啥心。” 两人闲扯没两句,礼仪部就派人过来核对获奖名单,傅屿搭手将所有奖品编号并贴上对应的参赛人员姓名,抽检奖品包装和内饰时她正好去了趟厕所,回来时东西已经连同纸箱一并被运走。 报告厅内场的热闹傅屿并没有兴趣参与,撺掇了几个秘书处的闲人躲在后台玩线上消消乐,直到颁奖仪式结束才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反正学生会换届投票跟她也没啥关系,索性跟胡以馨打了个招呼就撤了,只是人刚走到楼梯口,一条在走廊灯光映射下熠熠光亮的银色吊坠,在路人与她擦身而过时意外闯入她的视线,几乎是本能的一瞬,她快步上前将人拦下,眼神锁死在那条扣在他指间的吊坠上。 “同学,请问这个项链能让我看一下吗?” “这个么?”路人伸手举了举手中的链子,“你想要的话报告厅还有呢,直接去主席台领就行。” “这个.......是辩论赛的奖品吗?” “好像不是吧,说是纪念品,有手就能拿,不过品种随机哈,参赛人员发的都是徽章,看着可比这个贵多了,你要的话就送你吧,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喜欢戴项链。” 他将吊坠递到眼前,她却身子一颤,夸张的摆着手后退了两步,咬着唇也不吭声,路人见状一脸莫名其妙的收回吊坠,随后自顾自地离开。 并非眼花,那确确实实是一条烟花状的吊坠,甚至款式、尺寸和颜色都跟她脖颈上戴着的那条一模一样。 她缓缓抬手,隔着领口的毛衣摸索,在确定位置后停顿,指尖捏起那片坚硬。 啪......心底好像有一处绷紧的弦突然间就断了,只一刹那的剧痛,在她皱眉瞬间又悄然消散,她双目无神的抬头,朝不远处的窗外眺望,那是一片昏暗阴沉的天幕。 好像要下雨了。 人群陆陆续续从她身侧划过,嬉笑着,吵闹着,谁也不会留意到那抹孤独而立的影子,这只是一个寻常的下午,没有谁是特别的。 她找邵洁打听的兼职很快有了眉目,地点在万洲天地负一层,主要任务是美妆产品推销,下午六点到晚上九点,一小时50块。她提前试了一天工,嘴皮子能说会道,门店经理很满意,当场就定下了。离寒假还有半个月,一周干六天的话,离校前回请周映执一顿大餐应该勉强兜得住。 于是她很郑重的在那本青色手账上写下第一句话:倒计时第一天。 李勤电话进来时,她刚从万州天地后门出来,三个小时的无休站立,脚心麻酥酥的痛,只能疲惫的倚在路边的栏杆上,边听电话边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处,光溜溜一片,敞口的墨色衬衫露出洁白干净的皮肤。 半个小时后她来到李勤指定的地点,离学校并不远,但并未瞧见周映执的身影。李勤话不多,从副驾驶拎了个精致的手提纸袋朝她递了过来,傅屿认识袋子上的Logo,那是一线奢侈品箱包的牌子,她没动弹,只是神色黯然的盯着李勤。 “小周总交代的,收下吧。” 傅屿咬着唇,眼底却藏着一片海,背地波涛汹涌,表明却异常平静。 “他早上刚飞的英国,接下来半个月可能没有办法见你,所以......” 李勤试图解释,却被傅屿毫不留情的打断。 “我又不是他的情人,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李勤一怔,脸上是措手不及的讶异,“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 “宿舍要关门了,没有什么急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欲走,又似乎想起什么,从肩上的被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绒布盒,回头迅速往李勤手里一塞。 “帮我还给他,谢谢。” 他还未来得及张口,傅屿撒丫子就跑,脚板底钻心的酸痛令她龇牙咧嘴,但愣是没停下一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角,徒留李勤一手拎着手提袋,一手揣着绒布盒,独自在凉风中凌乱。 周映执很少主动与她联系,大多数时候的碰面都来自李勤的临时通知,她可以肆无忌惮广为人知的在他面前蹦跶,却从未将这种跳脱和肆意延续到微.信上,那似乎是一片独属于他的私人领域,她甚至会在对话框输入键跃出屏幕时紧张到颤抖。 面对面说出去的话可以悄无声息的消散,但打下的文字不会,这些细枝末节的痕迹,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张牙舞爪的鬼,然后侵门踏户的推翻心底那座名为自尊心的高墙。 回宿舍后她洗了个热水澡,并没有像往常那般聒噪,司晴跟邵洁都以为她是兼职太累了,见她钻进被窝闷头就睡,也跟着熄了灯。 黑暗总是可以掩藏一切,尤其是......少女的心事。 日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周。 这一天的客人比较特殊,傅屿跟着她全场流连,口水都要说尽了也没见她下单,由于长久的站立令她极度疲惫,声带也因为过度言语而灼痛,所以后续跟进有些力不从心,稍不留神就给人揪了小辫子,那客人无理吵闹的场景正巧被许世城球场哥们撞见,趁着女朋友试妆的间隙他出去打了个电话。 “你家那位苹果小西施正被人欺负呢,你来不来?” “傅屿?她怎么了?”电话那头明显的情绪起伏。 “被吓得快哭鼻子了,赶紧过来吧,电话里说不明白。” 许世城赶到现场时,美妆店外已经围了一圈凑热闹的,他着急忙慌的挤进去,闯进视线的傅屿此时正被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揪着衣领歇斯底里的吼骂,眼眶早已哭的通红,旁边的客户经理试图安抚对方情绪,但几番掰扯都没能令那妇人松手,许世城见状“噌”一下火气就上来了,二话不说,上去拔腿一脚,直接将人踹退了二丈远,连带着傅屿都差点跟着惯性甩出去,被他原地揽腰拎了回来。 这突如起来的飞踹直接惊呆全场,就连胡搅蛮缠的始作俑者都被踹蒙了,扶着肩膀疼的直哀嚎。 “哪来的神经病,怎么打人呢,我要报警!” “赶紧报,不报就滚!” 他懒得搭理,拉着目瞪口呆的傅屿就走,那妇人见自己被毛头小子无视,怒气窜头,立马瞪着眼珠子上前拦截,与此同时,店外又闪进来两名黑衣大汉,壮硕身躯径直堵在她身前,任她推搡皆声色不动,客户经理见两人标志性的装扮,心有余悸的立在一旁没敢吭声。 傅屿手腕被他拽的生疼,惊慌失措的踏着小碎步,一路被许世城拎到万洲正门前的广场上。 “你就只会哭鼻子吗?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她无理取闹你就怼回去啊,平时不是牙尖嘴利吗?” 傅屿可怜巴巴的努着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圆滚滚的往下落。 “再哭老子揍你!” “我委屈嘛,委屈还不让人哭啦,哭又不犯法!” “你就会窝里横是吧,刚刚怎么没见你嘴皮子这么溜啊?” 许世城嘴上撂着狠话,语气却意外轻柔,下意识伸手意图替她擦泪,但触及脸颊瞬间又猛地拐了个弯儿,单手尴尬的往裤袋里一插。 “赶紧擦擦吧,鼻涕都出来了。” 傅屿也不避讳,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又使劲吸了吸鼻子,“刚才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人,不过你打人会不会被抓啊?” “你上辈子是烧开水的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 傅屿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脸上泪珠子都还没擦干净呢,莫名其妙就傻乐起来,许世城臭屁的脸顿时黑了三个度。 “对不起。”她努力压制嘴角,“我只是突然想起你踹人的英姿,不过你放心,那个老太婆要是报警的话,我给你作证,是她先锁我喉的。” “她掐你脖子了?”许世城眉头一皱。 “嗯,不过被经理拽下来了,她好像不是来买东西的,就是纯粹找茬。” “你很缺钱吗,为什么要打工?” 傅屿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有些许尴尬,“我......只是锻炼一下自己。” “需要多少,我借你。”他直截了当。 像被人戳破了伪装,傅屿变扭的抿了抿嘴,脸唰一下就红了。 “都说了是锻炼了,爱信不信。” “那你还准备干下去?” “应该会被开除吧,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许世城眼神复杂的打量她,并未再继续追问,两人原地休整了片刻,傅屿还是决定回店里收拾烂摊子,他没有阻拦,只是在她走后面不改色的拨了通电话。 回到美妆店,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尽,只零星几个试妆的客人还在店里,经理见她回来也并未过多苛责,只道问题已经处理完毕,叫她先回去休息。 “那我明天还能来么?”她问的怯生生。 “怎么,你打算翘班啊?” 几乎一瞬,她立刻多云转晴,“保证不迟到!谢谢经理!” 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居然能惊动万洲高层,她这儿就算不养闲人也得空出个位置供着,谁敢跟大老板过不去。 不过美妆店的工作还是太过繁杂,没过两天,傅屿突然被调到五楼的高奢店,一家主打私人定制和高级时装的品牌店,经过简单的培训,她开始在VIP接待室混日子。 邵洁觉得她走了狗屎运,还鼓动她买了张刮刮乐,结果屁也没刮到。 VIP接待的工资是美妆推销的两倍,绝大部分时间店里都是门可罗雀,她甚至能闲得发慌,止不住感叹这活儿简直就是天上掉的馅儿饼,人还在真皮沙发上坐着,钞票就自己钻进了钱包里。 而远在九千公里外的大不列颠岛上,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富洲集团英国分公司的主营业务与总部并不对口,仅在伦敦周边投资了四家优质葡萄酒庄,作为欧洲葡萄酒出口业务中转站,产品主要输入国内,周映执此行并非冲着视察葡萄酒市场而来,他只不过是以此为借口,不远千里来寻一个答案。 柳清颐在周景生日前一天飞到英国,行程并未与任何人提及,本以为悄无声息不会被周映执知晓,却不想他竟直接出现在周景的私人生日聚会上。 周映执与周景同父异母,周景母亲在其三岁时因病去世,两年后周秉坤娶了宋氏建设的小女儿宋嘉英,并在一年后生下了周映执。两兄弟相差6岁,彼时的周秉坤羽翼尚未丰满,又是二婚迎娶宋氏千金,为顾及宋氏体面,周景在宋嘉英进门后即被周秉坤送往国外,也仅逢年过节才会被临时接回。周景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态度总是难以捉摸,两人模样都出奇一致的像父亲,眉眼几乎一样,或许这也是他即便埋怨父亲的薄情,却愿意对周映执另眼相待的原因,周映执几乎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一个不必在海外漂泊且父母双全的自己。 柳清颐的慌乱在周景出现后便被掩藏,她无视周映执的凝视,在与周景寒暄拥抱后久久不愿松手。 这一趟旅程,她似乎也另有所图。 “我看你们聊了很久,他答应你了?” 周映执找准机会将她堵在别墅花园的墙角。 “只是一些家常话,你别多想。” 精致面容上尽是闪躲,千挑万选盛装而来的扮相,在此刻竟显得有些碍眼。 “所以,你所谓的医院复诊就是不远千里精心打扮出现在这里,是吗?” “不是的......”她咬唇否认。 “那我跟他,你现在选一个。” 他不愿再绕弯子,言语里透着一股陌生的狠劲儿。 “小执,你别这样行吗?” 她低声哀求,语气卑微,甚至不敢抬头对上那双深黯的黑眸。 “明明是你一直在逃避,选还是不选,一个答案而已,到底有多难?”他声线徒然增高。 “我只是需要时间,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一下,我们还没有大学毕业,还有很多时间的,你不能等等我吗?” 话落一瞬,周映执双眸骤然空洞,错愕与失望在他脸上交织,原本紧拽着她双肩的手臂无力的滑下,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精神气儿似的僵在原地。 “我知道了。” 许久的沉默后,他再度启口,神色已恢复如常,随后平静转身,抬脚走进人群里。 她有试图去追逐,可在瞥见周景的身影出现在另一侧后,她犹豫了。 都女人应该拥有一双好鞋,一双漂亮又合脚的鞋会带着主人去这世上最美好的地方。此刻的她正好拥有着一双绝美的高级定制水晶鞋,她提着厚重的礼服裙边,立在奢华别墅的花园里,看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就这样犹豫不决的站在了岔路口。 可是一个人,怎么能什么都想要呢...... 周映执赶了最早一班飞机,于11个小时后降落在海城国际机场。 入冬后天黑的很快,傅屿难得休息,司晴便邀了人一同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逛吃。正是冰糖葫芦上市的季节,晶莹剔透的糖浆包裹着鲜红山楂,一口下去清脆酸甜,傅屿一口气连炫两根,腮帮子鼓鼓囊囊像个土拔鼠。 一行人边溜达边往路口那家麻辣烫店走,正陆续进门呢,傅屿手机“嘀嗒”一声提示有新讯息进来,她嚼着冰糖葫芦伸手往袋里一掏,只瞄了眼屏幕猛然愣住,下一秒立刻慌张的朝众人打量,见无人注意到自己,立马又将手机塞回兜里,随后胡乱找了个借口就脱队了。 周映执的车停在海大后门不起眼的一处林荫小道,傅屿一路小跑,又在接近目的地时停下雀跃的脚步,拼命将喘息平复。 夜风已经有些刺骨的凉,呼呼的从耳边擦过,撩起额间碎发凌乱飞扬,傅屿随意伸手捋了捋。 两人已有十多天未见,此刻竟有些莫名的生疏和客套。 他独自杵在车门边上,情绪复杂的盯着她由远及近,单薄瘦削的身影一如往常的向他奔赴而来,印象中,她似乎从未失约。只是这一次,傅屿貌似不太自在,下意识垂头回避他的目光,小脑袋瓜东摇西摆,故作镇定中又透着细微的局促,被居高临下的他尽收眼底。 “你怎么不说话?”傅屿干站着半天,没见他吭声。 不料她话刚落,眼前人忽然俯身朝她凑近,随后出其不意的将她揽腰拉进怀中,一双惊诧的乌瞳在慌乱中与他对上视线,紧接着一个微凉的吻就落到她唇上。 如同触电一般,她本能的耸起肩膀,脚步趔趄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可身体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措手不及的亲吻令她大脑一片空白,腰上攀附的臂膀像藤曼一般将她束缚,任她推搡挣扎都无用,只慌乱迎合了两下,唇上力道便又加深了几分,浓厚的占有欲几乎要从唇齿里溢出来。 “等......等一下.....” 她有些喘不上气,心脏被这侵占性的吻撩拨的疯狂跳动,几乎快从胸腔里蹦出来,索性脑袋使劲儿往后一仰,侥幸脱离片秒,又立马被他抚手压着后脑勺拉回,薄唇再次覆了上来。 打不过就只好摆烂了。 其实周映执的嘴唇很软,咬起来像棉花糖,一口便瞬间酥麻,一呼一吸间傅屿便被他深入的吻引诱的飘飘然,明明上一次借着酒劲儿都还很生疏混乱,这次两人倒像无师自通了,你来我往间呼吸交织着,连心跳也逐渐同步。 就在傅屿逐渐沉迷卸下防备的当下,他却意外松了唇,眉间蹙团露出一脸疑惑,随后舌尖微微轻舔薄唇,眼波颤动。 “你......好甜。” 傅屿一愣,脸颊的潮红尚未退却,闻言竟又染了一层红晕,羞的径直埋头钻进他怀中。 周映执顺势掀开大衣,将瘦弱小巧的她整个人裹进怀里。 “刚刚吃糖了?”他下巴轻轻抵着她的脑袋,搂着她微微摇晃。 “嗯,山楂糖。” “冰糖葫芦?” “你怎么知道!”她新奇的从他怀中钻出脑袋,仰头朝他望,乌亮的眸子闪着光。 他不言语,却低头往她唇上印下一个柔软的吻,随后一本正经的回道:“我尝出来的。” 傅屿立马羞涩的抿起嘴,原本抵在他胸前的双手悄咪咪滑至他腰后,占大便宜似的来了个锁扣式环抱,歪头贴到他身上,脑袋正好就抵在心脏的位置。 “周映执,我有点想你。”她呢喃。 “我知道。” 那你也有想我吗? 傅屿不敢这样问,只是踮起脚尖朝他脖颈间凑了凑,脚下的白色运动鞋挤出褶皱,露出不规则的纹路。 周映执抱着怀里的人盯着远方的黑暗,眼底逐渐深沉。 第10章 发泄 “你中邪啦?笑啥呢?” 临睡前,司晴在隔壁铺位上瞥见傅屿趴在被窝里盯着那本青色手账傻乐,偶尔还模样娇羞的摸几把嘴唇子,两只筷子腿跟做仰卧起坐似的上下扑腾,瞧着心情欢快的很。 傅屿闻声头皮一紧,手脚动作瞬间收敛,脑袋也顺势侧向墙边只露个后脑勺,口中糊弄的喊道:“哎呀,睡前运动,我伸展下筋骨嘛。” “啧,你筋骨长嘴唇子上了?嘴痒啊?” “咳咳,瞎说啥呢。” 傅屿心虚的提起嗓子,极不自然的干咳了两声,手脚跟练了缩骨功似的偷摸摸缩进被子里,最后连脑袋也不见。 “你俩天天跟斗鸡一样,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早课啊。” 邵洁无奈插了句嘴,屋里这才安静下来。傅屿躲在被窝底下大气不敢喘,胸口像揣了只兔子“砰砰”乱跳,脸颊滚烫,连着耳朵都热烘烘的,恍惚间那个温热潮湿的吻又在脑海辗转盘旋,羞得她一头怼在床板上,痛的闷哼一声。 翌日一早,傅屿不出意外又顶了双黑眼圈,上完早课人已经哈欠连天,好在本学期课程正式结束,进入考试周后时间基本自由支配,紧接着就是寒假了。考虑到晚上的兼职不能萎靡不振,吃完午饭她立马回宿舍补觉,临出门前意外收到李勤的消息,急匆匆赶去,却只见他将那只红色的绒布盒子原封不动的递了过来。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丢掉,它是你的东西,可以自由处置,小周总的原话。”他如实重复。 傅屿盯着盒子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那我暂时帮他保管,总归还是要还的。” 李勤对此话不置可否,但两人并未过多言语,任务完成他便转身离开,边界感极重。 傅屿擒着那只红色绒布盒发了会儿呆,随后一声不吭的收进背包里。 周映执正式进入富洲集团后,回余山别墅的次数便屈指可数,周秉坤给他安排了江山万里的平层公寓,离富洲集团大厦不远,方便他出行。宋嘉英偶尔会叫保姆煲了汤送过去,但鲜少见他喝,既不表达喜好,也未提及嫌恶,作为母亲她偶尔也很难揣度他的心思。高门望族对于继承人的培养通常都很苛刻,宋嘉英也不例外,万事以继承富洲集团为重,不许他偏离分毫,周映执虽有不满,但出于对母亲的敬重并未有任何抵抗,说起来,他既有周秉坤的聪慧,又有宋嘉英的隐忍,所以自小循规蹈矩的他,忽然对离经叛道的傅屿侧目并欣然接受这种交集似乎也有迹可循。当然,宋嘉英对傅屿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奇闻轶事并非一概不知,要不是柳家独生女这颗明珠已然板上钉钉,否则像她这种市井小民出身的姑娘小小提点一下还是易如反掌,她笃定自己儿子的眼光不会如此低廉,故而从头到尾都未将傅屿放在眼里。 而今晚与柳家的饭局正是宋嘉英一手促成,柳清颐那点藏不住的小心思怎逃得过富洲集团女主人的眼,为了彻底斩断她对周景的念想,宋嘉英准备亲自敲打一下柳家。 周映执的车刚进会所停车场,一辆白色艾尔法就紧随其后停在相隔不远的车位上,车上下来的两人皆驻足停顿,显然看到了彼此。 一改常态,周映执未有言语便抬脚先行离开,这种罕见的疏离和冷淡令身后的柳清颐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周家安排的包厢套房很奢华,硕大的水晶灯下是一张直径三米有余的中式汉风白玉圆桌,周柳两家长辈各自端坐,客套寒暄,唯独一前一后落座的两个小辈静默不语,倒似镶边摆设一般。 “清颐跟映执是同届吧,毕业后可想好做什么了?” 周秉坤忽将话锋转向桌对面埋头不语的柳清颐,众人视线皆下意识落向那处,只周映执不露声色的抿了口白茶,眼眸并无波动。 “我......”她口齿吞吐,显然对此未有规划。 “她哪里能跟映执比啊,别在外头给我惹是非就谢天谢地了,女孩子家要守本分,要是给映执拖了后腿,我肯定饶不了她。”柳凯严词厉色,言语间将周家抬得很高。 “你这话我可不同意啊,清颐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小就乖巧,倒是我家这个兔崽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最近刚被他爸弄进集团了,还没干出个名堂呢。”宋嘉英故作嗔怪,跟着应和了两句。 “虎父无犬子,有老周坐镇点兵将,还怕映执应付不来?” “那你倒是得问问老周啊,上星期不声不响就把映执派到英国酒庄兜圈子,他懂什么酒啊,毛头小子一个。” “这培养接班人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年轻人多出门见见世面没坏处,老周可比咱讲究策略,映执后生可畏,大有前途啊。” 柳凯话里暗藏别意,周秉坤笑而不语,在座皆无愚笨之辈,笑谈间便将各自心思摸透,柳清颐倒也不傻,明面上表现乖顺,不过听宋嘉英忽然提及英国还是心头一紧,忐忑的朝对面的周映执打量,不巧歪打正着与他撞上视线,心脏“咯噔”一下开始狂跳。 他神色寡淡,眼底黯然。 重叠的视线中交织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审视,令她不由自主的屏息,指尖微微蜷缩朝掌心刺入,些许痛意勉强令她维持镇定。 这场意有所指的饭局她食不知味,除去寒暄外,周映执几乎未有只言片语,双方父母似乎也瞧出猫腻,特意在散场时给他们制造了独处的机会。 “什么时候回国的?” 冗长的沉默后,他主动先开了口,声线淡漠,并不如往日亲近。 “昨天。”她扭捏应道。 “没留下来陪他?”他口吻刻意,略带自嘲。 “我跟Alen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柳清颐语滞,咬了咬唇,“总之那天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 周映执闻声眼波触动,一种无由来的苦涩涌上心头,“总是答非所问,但又好像拿你没办法。” “我......对不起。”她垂眸低语,将闪躲压在眼底掩藏。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几番真诚探问都无丝毫回应,如此自讨没趣的情境也令周映执也有些厌倦,两人就此结束话题,一路再无言语。 临近宿舍楼门禁时间,原本还在卫生间洗漱的人突然“哐”一声开门溜了出来,三下五除二迅速从衣柜里掏了件毛衣,胡乱套上就闪出了门,冒冒失失跟一阵风似的,徒留司晴跟邵洁大眼睁小眼,一脸懵逼。 “这么晚了她跑哪儿去啊?” “不知道。” “你不觉得她最近很奇怪吗?”司晴揪起眉头思量。 “没觉得啊。” 司晴闻言极其嫌弃的朝她丢个白眼,“我看你也是孤家寡人的命!” 熟悉的林荫小道上,傅屿一溜烟小跑冲撞进一处宽阔的胸膛,双手环扣在他腰间,微微喘气。周映执动作自然的将她嵌进怀中,眼底的疲惫并没有妨碍他收紧臂弯感受那股冲上心头的温热,很奇怪,他不排斥这种奇妙的触觉,甚至......试图索取更多。 “你怎么来啦?”她欣喜的扬起下巴朝他打量,声音无比愉悦。 “想见你,想......亲你。” 一个微凉的吻出其不意就落了下来,傅屿情不自禁的颤动了一下,短暂的错愕后脸颊瞬间被红晕侵袭,羞的她埋头不敢与他对视。 “昨天.....不是亲过么?”她嘀嘀咕咕,拱着脑袋像只萌动的小香猪。 “今天不可以么?” “当然可以!” 她毫无意外的脱口而出,又瞬间意识到不妥,羞赧难奈的嗔怪:“你欺负人。” 他眸光闪烁,抬手将她红扑扑的小脸捧起,那双清澈光亮的黑瞳下藏着无限的欢喜,此刻正眉眼带笑的望着自己。说不触动是假的,心底某个无名角落里似乎亮起了一盏灯,此刻虽然微弱,却十分有力量。 无需再言语,两人气息慢慢靠拢并与彼此融合,由浅到深,没有抗拒,没有挣扎,一切自然而然。 男人对女人产生身体上的**,意味着什么? 傅屿蹑手蹑脚的开了条门缝,瞄见宿舍里熄了灯乌黑一片,于是悄咪咪侧身贴着门框钻了进去,还没等她做贼似的爬上床,“啪”,灯忽然亮了。 司晴跟邵洁像两座弥勒佛似的端坐在铺位上,眸光似箭齐刷刷朝她刺过来,吓得她“唰”一下立正,差点就原地作揖。 “去哪儿会野男人了?”司晴提着嗓子,跟狩猎似的眯起眼睛盯着。 “就是,你最近不对劲儿。”邵洁显眼包般的应和。 傅屿龇牙,心虚的假笑跟个面具似的挂在脸上,“如果我说,我只是出去吹个风你们信吗?” “我奶奶村里有头母猪会爬树,你信么?”司晴照葫芦画瓢的龇牙。 傅屿知趣的闭上嘴,眼珠子轱辘转了两圈,见实在避不过去,索性肩膀一耸。 “我去见周映执了,怎么滴吧,想骂就骂,我扛得住。” 话落无声,司晴跟邵洁闻言只是交换了下眼神,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刨根究底,反而一反常态的平和。