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与狐妖大人达成交易之后》 第1章 狐狸 方崇安手里的挂号单已经被捏出褶皱,站在心理诊室外踌躇不前。 朋友林嘉太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于是擅自替方崇安挂了精神科的号,软磨硬泡地催他来,硬是要他检查出来个结果再回去。 方崇安下定决心敲了敲门,听到屋里的男人说:“进来。”便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但是他并没有立马坐下,而是反复开关门。 一道低沉温和的嗓音从方崇安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方先生,放心,门你已经关严了。” 方崇安闻声转身,是一张很有冲击力的脸,冷白肤色使对方本就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此时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开口:“你好,我是晏临。” 方崇安拉开椅子轻轻坐到了晏临对面,“你好。” 晏临起身倒了杯热水推到方崇安面前说:“别紧张方先生,可以告诉我你的症状。” “谢谢。”说完后方崇安没再开口,低着头一下一下扣着手里的杯子。 晏临也不着急,看着方崇安的发旋,耐心地等他回答。 安静了一会后,屋里终于响起方崇安的声音,“我应该没有症状。” 晏临挑了挑眉,眼睛看见方崇安袖头上零星的颜料点,道:“方先生是画家?” 察觉到晏临视线落点处,方崇安反射性地缩下手,“不算画家,破画画的。” 晏临拿了份自评量表让方崇安做。 在做题的过程中方崇安能感受到头顶晏临热烈的目光,这使他完全无法沉浸在题目中。 方崇安答完后晏临又进行了一些提问和检查。 虽然方崇安很不想承认,但是客观事实摆在眼前,自己真的生病了。 中度抑郁和轻度强迫症。 晏临给他开了药,并嘱咐每周来一次。 方崇安一刻也不想在医院里待着,于是点点头,快步离开了医院。 晏临给他的感觉很怪,虽然对方一直在笑,但是怎么感觉……他的笑很假? 晚上,方崇安躺在床上和林嘉发信息。 “林嘉,你给我约的什么医生啊?” “咋啦?不帅吗?网上评价都说人家又帅又专业,可难约了。” “帅是帅……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怪,总感觉他一直盯着我。”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 方崇安凝噎,懒得搭理林嘉,以一个“滚”字结束了话题,然后放下手机。 方崇安入睡越来越困难,一粒安眠药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管用了,于是拿起床边的安眠药吃了两粒。 …… 那是一团紫红色的烈火在游走,不似普通火焰,浮在半空中将周围的一片漆黑照亮,它在方崇安面前停了下来,紧接着只听一声低沉的嘶吼,那团火倏地窜入了方崇安的身体里! 方崇安似乎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和体内流动着的温暖的力量…… 刺耳的手机铃声将方崇安惊醒,他慢慢平复因惊吓而急促的呼吸,接起电话,声音虚弱道:“喂。” “喂,方老师,今天a大组织大一学生外出写生,不知道您是否能跟着来帮指导一下?” 方崇安答应道:“可以的,李老师。” 方崇安挂断电话。 做梦时细密的冷汗将额头的碎发打湿,他闭上眼睛重新躺了下去。 好久没有梦到了。 …… a大为全国最顶尖的美院,临水而建,历史悠久,踏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维纳斯雕像,其次便是精致的建筑,院内具有浓厚的艺术气息。 这里的学子皆天赋与努力并存,多少人挤破脑袋也踏不进门槛半步。 方崇安看到校门口停着一辆大巴,车下的李山远远的跑来迎接自己。 “方老师!这里!”李山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个头不高微胖,有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无论说什么话都给人以真诚的感觉。 他礼貌的笑了笑道:“李老师,叫我崇安就好,能为母校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也很开心。” 李山很欣赏方崇安,年轻有为却不傲慢。“好,崇安,快上车吧,听说你晕车,老师给你留了个第一排的位置。” 方崇安微笑点点头道谢,扶着把手走上车。 刚上车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坐在自己座位旁边,方崇安不可置信的张开嘴:“晏医生?” 