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知道该为你高兴,还是为你担心,平日里我确实有些癫,但道理还是明白些,你究竟是一时兴起图个刺激,还是想要一个结果?” 司晴一本正经的模样,令傅屿不敢再耍滑头,她微微思量,露出一抹坦然的笑。 “我知道你们害怕我受伤,我跟他确实不是一路人,也没想过跟他有什么结果,现在就是走一步算一步,等到了该停下的那天自然就停下了,没必要想太多。” “那你们现在是......” “不是男女朋友。” “靠!那他发什么疯大半夜喊你出去,你就穿这么点儿,感冒了怎么办,他出医药费啊?” “我不冷啊。” 甚至还很燥热,悸动交织着紧张,起了一身汗。 “哼,八字没一撇呢,这胳膊肘都开始往外拐了,算了,赶紧滚去睡吧,眼不见心不烦。” “那你俩可别......” “这玩意儿说出去也没人信啊,还担心这个?” 她自然不是在意旁人的口舌,只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事,并不适合有观众,更重要的是,在他眼里,她似乎并不是一个能见光的人,即便他不排斥亲密接触,也并不意味着存在“爱”这种东西,书上说了,男人对女人产生肉.体上的**,除了爱,还有消遣和发泄,一时兴起的生理冲动会披上迷惑的外衣伪装成虚假的情愫,然后慢性毒药一般侵蚀女人的五脏六腑。 她还没有呆傻愚笨到分不清现实,只是自欺欺人的愿意接受这种假象罢了。 既然这层窗户纸已然揭开,以后也没必要再避着司晴她们,傅屿并不擅长说谎,被抓包也是早晚的事,开诚布公后她心里也自在了不少,省的自寻烦恼的遮掩了。 此后的日子很平静,白天图书馆加期末考,晚上兼职挣小时费,偶尔出门见周映执,回来总见她俩扬着那抹恨铁不成钢的怜爱眼神打量自己,她会刻意回避目光,云淡风轻的当作无事发生。 那时的她自负的认为,年轻气盛的时候做些傻事并不足为奇,喜怒哀乐都是人生的阶段体验,时光荏苒,或许很多年以后,喜欢过周映执这件事也不过是人生长河里一段不起眼的往事。 所以与周映执达成约定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在为结束做准备了,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等待她的并不是挥挥衣袖留下那片不属于自己的云彩,而是一场铺天漫地辨不清方向的雨雾,持续了许久许久...... 第11章 不爱才会不在乎 考试周结束,寒假初始。 司晴跟邵洁假期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卷铺盖走人了,傅屿按照计划准备礼尚往来回请周映执一顿饭,所以延后三天再回家。邀约内容编辑了很久,用词太刻意或太随便都不妥当,她捧着手机反复思量,犹豫再三,索性眼睛一闭。 “周末有空吗,我们去吃大餐!” 答复是第二天下午才收到的,一如既往简单一个“好”字,外加一笔无由来的转账,明面上有点赞助的意思,她下意识数了下位数,整整一万块。 节约点的话,这大概可以满足她一整个学期的生活费,但她没有丝毫的欣喜,盯着转账的眸子莫名起了雾霭。 餐厅是她半夜缩在被窝里千挑万选的西餐店,环境清幽,评分很高,人均虽然不便宜,但兼职的钱足够覆盖了。她想要的体面很简单,有来有往,谁也不占谁便宜。 周映执的钱她自然不会收,发完餐厅位置和碰头时间便立刻锁了屏。 高奢店的领班经理对她很是照拂,最后一天兼职还特意给她送了甜品,并特许她提前一小时收工。本以为短暂的兼职生涯会理所当然的顺利收尾,直到VIP接待室迎来今天最后一位客人,她的卸职喜悦就此戛然而止。 映入眼帘的身影不是别人,竟是柳清颐,她端坐在真皮沙发上,瞥见傅屿时显然也面露惊诧。 “愣什么,快把鞋子拿过来。” 经理侧头低声提醒,这才将走神的傅屿拉回现实,手上擒着的定制小山羊皮高跟鞋正在等待主人的试检,她慌张递过去。 “柳小姐,这款鞋采用法国进口小山羊皮,皮质细腻透气,质地柔软,脚感非常好,完全按照您的尺寸由老师傅手工定制,您先试试。” 经理并未接过鞋子,反倒示意傅屿蹲下协助客人试穿,片秒的愣神后,她鬼使神差的埋头蹲了下去,鞋子刚伸到柳清颐脚边,就被端坐的人伸手拦下。 “我自己来,谢谢。” 她口吻轻柔,礼貌客气,不知出于何种考量,柳清颐并未像往日那般主动与她寒暄,倒令狼狈蹲地的傅屿浅浅松了口气。 不过经理也没让她闲着,VIP高级成衣通常都由与客户身形比例接近的模特代为试穿,模特绕场展示时她就在旁边候着,换装和局部调整都由她协助,业务本就不算精炼的她,又因柳清颐若有似无的眼神扫视而显得生疏和慌乱,她小心托举着柳清颐中意的高级成衣,茫然的等待模特的更换。 偌大的展示间内,座上宾和临时工,就这样荒唐的出现在同一个空间下。 不知哪个瞬间,司晴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门当户对”突然有了清晰的具象,她见雷厉风行的经理低眉垂眼,见衣着华贵的模特任人摆布,更见囊中羞涩为挣几两银而蹲地提鞋的自己,所有人都卑微的理所当然,毕竟人活一世,谁不是为了五斗米折腰呢,可有些人一出生就已经站在了别人的终点上,而这个人,偏偏此刻,就在她眼前。 柳清颐只需高坐,动动手指,动动嘴皮,所有人便都会围着她转。 甚至连周映执都不例外。 傅屿不知何处生来的自信,竟妄想与她一较高下,想来着实有些荒诞了。 柳清颐留下了一件羊绒大衣,风格跟定制的小山羊皮高跟鞋很匹配,傅屿留在储备间整理打包,并亲自写了感谢惠顾的贺卡仔细的放入礼盒中,期间有同班进来给她塞了份白包,也就是白色信封装着的小费,足足有一千块,今日当班的人手一份,柳清颐给的。 “柳小姐的男友过来接她了,待会儿有人来拿衣服跟鞋子,你就不用送出去了,我直接让Alice送她们下车库,你休息一下就交班吧,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经理匆忙交代后便回到VIP接待室,她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唯独那个白色信封捏在手中有些烫,正愣神呢,储备间的门突然被敲响,她下意识便拎上衣服跟鞋子去开门。 门开一瞬,两人皆怔住。 李勤上下扫视,眼眸诧异,傅屿身着藏青色员工制服,简约二八分盘头搭配清淡妆容,显得瘦削又干练,与往日莽撞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避无可避,来人斟酌打量的眼神令傅屿无所遁逃,只硬着头皮将礼盒递了过去。 “那个......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李勤礼貌接过,微微颔首示意,转身欲走,却被傅屿喊住。 “请说。” “别跟他说你见过我,可以吗?” 他微微停顿,“好的。” 毫无疑问,经理口中的“男友”应该就是周映执了,他现在就在接待室吧?是特意来接柳清颐的吗?他们......在约会吗? 她满脑子的臆想,却不敢迈出储备间一步,只是一墙之隔便能知晓的答案,她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直到经理跟两个同班回到储备间,她才慌张收拾好全部东西准备离开。 “她今天刷了多少?” “50多万吧,那件大衣不便宜,时装周秋冬走秀款,店里就一件被她拿下了。” “哎,有钱就算了,男朋友还帅的要命,人刚进门我就看呆了,那个心脏砰砰跳啊,幸好我定力高。” “那是富洲集团的小公子,你们不认识吗?”经理满脸疑惑。 “富洲?那......不就是我们的房东吗?” “对啊,这栋楼就是富洲建的,它是大股东,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傅屿侧耳听的脸色煞白,简单告别后,她背上那只陈旧甚至有些脱线的白色双肩包,默默替她们关上了门。 立在万洲天地正门的广场上,正好能够一览整个商业体的全貌,平日路过她从未仔细打量,如今却惊觉这个庞然大物是如此高耸,并且恍惚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愈发高大威武,她努力抬头望啊,可好像怎么都望不到边际,瘦小的躯体如同不起眼的蝼蚁被这座庞然大物笼罩在阴影之下,有东西化作无形包袱压的她寸步难行。 “周映执,我还是更喜欢你在学校时候的模样。” 她喃喃低语,睫毛微微颤动。 同一时间的高速路上,一辆黑色奔驰正在夜幕下驰骋。 “谢谢你过来接我。” 柳清颐难得见他面色和悦,心中忧虑顿时少了几许。 “你说想见我,就只是为了说句谢谢?”他转头凝视。 柳清颐微楞,并未回避他探究的眸光,稍许犹豫后启口:“宋阿姨让我明天去余山陪她吃饭,我......” “你不想去?” “不是的!”她赶忙摇头,“我只是想请教一些阿姨的喜好,怕选的礼物不合适。” “只要是你送的,她都会喜欢的。” “那......我们以后会结婚吗?” 周映执显然对这个问题没有丝毫的预设,身体短暂痉挛了片秒,心口竟然有些刺痛。 “长辈的想法你不用太在意,做自己就好。”他嗓音微颤,语调变得低沉阴郁。 “小执,你怎么好像变了。” 两人视线交叠,片刻沉默,各有思绪。 “哪里变了?”他率先收回视线,端坐后正视前方不再看她。 “比小时候成熟,也稳重了很多,你现在总是穿西装,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周映执未应声,面上似笑非笑,不知何意。 将她送回岚园后,周映执未作停留,车子一脚油门直接闪现到海大后门那处老地方。 “需要通知傅小姐过来么?”李勤透过后视镜向他询问。 “不用,就停一会儿,我休息一下。” 他疲惫的捏了捏眉间骨,仰头靠在车座上,闭眼休憩,轮廓分明的侧脸掩藏在幽暗的光线下,孤僻又落寞。 时间眨眼来到周末,傅屿起了个大早,学校餐厅就留了两个窗口,还是千篇一律的菜色,于是她奢侈一把,溜去后街吃了一笼蟹黄汤包,期间接到母亲的电话,两人约好后天接站的时间,傅屿又撒娇点了些家常菜要母亲备好,等她到家就开席。 临近与周映执约定的时间,她早早收拾好自己,特意把上次去围村公园看烟花时买的裙子换上了,因为过季有些单薄,她搭了件厚实的毛线马甲,套上保暖的呢子大衣,十分满意的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 她提前半个小时到达约定地点,这是一家位于38楼的空中餐厅,主打一个闹中取静,温柔基调的灯光伴随舒缓浪漫的音乐,加上全场法式风格的装饰布景,极富异国情调。 傅屿土鳖进城,瞧什么都稀奇,跟着引路的服务生一路东张西望的打量。 座位靠窗,整片玻璃幕墙外,高楼林立的绚烂夜景一览无余,显然这是个极佳的观景位置,傅屿欣然落座,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原本打算等他到了再点餐,所以服务生几次过来询问她都要求再等等,直到约定的碰面时间都过了,却迟迟未见周映执的身影出现,她忽然就慌了。 围村公园那场孤独的烟花晚会甚至还历历在目,难道今天又会旧事重演吗? 她咬了咬唇,开始下意识的关注手机时间,屏幕不断的一亮一暗,时间在她焦灼的等待下好像加速了一般,消逝的每分每秒,逐渐化作失望布满那双黯然的眼睛,她孤独的呆坐,眼底渐渐再无光亮。 “嘀嗒” 手机屏幕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简短到一眼便能望到边。 “抱歉,我行程冲突,改到下次吧。” 餐厅的音乐依然柔和,灯光也还是那么温暖,可她眼眶酸涩的厉害,盯着手机的眸子染了一层水汽,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从欢欣雀跃到心灰意冷,原来只需要短短半个钟头而已。 因为不喜欢,所以才会不在乎吧...... 一顿晚餐而已,今天吃还是明天吃都没有什么差别,反正吃饭的人不重要,几个字就能打发了,多可笑啊。 “傅小姐,请问现在点餐吗?” 服务生注意到她久久埋头不动弹,独自端坐似乎情绪不佳,特意过来打招呼。 清脆的声线从头顶传来,傅屿慌张抬手扫了下湿润的脸颊,抬眸时并未能藏住泛红的眼眶。 “嗯,八分熟的菲力牛排,红酒的话,麻烦你帮我推荐一个,谢谢。” “好,请问是一人份吗?” 傅屿望着对面空荡的座位,眼神破碎的回道:“嗯,他不来了。” 服务生很懂眼色,下单后特意赠送了一束粉色茶花,插在琉璃瓶里放在对面的桌子上,正巧挡住了空荡的座位。 牛排肉质很细腻,即便不懂刀叉礼仪,也并不耽误她顺利切肉,服务生推荐的红酒落杯猩红,闻着诱人但入口苦涩刺牙,直叫她皱眉,说起来是她不解风情,俗人一个,从美妆店推销员到高奢品穿戴助理,她低头哈腰换来的钱,只够买这里两个小时的风景,一盘吃不惯的牛排,一瓶昂贵的红酒,和一个空荡荡的座位,她像一个踮着脚企图偷窃高阁明珠的贼,努力攀爬却发现,明珠太过华贵,是不适合戴在穷人身上的。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白玉盘中,和它的主人一样,悄无声息。 因为喝了不少红酒,离场时她还算清醒,只是脚下有些趔趄,服务生将她送到楼下后,她坚持要自己打车就将人轰走了,独自摸索着墙面,歪歪扭扭的往大门口的网约车下客点挪。 奇怪,手机屏幕好像坏了,她举起来一看,尽是歪七扭八的符号在屏幕上左摇右摆,又使劲儿眯了眯眼,目光始终对不准。 “什么破手机,明天就给你换了!” 她生气的朝路边的石柱踹了两脚,疼的龇牙咧嘴,抬着腿原地转圈圈。 “周映执欺负我,你也欺负我,这马路是你家开的吗,你挡我路啦!” 她翘着嘴对着石柱一顿输出,不解气又上去踹了一脚,这回直接失去平衡,身子直直往后倒,就在即将摔个屁股墩的瞬间,一双健壮有力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她揽腰捞起,稳稳当当的抱在了怀中。 傅屿半仰着脑袋瓜,整张脸被酒气烧的通红,一双迷离的眼珠子愣愣的盯着来人,模样看起来又呆又傻。 “哎,大好人。”即便醉气熏天,她还是一眼辨认出许世城。 “喝酒了?”许世城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打量她。 “嗯,就一点点!” 她手脚不老实,边说边把手往许世城衣襟里钻,差点给他领口的衬衫整个扒开,被他制止后也只会咧嘴傻笑,脚下发软站不住,身子直往下掉,许世城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疯婆娘,老实点!” “你怎么骂人哪,我咬死你!” 傅屿压根不认生,伸手直接钩住许世城的脖子,张嘴凑上去就是一口,刺痛夹杂着滚烫的燥热令许世城冷不丁一声闷哼,痛的揪起眉头。 正欲训斥,低头却瞧见始作俑者委屈巴巴的眨着眼,一张小嘴撅得老高,还没等他张口,她倒先人一步“哇”一下哭出声。 “我要吃爆炒小黄牛,加麻加辣,呜呜。” 这疯女人是喝了多少,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没有小黄牛,只有西北风,你要不要?” 她头摇成拨浪鼓,“不行,就要小黄牛,你放我下来!” “别乱动!” 傅屿蹬着腿欲从他身上跳下来,被他压着嗓子极其严肃的吼了一句,人立马就老实了。 “都说了别把心思用在他身上,喝成这个样子,你以为他会在乎吗?” 实话总是从旁人嘴里出来最伤人,怀里躁动挣扎的身子一瞬死气沉沉,一打量就瞧见她咬着唇,豆大的泪珠子从眼尾滑出来,“嘀嗒”落进许世城的眼眸。 “行了......别哭了。” 他瞬间有些慌,语气急转,立马温柔了几许。 “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这样无视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傅屿盯着他喃喃自语,眼神里布满迷离和茫然,那双泛红潮湿的黑瞳似乎正在透着他望向另一个人。 “我不是周映执,你清醒点。”他不悦的拉下脸。 “现在还装作不认识我,呜呜。” 许世城闻言不自觉朝天翻了个白眼,“好好好,我就是那混蛋,行了吧?” “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喜欢我拉倒,高档餐厅的牛排也就那样,天天吃也会腻,我没有钱请你再吃一顿了,你爱来不来......” 许世城闻言一怔,忽然不切时宜的联想到前些天在万洲天地撞见她兼职打工的事儿,眼神异样。 “还有......我讨厌看你的汽车尾灯......” “说完了?”他低声询问。 她眯了眯眼,十分困顿的作思考状,又迷茫的摇摇头,随后侧着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枕,像只乖巧的猫咪缩在他怀中。 “周映执,时间真的不多了,你不要再放我鸽子了好不好?” 她尾音颤动,音调低沉怅然若失,许世城默默听着,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些。 “好,我再也不会了。” 他盯着空荡路面上一处在凉风中飘转的枯叶,沉沉浮浮的挣扎后,还是被裹挟进了黑暗角落。 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声响,取而代之一阵缓慢而轻柔的呼吸声,在酒精的催化下她陷入了一片虚无,混沌中的口无遮拦也不知几句真假,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世城就像一湾沉静的湖水被外力搅乱,波澜在眼底起伏,再不愿平息。 第12章 怄气冷战 是玫瑰花海,沿路蜿蜒铺满整个花园,观礼区高朋满座,皆聚精会神的盯着花园中央的一对白衣新人。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现场吆喝声四起,喜悦怂恿着人群,一波又一波的起哄,唯独新郎宛若未闻,久久伫立不动。 傅屿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婚礼现场,也不知是何人的婚礼,她瞧不清新人的模样,试图靠近,脚下却像生了根怎么也拔不动,她慌张抬眸端量前方,哪知现场转瞬间似消声了一般寂静,所有宾客齐刷刷的转头,均面容诡异的盯着她。 “就是她,偷了新娘的戒指!” 人群中无由来冒出的指控令傅屿陷入恐慌,她下意识摆手否认,却惊觉右手无名指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戒指,镶嵌的钻石璀璨刺眼,她惊慌失措的伸手拔取,可那戒指仿佛陷进指骨,越是使劲儿就越是深陷,无法撼动丝毫。 “小偷,小偷......” “我不是,我没有!” 人群涌动,目光所及均是震耳欲聋的污蔑,傅屿捂住耳朵疯狂的摇头,可无人驻足听她辩解,他们像撕碎伪装的鬼怪忽然张牙舞爪的起身朝她扑过来...... “走开!我不是小偷!” 她一声惊呼,猛然从床铺中坐起,眼前杂乱光景骤然消散,只剩空旷的房间,和她急促惊恐的喘息声。 “怎么了?” 下一秒忽然闪现床前的身影又再度吓得她尖叫连连,差点一脚将人踹飞,两人大眼瞪小眼,都被对方吓的够呛。 “你怎么在这儿啊?”傅屿尖声询问,以为自己眼花。 许世城防备的双手抱胸,龇牙咧嘴的抱怨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酒品有多差你不知道么?” 她闻声第一秒竟是立马掀开被子检查衣装,见穿戴与昨日无异,顿时松了口气。 “靠!把我当什么人了!” 那防贼似的举动立马刺激到许世城,他“哗”一下蹦起身,后槽牙咬的咯吱响,对她几番欲言又止,气的双手握拳差点仰天长啸。 “嘿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傅屿连忙放马后炮补救。 “少给我发好人卡!” “谁叫你有前科,我是女孩子,谨慎点怎么了。”她含糊的努起嘴。 “我什么时候对你......” 仔细一回想,稍早些时候确实冲动之下对她干过缺德事儿,于是话说一半便卡壳。 “那个......我怎么在这儿?” 她无辜的朝他眨眨眼,随后简单环视屋内一周。 房间内的装饰精致又贵气,右手边一扇硕大的落地窗,虽拉着白色纱帘,但阳光还是高悬着透了进来,她猜测房间所在的楼层位置可能不低,如此奢华规格的酒店她可住不起,显然是许世城能负担的手笔。 “有人在街头跟石头柱子差点打起来,我看着可怜就做好事带走了。” “我吗?”她尴尬的咧嘴,“你肯定是看错了。” “是么,不知道昨晚是谁裹着床单飞呀飞呀,叫嚣自己是仙女呢。” “咳咳,别说了,我请你吃早餐!” 如果现在地板上有缝儿的话,她应该已经抱头捂脸飞跃着钻进去了。 “我没干别的吧?” 五星酒店的早餐还怕堵不上他的嘴?只是吃了一半她自己好奇难耐,悄咪咪凑过去朝他发问。 他犀利眼眸一抬,傅屿立马缴械投降,乖顺的缩回身子,“还是别说了。” “以后少喝酒。”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傅屿咬着筷子,尴尬的点点头。 原本打算坐地铁回学校的她,还没出酒店门就被许世城提溜着塞进他那辆拉风的哑光银玛莎拉蒂。 此后一路,她就跟被人点了穴似的定在副驾座位上,缩着肩膀视死如归的盯着前方。 “怎么不说话?”等红绿灯的间隙,他转头瞥了她一眼。 傅屿原本有些走神,脑袋里一团乱麻的回想着早上那个梦境,被他出声打断后索性不再思量,回头打量身侧的人。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你觉得呢?”他反问。 她哪敢自作多情,有钱人交朋友何时平等过,不在一个阶层根本聊不到一起去。 “许世城,其实你人挺好的。” “不想说话就闭嘴。” 她知趣的抿上嘴,眼珠子斜向一侧偷瞥,见他莫名其妙拉着个脸,黑的很。 “你跟周映执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安静了几分钟,等他再出声时,傅屿一口气差点卡在嗓子眼儿上不来,脸“唰”一下红透。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身侧一声轻笑,“又是打工,又是高档餐厅请吃饭,没少花心思啊。” “这......不关你事吧。”她言辞闪烁,心虚的很。? 许世城挑唇,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弧度,面若自嘲的应声道,“你猜,他要是知道昨晚我把你带去酒店,会怎么想?” “我们又没干啥,再说......我又不是他的谁,他怎么会在意。” 傅屿越说声线越底,垂着眸呆楞的盯着膝盖。 “我看你这小脑袋瓜也不算太蠢,他不适合你,趁早放弃对你没坏处。” 人意料之中的不吭声了,许世城转了个弯,猛然刹住车。 “到了。” 傅屿瞅了眼窗外,竟是学校后门那条熟悉的林荫道,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道不清是什么情绪,总之胸口微微胀痛。 两人几乎同时下车,傅屿纳闷,在另一侧不解的端量他。 “发什么愣,临时车牌进不去,自己走路吧!”他眼神瞥向校门的方向。 “那你......” “总不能让你看着我的车尾灯吧,我看着你走。” 傅屿微怔,心弦被莫名拨动,两人目光交汇,一种难以名状的触动在她胸口动荡。 她愣了会儿神,突然似想起什么,立马伸手在斜挎包里翻找,随后小碎步挪到许世城身前,将翻出的东西递了过去。 “刚才吃早餐的时候,我瞥见你脖子上的咬痕了,应该是我干的,对不起啊。” 手里是一张粉色卡通防水创口贴,许世城很臭屁的扫了眼,嚷道:“你这女人成天想着让我丢脸是吧?” “只有这个颜色了,爱要不要。” 说罢她欲收回,却被许世城抢先一步抽走。 “算你还有点良心。” 他将那片小小贴纸捏在指尖上下打量琢磨,眼里满是困惑,傅屿见状叹了口气,又重新将创口贴夺回,随后仔细小心的掀开防护膜,朝他努努嘴示意他弯腰,许世城乖乖照做,俯身与她保持同样高度,随后侧着脑袋露出脖子上那处泛红的牙印。 指尖不经意掠过他脖颈间肌肤,轻柔的触碰令他心头一颤,傅屿并无任何设防的贴近,近到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的扑打在他敏感的肌肤上,许世城耳根瞬间发烫,连带着太阳穴鼓鼓乱跳,身体像中了蛊动也不敢动。 “好了,这样就不会让人误会了。”她满意的看着被遮盖的牙印处。 他僵硬的立直身体,不敢再与她对视,生怕被瞧出端倪。 而离两人身影不远处的街角,一辆黑色奔驰静悄悄停在路边,黑洞洞的车窗内,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正悄无声息凝视着刚才的一切。 “她昨晚没回学校?”他低声问询。 李勤握着方向盘点头,“昨晚去餐厅没接到人,发消息....没回。” “给她打电话。” 李勤照做,电话是通的,但没两秒就一阵忙音,显然是被对面挂机了。 周映执见状下颌微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本就深黯的眼眸愈发黑沉,下一秒牙缝里就冷冷挤出一句话:“回公司。” 傅屿回到宿舍后,第一时间换下了那件单薄的连衣裙,并直接将它丢进了垃圾桶。令人难堪的东西最好的归宿就是再也不见,虽然本质上是在逃避现实,但她的自尊心需要短暂的蒙蔽,否则心脏很痛,就像生病了一样。 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她统统视而不见,只是麻木的收拾好行李,又忙前忙后将宿舍里外打扫的整齐干净,等到停下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大半。 她裹着大衣去学校餐厅打包了一份蛋炒饭,回宿舍的路上人影斑驳,整个宿舍区就零星几盏灯亮着,昏暗的很,她下意识拢了拢衣襟,迎着习习凉风往回走。 路过一处晦暗长廊时,她冷不防头皮一紧,第六感的不安本能的令她加速脚步,可还没走多远,身后突然快速跟上一道黑影,手腕瞬间被外力禁锢,来人力道极重,轻而易举便将她整个人拖拽到墙角,不等她惊呼出声,带着怒意的唇便触不及防的堵了上来,她浑身震颤,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挣扎反抗,可后颈却被来人死死扣住,推搡间打包的炒饭被甩落地面,她本能屈手抵在来人胸前。 是他,几乎在唇齿触及的一瞬她就辩出来人。 可笑的是,她察觉到自己开始熟悉并习惯他的触碰,即便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身体却总会卸甲投降,拿他毫无办法。 他发了狠的侵占她的唇,俯身将她抵在墙上,浓烈的占有欲一度令她无法呼吸。 “啊.....” 唇上无由来的刺痛令她一声惊呼,瞬间痛的她敛眉闭眼,下意识伸手捂住嘴,随后扬起一双难以置信的眸子盯着始作俑者。 离谱,周映执竟然狠狠咬了她一口,力道还不轻,唇上一股腥甜,她麻痛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他不吭声,模样瞧着比她还委屈,两颗黑溜溜的眸子赌气似的瞪着她,倒让恼羞的傅屿一头雾水。 两人相觑无声,较劲儿似的盯着对方,谁也不愿先长嘴。 但显然还是有人占了下风,见她执拗的昂着脑袋,一脸的倔强,他几番欲言又止,又在她持续的横眉冷对后,忽然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傅屿眼神跟随,四肢跟中了邪似的居然试图上前拦截,好在大脑慢了一拍,她没能得逞,眼睁睁瞧着那抹高大身躯隐入黑暗之中。 “幼稚鬼!” 她朝背影叫嚷,唇上瞬间绷扯,余痛依然明显。 转头又瞧见地上散落的蛋炒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捏着拳头原地跺脚,边捂嘴边哭丧,“你赔我的蛋炒饭,我要拉黑你!” “砰!” 李勤被周映执上车关门的巨响震得身子一颤,通过后视镜朝他窥探,果然脸黑如碳。 “傅小姐没过来?”他试探性询问。 “开车!” 周映执的不悦直白的挂在脸上,甚至不耐烦的将衬衫领口扯开,隐约露出消瘦的锁骨线。 这还是李勤第一次见他情绪如此波动,以往习惯了他处事不惊声色不动的模样,即便是柳小姐挑起,也从未在旁人面前表露分毫,而此刻却如此赤.裸和直白,甚至不曾想过克制。 如此也好,小小年纪总该有点少年的情绪,太过老成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欢而散的两人各自僵持,谁也不肯低头,看似毫无起因,实际两人心里都门清,偏不巧又恰逢假期,这场莫名的怄气怕是很难下台阶了。 傅屿一早就拖着行李赶到火车站,安检登车后倒头就睡,谁叫昨晚被人咬了唇,恼火的她整宿睡不着,唇角结了豆大的血痂,即便闭着眼睛存在感都很强,这也导致她满脑子都是周映执,一路都没消停。 唉,哪里是咬人,分明是下蛊,想失忆都不行。 李雯丽掐着点到达火车站,出口没等两分钟就瞧见自家姑娘贼头贼脑的出了站,立马松了手上狗绳,一只半腿高的柯基如同子弹出膛“唰”一下就射了出去。 “乐乐!” 傅屿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的丢下行李箱,俯身将那飞冲而来的小身板捞进怀中。 “你怎么来接我了,是不是想姐姐啦!” 她摸摸头捏捏脚,又闻又亲,迎头就被李雯丽扬手拍了一脑瓜! “赶紧放下,像什么样,回家慢慢吸。” “哎呀妈妈,我都多久没见乐乐了,我都怕它不认识我了。”傅屿不满嗔怪。 “它是小不是傻,倒是你,一回来眼里连爹妈都没了是吧,就知道撸狗。” “怎么会呢,李女士可是咱们家唯一的女主人,小的从此刻起悉听您差遣,保证开学前绝无怨言!” 傅屿端抱着小不点,随意举起一只狗爪,笑嘻嘻的朝她投诚。 “等会儿,你这嘴角怎么回事,上火了?” 李雯丽不愧是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家属,火眼金睛洞察秋毫,傅屿丁点异样都逃不过她犀利的眼。 心中有鬼的姑娘下意识舔了舔唇,故作镇定的信口胡诹道:“可不是嘛,好些天都没好,海城的冬天干的要命。” “晚上让你爸给你泡点蒲公英,喝两天消消看。” “好嘞!” 傅屿的老家在一座离岸小岛上,这里四季分明,冬暖夏凉,是苏市知名的旅游度假圣地。岛上总共两个镇,名山月和春川,素有东岛和西岛的别称,只不过浪漫风雅的背后却是两镇因旅游产业高度一致而泾渭分明的斗争。 从火车站到山月镇大概一小时的车程,两人一狗欢欢喜喜回到伴河而居的村落,作为整个山月镇近十年第二位考上海城大学的高材生,从村头开始,傅屿就被李雯丽压着脑袋一路寒暄,从二大爷喊到太奶奶,陪笑的脸都要僵成年画儿娃娃了。 “村里在修路吗?” 傅屿不时瞧见零星的工人在路两侧搞绿化,柏油马路黑黝黝的,估摸着铺设没多久。 “现在镇上搞旅游开发,外面上岛的人多了,配套设施也得跟上。对了,最近西岛那边因为度假村拆迁的事儿闹得可凶了,你没事儿少去那边溜达啊。” “拆迁?赔的多吗?”她八卦的竖起耳朵。 “现在可不就是在闹吗,为了多分点钱就突击建房,人家开发商是资本家又不是慈善家,听说几十家违建最后都没算上平方,集了一群人天天去工地上闹,政府都派人去调解了。” “依我看拿钱消灾算了,反正这些搞房地产的没一个好东西,出点血也是活该,好好的小洋楼拆了建鸽子笼,硬生生让人背几十年的债,反正我们家可不能拆,不然乐乐连个撒泼的地方都没了。” “你个小孩子懂啥,不开发怎么发展地方经济,就靠你奶奶留下来的几亩地能养活你?” “君子有所谋,有所不谋嘛。” “我看你也别考公务员了,书都白读了。” 资本家的孩子咬她的嘴,受害者的妈还替资本家说话,傅屿撅着嘴不满的哼哼。 傅强晚上六点半左右到的家,一开门就瞅见傅屿翘着二郎腿仰在沙发上玩手机,玄关换鞋时假意咳嗽了一声,傅屿耳聪目明立马条件反射似的原地蹦起,转瞬便端正的坐好。 李雯丽瞧在眼里,立马扯嘴交代他:“都多大人了还吓孩子,阿屿又不是高中生了,别一天到晚板着个脸,赶紧洗手吃饭。”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的新鲜食材,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摆了整整一桌子,说是满汉全席也不为过。天底下哪有母亲不心疼孩子的,傅屿早慧,自小懂事节省,即便上了大学也从不伸手管家里多要半分生活费,都说早慧易伤,但庆幸这孩子神经大条性格开朗,底子善良又心细,总体还是遗传了他俩不少优点。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李雯丽心疼的往傅屿碗里塞了根干煸麻辣鸡翅,这是她点名要吃的菜。 “嘴角怎么了?” 傅强冷不丁的关切令傅屿扒鸡腿的筷子一顿,油滋滋的嘴角突然有点发烫。 “上火了,待会儿你去厨房把去年买的蒲公英翻出来,那玩意儿降火。” 李雯丽差点忘了这茬,正好叮嘱一下。 “去年的?不会过期嘛!”傅屿眉毛蹙团,一脸犹疑。 “都晒干了,吃不死人。” “那你先泡一杯给乐乐喝,我看它一直哈舌头,说不定也上火了。” “上火会冒哈喇子啊?你可不许给它喝,别害它拉肚子。” “哼,偏心眼儿。” 傅强久违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嘴,日常空落的家忽然有了寻常的烟火气,虽然明面上不苟言笑,实际心底乐开花,毕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调皮捣蛋出落到亭亭玉立,短短十数年,真真是白驹过隙,浮云苍狗,不服老都不行啊。 饭毕,老两口在厨房收拾碗筷,傅屿进来帮忙却被李雯丽嫌弃手脚不利索给赶了出去,趁孩子不在,两人偷偷说起悄悄话。 “要不下学期生活费给她加五百,你瞧她脸上都没几两肉,不知道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饭上你还怕她会亏待自己啊,谁都没她吃的凶,就怕是春心萌动,自己个儿在那噌噌减肥呢。” 要不怎么说母女连心呢,也就李惠利一眼看穿问题本质,碧玉年华的姑娘没有少女心思才不正常吧,何况她还生的浓眉大眼眉清目秀的,要是高中早恋势必要打断狗腿,这会儿都快大学毕业班了,她要再没点心思,着急的可就是他们夫妻俩了。 “这小岛也不可能困她一辈子,总归是要嫁出去的。” “你就舍得?”傅强叹了口气。 “不舍得也留不住啊,好不容易考上海大,毕业了再让她回小岛怎么对得起她的努力,村里这些年的大学生有几个留在岛上的?你自己也是老师,学生们是海阔天空任鸟飞,还是原地踏步,你怎么选?” “唉,最近总梦见她小时候,人还没有我腿高呢,一见着我就爸爸长爸爸短,喊的我脑袋嗡嗡的。” “你就别瞎感慨了,等她毕业也该考虑她的个人问题了,到时给她找个靠谱老实的人家最重要,不指望她大有作为,最起码别好高骛远。” “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还是要看她喜欢不喜欢的,我们做不了主。” “喜欢能当饭吃?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就应该按部就班的走,她要是敢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带回来,我饶不了她。” “那要是找个暴发户呢?”傅强逗趣一问。 李雯丽白了他一眼,“若是像西岛那块儿的开发商一样财大气粗,勉强能考虑一下。” “这是嫌贫爱富了。” 李雯丽闻声举起铲子朝他需晃一招,斜着眼怼道:“我那是不希望她吃苦,暴发户家门好进,但豪门不好进,咱们总归是正经人家,她要真看上暴发户,这学历背景也能拿捏的住人,换做豪门,各个都是人精的地方,她没有娘家势力撑场子,熬不住的。” “孩子大了,有些事还是要多考虑她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 两人在厨房的一方小天地里畅谈傅屿的未来,丝毫没影响到正在屋外跟狗撒丫子的本尊,飞盘一丢,稳稳当当被乐乐腾空咬住,小短腿儿一蹦一跳,逗的傅屿乐不思蜀。 只不过等夜里关上灯,闭上眼,她又好似卸下伪装,开始思绪万千。 比如此时此刻,周映执在做什么呢? “啊切~” 她莫名打了个喷嚏,下意识裹紧了松软的棉被。 第13章 新年吻 回来不到一周,傅屿盯着手机发呆的频率畸高,不出意外引起了李雯丽的注意。 “天天端着个手机,在等人啊?” 她目光灼灼,一脸端量,傅屿心知以自己胡扯的功力翻不出她这座五指山,索性也不避讳,只是稍微润色了下用词。 “在等我的金主啊。” “说人话。”她眉头一揪,竖耳欲细听。 “就是我们学校的大赞助商,助学金出力大户,我在等......消息。” “你这孩子怎么胡闹啊,家里又不是供不起,你弄什么助学金啊,小心让你爸知道了。” 李雯丽不出所料被带偏,傅屿这模棱两可的糊弄功底也算是出师了,毕竟亲妈就挺能糊弄人,说好了中午亲自做手擀面,转头就从超市搬了两袋预制白面条,还悄咪咪把包装袋提前丢了,结果又被乐乐叼了回来。 “都说了在等消息嘛,兴许轮不上我呢,倒是你,后天就是除夕了,你手擀面还做不做了?” “我哪有功夫啊,你将就着吃吧,别挑三拣四了,实在馋就自己学着做。” “加油站平时不是很闲吗?” 她顺手端起茶几上的马克杯,抿了两口蒲公英茶,依然涩嘴。 “别提了,李阿姨你还记得不?你小时候她来我们家拜过年,还抱过你呢,跟妈妈是远房亲戚,之前嫁到西岛去了,这几天到处拉人头去她家里帮忙,都上我单位好几次了,我要是待在家她不得上门啊。” “就是那个嗓门特别大的阿姨吧,她找你干啥?” “之前跟你说过度假村拆迁的事儿,她家也在规划里,倒是没有违建,就是拆迁款一直没到账,想让你爸找之前那个考进规划局的学生打个招呼,问问看咋回事。” “什么开发商这么没良心啊,都要过年了还不给钱。” “你别说,还挺有名的,叫什么......富洲建设。” 傅屿一口热茶直接喷了出去,嗓子眼儿被呛的一阵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你慢点儿喝啊,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算了,我不跟你闲扯了,你下午抽空去镇上给我扛两箱苹果回来,过两天拜年要用的,挑品相好点的。” “哦,两箱够吗?”她拂了拂胸口,满脸红晕的点点头。 “过年都是有进有出啊,循环使用,用不着买那么多。” 她倒是会省钱,傅屿突然觉得自己与生俱来的抠门品质,李惠利怕是功不可没啊。 镇上离村里不远,虽然称呼上叫“村”,实际条条村道儿都通了路灯,小洋楼林立,家里头干民宿的不少,典型的藏富于民,也就傅屿家出了个教书先生,脱不下孔乙己的长衫,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还是前几年傅屿拿下的苏市高考文科榜眼,也不怪李雯丽这些年愈发对做生意感兴趣,谁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往前,自己原地踏步呢。 吃完午饭,傅屿骑着小电驴到镇上四处转了转,随便挑了家人多的水果店,老板明码标价不给她一丝发挥余地,只能恹恹的掏了钱独自搬上小电驴,车子还没驶出店门口,偌大的街道忽然阴风四起,路面远远扬起一层灰,不多久五六辆黑嗖嗖的奔驰车风驰电掣般的从眼前闪了过去,街头路人均驻足张望,甚少见过这阵仗。 “春川那边好像出事了,这几天闹得可凶了,正好过年人都聚全了。” “就拆迁那事儿吧,听说上面来个代表,年纪轻轻的,说要坐下来协商。” “谁来了?协商啥?”傅屿八卦的将耳朵凑到路边两个大爷的嘴边。 “这谁知道啊,据说拆迁大队都在政府坐着呢,你自己去瞧热闹呗。” 春川镇行政中心离山月镇并不远,两个镇原本就是一家,因为行政规划因素才区分而治,所以两家行政中心就隔了一条河,整体都位于小岛的中央,也就是传闻的龙脉祥地。 傅屿二话不说,蹬上小电驴就朝行政中心出发,女人的第六感总是相当的精准,果然她人还没到正门,远远就瞧见河对面的行政大楼门口停满了车,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眯眼一打量,车队里混杂了好些个海城的车牌。 虽然四个入口处都拉了警戒线,但依然拦不住情绪高昂讨说法的拆迁户,人群从办事大厅一直堵到马路上。 大厅内几个领导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试图组织两方代表和平洽谈,实际现状却恰恰相反,富洲高层严词拒绝拆迁户代表提出的补偿方案,包括要求富洲无条件认可政府测量面积,不接受第三方按照建筑竣工时间复测,导致双方争议愈发浓烈,根本无法达成一致。 “春川总共就这一块风水宝地,当初富洲派人过来堪察地段,我们就跟政府领导反映过了,拆我们的家园可以,但我们是几代人积累才有的这片房子和土地,有些人家条件不好舍不得添屋加瓦,至今还是两间小平房,就靠这么点面积换的钱,房子都买不起,一家五六口人怎么安顿?” “我们已经充分考虑到部分拆迁居民的住房困境,富洲也承诺会协同政府收集贫困住户数据,确保妥善安置,请大家理解。” 人群中,这道清晰镇定的声线格外引人注目,视线之下的身形高大挺立,黑色大衣衬的气质不凡,眉宇间些许紧绷,但一双深邃的眸子却透露着果决与冷静。 “我不跟你这个毛头小子说话,你们富洲没人了吗,找个大学生过来糊弄人。” 来人说罢试图上前推搡,李勤立刻闪身将人拦下,对方情绪上头差点动手,身后的拆迁户见状顿时人头颤动,前方境况不明,后方人心惶惶,此时又不知是谁添油加醋高喊一声“打人啦”,整个吵嚷的人群立刻开始失控,你推我赶的朝大厅内部挤压,场面一度混乱。 见此状,领导们意识到短时间内可能无法安抚群众,于是立刻安排富洲的人撤离现场。 “开发商要跑啦,大家快拦住,不然过年都没钱!” 此话一出,现场人群直接跟沸腾的开水壶一样开始吆喝闹腾,富洲整个谈判团队都被愤慨的人群节节逼退,鸡飞狗跳中有人朝他们丢了喝剩的矿泉水瓶子,后头有样学样,甚至发展成朝对方泼水的程度。 李勤在混乱中被人群冲散,推搡挤压中根本看不清前路,更不用说替周映执开路了,转瞬就瞧不见他的踪影。不过庆幸的是,一只小手已经悄咪咪拽着那团黑色身影,埋头穿过人潮涌动的狭窄边角,逆行逃出了行政大厅。 小电驴上的马尾辫迎着凉风四下飘荡,发丝不时扑腾到他脸上,有些痒,不过他一门心思提溜着自己的大长腿,生怕一个不小心脚就落地刮到马路上。 傅屿卯足劲儿蹬着小电驴,生怕慢一秒,后座上的人就会被拆迁户五花大绑,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你车....骑得不错。” 身后人冷不防冒出一句听着并不真诚的夸赞,傅屿尴尬无比,立马假笑两声企图压制,奈何笑声干涩又滑稽。 “过奖,骑的一般。” 她破罐子破摔了,谁能想到一周前还在怄气的两人,这会儿正骑着电瓶车双双把家还呢,更甚者,这位被掳走的对象还是钱堆里长成的富家子弟,怕是生平第一次体验敞篷二轮车吧,真真是小说都编不出来的情节。 半个小时后,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各怀心思的立在一幢二层小楼门前,除了停在一旁的小电驴外,还有一只没有尾巴的胖狗,不停甩着屁股绕着他们撒娇。 “那个......这是我家。” 她原地僵笑,怕是脑子抽风才一脚加速把人带了回来,此刻心中懊悔但为时已晚。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他双眼迷惑,但表情却很松弛,似乎并不反感。 傅屿尴尬的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你知道肌肉记忆吗?就是人在过度紧张的状态下,身体本能的一种肢体反应。” 他似懂非懂,又道:“所以呢?” 傅屿想了想,“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不对,我的意思是送你去.....” 去哪儿呢?她并不知道他何时来的小岛,要待多久,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冥冥之中的羁绊总是太过巧合,她心底深处既欣喜又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具体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见到我不开心么,这么快就想赶我走?” 他话锋一转,忽然神情专注的盯着她,又在瞥见她嘴角那处微微残留的血痂瘢痕后,眼眸微颤。 傅屿察觉到异样目光,下意识伸手捂住嘴角,刻意将脑袋摆向另一侧,背过身回避他直白的窥视。 “我打李勤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还在生气?” 傅屿无意识的咬唇,“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她别扭的侧着身子,只留个背影对着,本就比她高出一截的身体便主动跨出一步,从背后将她整个人圈进怀中,叫她僵硬的宛如被人点了穴,动也不敢动。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应该提前跟你商量的,但我好像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改变它,所以,我能不能借用你的一点喜欢讨一个原谅?” 怀中人微有颤动,乌黑的睫毛下,有异样情绪开始积聚。 “周映执,你早就知道我家在这座岛上,是吗?” “嗯。”他径直承认。 “你是不是......想我了?” 天知道这个问题她是多想问出口,心脏正预备疯狂打鼓呢,谁知她突然四肢一紧,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下一秒李雯丽的大嗓门瞬间落进耳朵! “你们干啥呢!” 傅屿几乎刹那间蹦起身子,猛地转身将周映执一掌推出一米远,直叫他满脸不解的呆愣原地。 “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傅屿心虚的搓搓手。 李雯丽左手一袋米,右手一桶油,脸上震惊无比,“他谁啊?” 傅屿眼神乱飘,紧张的手脚不知如何摆,大脑飞速思考后,张口胡扯道:“问路的,走错道儿了,我马上给他指条明路。” 李雯丽半信半疑的朝那一袭黑衣但眉目俊朗的面孔上下打量,样貌倒是周正帅气,个子也高,瞧着细皮嫩肉的,这皮肤比自家姑娘还白净呢。 “你闭嘴。”她嫌弃的瞥了眼畏畏缩缩的傅屿,又转头端量周映执,“你说!” “他真的是问路的.....” “你当我傻啊,问路需要抱着你啊!” 坏了,她这是从头看到尾了,这下狡辩也没戏了。 傅屿立马泄气的垂下双手,又朝周映执摆眼色,示意他站好别动,自己悄咪咪靠过去,然后缩头缩脑的朝李雯丽傻笑。 “你俩给我在这里站好,待会儿再过来收拾你们!” 说罢她便领着乐乐独自进了屋,独留两人对着空气干站着。 “你赶紧溜吧,前面十字路口有个公交站,你随便坐两站下来,我给李勤打电话让他去接你。” “阿姨不让走。”他一本正经的回道。 傅屿小嘴微张,脑袋突然有些卡壳,傻愣的看了眼周映执又转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正......我妈又不认识你。” “那多没礼貌。” “呃....”她竟一时不知该说啥。 好在没一会儿,身后屋内就传来李雯丽中气十足的叫喊,“你俩给我进来!” 左右也不过十来分钟,傅屿刚进屋就瞧见桌上洗了红提跟冬枣,连茶都倒好了,顿时两眼一黑。 “说吧,你俩什么关系?” 李雯丽眸光犀利的盯着面前端坐无声的两人,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他....是我在海大的学长,叫周映执,真的是走错路了......” 傅屿依然试图狡辩,结果李雯丽压根不理搭理她,转头望向那抹安静身影,“家里干什么的?跟阿屿认识多久了?” “妈,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她着急忙慌的上嘴阻止。 “你给我安静点,我要听他说。” 李雯丽无由来的郑重其事令傅屿莫名发怔,竟本能的乖顺闭嘴。 隔壁沉默许久的人便接着开了口,“阿姨您好,我比傅屿高一届,大概认识一年多,家中主要是做一些......” “做小生意,就小作坊,不起眼的。”傅屿顶着锅盖插话。 周映执闻声也不恼,反倒眉目舒展,似笑非笑的打量她。 “要你多嘴,才大三就知道谈恋爱,人都带家里来了,你爸前几天还跟我说呢,担心你呆头呆脑嫁不出去,这下好了,白菜地早就被拱平了。” “哎呀,妈妈!” 傅屿尖声嗔怪,脸上烧的慌,捂着脸不敢抬头,好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一了百了。 “行了,敢做还不敢当啊,赶紧洗洗手,过来帮忙!” “干啥?” “都上门拜年了,你让人饿着肚子回去啊?” “他不用,他回家吃,他家吃的可多了,想吃啥吃啥。” 傅屿手摆成帕金森,结果直接被李雯丽无视,揪着耳朵直接拉到小厨房。 周映执默不作声旁观着眼前的一切,那些或恼火或关心的情绪,生动又真实的闯进心底,他惊觉陌生,意识到那就是他心中渴求却始终触摸不到的,傅屿很幸运,能在一个没有束缚的家庭里成长,所以才如此热烈和勇敢吧。 夜幕初降,一顿特殊的晚饭,在傅家男主人出乎意料的和言善目中拉开帷幕,傅屿全程埋头扒饭,生怕瞧见李雯丽夫妻俩考究的眼珠子,哪怕周映执身前的碗碟堆成山丘,尽是李雯丽挑拣出来她最馋嘴的,她却连屁都没敢放,只盼着时间飞速,赶紧送走这尊佛。 “小周啊,会喝酒吗?”傅强似乎对他很是满意。 “偶尔一点,基本不喝。” 傅屿啧啧嘴,心中腹诽,明明就会喝还装! “不喝好,以后家里可不能放酒,我们家阿屿一点不能碰,酒品太差。” 傅屿闻言继续埋头腹诽,他家有没有酒关我啥事? “知道了,叔叔。” 他今天倒是温顺,平常冷脸压人的气势呢,傅屿余光朝他瞥,嘴里不满的嘀咕。 “你哼哼唧唧干啥呢?” 李雯丽大嗓门一提溜,傅屿立马机灵的从碗里抡起一只虾,“李女士,这道葱爆虾着实美味,米其林三颗星的水准,实在是好吃。” “那给小周也夹一个。” “啊?” 傅屿装傻充愣,又在李雯丽的“威权”下乖乖照做,颠转了筷子头,仔细挑了只头小尾大的肥虾,往他碗里一丢。 “谢谢阿屿。” 道谢从他口中轻轻蹦出,声线清新,十分悦耳。 