晏临惊讶一瞬,之后又挂着那副从未达到眼底的笑,说:“好巧啊,方先生。” 方崇安环顾四周,车里只有李山为自己留的座位是空位,于是硬着头皮坐了下去,“晏医生,你怎么也在这?” 晏临回:“a大老师让我给他们做心理辅导,我就跟着来了,顺便赏赏景。” “原来如此。” 语毕,两个人都没再讲话。方崇安昨晚没睡好,眼睛发涩,很快就睡了过去。 在昏睡之际,他闻到了来自晏临身上的味道,这味道像是林间的雪,日光下的花,又像山谷中凛冽的风,和晏临本人一样捉摸不透,却让方崇安莫名的心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崇安被晏临拍醒,“方先生,快到了。” 方崇安抹了把脸:“谢谢。” “不客气,”晏临笑眼弯弯地盯着方崇安眼下的一颗小红痣说道:“很漂亮。” 方崇安不明所以,“什么?” 晏临勾了勾唇,笑意终于真正到了眼底说:“你。” 方崇安怔住,不自然的咳了两声,讪笑道:“哈哈,谢谢,你也是。” 这人没事吧?莫名其妙的。 到地方之后大家陆陆续续下了车。 岫瑶一直以风景优美闻名,许多美院组织学生来这里写生已成为一种传承。 微风吹动冷杉叶,将阳光切割成金灿灿的水波纹洒在土地上,林间鸟自由飞过,远处小溪湍过,这是自然勾勒出的一张生机勃勃的油画。 看到学生们纷纷拿出画板和工具找各自的地方开始画画,方崇安便走到旁边进行指导。 方崇安并没有发觉,晏临早就没了人影。 李山看着学生们认真画画的样子不禁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接着他扫视一圈,发现缺少晏临的身影,眼皮一跳,心里有些紧张。 李山跑到方崇安旁边说:“崇安,你知不知道晏医生去哪里了?天快黑了别有什么危险呀!” 方崇安说:“我也不知道,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李山表情僵了一下,尴尬地说:“我没有晏医生电话……” “啊?” 李山挠了挠头,知道是自己失职,心虚道:“张老师请晏医生过来的,现在她正旅游呢。” 方崇安叹了口气,也有些担心晏临,于是说:“我去找找吧。” 李山着急地说:“崇安我陪你一起去。” 方崇安摇摇头:“你在这陪着学生们。” 李山叹了口气,对着方崇安远去的背影喊:“注意安全啊崇安,有事给我打电话!”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越来越黑。 方崇安一边走一边大喊:“晏医生!”“晏临!”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沉默的夜色。 白日里的岫瑶可谓好山好水,灵气回荡,而夜晚的岫瑶则一片死寂,些许骇人。 方崇安脊背发凉,急切地希望晏临从哪里冒出来,然后赶紧回家。 其实,方崇安有一个瞒着所有人的秘密。 他的眼睛是所谓的“阴阳眼”,但是他的阴阳眼能看见的并不是鬼,而是隐匿在人群中的妖。 他偶尔会看见一些“人”有毛茸茸的耳朵,长长的尾巴,但全当看不见。 他不想沾染上一些麻烦,所有不在计划以内的事情对于方崇安来说都只是节外生枝。 诶? 这个地方怎么好像刚刚来过?应该是错觉吧? 方崇安安慰了一下自己继续向前走,可越走越不对劲。 这块坑坑洼洼的石头,这棵枝叶繁茂的歪脖子树,这条慢慢流淌的小溪…… 和刚刚自己走过的路一模一样。 完蛋,真迷路了。 方崇安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却怎么按也不亮。 又完蛋,手机没电了。 真倒霉啊。 晏临到底能去哪,这么大人不能有什么危险吧,但是万一不小心跌进水里?!不小心脚滑摔晕?! “晏临!”“晏……” 呼喊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远处有一片诡异的红光。 方崇安平常尽可能远离怪异的事情,但现在他竟鬼使神差地向那红光处走去。 那里会不会和晏临有关? 可是自己并没有看到晏临的耳朵或者尾巴,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方崇安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同时距离红光处越来越近。 就在马上接近真相时,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地动山摇,周遭升起浓烈的白雾! 方崇安被风沙迷了眼睛跌倒在地上,睁开眼正搞不清眼前的状况,只听有人喊了句“谁!”便被一种莫名的强吸力甩到前方的平地上。 靠,好疼。 方崇安跪坐在地下揉着屁-股。 “方崇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方崇安头顶响起。 方崇安抬起头,不仅看见了眼前自己苦苦寻找的晏临,还看见了晏临身后在月光下摇曳的尾巴。 