傅屿哪见过他如此外放且自来熟的模样,眼睛瞪得像铜铃,满目不可思议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整场饭桌上震惊的眉头就没放下来过。 饭后,李雯丽还试图将人留下来拉家常,傅屿哪敢让她得逞,生怕周映执架不住自家爹娘花言巧语的拷问,到时候把西岛拆迁的事儿给抖出来,再顺藤摸瓜了解到周映执的家世背景,到时候可不是棒打鸳鸯这么简单了,于是连推带拉的将人送出了家门。 李勤的车早就停在不远处的路口,掩在黑暗的夜色下,静悄悄的。 “我爸妈就是聒噪了些,开玩笑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吃饭的时候不爱讲话,今天辛苦你了。”傅屿将他送到路口,停下了脚步。 “阿屿?” “嗯?”傅屿应声。 “这是你的小名吗?” 傅屿后知后觉的红了脸,“爸妈一直这样叫,平常大家都习惯喊我全名,反正就两个字嘛。” 他自顾自的点点头,不知何意,但面上表情温和,甚至还有些若有若无的宠溺。 “哎呀,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白天的事情应该挺棘手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注意安全。” “好。” 他应允,但立在原地纹丝未动,眼神直白的盯着她,准确的说,是盯着她的嘴。 傅屿被那双赤.裸的黑眸盯得脸颊绯红,羞的像只慌张的小鹿,眼神到处乱窜。 “让我亲一下。”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啊?”傅屿呆怔,嘴角微张,半晌未能合拢。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抬脚靠近,徐徐俯下身子,在傅屿的惊愕无声中抵上一个深沉的吻,她骤然睁大圆滚的眸子,瞳仁中满是不可置信。 “阿屿,新年快乐。” 他松开唇,缓缓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傅屿耳沿不经意颤动,下意识扬起脑袋怔怔的望着他,羞赧的眼底涌现着一股莫名的渴望,明明心中澎拜,却又很快被矛盾和纠结压制,一双乌瞳既明亮又暗淡。 “怎么不说话?”他纳闷的抬眉。 傅屿察觉到失态,立马苦涩的摇摇头,“新年快乐,周映执。” 两人相视而笑,片刻的真挚。 红色的车尾灯最终如常消失在街角,她顿步观望,直到再无踪影。 如果喜欢会令人生出妄想,那爱呢?会天翻地覆,祸起萧墙吗? 两人很默契的从未提及彼此的关系,不是情人胜似情人,可以拥抱,可以接吻,但是没有身份,就像样板戏,机械的上演,机械的收尾,偶尔有波澜,但结局总是一样的。 回到家后,李雯丽也没准备放过她,她老实巴交的站好,提着耳朵等母上发话。 “跟那个男孩子是认真的吗?” 傅屿眸光闪烁,“这不是......还在了解中么,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这什么渣女言论,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在一起了就认真处,没在一起就好聚好散,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跟你爸不是什么老古板,只要你喜欢,我们就帮你参谋。”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她紧张的问。 “小伙子谈吐不错,就是话少,既然是你海大的学长,毕业找个好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对了,他是哪里人啊?” “你管这个做什么,说的真像挑女婿似的。” 何况周映执那个家世背景,别说找工作了,就是上天都行啊。 “那你还把他带回家,幸好没被人看见,不然今晚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明天就上门管我要喜糖。” 傅屿语塞,龇着牙朝李雯丽讪讪的笑,“你女儿做事不经大脑,你不是习惯了嘛,嘻嘻。” 李雯丽啧啧嘴,顺带白了她一眼,“对了,我让你买的苹果呢?” 坏了,白天路上太惊慌,只顾着把人救出来,两箱苹果的事儿早就抛之脑后,现在小电驴的踏板上肯定是光溜溜的,大概率半路就离家出走了。 “嘿嘿......” 李雯丽瞧着眼前只会傻乐的姑娘,身后的鸡毛掸子已经蓄势待发了。 路人遛狗路过,忽听屋内一阵鸡飞狗跳,又抬头瞧了瞧天幕,随后司空见惯的牵着狗绳走了。 寻常又不寻常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14章 我们到此为止 次日一早,傅屿刚跟狗子遛弯归来,远远就瞧见自家门口冒出好几位眼生的师傅,正来来回回不知道在搬运什么,好奇溜回家一看,直接原地石化。 琳琅满目的果品、各类名贵酒水山参,应有尽有,整整堆了一院子。 “妈,我们家准备开小卖部么?” 她拉着狗绳还没进门呢,李雯丽直接冲出来揪起她一只耳,任她龇牙咧嘴的喊疼,径直拉到那堆果品酒水前。 “你不是说小周家就开个小作坊吗,这是小作坊家能拿的出来的手笔?” 傅屿揪着眉眼,一听不妙,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老实交代,他家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有这些东西,想办法给人退回去,家里没地方搁!” “会不会是送错啦?”她还想着混淆视听。 “人家都带话了,说昨天空手而来有失礼节,希望我跟你爸海涵,除非我跟你爸是假的,那就真有可能送错了。” “哈哈,李女士真幽默。” “还不说?” 她手上猛一使劲儿,立马疼的傅屿眯起眼睛。 “轻点嘛,我说还不行么,他......家里开公司的,是有那么一点钱。” “一点钱是多少钱?”她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就.....有几栋楼.....” 傅屿扭扭捏捏从嗓子眼儿挤出来两句,李雯丽越听表情越严肃,继而板起脸来。 “赶紧把东西退回去,以后别跟他来往了。” “为什么?”傅屿不解,立马拉高了嗓门。 “门不当户不对,不合适。”她松了手,眼底是不容质疑的威严。 “都什么年代了,你昨天还说自己很开明,怎么今天就变卦。”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反正你早晚会明白,现在不刹车,以后有你受的。” “你这是自我贬低,我告诉爸爸去。”即便极力反驳,但她的声音还是带了哭腔。 “我的意见就是你爸的意见,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把东西退了再进家门,不然你就在外面待着。” 说罢李雯丽转身就走,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 可惜她的女儿是个犟种,如果仅凭三言两语就能断了她的念想,那擅长泼冷水的司晴怕是早就做到了。等到中午吃饭没见着人,东西也还在院子里摆着,李雯丽绕着围墙找了两圈愣是不见人影,气的差点背过去,这兔崽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原本打算等她爸做完义工回来再收拾她,结果傍晚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拨人,还真就把东西全都清出去了,就留了两箱苹果。 “两箱苹果算我买的,其他都以周映执的名义捐给镇上养老院了,这下总行了吧。” 李雯丽望着那张倔强的脸,跟她爸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死脑筋。 “你就非要撞南墙才死心,他那样的阶层不是你能撑得住的,早在你迟迟不肯说实话我就猜到他绝不是普通背景,咱们家没钱,经不起折腾,别看你俩现在挺好,那是因为你们还是学生,除了上课和吃饭,没有什么烦恼,但两个人真的在一起是要过日子的,是两个家庭的结合,我就怕你海底捞月最后空欢喜一场。” 傅屿垂着眸,不知听进去多少,沉默了半晌,开了口。 “我没想过跟他结婚......” 李雯丽气笑了,“那你现在是玩儿过家家吗?” “我不理解,只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追求结果呢?” “你不追求结果,就说明你不够喜欢,我反倒不担心了,可是你扪心自问,真的不想有个好结果吗?” 李雯丽一阵见血,说的傅屿难以辩驳,只是委屈的撅起嘴。 爱就是会催生**,傅屿看似神经大条,实际心思细腻,这样的个性反而最容易受伤。 “过年在家好好想想,趁早了断。” 至此后,李雯丽的眼珠子几乎就长在她身上了,过年去西岛走亲戚,听说拆迁的事情以富洲建设让步圆满解决,傅屿只是暗地里高兴都差点被李雯丽看出端倪,果然五指山就是五指山,她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李雯丽的手掌心,好在傅强还算通情达理,倒没有李雯丽那么严苛,偶尔居中调和下母女氛围,勉强把这个寒假糊弄了过去。 到了开学日,李雯丽破天荒亲自开车送她回的学校,临走还是苦口婆心的劝她早日了结,她只管点头,却不吭声,惹的李雯丽频频叹气。 “你妈怎么知道这事儿了?” 司晴假期一回来就撞见大八卦,眼睛都亮了。 “别提了,脑子抽风,好心办坏事。” 傅屿没有细说,只道爹娘跟她一路的,现在瞧着她仿佛都有李雯丽的影子,好想出门躲个清静。 “英雄所见略同,你妈太有远见了,我看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吧。” 傅屿耳朵一捂,烦躁的要命,“不就几个月而已,我还不至于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吧,他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呗,多大点事,至于你们各个杯弓蛇影吗。” “什么几个月?”司晴莫名其妙。 傅屿面上一怔,心虚的抿抿嘴,“没什么,你听错了。” 新学期伊始,再过三个多月,周映执就正式进入毕业答辩期,同时也意味着她将不会再有机会向以往那样制造各种机会与周映执独处,异地恋都很难有情侣能抗住,何况两人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实际往后的每一天,都不过是离既定的结局愈来愈近罢了,所以无论是李雯丽还是司晴,亦或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如何规劝,她都不想低头,事实上,她早在许许多多的期待与失望中做好了结束的准备。 金鱼山上的黑夜,停车场的烟火,38楼的粉色茶花和红色的车尾灯,还有已经记不清次数被无视的瞬间,都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不被爱的人是得不到在乎的。 周映执对她,不讨厌,但也谈不上爱。 但是不爱,总归有一丁点喜欢吧,这就是她追求的侥幸,她妄自菲薄到只需要一点点的喜欢就满足了。 可仅仅就是这点卑微的乞求,她发现好像也做不到了。 周映执失联了,整整两个月都找不到人。 这两个月里,她照常上课,偶尔结伴出门散心,看起来并无异常。实际上她总是发呆,话也越来越少,一顿饭吃着吃着就开始走神。 其实那条林荫小道她也偷偷去了几次,恍惚间好像看到熟悉身影,但扑过去又是一场空。 原来离开可以这样不声不响,日子似乎什么也没有变,却什么都变了。 好在久别总有重逢,傅屿并没有等太久。 富洲集团联合新月家居向海城大学“远航助学基金会”捐赠五千万后,周映执出现了。 作为富洲集团及海大毕业生双重背景的授权代表,周映执在各方瞩目下出席了海大受赠答谢会。 傅屿缩在角落里,遥望着聚光灯下那抹熟悉又遥远的身影。自从进入富洲历练后他就甚少穿着便服,日常以深色西装为主,本就生的高大挺拔,定制的手工西装更是将他衬得格外俊朗,不时便听耳边窃窃私语,感叹着他出类拔萃的样貌。 是啊,当初她不也是一眼万年么,好看的皮囊总是万里挑一,有谁会不欣赏呢。 只是此刻,立在他身侧的那抹身影也同样显眼,哪怕简单静默的站着,依然明媚娇艳,楚楚可人。 答谢会结束后,她默默跟随人潮退到报告厅外宽阔的走廊上,本以为一众莅临代表会从后门撤离,哪知人群突然骚动,随后纷纷两侧而立,她反应不及,独自立在走廊中央。 狭路相逢,几乎在撞见那张熟悉面孔的瞬间,心底突生的畏怯令她本能的逃避,她毫无犹豫的抬脚躲进一侧的人群里,眼睁睁的望着他由远及近,直到毫不在意的与她擦身而过。 只瞬间,他们的目光交叠,周映执疏离的扫眸,未作丝毫停留,冷漠的好似从未相识,倒是紧跟其后的柳清颐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她,朝她微微颔首,一如往常那般温和,她畏缩的回避,却又忍不住打量。 主角和观众,从来都隔着一条无形的栅栏,泾渭分明。 四周吵嚷的人群如潮水起伏,又逐渐归于平静,偌大的走廊终于恢复空寂,傅屿无力的扶着墙,眼底是无尽的失落,就像这空凄凄的走廊,再无一丝生气。 晚饭时,她卯足劲儿让自己看着与平常别无二样,可白淡无味的清粥根本无法下咽,佐菜更是一口未动,司晴瞧她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魂不守舍的盯着手中筷子,不时发呆。 “怎么了,有心事啊?” 她边说边示意邵洁朝傅屿看,邵洁也立刻了然于心的跟着问:“是啊,你看着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 傅屿闻言回神,故作无事的摇摇头,“没有,晚上吹了点风,胃有点不舒服而已。” 司晴与邵洁对了个眼神,又道:“你下午是不是溜去答谢会了?” 她不吭声,但也不否认,眼底明显有了湿气。 “我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这两个月我们都看出来了,他搞消失就是搞冷暴力,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要走也不会通知你,道德的高地自己先占据,然后逼得你受不了主动接受,今天你应该也看到了,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一定是跟他同一个阶层的人,挥挥手就能捐个五千万,耍个流氓又能花多少钱,这个不切实际的梦,你不要再继续了。” 邵洁应和的头点成拨浪鼓,司晴的口才她向来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知道。”她默默垂下头,“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司晴见状叹了口气,“反正等下个月毕业班答辩结束,以后也就见不着了。” “大四不是还要拍毕业照吗?”邵洁插话。 “人家学分早就修完了,上学期就空降富洲集团,据说原本准备出国深造的,因为集团内斗严重,他爹才准备提早让他接班,现在估计是日理万机,哪有那个闲工夫拍毕业照,后期P图得了。” “这你都知道?” “社团那边每年不都管富洲拿经费嘛,有点风吹草动就八卦满天飞,真假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次基金会捐赠派来的人不也暗示了富洲的态度嘛,人家都明晃晃的告诉你了,富洲是姓周的,儿子代老子。” “那新月不也在吗?” “一家子呗。” “呃.....那是该早点收手哈。”邵洁越听越觉得事情棘手。 傅屿的脸色就更不用说了,听的灰暗如土,丁点声音都发不出。 回到宿舍后,她简单洗漱完就爬上铺位,不声不响的对着大白墙出神,没有丝毫往日的活力,就像那凋零的秋叶,枯黄暗淡。 “咋办啊,她这样算是失恋了么?” 邵洁拉着司晴悄咪咪躲在卫生间商量对策,两人都默契的压着嗓子,生怕被傅屿听见。 “都没谈过算啥失恋,你真觉得姓周的能看上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啊,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她偏不信,资本家多薄情啊,一颗真心捧过去,还回来已经碎成渣渣。” “那总不能一直这样消沉吧,昨天就没怎么吃饭,今天又这样,再过两天估计路都走不动了。” 司晴闻言也发愁,苦闷的眼珠子转了转,“对了,你还记得上周撞见的男同学吗,就路边跟傅屿拉扯的那个,一看就对她有意思。” “许世城啊?” “你认识?” “本来也不认识,之前不是介绍傅屿去万洲天地兼职吗,她们那个经理找人打听傅屿来历,工头就跑来问我,说是她惹事被万洲高层出面摆平了,那人现场就把惹事的踹进医院,因为是万洲股东的儿子,事情最后不了了之,那天的监控我看过,就是那男的,叫许世城,跟周映执同届,两人似乎还认识。” “我去,大八卦,怎么现在才说!” “你也没问啊。” 司晴忍不住咂嘴,“前脚刚送走资本家的孩子,后脚又上来一位,她这算什么体质啊,吸金体质?” “你说,她以后有没有可能真的会嫁入豪门啊?”邵洁好奇。 “那你觉得豪门会出情种吗?” “我觉得会,老舍说过,爱是人中龙凤才给得起的东西,真正的情种只会出生于大富之家。” “啧,真是书呆子,以后老了你就等着跟老头老太抢保健品吧。” 两人胡侃一通,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决定从明天开始对傅屿进行情感脱敏治疗,首当其冲的就是:让她忙起来!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俩一大早起床连傅屿人影都没见着,铺位上只剩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一瞧手机,才8点钟。 “我想见周映执。” 李勤刚将车停稳,手机上就飘出熟悉的名字,他展开一看,眼露为难的朝后座的人打量。此后电梯上,他几番欲言又止,直到被心细的周映执留意到,主动询问何事。 “傅小姐想见你。”他如实陈述。 周映执闻言脸色一沉,太阳穴忽然鼓鼓的跳,但面容依旧镇定,只是双眸空洞的盯着不知何处,似乎有些走神。 “这种事,以后不用再告诉我了。” 李勤微怔,随后应诺。 傅屿握着手机站在富洲大厦楼下,心底那点微热的期待也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冰凉,她茫然的抬头凝视那座高耸伫立的庞然大物,有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眼尾滑过。 “凭什么结束的主动权在你,现在是我不要你了。”她咬着唇呢喃,神情麻木。 晚上九点,富洲大楼依旧灯火通明,虽然一楼前台早就关闭灯源,但陆续刷卡下班的牛马还是衬的一楼大厅人气满满。 周映执烦躁的扯掉藏青色领带,一脸疲倦的仰倒在车座上,李勤稳妥的将车开出地下车库,弯弯绕绕几个圈后,忽然在出口处猛一个刹车,厚重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鸣叫。 “是傅小姐!”他惊诧不已的盯着车窗前伸手拦截的熟悉身影。 话音刚落,下一秒就瞧见周映执脸色发青的从车上下来,脚步急促又沉重的朝她奔了过去,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任她挣扎依然强行将她拉到地面安全的位置。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他严词呵斥,胸膛剧烈起伏,十分后怕的瞪着那个令他无名发火的人。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她冷声回怼,扬着一双怨懑的眼睛。 “你......” 他下意识掐紧傅屿的手腕,令她因为疼痛而甩手挣扎。 “你放手,弄疼我了。” 他不理会,转而将她不容反抗的拽到怀中,搂着腰令她动弹不得。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压低声线,带着一丝无奈。 傅屿瞬间涨红了眼,厚积的委屈一骤爆发,带着浓重的哭腔朝他喊道,“我要干什么?明明是你要干什么,发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看见我也当不认识,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 说罢,她硬是挣扎着着从兜里掏了两张纸币,往他胸口一拍! “微信转账你没收,这两百算是过年我管你买两箱苹果的钱,还有那个烟花项链,我今天忘带了,明天再寄给你,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 他脸色瞬间阴郁,黑眸乌云密布。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寒凉的声线夹杂着鲜明的恼火。 傅屿苦涩一笑,自嘲的张口:“喜欢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轻视,被丢弃,你说想见我,我就跑着去见你,你有事情耽搁不能赴约,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苦苦的等,每次见面不是地下车库就是无人角落,你甚至从没有一次在分别时等我先走,你知道每一次看着你的车尾灯我都在想什么吗?” 她微微停顿,倔强的伸手将控制不住滑落的泪珠一把抹掉。 “我在想,你会这样对柳清颐吗?是不是很可笑?其实强扭的瓜一点也不甜,只会让我觉得卑微。我是不起眼,所以想法也普通,我就是会羡慕,会嫉妒,会耍小脾气,可你根本就不在意,你只是受了良好的教育,很礼貌,很客气,周映执,其实我也累了,不想再追着你跑了。” 他沉着眼眸不声不响的听着,抚上她腰间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的扣紧。 怀里的人慢慢停止了啜泣,亦不再推搡挣扎,细弱的手臂从他腰间穿插至后背,用那熟悉的锁扣式环抱将他紧紧搂住,随后侧过脑袋,像以前一样倚在他心脏的位置。 “周映执,就如你所愿,我们到此为止吧。” 他胸口猛地一颤,无由来的刺痛瞬间爬满心脏,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漫延到四肢,令他下意识怔住。 “阿屿--” 短暂的拥抱就像刹那绽放的烟火,片刻的热烈后,便是长长久久的孤寂。 傅屿卯足力气一把将他推开,执拗的转身,小小身影毅然决然的走进那片黑夜里。 李勤远远打量,见他呆愣的伫立在原地,许久未动弹,便抬脚上前关切。 “没事吧?” 他盯着已经没有她踪迹的远处,神情恍然的启口,“跟上她,确保安全。” “好。” 晚班的公交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窗外路灯一缕一缕的闪过,忽隐忽现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傅屿缩在最后一排,眼神空洞恍惚,那种无助和破灭,就连黑暗都掩盖不了。 公交司机拐了几个弯儿,无意间发现车外后视镜内一直有辆黑色奔驰紧跟其后,亦步亦趋。 谢谢你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我们到此为止 第15章 骗人很辛苦 又是玫瑰花海! 那个污蔑声讨不绝于耳的婚礼现场又再一次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竟清晰又真实的看到了那对新人的样貌,吓得她猛然睁开眼,激起一身冷汗。 “我不是......小偷。” 她失神的坐起身,伴随着惊恐后的剧烈喘息,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竟然滑稽的梦到周映执跟柳清颐的婚礼,难道潜意识里,她真的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已经开始.....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吗? 可明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为何这个梦境会如此真实,真实到那种恐惧甚至到现在都未能从心头消散。 “咋啦?”邵洁听到异响,睡眼朦胧的问道。 “没事,做了个噩梦。”傅屿轻声回复,生怕吵醒隔壁的司晴。 天尚未明亮,她抹黑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整个人清醒异常,再无睡意。 