方崇安大脑受到剧烈冲击,全身发麻,瞳孔蓦地睁大,喉结艰难滚动,从嘴里挤出两个字:“狐…狐狸!” “哟,认识的人呐。”方崇安闻声转头,这才发现远处还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及腰的长发,幽黑的瞳孔盯得方崇安害怕。 晏临本就是为了捉住萧涧而答应张老师来这岫瑶。 明明已经布下结界,怎么会被人类闯进来?本想当做无事发生抓紧时间将萧涧渡化,结果萧涧也同样察觉,把那人揪了出来,竟然是方崇安。 此时方崇安的到来不仅让他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更是让晏临无法毫无顾虑。 晏临将地上震惊之余的方崇安像拎鸡仔一样提到自己身后。 而后冲萧涧冰冷的开口:“萧涧,我们之前朋友一场,我来渡你,你不痛苦。” 萧涧勾唇道:“我无需你渡,你只需把你的妖丹给我,助我振兴我蛇族!” 晏临反问:“只是为了振兴蛇族?” 萧涧表情僵硬:“无需你管。” 方崇安见眼前形势不妙,抬起脚偷偷往身后的树林里跑。 这谁不跑谁是傻子!方崇安可不想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结果方崇安刚跑不到十米,便看见眼前突然闪现的黑色巨蟒正吐着信子向自己袭来! 他吓得闭上眼睛,只感觉腰间一处柔软将自己卷走。 方崇安缓缓睁眼,是晏临的尾巴。 “晏临,你变了。你从前可不是爱多管闲事的妖。”萧涧变回人形,右手背在后面捏着什么,“你信不信我会让你自己把妖丹吐出来?” 晏临眼皮跳了一下,看到萧涧背后的手忽然对自己甩出粉末,这粉细腻无法阻挡。 是现丹剂! 晏临心道不妙,虽尽力躲避但仍吸进肺中一部分。 他感到一阵怪异的热,体内的妖丹正从丹田往上涌,却无法阻止,只能由它慢慢从口中浮出。 颜色火红又冒着金光的九尾狐妖丹停在半空。 晏临咬牙问:“你把蓉婆杀了?” 萧涧邪笑:“是又怎样?不杀她我哪来的现真剂给你用?” 晏临的双腿似有千斤重。现丹剂会使吸入的人妖丹离体且在一个小时之内无法被召回,甚至连同法术都无法波及。 萧涧插着空子向妖丹猛然伸出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萧涧的身前闪现了一个人影,这人比自己速度还要更快的接近于妖丹! 晏临扬了扬手,方崇安的身体竟然朝着那妖丹极速冲去,嘴也被迫张开,最后,他在萧涧面前把妖丹吞了进去! 方崇安瞳孔骤缩,面色变得僵硬,喉咙现在像平常吃药卡住了一般难受,体内经妖丹滑过的地方都仿佛在被灼烧般疼痛难忍,丹田的灼痛蔓延至四肢。 方崇安鼻尖处雪松香混杂着烧焦味若隐若现,身体的难受已经快让他的大脑爆炸,无法思考周围的一切。 第2章 做个交易怎么样 虽然晏临不能召回妖丹,但可以让方崇安做个暂时存储的容器。 妖丹只要不落入萧涧手里就好办,如今在方崇安体内,取出来并不难,直接杀了他就可以。 电光火石之间,萧涧再次化成真身黑蟒准备掳走方崇安,就在即将缠上他时,方崇安又变成了一个虚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萧涧转头,看见晏临单手揽着方崇安的腰,对着他微笑道:“再见。” 随即俩人像烟一样消失在萧涧面前。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方崇安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有看出来晏临是狐妖,为什么自己会朝着红光走去,为什么会被迫吃掉晏临的妖丹。 终归还是好奇心害死猫。 晏临带着方崇安来到了岫瑶山顶。 方崇安一把扯开腰上晏临的手说:“快把你的妖丹弄出去啊。” 晏临闻言勾了勾唇,眼睛里道不明是什么神色,一步一步逼着他向后退。 方崇安看出来了。 晏临眼里说不清的,是杀意,他想杀掉自己。 不能再退了,后面就是悬崖。 他停住脚步,晏临也停住。 随之耳边响起晏临不紧不慢的声音:“是你说的,那我可取回我的东西了。” 方崇安的心脏被恐惧笼罩,看着眼前他慢慢放大的脸,只感觉呼吸一紧,双脚离地。 晏临的手猛的掐住方崇安的脖子将他举起! 方崇安拼命挣扎妄图挣脱晏临的控制,他能看见晏临嘴角在慢慢扬起,也能从晏临由黑色逐渐变为红色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疼,呼吸不了。 方崇安的世界一片混沌,面前晏临的脸越来越模糊,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安静,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挣扎,他快要死了。 就在马上失去意识时,他突然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松了,求生欲使他又有了力量挣扎。