上午没有课,吃完早餐她独自去了快递站,司晴跟邵洁很体己的给她留足喘息空间,她从不需要刻意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这一点对她而言确实很难得。 “寄的什么东西?”快递员例行问话。 “一条项链。” 她径直将那只红色的绒布盒子递了过去。 “先扫码填一下单子,贵重物品寄送建议买个保险啊。” 快递员简单检查了一下,便顺手开始包装。 “应该不贵,没事。” 谁会偷一个大学生辩论赛□□观众的赠品,也只有她捧着当宝,以为是独一无二的珍贵心意,想来着实可笑。 寄送地址她直接填了富洲大厦的前台,从此一了百了。 生活渐渐恢复以往的平静,曾经那个插科打诨爱闹腾的傅屿好似又回来了,司晴甚至找不出一丝的破绽,仿佛周映执和那些张扬的告白从未存在过一样,满血复活的速度快到令她惧怕。 一切违反逻辑和常识的行为,往往都意味着有更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希望傅屿是真的想开了,而不是装的。 周映执在出差一周后才看到秘书处送来的快递,破天荒的第一次在项目会议上发了火,无名的焦躁令他扯下领带,年轻老成的富洲接班人史无前例的暴露了真实情绪。 夜晚的奔驰车静悄悄停在了那条昏暗的林荫道上,他捏着那条烟花状的铂金项链仰靠在车座,视线所及只是一片遮天蔽日的车顶板,但眼神里却闪烁着难以名状的苦楚和无奈。 “其实傅小姐是个很好的女孩儿,真的需要做到这一步吗?”李勤不免感慨。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三言两语好像很难说的清。”他若有所思。 “不会后悔吗?” 周映执一愣,李勤只比他大了八岁,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闷声不响的板着脸,但偶尔也会破例。 “现在结束,对她才公平。” 李勤瞥了眼后视镜,惋惜的摆摆头。 当傅屿的照片出现在宋嘉英的桌上时,他就意识到,眼前这个羽翼尚未丰满的年轻面孔,面对富洲这样庞大的企业集团和家族冀盼,还不足以有能力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但他的隐忍,却似乎比宋嘉英更胜一筹。 两周后,海城大学毕业生就业推介会正式拉开帷幕,根据商学院历年惯例,将会联合校学工处,为即将升级大四的准毕业班提供数十份名企见习岗位,以衔接好毕业班留下的空位。 见习岗按照成绩排名择优录取,傅屿的绩点未能排上号,总共不过30个岗位,挤破头也轮不上她。 “这苦逼专业,还得自己找实习,高不成低不就的,难伺候啊。” 司晴继续扒着某求职网站的实习职位,一边浏览一边叹气。 “要不我们陌拜吧,直接上门找,顺带还能看看公司环境。”邵洁带头提议。 “我就说你大脑空空,现在哪个高档写字楼能随便进啊,到处都是门禁,又不是筒子楼。” 邵洁悻悻的怒了努嘴,转头打量身侧,“哎,傅屿咧?” 刚刚还在一旁看书的人突然凭空消失,两人竟然都没注意到,不过没两分钟她又擒着手机呆愣的回到教室。 “去哪儿了,怎么一脸震惊的。”司晴纳闷。 “刚刚......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院里有个实习岗,问我愿不愿意去。” 她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说的一字一顿的。 “管事婆给你开小灶啊?”司晴瞪大眼珠子,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不要说司晴难以置信了,就连她本人都很懵,班主任是个挑剔的中年婆娘,今天难得客气的和她讲话,说是征求意见,实际就是下达通知,这摆明是个萝卜岗啊。 “是哪家公司啊?”邵洁好奇问道。 “北岳科技,不过是旗下的子公司,就是世亚电缆。” “我靠,老牌上市公司啊,现在有几个楼盘不装他们家的电缆,妥妥的资源大佬,不过没听说他们招见习啊。” “那肯定是有人开后门了嘛。”邵洁没心没肺的笑道。 司晴伸手猛给她脑壳弹上一指,“就你聪明!” 措手不及冒出来的见习岗,傅屿自然需要花些时间消化,最重要的是,这个从天而降的馅儿饼到底是谁做出来的,她不是三岁小孩儿,更不是优秀到能让企业亲自来学校要人的程度,所以这个见习岗的背后,到底隐藏着谁? 会是他么? 她下意识摇摇头,努力将情绪平复,然后在司晴跟邵洁的声声羡慕中收拾好书本,决定亲自去学工处问个究竟。 不过刚走到半路就遇到个老熟人,许世城换了个人模狗样的造型,头发梳得锃亮,用了得有半斤发胶吧,花衬衫黑外套,领口还别着个墨镜,打扮得极其骚包,跟个暴发户似的。 她憋笑憋的肚子疼,紧紧咬着唇关,五官扭曲的快打结。 许世城黑着脸,极其不爽的嚷道,“你笑一个试试!” “大哥,你刚毕业就放飞自我啦?” 许世城埋头打量自己一番,眉头一挑,“不觉得很帅么?” 傅屿憋的鼻孔发痒,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还行。” 他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小妮子还算有点眼光,不过,你急匆匆去哪儿啊?” “要你管!” 傅屿跟往常反骨的习惯别无二致,许世城早就习以为常,又死皮不要脸的继续问。 “上次让你考虑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 “什么?” “别装傻。” 傅屿眼皮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许世城,你不厌其烦的让我离开周映执,又不见你跟在柳清颐屁股后面转,你难道......喜欢男的?” “我呸,你狗嘴吐不出象牙,老子钢铁直男,老子喜欢女的!” 许世城吼叫的口水喷了傅屿一脸,她嫌弃的扭起嘴,“知道啦,那么凶干什么!” “疯婆娘,每次见到你准没好事,就知道恩将仇报......” “我跟周映执没啥联系了,以后也不用再说他了。” 傅屿下一秒忽然蹦出来的话,令他的叫嚷忽然焉在了嗓子眼儿,人瞬间正经了不少。 “你......放弃了?” “嗯。”她说的很坦然,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好事情啊,我是不是得恭喜你?”许世城莫名的雀跃,眼神立马神采奕奕。 傅屿瞧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甚至忽然间喜笑颜开,心里着实纳闷,犹犹豫豫又道,“你真的....不喜欢男的?” “你欠揍啊!” “嘻嘻,我知道你不打女人。” “真的放弃了?”他忍不住再次确认。 “我骗你干嘛,我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吗?” 她一脸不服气的扬起脑袋,眼珠子瞪像铜铃,仔细思量起来,除了爱哭鼻子,酒品差之外,好像脸皮确实比一般人要厚些。 “傅屿--” “干嘛?” “没什么。” 他定定的看着她,有些话暂时说不出口,但终究还有机会说。 两人散开后,傅屿目标明确的直奔学工处,奈何老师们的嘴比石头还硬,问就是班主任指定的,他们只管安排具体见习事项,偏偏班主任的说辞又与之相反,一口咬定是学工处随机抽的。 现在好了,搞得她都弄不清这见习岗到底是馅儿饼还是陷阱了。 无功而返的她刚走到楼下,忽然想起社团活动折抵学分可以置换奖学金的事儿,于是立马折返,想着顺便咨询下见习岗是否比同社团活动的事儿,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先才嘴硬的两位老师在那蛐蛐自己。 “这姑娘听说路子挺野的,也不知道什么背景,合作单位直接指定的名额。” “我昨天去隔壁打听过,听说跟学校几个富二代走的挺近,人脉广的很,现在的小姑娘真的不简单。” “那个北岳科技董事长的孙子不就在我们学校么,估计都认识。” 傅屿闻言不动声色的退到墙角,掏出手机一搜罗,百科立马跳了出来。 北岳科技现任董事长叫许亚生,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居然姓许? 她只知道许世城家境不俗,跟周映执打小就认识,猜测过两家应该是世交,但她一门心思扑在周映执身上,从没有主动去了解过,如果许亚生真的是他爷爷的话,那她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又迅速在手机上敲了两行字,万洲天地所属集团的企业工商信息跃然于屏幕,随后滑到出资股东公示页面,北岳控股集团赫然在列。 过于冲击的信息令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许世城这家世背景还真是一鸣惊人,怪不得上次在万洲天地踹了人还能全身而退,事后经理还对她客客气气的,敢情是给他面子罢了。 他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 不会真的喜欢周映执吧!! 她龇牙咧嘴的关掉手机,回想着过去的种种迹象,尤其是他苦口婆心的规劝自己放弃周映执,并且每每有周映执出现的地方就会有他,压根不见他围着柳清颐转,莫不是搞了个障眼法,还有上次喝醉酒外宿酒店的事儿,他居然能跟自己同一个屋檐下待一宿,这不妥妥的拿自己当姐妹了么? 尤其今天,一个大男人穿那么骚包,满身腱子肉有啥用,想到这里她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立马撒脚丫溜了! “学工处怎么说?” 司晴削了两颗苹果,给她递了一颗,见她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便上手拍了拍她肩膀。 傅屿回神,连忙接过苹果,“抱歉,刚刚没听清。” “其实也没啥,见习岗的事,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下学年课程不多,大家基本半工半读了,就算毕业考公务员,我们这个专业限制也很多,而且许多准备考研的都跨专业了,你要是表现好,保不准毕业就能留下来,毕业就业无缝衔接,何乐不为啊。” “你就不好奇是谁帮我开的后门么?” “谁?” 傅屿浅浅呼了口气,“你还记得上学期有次下暴雨,我带了把伞回来,那伞确实不是借的小卖部的,当时怕你们误会就没说实话,其实这个人---” “是不是叫许世城?” 傅屿一愣,“你怎么知道?” “嗐!”司晴眉毛一抬,一副早就了然于心模样,“你这人际关系还不是一摸就透。” “其实他人还挺好的,可惜了。”傅屿咂咂嘴,莫名惋惜。 “你那啥表情,他有病啊?” “呸呸,乌鸦嘴,他可是我的大恩人,现在想想,我以前还挺对不起他的,要不......我请他吃个饭?” “照礼数是该请,不过他这种家世背景的人,我怎么觉得你有点老路新走的感觉呢,虽然你对他没意思,但是他......” “放心,除非太阳从西边起,他不可能看上我的。” “那他无缘无故给你开后门?” 傅屿一愣,竟然有些懵。 “不打不相识嘛,而且他知道我穷的很,之前打工被他撞见过,对了,上次金鱼山就是他给我背回来的,要不是周......那谁,我还不一定能认识他呢。” 傅屿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瞬间卡壳,面上有些尴尬,司晴见状便不再继续话题,转而聊了些别的。 一直以来,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周映执,即便偶尔嘴笨说漏,也会立即打哈哈糊弄过去,仿佛周映执这三个字埋着地雷,一点就会炸。 既然约饭致谢的想法有了,傅屿作为行动派,自然立马开始规划,不过也直到这时候她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连许世城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由始至终好像都是他从天而降的冒出来,她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逐渐习惯他的存在,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和平共处,仿佛就是眨眼间的事,果然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神奇。 等等,缘分? 脑袋里骤然冒出的想法,令她冷不丁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用这种词汇形容自己跟许世城的关系实在是太冒犯了,他的缘分觊觎不来,那是属于诗和远方的级别。 两天后,某商业篮球场一隅,刚被替换下场还喘着粗气的高大身影,忽然擒着手机呆愣在原地。 “怎么了?”身侧球友不解发问。 “她加我微信了。” “谁加你微信了?” 许世城立马展示手机界面,雀跃的指着某个对话框的卡通头像,“看,可爱吧!” 球友定睛一瞧,随后匪夷所思的揪起眉头,“咦,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娘炮。” “滚蛋!” 想找一个人还不简单,六人定律向来妥妥的,傅屿只不过跑了趟学生会就将许世城的手机号搞到手,发出的约饭邀请也是火速得到应允,不像某些人,难伺候还爱放人鸽子,翻脸不认人的速度比翻书还快,想到这里她猛的晃晃脑袋瓜,总是无意识的想起某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她心里是抗拒的。 毕竟骗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每天扮演一个若无其事的自己,一点也不轻松。 第16章 这个男人心猿意马 墨菲定律的意思是,任何可能出错的事情最终都会出错。 就像她主动招起的饭约,人到了门口却发现店门没开,准确点说,是倒闭了。 显眼的招租启示贴在紧闭的铁皮闸门上,令傅屿尴尬的原地抠脚。 “你准备请我吃西北风啊?” 许世城刚骂骂咧咧找到个停车位,左拐八拐的找到这家川菜馆,结果着急忙慌的赴了个空气。 “这家爆炒小黄牛真的很好吃,不知道怎么就......倒闭了。”她掩饰不住的窘迫,脸颊涨成个红苹果。 “苍蝇馆子倒闭不是很正常么,走吧。” “去哪儿?” “你请客,我出钱,老子够意思吧?” “那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 他不由分说拽起她细长的手腕,牵着就闷头往停车场走,傅屿小身子板儿哪里拗的过他,老实巴交的跟着那双大长腿,心中懊恼着出门前没再盯一眼手机软件。 新的餐厅主打泰国菜,地段繁华,人均不菲。 “等一下,这个太贵了,我们换一家!” 傅屿扯着他衣角,死赖着不走,因为盘算着半路溜去结账,所以不想打肿脸充胖子,不然这个月生活费剩不下几个钢蹦子了。 “不用替我省钱!” 他拉耕牛似的拖着她胳膊肘就往里走,服务员立马上前引路。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左右都是空座,清净的很。 服务员递过来菜单,傅屿看都没看直接递给对面的许世城,“你点!” “招牌菜都上一轮吧,另外,那个爆炒小黄牛多加点辣椒。” 傅屿闻言耳朵一提,惊奇的问对面:“这家店居然有这道菜吗?” “不喜欢?”他故意逗她。 “当然不是,就是有点意外。”傅屿腼腆的眨了眨眼眸。 “我俩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也很意外,你不会挖了坑等着埋了我吧?” “哈哈,你真幽默。” 谁埋谁还不知道呢,招牌菜都上一轮不得把她裤兜儿掏个底朝天啊。 “你是不是特别害怕欠人情啊?” “啊?”傅屿微楞。 许世城眼眸微漾,“我知道你应该猜到了,其实那个见习岗就是巧合,公司缺人,你缺实习单位,这不就正好嘛。” 他嘴上说的轻佻,眼底却十分真诚,加上一改往日的浮夸穿搭,今天只是简单的白衬衫加浅色牛仔裤,发胶也没打,一副干净清爽的男大造型,瞧着格外的顺眼。 “许世城,我不太会讲话,总之谢谢你。” 傅屿极其认真的望向他,乌黑的瞳仁里落入两道感激的微光,两人眼神交汇,片刻沉静,有人心跳不已,有人沉着镇定。 “世城哥?” 耳后不合时宜的闯进一道熟悉的声线,原本端坐无声的两人几乎同时动身打量,顺着许世城抬眸的视线,她也转过身子朝背后声音传来的方向端量,猛的震住。 柳清颐挽着周映执,像朵秀雅的白莲,正巧笑嫣然的望着他们。 四人的修罗场在置换餐桌后正式拉开帷幕。 傅屿理所当然的与许世城并排而坐,僵硬的身子钉在格兰椅上,埋着头动也不动。 三个幼时玩伴,加上一个莫名其妙的外人,要不是柳清颐强烈挽留,她早就顶着锅盖溜了。 斜对面的沉默身影,此时就像一把潜伏的利刃,不小心瞥一眼便浑身刺痛,更不要说与之对视了,从先才撞见那道身影起,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桌板。 “看什么,菜我点了,不爱吃不关我事啊。”许世城臭着一张脸盯着柳清颐。 柳清颐也不恼,转而盯着埋头的身影,“原来你跟傅屿学妹认识啊?” 许世城扫了眼身侧,略有不满的回道,“不行么?” 柳清颐见状忍俊不禁,又道,“当然可以了,我第一次见她也觉得很可爱,她应该也还记得我吧?” 这末尾的话明显是对傅屿说的,可人正在走神中,哪里能反应过来。 “记得她做什么,找她算账啊?”许世城向来口无遮拦。 柳清颐眼皮一跳,默不作声的将眼底忽现的微凉掩盖,“世城哥的嘴还真是一点不饶人,我跟学妹无冤无仇的,我找她算账做什么?” 女人心果然海底针,傅屿追着周映执满学校蹦跶,她耳清目明的会一点都不知道?现在居然能和颜悦色的和她同桌而坐,不仅不生气,还主动示好,要不是见过柳清颐娇柔无理的一面,没准还真能被糊弄过去。 好在服务员上菜暂时打破了僵滞,招牌菜基本上全,额外加了一盘现烤的牛肋条,特意放在柳清颐面前,毕竟是她指明要尝的。 许世城也不客气,直接上手将那道爆炒黄牛肉丝推到傅屿的餐盘前,“卖相还行,吃吃看,不好吃我让他们重做。” 傅屿全程没吱声,直到此时才微微抬头,侧过脑袋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少管自己。 许世城明明对她的“警告”了然于心,却恶趣味十足的回道,“什么,想要我喂你?” 傅屿眼珠子一瞪,显然没意料到他如此欠揍,脑袋瞬间发懵,立马开口制止道,“我自己来!” 桌对面两人默不作声的看着,两道目光,各藏情绪。 “你们......在谈恋吗?” 柳清颐问出的一瞬,桌上三人皆怔,尤其是某人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要掐进玻璃水杯里。 傅屿慌张否认,抬头瞬间,余光避无可避的与对面那张冷峻面孔打了个照面,头皮顿时一紧,立马迅速收回。 “现在虽然不是,但以后可说不准,是吧?” 许世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看向她,傅屿哪有心思揣摩那双黑眸背后藏有的深意,满脑袋都是刚刚无意瞥见的眼神,凌厉的仿佛能拆穿一切伪装。 “啊?”她神情恍然,又双目失神的点点头,“嗯。” 柳清颐见状表情玩味,似笑非笑,下意识朝身旁的人打量,却见他毫不避讳的盯着对面的傅屿,眼神又隐晦又露骨,那是一种她从未见到过的情绪,他甚至不惧被人察觉。 “刚刚看到菜单上有香槟。”她面色僵硬的将眼神从周映执身上挪开,极其刻意的朝傅屿挤出一抹友善的浅笑,“要不要试试?” “酒就不用了,她不能喝。”许世城直截了当的拒绝。 周映执闻声眼波微颤,面上却无丝毫异样。 傅屿察觉他口吻过于亲昵,心中些许不自在,便多嘴接了话,“他开车过来的,不能喝酒。” 柳清颐讪讪的点点头,作罢。 一场各怀心思的饭局谁能顺畅的吃下,本不该聚到一处的四个人破天荒的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就算色香味再俱全的菜入口也是苦涩难奈。傅屿全程惜字如金,而被搅了场子的许世城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唯独桌对面的两人极其沉得住气,偶尔视线交汇,两人也无丝毫异常。 “听我妈说你们已经见过家长了,准备订婚了?” 周映执手下动作微顿,又妥帖的将最后一块切好的牛肉默不作声的递到柳清颐的餐盘内,随后抬眸与他交涉,“管好你自己。”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耳边不声不响的冒出一句,众人视线齐落,只见傅屿垂眸欠身,下一秒便径直离开了座位。 餐厅自带盥洗室,空间很宽阔,因为洗手台摆置了香薰,所以空气里基本没有异味。 傅屿坐在马桶盖上盯着门板发愣,双眸像被抽干了精神气,恍惚失神。 他们......要订婚了吗? 明明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可真的亲耳听见好像比想象中要难受,心底某处空落落的,像被人掏空了一样,生疼。 她曾经无比笃定的认为,喜欢和放弃本身并不冲突,享受过程摒弃结果,那这条注定无疾而终的路也会走的平坦些,她坚信自己拿的起放的下,并通过实际行动迷惑了所有人。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曾经生动热烈的画面就会无孔不入的钻进大脑的每一个细胞里,它们就像破碎的镜片,每一扇碎裂的角落都反复上演着那些记忆片段,它们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在她深夜痛苦的挣扎里张牙舞爪,不愿消停。 洗手台的纸巾没了,她对着空气甩了甩潮湿的手,细密的水珠立马攀上镜面,正好模糊了那张苍白的脸。 往回走的路上会穿过一道狭长的走廊,光线调的很暗,快到出口时她忽然脚步停滞,不再往前。 周映执不知何时立在那处,昏暗光线将他遮掩的很好,傅屿几乎瞧不清他的表情。 两人彼此无声眺望,谁也不上前,谁也不吭声。 直到他转身离开,傅屿才微微启口,缓缓呼了口气,随后无力的扶住墙面,支撑着身体不至于瘫倒。 眼泪瞬间不争气的冒了出来,裹挟着她的委屈,落地无声。 “嘀嗒--” 许世城收到一条新信息,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怎么了?”柳清颐察觉他脸色异样。 他烦躁的瞥了眼对面的默不作声的男人,“你刚才去哪儿了?” 周映执抬眉,神色淡漠的回道:“跟你无关。” “你身边这个男人心猿意马,你看不出来么?” 许世城冷哼一声,转头朝柳清颐发问,因为言辞太过直白令她有些难堪。 周映执冷冰冰的盯着他,声色不动的执起一旁的玻璃杯,自顾自抿了口清水。 “世城哥,能别说这些了么......”她眼神黯然,声线有些颤抖。 许世城见她脸色灰白,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这才有所收敛情绪。 “抱歉,这顿饭我请,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四个人不出所料的不欢而散,傅屿甚至连包都没拿就狼狈逃走,许世城去结账时发现已经结清,胸口瞬间无由来的发胀,径直原地深吸了口气。 “他说的话......是开玩笑的吧?” 人影散尽后,柳清颐忍耐再三,还是控制不住的朝身侧的人发问。 周映执一言不发的转头对上视线,没有丝毫的躲闪,但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敷衍似的浅笑,令她捉摸不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阳好像不再围绕着她转了。 不仅许世城如此,连周映执也是。 她破天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藏在桌下的手止不住的颤动,心跳就像脱缰的野马开始疯狂加速,那是一种窒息般的难受。 似乎曾经属于她的东西,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她的身体里悄然剥离...... 第17章 吃醋 “在哪儿?” 许世城的微信跳出手机界面,傅屿呆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复。 两人约在文化广场碰头,傅屿匆匆赶来,身形扭捏的揣下包就准备撒腿走人,许世城反应迅速,立马闪身拦在她面前,双手插兜儿居高临下的朝她琢磨片秒,随后张嘴道:“逃避解决又不了问题,你不应该是个胆小鬼啊?” 傅屿眸光闪烁,视线刻意瞥向别处。 “不懂你在说什么。” 许世城微微埋下腰,朝她凑近了些:“人越忌讳什么就越在意什么,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到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 傅屿冷不丁抬眸,些许走神,“帮我?” 见她面露迷惘,许世城又道,“只要你想,他就能从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是么。”傅屿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下一秒突然毫无征兆的冒出一句,“你好像很在意我跟他之间的关系。” 许世城一愣,显然对此话并无预设,双眸慌张触动,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你不会喜欢我吧?” 夜风微凉袭来,将她额间碎发捋起,露出那双暗淡的黑眸毫不避讳的望向他。 “神经病!”他变扭的嚎了一嗓子,眼神心虚的扫向一旁。 “不是就好,你跟周映执我都惹不起,我有自知之明的,你不用一天到晚的盯着我,我真的放弃他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懊恼自己嘴快,说话不经脑子,但又怕被看穿心思不好收场,纠结的很。 “我明白,但我就是字面意思,不合适的关系确实不应该继续。” 直来直往的话听着有些变扭,许世城清楚她是违心之谈,却也不拆穿,毕竟自己半斤八两也没好到哪儿去,差点被人揭穿心思却不敢辩驳半点,生怕时机不对被她发张好人牌打发。 “当然,现在这个时代跟以前也不一样,大家接受度都很高了,无论男女,有些话你可以敞开来说,被拒绝也没什么的。”她画风一转,眼神瞬间柔软。 “老子再说最后一遍,老子喜欢女人!” 说半天原来在这儿给他挖坑呢,傅屿刺耳发言瞬间令他炸毛,立马横眉怒对跟个斗鸡似的,吓的傅屿一哆嗦。 “知道啦,那么大声做什么,吓我一跳!” “你还跟我顶嘴?” 傅屿见他气的够呛,肩头上下起伏,立马悻悻的嘟起嘴,知趣的不再吭声。 本以为这狗屁倒灶的一天也就这样结束了,许世城的车尾灯刚从林荫小道的拐角消失,转头她就瞧见李勤板着身子立在不远处的树下,本想装作没看见擦着墙角躲过去,谁知人家根本不领意,才迈开步子没多远,那道挺拔身影就迅速上前将她拦下。 “傅小姐留步。”他恭敬伫立,微微低头,“小周总想借一步说话。” 傅屿咬唇不语,视线不自觉的落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奔驰,心跳一瞬如擂鼓动,难以自持。 “凭什么他想见我,我就一定要去。” 李勤闻言触动,面露为难,“给彼此一个沟通的机会,并不是一件坏事。” 傅屿不吭声,原地静默了片秒,又再度抬眸,“那就在这里,你让他过来见我,否则免谈。” 李勤只略微犹豫便转身离开,傅屿眼神一路追随,亲眼目睹他走至车边,埋头贴着窗沿似与车内人低语,下一秒那扇黑色车门忽然“啪”一下打开。傅屿惊诧,慌乱下竟本能试图逃走,可脚下像被上了钉子,怎么也迈不开步,只好僵硬立在原地,随后眼睁睁望着那抹熟悉身影从车内下来,由远及近,直至于她身前停滞。 两人隔了半米的距离相对而立,四目交汇,时间仿佛停滞。 傅屿眼眸微颤,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片刻沉默后,她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不过半个月光景,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是不是只要长相过的去,家世背景也不错,你都感兴趣啊?” 他眼神冷冽,语气虽平静,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芒刺,情绪翻涌的毫无征兆。 傅屿先是一怔,难以言喻的抬眸与他撞上视线,随后勾起一抹自嘲的僵笑,眼底尽是荒唐:“你指的谁啊?” 他眉头紧锁,口吻更加清冷,“我在问你,不要敷衍我。”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你又凭什么管我的事?” “你非要跟我怄气吗?” 他上前一步,气息逼近,她立马下意识地后退,与他拉开安全距离。 “学长想多了,我这个人本来就不好相处,一直都是这个臭脾气,你要是看不惯我也没办法。” “学长?”他苦涩复述了一遍这样生疏的称呼,尽管心中躁意难耐,但还是尽可能放缓了语气,“你不用故意惹恼我,我并不反对你有一段新的感情,但这个人最好不是他。” “怪了,你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她仰起脑袋,神色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难道我们连普通朋友都不算么?” “不算。” 他闻言语滞,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你喜欢我时很热烈,讨厌我时也这样明显,你这小心脏好像很记仇。” 傅屿薄唇微抿,忽然一言不发,心底某处像被无数细密的尖针扎刺,酸涩痛意从胸口悄无声息的向四肢漫延,令她浑身僵硬。 “他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你说了不算,天色很晚了,学长不如早点回去休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管,不劳你操心。” 说罢她擦身欲走,却被他触不及防的冷着脸拉回,手肘一度被他掐的生疼。 “你到底要干什么!”傅屿终于恼了,使劲儿推搡着他的手,试图甩落。 “我以为这些天你至少会难过一下,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忽地松手,几乎话落便转身,背脊挺直冷硬,一步都没有再回头,前后情绪转变太快,徒留傅屿思绪混乱的愣原地,不知所措。 手肘处的吃痛尚未消散,那道黑色身影却毅然钻进了夜幕,不多时就消失在视线里。 她立在原地,眼眶一点点泛红,落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掐的指尖微微泛白。 一段不起眼的小插曲罢了,翌日一早傅屿又再度“满血复活”,跟着司晴一行人热热闹闹的涌去学校餐厅,期间插科打诨活跃的像吃错了药,直到下午将见习材料交到学工办后才独自回到宿舍,司晴见她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没丁点声响,还特意交代邵洁轻手轻脚,生怕吵醒她。 一个人太擅长掩盖情绪不见得是件好事,那双躲在被单下发麻的瞳仁,即便哪天散落着求救信号,也无人信以为真吧。 世亚电缆的报道日期很快就确定好,去之前傅屿特意将头发剪短了些,留的长度正好扎个小马尾,显得利落精神不少。 初入正规职场,相较于之前零散的打工经历确实天差万别,世亚的规模比她想象的大许多,园区内三栋楼都装不下的各类业务部门,眼花缭乱的在她面前一一掠过,她跟着人力资源总监和几个春招的新人研究了一下午PPT,直到下班前才勉强搞懂了公司组成架构。她学国际商贸出身,却分到了办公室做合规秘书,本以为是个闲职,结果此“办公室”非彼“办公室”,全称为“企划战略办公室”,下分两个支系,一个行政秘书处,一个法务合规处,而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协助法务合规处对国际性业务的贸易规则进行筛查,完善合同条款,避免司法风险。 照理说这种检索筛查工作并不难,但跟着法务组长打下手混了两天才发现不简单,几乎每个项目都要给甲方出具法律风险报告,尤其是跟政.府部门合作的项目,前后上会次数不少于五次,出差更是家常便饭,当然这些压力尚没有落到她头上,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她还仅是茶余饭后听前辈们抱怨罢了。 “明天下午有个项目汇报,对方会派代表过来听,你跟着小宋一起做记录。” 法务组长是个慈眉善目的眼镜儿男,平时话很少,代号“老徐”,公司上下无论层级都爱这么喊他,他也总是笑眯眯的应承。 傅屿微微颔首,宋繁欣是她的入职带教人,通俗点的说法就是入行师傅,此人进世亚四年多,皮囊相貌挺不错,就是脾气难以捉摸,前一秒还和颜悦色,后一秒又语带讥诮,时常令傅屿感到尴尬和无语。 “小傅,能帮我倒杯水么?” 杯子递到她眼前再问有些不地道吧,明明茶水间离的不远,三两步就到了,非要舍近求远,傅屿抿了抿唇接过杯子,余光瞥见宋繁欣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茶水间的灯光惨白,傅屿盯着杯中慢慢上升的水位和袅袅泛白的蒸汽发呆,杯身摸起来有些烫手,于是又接了些凉水混合了下。 这应该就是司晴经常挂在嘴边的服从性测试吧,她无奈的笑笑。 连着两天都无所事事的敲键盘,耗时最长的工作也就校对了几份合同,宋繁欣除了要她端茶送水也不派什么活计,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盯着电脑屏幕发愣,好在格子间的栅栏够高,谁也瞧不见。一直等到秘书处来人通知去会议室,她才从座位上挪开坐到僵硬的屁股。 宋繁欣的恨天高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噔噔”响,傅屿捧着材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廊的玻璃幕墙透进的光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一个不留神些撞上突然停下的宋繁欣,下意识抬头打量会议室厚重的大门,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傅屿前脚刚跨进会议室,后脚就猛地顿住。 天杀的,周映执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居然好死不死的坐在会议室中央的主位上,一身黑色手工西装极其显眼,在她闯进门的一瞬,竟还漫不经心的朝她扫了一眼。 所谓甲方,竟是冤家。 傅屿顿时喉咙发紧,下意识攥紧手中文件,强装镇定的走到会议桌另一端,拉开那张离他最远的椅子。 幸好实习生不用发言,主打沉浸式体验。 傅屿低头装作专注记录,笔尖却在纸上鬼画符,偶尔抬头假意倾听,不小心瞥见那道身影,立刻耳根发烫手脚绷紧,煎熬的很。 宋繁欣偶尔会将私人水杯递到她跟前,凉水热水混着要,傅屿端着杯子替她来回跑了几趟,虽然会议室足够大,也不限制助理端茶倒水啥的,但全场来回走动很难不引人注目,尤其是某个人的视线,仿佛一条无形牵扯的火丝,灼得她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她立刻起身收拾文件,动作又快又轻,像只受惊的兔子仓皇逃离。余光里的周映执沉默端坐,双手抱肩不知在打量何处,管他呢,先溜为上。 “你还别说,富洲集团这次过来的代表长的挺帅,之前全是啤酒肚,都懒得看。” 宋繁欣爽快的按下电梯楼层,随后掏出补妆镜开始倒腾自己,傅屿立在身侧不置可否的哼哼,听着非常敷衍。 “对了,谁介绍你进来的呀,我认识么?” 她冷不丁冒出一句,口吻看似玩笑,实际暗藏试探。 “学校安排的,我只是实习。” 傅屿勉强压下心头不悦,面上维持得体神色,心底却忍不住啐了几口,这大姐爱使唤人就算了,私下还爱嚼舌头,刚入职就摊上这款上班搭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是嘛,那你还挺幸运的,世亚很少有不考核就能进来的。” 这话怎么接?三言两语揭穿她走后门,不留一点余地,说好听点是闲聊,难听点不就是下马威么。 “可能是我人缘好吧。”傅屿乖巧的挤出一抹假笑。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无巧不成书,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傅屿刚下班打完卡,许世城的车就停在了园区路对面,她收到消息后本想拒绝,结果他叼着根棒棒糖亲自跑到楼下大堂堵她,吓得傅屿远远冲过来,拉着他慌张跑路。 “过分了啊,怎么我见不得人吗?” 被她压着脑袋塞进车里还不够,连头都不让抬,生怕被人瞧见。 “你不如做个牌子,上面印上‘关系户''三个大字,我明天开始背着上班算了!” 傅屿没好气的系上安全带,嘴巴撅得老高。 “公司有人欺负你?”许世城眉头一抬。 “没有。” “那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傅屿些许无语,“我要是也像你这样有钱有闲,我天天龇个大牙乐呵呵,谁上班打工会开心啊。” 许世城闻言不以为意,顺手启动车子,“谁说我不用工作?”他侧头瞥了眼傅屿,“老子忙的时候你没看见而已。” “是吗,不过你能别老子老子的挂在嘴边吗,我都快被你带偏了,昨晚跟我妈打视频差点脱口而出,就差那么一点,我就得抄弟子规了!” “啧,这就开始管我了?” 傅屿一怔,意识到言语不妥,随即别过脸看向窗外,“谁要管你了,好好开车。” “你可以管啊,我会听。” 此话一落,傅屿倒是不吭声了,只是攥紧了安全带,假装没听见。 窗外初上的路灯忽明忽暗地掠过,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下一秒车子拐弯驶入快车道,两人极其默契的盯着前方车流,不再继续话题。 前后也就不到半分钟的样子,窗外后视镜内忽现一辆黑色奔驰,车灯刺眼,许世城还没反应过来,那车就猛然加速将自己超了过去,随后又故意压着车速,令他只能咬着车尾与它保持安全距离。 车内两人都在第一时间辨出了车牌号,尤其是傅屿,刺眼的车尾灯在夜色中格外显眼,衬的那串熟悉数字清晰异常,令她不自觉地绷直了身子。 不过两车并未僵持太久,黑色奔驰加速驶离后很快便消失无踪。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傅屿失神的盯着前方零散的车辆,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下午撞见周映执时,他故作不识的模样,心底一阵莫名的酸涩。 许世城余光扫过,察觉到身侧人的心不在焉,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同为男人,他太清楚周映执的把戏了,若有若无的疏离,亦步亦趋的挑衅,明面上装作毫不在乎,私底下心眼子比谁都多。 不过有些东西一旦放了手,再想收回去怕是不容易了。 藕断最怕丝连,快刀斩乱麻必然是最好的选择,看来有些执念是时候添把柴火烧干净了。 第18章 预谋结束 黑色奔驰缓缓驶入余山别墅的地下车库。 周映执迈步下车,疲态万分,早在车上便被他扯松的领带,此刻歪七扭八泄露着他的烦闷,索性一把扯落。 脱下的深色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搭在手臂上,入了餐厅即被佣人接过收拾妥帖。 “妈。” 他颔首示意,自顾落座。 而餐桌的另一侧,柳清颐正安静端坐,似乎已等候多时。 “怎么迟到这么久,清颐等你半天了。”宋嘉英面露不悦,些许严肃。 他眉头微抬,目光沉沉的扫了一眼对面,“抱歉,下午的会议超时了一些。” “没关系,工作要紧。”柳清颐稍许不自在,但未表现得太明显。 “你看人家,还没嫁过来就知道替你说话。” 周映执没吭声,随意抬手将一旁静置的水杯送至唇边,缓缓抿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 柳清颐闻言闪过一丝尴尬,循着声音抬眸看向对面,见他神色如常,似乎方才的话未曾入耳,心中蓦地一沉。 这些天她频繁出入周家老宅,一反常态地与宋嘉英走得极近。表面上看,长辈们理所当然默认的关系似乎正有条不紊的搬上台面,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正式敲定,但实际上,两人都有各自的心思,没有抵抗,并不代表臣服。 对于父母循规蹈矩的安排,周映执既不反驳,也不附和,态度就像一潭死水,平静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跟清颐尽快定下来吧,两家找时间吃个饭。” 周映执手下一滞,杯中茶水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他抬眸看向母亲,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凉意:“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考虑当事人的意见吗?” 饭桌上的气氛骤然凝固,宋嘉英脸色不悦,正要开口,周映执已放下杯子,神色淡漠的起身道:“我吃过了,你们随意。” “你去哪?”宋嘉英急问。 “回公司。” 柳清颐呆坐,对此突发状况显然应对不暇,手中刀叉无意识拨弄着餐盘中夹生的牛排,有些不知所措。 宋嘉英的目光从周映执决然离开的背影上收回,再度落回柳清颐身上,“怎么回事,吵架了?” 柳清颐抬起头,勉强保持镇定:“当然没有,兴许是公司真的有急事。” 宋嘉英注意到她微微泛红的面颊和闪烁的眼神,思虑片刻后,语气缓和下来,“映执那边我心里有数,倒是你,可有什么心里话想跟阿姨说的,阿姨也听听。” 柳清颐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餐盘的边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我只是觉得......有些太快了。” 她了解过去的周映执,无论何种情境,他总能将待人处事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便内心波澜,表面也始终镇定,绝不会像今天这般失礼,现在的他,眼神里似乎藏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无人能窥探他半分。 “他迟早要接手集团的,往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你手脚不利索些,就不怕他被人抢走么?”宋嘉英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我......” “我跟你爸妈都是过来人,知道有些事情长辈做不得主,都盼着你们水到渠成用不着我们操心最好,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人心也一样,有些话我也不多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阿姨的意思。” 周柳两家联姻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周家作为上位者,柳家自然不会怠慢,柳清颐能放下身段迎合宋嘉英,柳氏夫妻没少在背后鞭笞。 “嗯,我明白。” “对了,下个月正好是你生日,你爸妈的请柬已经送过来了,在此之前你还有机会做选择。” “一定......要公开吗?”她低声询问,犹豫着试探退路,声线甚至有些颤抖。 “这是你爸妈的意思。” 宋嘉英语气平静,却听的她心头狠狠一紧,下意识抬眸打量,正好对上那双威严却又意外从容的眼睛。 明明早就看透她的挣扎,却又毫不在意。 回程的路上,她独自蜷缩在后座,目光涣散地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 周映执似乎没有那么在意她的情绪了,就比如今晚,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这种陌生且无由来的轻视,令她莫名的烦躁不安,久久都无法疏解。 而在海城另一侧的某条林荫小道上,李勤将手中烟蒂掐灭,顺势丢进一旁的垃圾箱,随后抬眸眺望不远处那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周映执靠在车后座的椅背上,双眸微闭。 这一路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回了这里,明明毫无目的,却鬼使神差地熄火停留。 他懒得深究忽然停车的缘由,抬手捏了捏眉间,试图将那些烦躁的思绪一并揉碎。 此后的一周,傅屿调换了新的带教人,格子间前辈们对她的关照也明显多了几分刻意。她知道这是许世城的手笔,心中愈发不自在,就像被人硬塞了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既无法干脆地拒绝,又难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我好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傅屿咽下口中米饭,神色认真地看向餐桌对面正大口朵颐的许世城,“要不我买个礼物送你?不过......别挑太贵的哈,我怕买不起。” “你不是正在请我吃饭么,一样的。” 傅屿转头朝四周打量,语气无奈:“可这是员工食堂,免费的。” 许世城呛了口汤汁,咳嗽两声,随即摆摆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怎么,怕欠我人情?” 傅屿抿唇,低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音量低了几分:“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有点不自在。” “那你帮我个忙,算是礼尚往来了,怎么样?” “什么忙?” 许世城放下筷子,神情难得认真:“下周三我有个聚会,缺个女伴。” 傅屿愣了一下,随即抬头朝他皱了皱眉:“你会缺女伴?” “是不缺,但她们都太麻烦了,你就不一样了,牙尖嘴利,会哭会闹,有你帮忙,老子......咳咳....我省事儿。” “你想让我去当挡箭牌?”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许世城耸耸肩,不以为然:“哥这样貌也是抢手货,你就当是见见世面,怎么样,成交吗?” 傅屿听完咂咂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实话实说而已,你不认同?” 傅屿懒得接他话,低头继续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沉默片刻后,又再度开口,语气里带了几分妥协:“行吧,不过先说好,我只是去帮你应付场面,别指望我能做什么。” “放心,你只要站在我旁边就够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傅屿答应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还个人情,实际心中已经有了其他盘算。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觉得,好像上了你的贼船呢?” “啧,你这话说的太冤枉好人了,我向来光明磊落!” 傅屿瞥了他一眼,心中默默吐槽:我信你个鬼! 两人从二楼的员工食堂出来,正要分道扬镳,许世城却一反常态打算去楼上办公区溜达两圈。前几天他特意从集团总部弄了个外派名头,美其名曰“基层调研”,实则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在傅屿身边晃悠。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咋回事儿,只是没人点破罢了,傅屿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对他的心思毫无知觉,其实早就借着玩笑话试探过,可她依然选择装作不知道。 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敢懂,有些关系只要不挑明,就会永远停留在安全的距离,不会伤人,也不会自伤。 两人上了电梯,她习惯性靠在角落里,许世城则懒散地倚在另一侧,双手插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下周我去接你。” “不用,你把地址给我就行,我自己会过去。” “我偏要接呢?” 许世城侧过头盯她,傅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口吻无奈:“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找到路。” “万一你半路反悔跑了怎么办?” 傅屿被他噎得一时语塞,正欲反驳,电梯突然在11层停下,门开一瞬,傅屿下意识抬头,正好撞上一双冷冽的黑眸。 见鬼了! 周映执神情淡漠的立在电梯外,深黯的眸子不经意的朝她扫过,吓得傅屿往角落里一缩,指尖抠紧了衣角,心跳“噌”一下猛跳。 许世城迎着他的视线挑了挑眉,动作自如的挪到电梯另一侧,默不作声的将傅屿遮蔽在自己身后。 周映执见状未发一言,只朝他冷淡一瞥,抬脚迈入,随后转身立定。 