本腾空的他摔倒在地,他挣脱成功了。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瘫坐在地上剧烈咳嗽,眼角已然憋出泪花,脖子上红色的指印使人触目心惊。 晏临刚刚本可以杀了自己,为什么突然松了手? 缓了一会后,方崇安开口:“为什么不杀了我。”他的声音沙哑且微弱。 他抬头,捕捉到了晏临看着掐自己那只手时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 晏临放下手,眼神恢复正常,蹲下与方崇安一个高度,捏着他的下巴与他对视说:“因为,你是我的病人啊。” 接着晏临的手指划过方崇安眼下的红痣,露出森白的牙齿道:“下周别忘了来复查。” 方崇安侧过脸,躲避晏临的手,冷冷开口:“你想干什么。” 晏临悬在空中的手一顿,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是妖丹暂时取不出来。” 方崇安无语到了极点:“妖丹是你的,你为什么取不出来?取不出来你让我吃掉干什么?” 晏临伸出手想要拉起方崇安,说:“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不过你放心,半年之后它就会自己回到我的身体里。” 方崇安拍开他的手,自己撑着地站起来。 他问:“半年?” 晏临感受到手背的轻微刺痛,轻笑一声道:“是,半年。” “为什么是半年?你们妖也讲究吉时?” 晏临说:“不要担心,它在你的体内不会有什么反应。” “你是不是有毛病?” “不好意思,当时情况所迫。” 方崇安半信半疑,狐狸说的话,可信吗?可是不信又能怎么样,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等半年。 晏临:“走吧。” 方崇安:“去哪?” 晏临:“送你回家。” 方崇安:“李老师和学生还在等我们。” 晏临:“放心吧,我造的幻像现在已经坐上大巴了,他们不会发现的。” 晏临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你今天躲开了我的手三次。”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岫瑶早晚温差还是蛮大的,风一吹,方崇安不禁抱紧双臂打了个寒颤。 晏临看见方崇安的动作,于是说:“这次别躲了。” 方崇安没搞清这句没头没尾话的意思,只感到手腕一凉,晏临的手包裹住了他的手腕,而后身体轻飘飘的,周围的景色就变成了熟悉的墙壁和家具,是他的家。 方崇安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这次是晏临主动放开了手,“我是妖啊,我什么都知道。” “那你怎么不知道怎么把妖丹取出去?” “……等待就好了。” 方崇安仔细观察晏临回答时的表情,虽然没有疑点,但是他知道晏临绝对瞒着自己什么,他完完全全可以在山上就杀了自己,可是他没有。 晏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方崇安的家转了转,屋内的东西整洁有序,还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家具和墙壁只有黑白灰三个颜色,看起来和方崇安本人一样冷。 他眼睛瞟到茶几上的舍曲林,根本没有开封的痕迹。 “你没吃药?”他问。 方崇安没解释,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随后又补充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这是对我下逐客令了?”晏临本来也没打算继续待着,只是把药打开拿出来放在桌面便走了。 晏临离开后,方崇安就去洗澡洗衣服,衣服上的土提醒着今天发生了什么。 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自己脖子上被掐出的痕迹,一片紫红,估计明天会青,算了,没有人会在意。 方崇安又吃了两粒安眠药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周,方崇安依旧是两点一线,每天的活动范围都是画室和家,身体与常日并无不同,如果不是他有那天吞下妖丹的记忆,都快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 今天是周三。 上周三是去医院的日子,今天该去复查了,但是他根本没打算去。 方崇安最近在为办画展而忙碌,刚从画廊回来时已经疲惫不堪。 他一天都没吃东西,胃里空空,忙了一天,脑袋也累的空空,现在只想睡一觉,估计今晚可以不用吃安眠药。 他走到家门口,将钥匙插-进锁孔,却发现门已经是开的。 小偷? 