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小周总撞见熟人,也不准备打个招呼么?” 许世城率先开口,落在局促的空间下格外显耳。 周映执唇角微微下压,沉静了片刻,才淡漠出声:“你何时见我喜欢与人打招呼了。” “切,阴魂不散。” 周映执不甘示弱的冷哼一声,“你倒是闲的很。” “自然是不如你周总日理万机,也不知道是什么了不得的项目,需要富洲的太子爷亲自屈尊来盯?” 周映执眸光一沉,语气却依旧平静:“你又是什么时候对业务部门这么上心了?” “兴趣使然,不行么?” “许少爷的兴趣,还真是广泛。” 许世城不以为意,“彼此彼此。” “叮”,电梯适时到达傅屿实习所在楼层,短暂的争锋相对里,她缩在角落未有只言片语。 许世城骤然转身,突兀的擒住傅屿细窄的手腕,掌心温热透过皮肤向傅屿侵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傅屿瞬间愣住,下意识挣脱,却被他牢牢扣住,只能任由他挑衅一般拉着自己走出电梯。 周映执立在原地未动,神色如常,唯有那双深邃的黑瞳,在傅屿脚步踉跄擦身而过的瞬间,骤然暗沉了几分。 手腕上强韧的力道让她无法挣脱,但傅屿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不同于以往的闪躲与疏离,这一次,傅屿的眼中泄露了许多难以捉摸的情绪。 就好像.....她早已预见了某种无法挽回的结局,所以选择在这一刻,将所有的无奈与不舍都倾注在这漫长的凝望中。 无需张嘴,却似万语千言。 周映执猛然愣在原地,他试图解读,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迷雾,随着电梯门再次合上,一切戛然而止。 喜欢哪个男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预谋结束 第19章 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没有,我没有.....” 傅屿猛地从梦中惊醒,急促呼吸伴随着额间渗出的细密汗珠,浸湿了大片额角碎发。 房间内漆黑一片,唯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散落在床沿。她慌张打量四周,意识到并未吵醒司晴她们,这才浅浅松了口气。 真讽刺,她竟又梦到了周映执。 那些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画面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噩梦里,这一次,他比以往更加冰冷,几乎对她视而不见。 “凭你也想抢别人的东西?”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许是她内心深处始终在逃避现实,梦境中的声音就像一把充满讥讽与轻蔑的钝刀,正缓慢而残忍地割开她仅剩的自尊,所以即便惊醒,那种折磨人的痛楚依旧清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的瞥了眼窗外,黑漆漆一片。 因为这周五有公共课,傅屿并未去世亚报道。 下午课程一结束,她便独自回了寝室。简单收拾了下书桌,拎着整理完的零碎垃圾刚出门,正好撞见隔壁寝室的老胡,手上捧着超大一个方形礼盒,步履略显吃力。 “哎!你来得正好,”老胡微微喘了口气,二话不说火速将礼盒塞给她,“楼下有人托我帮忙,说是给你的。” 傅屿满脸诧异的接住,手臂一沉,险些没拿稳。 谁会送她这么重的东西? 她礼貌道谢,连带着垃圾袋一起抱回了寝室。好奇心驱使下,她找来剪刀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装,层叠的丝带和柔软的防尘纸被轻轻掀开,露出一件云白色的珍珠纱裙,裙身缀满细碎的珍珠片,晶莹剔透闪着微光。 光是看面料和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怔怔地望着礼服,指尖悬在半空,即便心中已经猜到是谁送来的,依然迟迟不敢触碰。沉默片刻后,她将礼服原封不动地打包好,随后藏进了衣柜最深处。 许世城根本不晓得,太过贵重的东西于她而言并非馈赠,反倒是种无形枷锁。 她也有着无数普通家庭俗气的自尊心,虽然曾经也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从来都不应该以物质为区分标准,她唾弃人为的阶层分割,所以也曾勇敢无畏地妄想用真诚去弥合那些所谓的差距,但现实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人致命一击,然后告诉你,有些事不是努力就有用的。 “怎么样,东西收到了吗?” 傅屿盯着手机上的新消息,思考了片秒,回道:“嗯,很漂亮,谢谢。” “喜欢就好。” “你把聚会的地址发我吧,我自己过去。” “真不用我去接你?” “我打车,你不用特意绕路过来。” 许世城也不再纠结,只要人能到,一切都顺着她来。 时间很快来到约定的日子,傅屿按照许世城给的地址打车前往,两人约了碰头的地点,是一处独栋别墅区。网约车在入园门口被拦下,她只能下车步行,索性园区门卫并未阻拦,一路摸索下,终于在某幢别墅厚重的大门前,顺利与特意出来接她的许世城会师。 见面后两人互相一愣。 傅屿并没有穿上那件华丽张扬的纱裙,而是选择了一条相对简约的淡米色棉质连衣裙,外面套了件同色系风衣,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头发简单扎了个低马尾,鬓角几缕碎发随意垂落,配合清淡的妆容,看起来得体又不失俏皮。 “你.....”许世城上下打量,有些诧异。 “哦,那条裙子尺寸有些大了,你不介意我换成这件吧?” 许世城并不愚笨,立刻意会到傅屿的真实心思,嘴角的笑意微微凝滞,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当然不介意,你这样也很好。” “不过,你怎么穿的这么正式,到底什么聚会啊,我这样穿会不会不太合适?” 傅屿朝他细细打量,只见他一身剪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领结系的一丝不苟,头发也精心打理过,眉目间的散漫收敛了不少,倒多了几分锐利与从容,仿佛生生换了一个人。 许世城闻言一愣,略有闪躲,“怎么会,合适的很,我们先进去吧。” “哦。” 从大门口到别墅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傅屿默默跟着许世城沿着车道旁的路牙子往前走,身侧零零散散驶过数辆名贵豪车,黑漆漆的车窗里头,不知藏着什么贵客。 “你不会是特意走过来接我的吧?” 傅屿跟着他愣是走了好一段距离,才突然意识到不妥,若是答应坐他的车过来或许就不用如此折腾了。 “这里不是双向车道,只能靠腿走了,路是你自己选的,可别怨我啊。” “抱歉,我不知道这地方这么大。”傅屿有些尴尬。 好在不多时,一个面积夸张的露天花园落入两人眼帘,路上人影渐渐多了起来,随便一个都是衣着华贵样貌不俗,相比之下,她倒是过于朴素了。 半路上有专人将她的风衣收起,仔细放进防尘袋,并给她递了个花环状的手环,似乎是用于辩认身份的。 越往里走,视线下的环境就越陌生,傅屿局促的四下打量,迎面而来的应侍生机灵的撇过她,穿过现场三三两两衣着精致的宾客,动作娴熟地添酒递食。 哇,此景也就电视上瞧见过,真轮到她亲眼目睹,竟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妈!” 许世城忽然停下脚步,猝不及防的朝前方扯了一嗓子,听的傅屿一个激灵,差点一头撞上他高耸的背脊。 一米朝外正谈笑风生的人群里骤然转过一张气质雍容的脸,眉眼与许世城极为相似。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许世城忽然转身一把将她拉到那妇人面前,不再是隔着布料有所顾忌的擒着手腕,这次他直白的牵住了那只小巧柔软的手。 “怎么样,你儿子眼光不错吧?”他口吻颇为得意的炫耀。 傅屿脑袋里轰隆隆作响,压根没搞清楚状况,一面震惊,一面懵逼,只能任由他牵着自己说些根本听不明白的话,手心逐渐沁出一层薄汗却丝毫不敢挣脱,生怕当场甩手会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就是这小姑娘?你可别骗我。”许母眸光温和,十分友善的朝她上下打量。 “怎么会,绝对保真。” 两人不知打什么哑谜,傅屿虽听着怪异,但仍不真切的意识到什么,头埋的更低了。 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得提前打个草稿吧,许世城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左右让她下不来台。 “这位是我妈,就是她成天吵着要见你。”许世城不以为意地朝她使眼色。 傅屿慌张颔首,“阿姨......您好。” 无论如何不能失礼,她顶着张心虚泛红的脸朝许母礼貌寒暄,算是打了招呼。 许母笑意绵绵,不过前一秒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打量呢,后一秒忽然视线一拐,朝他俩身后稳稳定住,面色十分意外的喊道,“映执?” 傅屿心头猛的一颤,后脑勺瞬间凉飕飕的,仿佛有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直叫她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最近是触了何方妖孽的霉头,怎么哪儿都能碰见他,真是阴魂不散。 “你来的正好,这臭小子从小就跟你不对付,今天居然带着女朋友过来给你们捧场,你这面子可算是被他端起来了,一会儿必须陪你许叔叔喝两杯。” 她边说边朝自己儿子眨眨眼,原本还有些兴奋的许世城肉眼可见的不爽起来,在母亲的催促下极不情愿的转过身,连带着傅屿也脚下踉跄的被拽过去。 两人极不情愿的与他面对面,一度沉默,唯有那双牵着的手格外刺眼。 周映执微微垂眸,片秒,又神色如常的将视线从那双交握的手上挪开,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许姨说笑了,映执是小辈,不敢怠慢。” 傅屿死死盯着地面,手抖得厉害,许世城似乎早有预料,手臂自然地揽过傅屿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但傅屿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心底的焦躁,她卯足劲儿挣脱了手,埋着头突兀的插了句嘴,“抱歉,我肚子有点痛,我去下洗手间。” 哪管礼数,傅屿埋头就走,几乎逃也似地离开了修罗场,仿佛再不跑路这条用意不明的贼船就要翻了。 许世城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盯着她动作迅速的钻进宾客中,转头就消失不见。 “她害羞而已。”他自顾解释道。 周映执没接话,依旧不知何意的朝他浅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凉意。 “对了,怎么不见清颐,你把小寿星藏哪儿去了?”许母很有眼力界的岔开话题。 “抱歉,我也不清楚。” 这话听的许母一愣,还没等她琢磨明白,周映执又转头朝许世城口吻怪异的多了句嘴,“看来要恭喜你了。” 许母又一愣,眼珠子左瞧瞧,右看看,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你也不赖。”许世城怼上他的视线,应的不甘示弱。 傅屿随意在别墅走廊转了两圈,半路好奇捞了杯香槟,抿了一口有点辣嗓子,下意识咂咂嘴,瞥见应侍生稍显鄙夷的琢磨自己,又十分知趣的将香槟杯子摆回了她的托盘里。 她知道自己动作粗俗,可她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也懒得装模做样。 周遭不时朝她嘀咕的眼神,令她浑身不自在,索性找了个无人注意的拐角处停下,随后掏出手机,迅速滑到打车程序界面,并没有立刻下单,而是琢磨好时间后又将手机塞回裙兜儿。 “这别墅前年就装修好了,特意跟生日同一天乔迁,不会是好事将近了吧?” 傅屿正欲抬脚离开,耳边忽然由远及近传来几串脚步声,她下意识又退了回去。 “谁知道呢,不过投胎也是门学问,听说柳家铁了心要跟傅家联姻,今天这场生日宴就是特意给两家孩子搭线的。” “你小声点儿,被人听见还以为你眼红呢。” “这有啥,我又没胡说,不信待会儿晚宴走着瞧,柳家肯定对外公开关系。” “可拉倒吧,人家青梅竹马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嚼舌根啊,你能来这儿不也是沾了柳家的光么,别不知好歹的瞎嚷嚷。” “我又没说啥。” “等回头人家给你发喜糖,我看你比谁都得瑟。” 傅屿眼神发散的站在原地,偷听并不是什么好习惯,她微微叹了口气,视线落在脚上那双略显廉价的平底浅口皮鞋上。 直到晚宴开始前,这场宴会的主角都不知所踪,众人纷纷咬耳,对此颇有嚼头。 “吱--” 门轴发出一声细微的噪音,别墅三楼的某扇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 柳清颐猛地抬眸朝门口打量,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她蜷缩在角落,身前书本散落四处,倒塌的桌椅,半是扯落的窗帘,目光所及之处,凌乱一片。 周映执叹了口气,缓步上前跨过地上的杂物,蹲下身捡起一个倒扣的相框,瞥清一瞬有些恍惚,随后默不作声将它摆回一旁的柜子上。 “你怎么来了?”她并不敢看他,刻意低垂着脑袋。 “为什么不吃药?” 周映执在距她半米远的位置立定,眼底并无波澜,语气亦如往常一般平和。 柳清颐眼神闪烁:“是江嫂跟你说的吧,她总是大惊小怪的。” 他没有立刻接话,两人沉默了片刻,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那就下楼吧,大家都在等你。”他再度启口,没有继续药物的话题。 “我......不想公开,可以吗?” 柳清颐怯生生试探,正好与他撞上视线,但只一瞬又迅速敛去,并再次垂下眼帘。 “你指的公开是什么?”周映执苦涩一笑。 他心知肚明,只是想她亲口说出来。 “你明明知道的。”她低声道。 这些年柳氏看着风光,实际背后的资金链早就捉襟见肘,柳清颐的婚事作为搭上富洲集团最重要的一个筹码,柳母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对外放出周映执和柳清颐以结婚为目的公开交往的消息,等同于提前锁定富洲集团太子爷这个女婿,此后的生意场,但凡有求于富洲,高低都要给柳氏几分薄面。 “所以你想我怎么做?” 柳清颐闻言抬起头,这一次她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而是怔怔地望向他,眼底交织着挣扎与躲闪。 “你......能不能,”她犹豫再三,还是艰难张口,“不要出现在晚宴上。” 周映执身形微微一僵,眼底的平静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寂。 “哇,是烟花!” 屋外草坪上忽地一阵欢呼,数道五彩烟尾就地扬起,数秒过后天幕便被绚丽地火花映照的华丽万分。 光影透过玻璃映在傅屿瘦削地脸庞上,恰好将那双空洞无神的眸子衬的光彩熠熠。这偏僻一处的落地窗观景角度并不好,只是胜在安静。 手机震动的越发频繁,傅屿无奈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跟许世城打个招呼再走。 她沿着走廊的落地窗一路流连,也算没辜负窗外的绚丽烟火,只是快走到尽头时,冷不丁撞见一道熟悉身影,呼吸骤然一滞。 两人视线交汇,脚步皆顿住。 他不声不响的立在前方,黑眸深不见底。 傅屿瞳孔微微收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落地窗外不断升起的光亮,伴随着隐约的欢呼,骤然在夜空炸开斑斓的弧度,束束光彩透过玻璃落在两人身上,将铺地的影子拉得修长而孤寂。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他主动开了口,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傅屿闻声触动,心底不受控制的泛起酸楚,分秒间便漫延到眼眶,红了一片。 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沉默了许久才出声,却只是很轻一句:“没有。” 周映执眼波颤动,面色一瞬黯然。 此后两人皆不吭声,只在互相凝视中反复搜寻着彼此渴望的情绪,但似乎都失败了。 傅屿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沉默,索性先一步抬脚离开,可即便她刻意擦着墙边走,却还是在路过他身侧时,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把扣住手肘,力道并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挣脱。 “为什么?”他声音低沉,似在质问,明显意有所指。 傅屿被迫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看他,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坦然的开口。 “是你先不要我的。” 周映执的手微微一僵,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掐的傅屿眉头一皱,但她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你看窗外的烟花,很美吧,其实围村公园的烟花也很美,如果那天你没有放我鸽子的话,你也会很有眼福的。周映执,我不怪你,只是我觉得,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大概就像这场烟花一样,绽放过,也就该散了。”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反正也没人知道。” 窗外的烟花依旧不断在夜空中攀升绽放,映照在她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噔噔噔,终于看到这里啦?马上就要开始成年人的你争我抢的高尺度恋爱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是你先不要我的 第20章 柳清颐发羊癫疯了 网约车停在别墅园区一侧的马路边,傅屿招手示意,车子立马启步朝她驶过来。 她利落的钻进后座,头也不回的将那片高门大院甩落身后。 “你咋这么晚从别墅区出来,住在这儿?”司机好奇搭话。 “哪儿住得起啊,光打车钱我还心疼呢。” 足足五十块大洋,食堂舍不得吃的盐水鸭都能买两盘儿了。 “嗐,年轻人努力点儿,早晚也能住上。” “兴许吧。” 有些东西出生有就有,出生没有就没有,比如这片均价20万一平的花园独栋别墅,她做牛做马八辈子可能都买不起一个厕所。 傅屿侧头靠在窗边发呆,路边霓虹一缕一缕的掠过,眼见着高耸的梧桐树和阻挡森严的厚砖围墙逐渐被普通的街景取代,路边的商铺和行人愈渐熙攘,熟悉的市井烟火又再次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 无由来的,她红了眼眶。 许世城的电话接二连三,她盯着手机屏幕默默叹了口气,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絮,接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琢磨了几个字发过去。 “不用找我了,我已经回学校了,麻烦跟阿姨打个招呼,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他秒回三个字,“对不起。” 傅屿愣神了片秒,又动了动手指,“我没有生气,那个礼服,回头我寄给你吧,让你破费了。” 许世城哪有什么坏心思,傅屿并非不谙世事,怎么会看不明白他的小把戏,这场各路人马预谋已久的鸿门宴,落到不同人眼里自然会有不同的筹谋,而许世城只不过是见机行事顺水推舟,将她与周映执之间那条看不见的鸿沟摆到了台面上而已。 人总是在看清现实后才想着死心,自欺欺人根本没有鸟用。 此后的一周,傅屿早出晚归,行色匆匆,不要说许世城找不到人,就连司晴都不清楚她的动向,神神秘秘的。 许世城曾去世亚电缆堵人,却发现她主动辞掉了见习岗,目前海大学工办已经收到世亚的通知,鉴于傅屿临时退工,世亚决定暂停在海大招收常规见习生的计划。 而那场目的不纯的生日宴会也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周映执如约未出现在晚宴现场,周柳两家的联姻计划刚起了个头就被彻底被打乱,宋嘉英当晚更是气到直接离场。 当然,柳清颐的日子也不好过,柳家原本指望借此机会攀上周家,毕竟西郊那块地皮还指望着跟周家联合竞标,资金链上若是没有周家的支持,就算柳家人脉关系再有能耐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柳父向来严厉,对柳清颐在宴会上故意推诿之事极为失望,事后严词责骂她未能抓住机会,甚至质疑她的能力与价值。柳清颐本就敏感,面对父母的苛责,她开始整日的闭门不出,虽然在药物的作用下勉强撑住了身体,但症结一天不解,迟早还是会爆发。 “我重新找了家小公司实习,下周就去报道。” 海大睿智楼后的广场边上,傅屿和司晴并肩走着,两人节奏一致的踢着脚边石子儿消遣。 “这次真的想通了?”司晴转头问。 傅屿盯着脚下,语气平静:“嗯,蚍蜉撼不动树,老祖宗的话总是有道理。” 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对一切都已坦然接受。 司晴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眼神复杂地瞥了她一眼。 两人刚走到十字路口,一辆银白色商务车突然一个急刹,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令她俩不约而同地投眸打量。 车子违规停在了距离她们数米远的单向车道上,车门忽地拉开,里头脚步踉跄走下来一个人。 傅屿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柳清颐已经快步挪到她跟前,“啪--”,没有丝毫的预警,抬手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力道大的甚至将她的脸直接打的偏过去。 傅屿的左脸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痕,耳朵里“砰”一下嗡嗡作响,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几乎本能的伸手捂住脸,眼神里满是震惊。 “你干什么!” 司晴瞬间瞪大眼睛尖叫,立马上前挡在傅屿面前,护犊一般的朝柳清颐怒吼:“你疯了吗?凭什么打人!” 可柳清颐却像没听见似的,脸色苍白的吓人,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死死盯着傅屿,眼神里透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寒意。 因为动静闹的太大,周遭路人纷纷停下脚步,目光朝她们聚集。 “你是不是有神经病,有病就去治,大白天的别在这儿发羊癫疯,不然我们报警了!” 司晴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原地起跳,蹦他个三米高再落下来还柳清颐两个**兜! 可她刚嚎了两嗓子还没解气呢,始作俑者却在此刻晃了晃身子,原本激愤的眸光开始涣散。 柳清颐脚步虚浮地后退了一步,又勉强站稳,不过这种勉强带着一种病态的无力。 果然下一秒,她身体突然一软,像被抽走了所有精神气儿,整个人直愣愣的向后倾倒。 周围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司晴也吓得连蹦带跳的后退两步,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如同一片凋零的花瓣,缓缓坠向地面。 左右不过片秒的功夫,聚集的人群忽地被撕开一道口子,周映执一身黑色风衣,大步流星地跑至柳清颐身边,迅速俯下身,手臂稳稳地将不省人事的柳清颐从地上打横抱起,动作小心翼翼。 那般慌张模样,傅屿竟从未见过,她呆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柳清颐抱上了那辆白色的商务车,从头到尾,他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就像一个旁观者,被遗忘在角落,连一丝余光都未曾分得。 傅屿眼睛酸涩得厉害,湿气很快充斥眼眶,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一丝,只是死死地盯着周映执的背影,直到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什么烂人,当我们是透明的吗,报警,必须报警!” 司晴咬牙切齿的隔空朝那辆飞速驶离的车子踹了两脚,怒火实在是泄不下去,立马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却忽然被人按住。 傅屿手指冰凉,眼神空洞的不知在望向何处,“别报警......算了。” “怎么能算了,暴力袭击他人犯法的,我们去验伤,不信她家手指通天!”司晴根本咽不下这口气,盯着她那张泛着血丝的脸,心疼的不行。 傅屿不想再争执,转身迈开步子,死气沉沉地盯着地面,“我说算了......我们回去吧。” 司晴张了张嘴本想继续说些什么,转头看见她单薄的背脊,心中一阵酸涩,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了嘴。 她快步跟了上去,伸手挽住傅屿的胳膊,故作无事道:“你说啥是啥,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反正早晚有人治她!” 傅屿没有吭声,只是垂着眸,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被打的就是商学院倒追富洲太子爷的那位吧,啧啧,被人家正牌女友抓包了。” “这种人啊,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照镜子都照不明白。” “听说倒贴人家都不要,一身穷酸味儿。” 虽然周围人群渐渐散开,但仍有几个不长眼的交头咬耳,胡言乱语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了傅屿的心上,她忽然脚下一顿,转头猛地朝流言方向瞪了一眼,拉着嗓子毫不留情的吼道:“长舌妇,小心嘴里长疮!” 那两人吓一跳,立马灰溜溜的跑了。 “在我眼皮子底下嚼舌根,看我不骂死你,呸!” 待她气哄哄的转回脑袋,却瞧见司晴提着眉眼一脸震惊的盯着她。 “一码归一码,她俩这种......好治。”傅屿尴尬的扯了扯唇角。 见人下菜碟这种事情,没想到傅屿顶着“巴掌”脸就这么水灵灵的干了。 “你真没事儿啊?” 司晴一晚上问了好多遍,傅屿捂着消肿用的冰淇淋袋子都快答烦了。 “不是,虽然被揍的是你,但我怎么跟吃了屎一样憋屈呢?” 她扬手抠着头发在宿舍过道里烦躁的来回走动,晃的傅屿晕头转向,没好气的回道:“你就当她有神经病不行么?” “不对,不是因为她......”她跟顿悟了似的,忽然神叨叨的下结论,“是那个死渣男!” 傅屿一怔,手上动作明显僵住。 “你俩好歹有过一腿儿,他这样不闻不问的就走了,像话吗?” 傅屿闻言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似被戳中了痛处。 邵洁原本只顾着追剧,却忽然摘了耳机,冒出来消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自己都不提了,你还不知道闭嘴!” “我......” 司晴这才想着打量傅屿,见她脸色黯然,状态不如先才活络,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了,于是赶紧闭上了嘴。 后半夜的月色很淡,宿舍里只剩下三人起伏的呼吸声。 傅屿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恍惚间好像又看到白天那双背影,心脏忽然一簇一簇地抽痛。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墙壁,斜着眼睛盯着漆黑的窗外。 “傅屿啊傅屿,你可真会装。”她自嘲的在心里念叨,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这无边的黑夜。 隔壁铺位传来司晴轻微的鼾声,浅浅划破了房间内的寂静,傅屿往被褥里缩了缩,随后闭上了眼睛,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柳清颐病的不轻啊,这种女人最后会是什么结局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柳清颐发羊癫疯了 第21章 突发变故 翌日一早突发暴雨,傅屿本就睡得浅,早早便被雨声吵醒。 洗漱时她察觉左耳异常,刺痛伴随着轻微耳鸣,总令她听不清外界声响,像被蒙了一层布,闷的很。 校医简单探查后,建议傅屿前往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有可能是耳膜破损。 她不想惊动司晴她们,准备一个人偷偷溜去医院。不过她前脚刚出校门口,后脚就被路边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拦下。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妆容精致却神色冷淡的中年妇人脸,傅屿攥紧手中伞柄,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你似乎知道我是谁?” 咖啡桌对面的音量不高,傅屿单侧耳朵听着朦胧,辨别时眉头微微揪起,但目光并不敢直视,只刻意盯着桌沿。 “他跟您眉眼很像,但更像父亲。” 宋嘉英自如的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始终落在傅屿身上。 “你很机灵,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声音平静,却带着淡淡的压迫感。 傅屿垂着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咖啡厅提前清场了,只有门口戴着通讯耳机的黑衣保镖格外显眼。 “可惜你家世不行,除了胆大跟肆意妄为外,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 傅屿闻言微怔,咬着唇对上她的视线,那里没有厌恶,也没有轻蔑,只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探究和审视。 “这样的话从您嘴里说出来,好像并不合适。”她礼貌回应。 宋嘉英挑眉,似乎对她的反驳有些意外,“哦?那你觉得,什么样的话才合适?” “得看您今天找我是什么目的了。” 她语气不疾不徐,没有半分怯懦,对面的人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眼神明显异样。 “你倒是伶牙俐齿。”宋嘉英微微停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不要以为个性强就能肆无忌惮,一时的兴趣能持续多久?谁不喜欢新鲜感呢。” 傅屿但听不语,神色微微触动。 宋嘉英见她不言,话锋一转,“我听说全国很多中学都开始末位淘汰了,有些老师虽然优秀,但年纪上来了总归要给年轻人腾位置的,不知你爸爸最近可有这方面的烦恼?” “什么意思?”傅屿立刻警惕的皱起眉头。 “你应该懂的。” “您这是在威胁我?” “可以这么理解。”宋嘉英直勾勾的盯着她。 傅屿心中苦涩,明明早就分崩离析的两个人,不知她为何要多此一举。 “他是成年人,我管不了,既然您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就管好我自己,其他的我做不到。” 傅屿迎上她的视线,口吻并没有太多退让。 宋嘉英闻言略有思索,又再度启口:“你的意思是?” “我跟他,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就这么简单。” 傅屿神色平静,字字坦然。 “那如果他追着你不放呢?”宋嘉英刨根问底。 这倒是令傅屿一怔,显然她没有预设过这种情况,略微有些诧异。 “他不会。” 宋嘉英眼波微漾,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你只需要回答我,你会怎么做?” 傅屿不自觉咬了咬下唇,奇怪,这个问题竟然令她有些恍神,脑子里空白一片,似乎潜意识里,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见她迟迟不吭声,宋嘉英微微前倾,似笑非笑的朝她开了口。 “因为你心存侥幸,所以你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你巴不得他现在就冒出来替你忤逆父母,然后昭告天下你才是他的真爱。”她赤.裸的盯着傅屿,用词越发犀利,“你幼稚又贪婪,丝毫不顾忌他本人所想所求,我们护他四年低调谦逊,你只需数月就令他声名远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满天飞,你无需脸面,博个天真烂漫的好名头,他能落得什么?以你的眼界,或许直到现在都拎不清现实,他是我跟富洲集团精心培养的接班人,你的喜欢很重要吗?相比于养活集团数十万员工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你的喜欢一文不值。” “不要再说了......” 傅屿声音颤动,似乎被这番话挑破了她最不想面对的现实,脸上骤然失色,苍白如同一张被人捏得细碎又不得不展开的废纸。 “许世城向来没什么规矩,既然带你见了父母,说明你还是有些能耐,但我们周家有规矩,如果你也希望他幸福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话点到为止,宋嘉英心思深沉如海,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早已拿捏无遗。 空落落的咖啡厅内,只留傅屿独自端坐,手中咖啡早已凉透。 服务生躲在角落里打量,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替她换上一杯,毕竟卡比奇诺还是趁热喝比较有滋味,好歹五万块的包场,怎么也得做到物超所值。 “哐当---” 宿舍门开一瞬,司晴跟邵洁不约而同地转头打量。 傅屿浑身湿透地立在门口,雨水顺着凌乱的发梢滴落,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我靠,你怎么了?”见她这副鬼模样,司晴惊得蹦起身。 傅屿眼神空洞,嘴唇冻的微微颤抖,字儿也说不出来半个,还是邵洁手忙脚乱的找来干毛巾和衣服,着急忙慌的将人推进了淋浴间。 “风太大,伞给掀坏了。” 她缓了口气,朝门外咋呼的司晴解释了一嘴,随后机械地脱下湿透的衣服。 玻璃隔断门倒影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费力抬手摸了摸,冰凉,像一张死气沉沉的面具。 冷不丁,她打了个寒蝉。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意料之中的感冒了。 虽然强撑着去吃了早饭,但很快就体力不支的回到宿舍。此后一整个下午,她都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期间吃了两颗司晴递来的康泰克,勉强睡了一觉。 晚上邵洁给她带了份白粥,她没胃口,勉强尝了两口就搁置,话都懒得说两句。 下半夜她忽然惊醒,胃里翻江倒海,拖着疲惫的身子悄咪咪爬下床,在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酸涩的胃液呛的她嗓子火辣辣,连带着鼻腔都烧的慌。 左耳的刺痛更重了,似乎有无数根针扎刺着她的神经,令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人已经烧的跟个火炉似的,喝水都吐干净了,但她死扛着就是不愿意上医院,司晴拿她没办法,半拖着架去校医那儿领了两片退烧药,回来勉强散了热。 “傅屿?” 司晴担心她烧糊涂了,没事儿就朝她吆喝两声,一开始她还十分配合的哼哼,等到了天黑再喊,人直接没反应了。 司晴“嗖”一下窜上床,瞥见她满脸绯红,额前的碎发都湿透了,胸口起伏的呼吸节奏明显不对劲儿,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冲下楼找了宿管阿姨,等人上楼一摸,立刻掀开被子将傅屿从上铺背了下来。 “快拿上衣服,这孩子烧得这么厉害,得赶紧去医院!” 司晴慌张联系好出租车,和邵洁一左一右护着傅屿着下了楼,宿管没办法擅离职守,只能将人搀着上了车,交代好注意事项才回去跟领导汇报。 “你可别吓我啊,再坚持一下,马上到医院了。” 司晴将外套脱下来,把她裹地严严实实,可她烧的稀里糊涂,闭着眼睛压根没什么反应,只偶尔一阵剧烈咳嗽。 出租车在夜色中疾驰,将一行人迅速送到距离学校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急诊医生检查后初步判断是耳膜破裂加细菌感染导致的高烧,当场就将人扣在急诊输液,准备天亮后再转到门诊。 原以为输完液差不多就退烧了,哪知道还没等门诊上班,傅屿仰在输液室座位上忽然怎么也叫不醒了,两人当场吓懵了,立刻狂喊医生,没多会儿护士就拉着监护仪和急救推车迅速跑过来,一测血氧饱和度猛掉到90以下,立马手脚利索的电话摇人。 “急性肺炎,得做细菌培养,你们赶紧通知学校和家属过来,目前我们先走绿色通道。” 医生直接将傅屿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司晴当下吓得手脚发软根本站不住,还是邵洁强撑着打电话联系了班主任。 “别自己吓自己,只是需要无菌环境而已,没事的。” 邵洁抚了抚她的肩膀,试图令她镇定,实际自己的手也哆嗦的厉害。 “我该死啊,明明下午见她烧的满脸通红,还只是给了两粒退烧药......要是早点上医院,说不定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你别自责了,这种事谁都不想的。” 两人茫然的守在重症监护室外,直到班主任行色匆匆的赶来,她俩才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傅屿父母驱车赶到医院时,外头天还没亮。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李雯丽双腿踉跄差点就瘫倒在地,幸亏傅强反应快,一把将她捞起,扶到墙角稍作休息后,夫妻俩不敢懈怠丝毫,立马帮傅屿办好所有住院手续,欠缴的治疗费也全部补齐。 期间学校派了领导过来慰问,就傅屿生病的情况做了个简要的汇报,傅强是教书先生做派斯文,虽然李雯丽情绪上激动了些,但双方沟通还算顺畅。 唯一反常的是,司晴和邵洁莫名其妙被宿管阿姨叫去做了思想工作,要求她们别在学校宣扬傅屿的病情,晚上还特意派人盯着她们的就寝时间,生怕有人夜不归宿。 “你猜,这会儿有没有人睡不着觉?”司晴斜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窗外。 邵洁翻了个身,“你不也没睡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邵洁纳闷的想了想,“你是说,傅屿这个病来得蹊跷?” “倒也不是蹊跷,医生不是说了么,她左耳鼓膜破裂,淋雨导致急性发炎,后面又叠加了肺炎,那么多药打进去身体怎么吃得消,大概率听力是保不住的,李阿姨明天去调监控,学校现在压着不让报警,但我看这事儿悬了。” “那咋办,监控会不会坏啊?” “鬼知道,我下午查了法条,耳膜穿孔破裂有可能达到轻伤二级,姓柳的妥妥犯法了,现在就看各路妖魔鬼怪如何操作了。” 邵洁闻言忽然有点泄气,声音闷闷的,“斗得过她们吗,毕竟给学校捐了那么多钱,要真抖出去,肯定得上新闻了。” 司晴沉默了片刻,心中无由来的烦躁,“不知道......” 资本家的口粮从来都不是免费的,捐钱时大方,索要回报时也不会客气。以柳家在海城的人脉,想必这只手已经蠢蠢欲动了。 窗外的夜依旧深沉,除了黑暗,还有一丝微弱的天光。 第22章 资本家一手遮天 暴雨黄色预警,一早的海城再次被雨水淹没,恍如其名。 李雯丽在警局门口撞见一群维权的农民工,人头攒动的挤在进出通道,似乎是因为欠薪。 “苏海跨江大桥偷工减料,分包方把工人的钱都贪了,三年了,政府难道不管事儿吗?” 李雯丽被人群挤到马路牙子上,只听见带头的工人喊得声嘶力竭,众人无助悲鸣,混杂在嘈杂的雨水声中格外令人揪心。 她又何尝不是求助无门呢,孩子好端端的送到学校,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聋了一只耳朵。 学校百般推诿,竟连孩子受伤的行动轨迹都不肯示人,校领导轮番上阵的安抚工作,说难听点不过是替人消灾,妄想撇点抚慰金就息事宁人,她李雯丽决不会答应! 她不死心,绕到派出所后门,顶着倾盆大雨又拨了一次110,这次没有和稀泥的校领导,接线员建议她就近报案,先到窗口登记,然后做个笔录。 电话刚挂断,紧接着傅强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口吻急促的要她赶紧回医院,她心中咯噔一下,立马慌张的往回赶,路过派出所正门时,那群农民工忽然就不见了。 “怎么了?你别吓我!” 李雯丽嗓子眼儿都在抖,生怕傅强嘴里冒出来刀子叫她接受不了,还没出等他声,眼泪哗一下就飚了出来。 “医生让准备一下,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你电话里不说,吓死我了,路上我脚都软了,生怕阿屿出什么事儿。” 李雯丽瞬间喘了口气儿,下一秒不忘狠狠捶了他一拳,“你这嘴,多说一句会死啊。” “呸呸,不吉利的话少说!”傅强赶紧拍拍她的嘴。 傅屿在重症监护室一共待了四天,掉了快20斤肉,几乎瘦成杆子了。 李雯丽刚见到人就捂着嘴躲到一边,心疼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只能顶着肿泡眼故作无事的跟傅屿亲近,摸摸脑袋,亲亲脸,就像小时候那样。 傅屿戴着氧气面罩,声音还有些嘶哑,怕父母担心,一直努力扯着嘴角,笑着示意自己没事。 “小姑娘恢复的不错,今天再观察一下,不咳嗽的话,明天给她换个导管吸氧,让她自己多吃饭啊,肉蛋奶都来,别太油腻就行,年轻人恢复的快,你们不用过于担心。” 查房医生交代了两句就出门了,傅强跟李雯丽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她左耳的听力,大概率很难恢复了,护士来换药的时候,她疼的龇牙咧嘴,但就是一声不吭。 “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被人打的?” 她咬着唇,盯着天花板不吱声,眼底水泱泱的。 李雯丽示意傅强出去,让她们娘俩独自待在病房说些悄悄话。 “我问过你室友了,那孩子叫柳清颐是吧?这两天我跟你爸没闲着,东奔西跑的也差不多弄清楚了,妈妈就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傅屿闻言“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泪珠子,憋着的嘴颤抖的厉害,似乎已经委屈到了极点。 “我们家虽然不富庶,但你也是爸妈唯一的宝贝,只要你开口,爸妈一定给你讨个说法。” 傅屿戴着氧气面罩不方便说话,但矛盾的她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应承,由于情绪波动太过强烈,她忍不住一阵咳嗽,面上立刻充血憋得通红,吓得李雯丽赶紧叫了医生,追究耳朵受伤的事儿只能暂时搁置。 第二天学校又来了一拨人,听说李雯丽上派出所的事儿都吓得不轻,不仅送了慰问金,连这些天全部的医疗费都送过来了,厚厚一叠现金明晃晃的摆在傅屿床头。 医院安排了调解室,一行人端坐在会议桌两侧,气氛不算融洽。 “傅屿同学这个事儿确实是个意外,学校绝对没有推诿的意思,也抽调人手做了调查工作,这中间可能涉及到民事行为能力的问题,考虑到对方家属对于子女**的保护,我们也不好代为公开,现在就是有个调解方案,只要你们开口,她们愿意尽全力补偿,争取让伤害降到最低。” 李雯丽不解,“我的孩子受伤,你们只帮对方讲话吗?” “绝对不是,学校肯定是中立的,但当务之急肯定是如何治疗的问题,医生也没把话说死,未来傅屿同学恢复听力还是有一定的比例,咱们家属始终要把孩子的健康放在第一位,好的治疗就意味着需要资金,咱们也要考虑现实问题,是不是?” “钱我们自己有,但她该赔的一份也别想少,这么多天了,她们家长但凡来道个歉,来看一下孩子,我都觉得能讲讲道理,但她们人影都没有,叫我们怎么谅解?” 学校几个代表闻言面面相觑,实在不好意思反驳。 “让打人的过来道歉,否则这件事,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几番劝解无用,几个临时说客灰溜溜的就撤了,不过递来的慰问金没收走,李雯丽只能暂时收起来。 第二天下午,护士给傅屿换了导管吸氧,正好司晴跟邵洁过来探病,还特意给她带了奶茶,李雯丽见傅屿心情不错,就跟傅强出去待了会儿。 “那个许世城到处找你,你这两天没看手机吧,都找上门了。” 司晴变扭的削着苹果,下刀之处坑坑洼洼一片,嘴里还不忘调侃傅屿。 “我刚刚给他回消息了,你们没告诉他我生病的事儿吧?可别说漏嘴了。” “哪敢啊,学校都不让说。” 司晴刚脱口而出,忽然猛一瞪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上嘴。 傅屿眼底闪过一丝酸涩,但面上却假装无恙,“大事化小嘛,反正斗不过她们。” “说真的,你现在耳朵真听不见了?”邵洁忧心忡忡的盯着她。 傅屿愣了会儿神,忽地一笑,“听得见啊,不是在跟你们说话么。” “你别笑了,像鬼。” 司晴一个无影手,迅速往她嘴里塞了块苹果。 “你不会准备不追究吧?我看阿姨这两天一直到处奔波,半夜了还给我们发消息,你不追究的话,叔叔阿姨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邵洁平时虽然愣头青一个,但关键时候还是拎得清,绝不和稀泥。 傅屿没应声,忽然神色平静的瞥向窗外,猜不透是何种情绪,有种淡淡的死寂。 “就是,总得来道个歉吧,人打了,祸闯了,到头来人影都见不着,算个什么事儿嘛。” 司晴提起来就生气,早知道当时就该上去还她两巴掌。 “你们不懂,有些事情无论怎么努力,结局都是一样的。” 傅屿莫名其妙插了句嘴,眼神却没有从窗外挪开,有些失神。 “啥意思?”司晴不理解。 她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闷闷的,“我爸当了半辈子数学老师,下了讲台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我妈性格强,平时在加油站工资也不高,要是工作也丢了,他俩肯定会吵架的。” 司晴闻言一愣,悄咪咪跟身旁的邵洁交换了眼神,两人显然听懂了画外音,面上难掩愤慨,但又不敢轻易表露。 “我想他们好好的。” 她知道“一手遮天”并不是书本上吹牛撑场的玩笑话,从小她就明白,金钱和权力堆积出来的阶层分化,一定是公允不一的,宋嘉英可以轻描淡写的拿捏一个底层蝼蚁,柳家又何尝不可? 海大收了五千万的捐赠,她们就是座上宾,而她只交了五千的学费,怎么可能平起平坐。 司晴叹了口气,斟酌再三才又出口,“这次我信了,你是真死心了。” 傅屿苦涩一笑,眼底雾霭四起。 住院一周,她只恍惚在梦里见到过那个身影,偶尔柔情,偶尔冷漠,可醒来却只有光秃秃的天花板,和满脸憔悴的父母,真可笑啊,嘴上说放下的是自己,心底放不下的还是自己。 他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一切都在那晚的烟花底下结束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