方崇安拿出手机刚准备报警,110的数字按完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就听到家里悠然飘出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回来了啊小崇安。” 方崇安皱了皱眉头,开门便看见晏临正悠哉地翘着二郎腿躺在自己沙发上,手里还拿着自己看了一半的书。 晏临的腿笔直且修长,裤角掀起一部分而露出一段白皙的脚踝,书被他单手拿在胸前,手指骨节分明,一双蛊惑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看向玄关处的方崇安。 如果是在荧幕上看见这幅画面,方崇安肯定会赞叹此时的美好。 可是,这他妈是在他家! 方崇安像被定了格,迟迟没迈出步子,他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人是神经病。 “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崇安强忍怒火。 晏临合上书轻轻放下,坐起来靠着沙发说:“你今天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别转移话题。” “我只是负责而已,你是我的病人,可是你今天没有乖乖来复查。” 方崇安嗤笑一声,前几天还差点要了自己的命,现在说自己没去复查,谁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说:“忘了。” 晏临闻言扬起嘴角:“骗人。” 方崇安无心再与他扯皮,于是说:“明天去,你走吧。” 晏临眨巴眼睛,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道:“你为什么总是赶我走?” 方崇安一脸黑线,明明是他未经允许闯进他家,还看他的书,为什么现在反倒像是自己做错了? 方崇安解释:“我没赶你走。” 晏临听到方崇安的话立马换了个表情,又是一副大爷模样躺回沙发上:“我饿了。” …… 方崇安语气生硬:“那你就回家吃饭。” 晏临懒洋洋道:“可是我要给你看病。” “你有完没完?” “你不是也没吃饭?” 方崇安说:“我不饿。” “你肯定饿了。” 晏临总是很轻易就能挑起他的怒意,他凭什么这么笃定他就饿? 突然,房间里响起咕咕的声音。 是方崇安的肚子在叫。 “我就说吧,你也饿了。”晏临看着方崇安瞬间变绿的脸不禁大笑起来:“一起吃吧。” 方崇安想,如果晏临是一个动漫里的角色,那么人设早就崩没了。 他妥协道:“你想吃什么。” 晏临思考了一下:“你会做什么?” “……还要我做?” “外卖不健康嘛。” 简直不可理喻!到底怎么才能把他赶出去! “算了,我做吧,毕竟我算是一个不速之客。”晏临似乎良心发现,走到冰箱处,打开后却震惊不已,因为里面除了矿泉水,没有别的东西。 晏临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是仙子吗,靠喝露水为生?你平常在家不做饭啊?” 方崇安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我不会。所以说,你回家吃算了。” 晏临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方崇安一眼,带着笑意说:“可是,你不仅是我的病人,而且你肚子里有我的东西,所以我更要确保你生活规律,饮食健康。” 方崇安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什么叫肚子里有他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孩子呢,他说话怎么这么怪。 方崇安低下头:“别瞎说话。” 方崇安只听一声闷笑,再抬头时,晏临已经不见了。 ……这就走了?也不说一声?随便吧。 方崇安打了两把游戏,就在他肚子又叫了两声后,门外忽的响起叩叩的敲门声。 方崇安推开门后不由得一怔。 门外的晏临两只手分别各提了一大兜东西,红红绿绿的,仔细观看会发现是蔬菜和肉,明显不是一顿的量,其中最讨厌的胡萝卜尤为显眼。 方崇安接过东西问:“你去买菜了?” 晏临随意的关上门:“对呀。” 他自如地走到厨房,把菜和肉从袋子里面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到桌子上:“你喜欢吃什么?” 方崇安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什么都行,就是不吃胡萝卜。” “好。” 方崇安玩着手机,心却不在手机上,而在耳朵里厨房传来的声音。 哗啦哗啦的水流声是晏临在洗菜,当当声是切菜,之后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在煮东西,晏临到底在做什么? 不一会厨房就飘出来香味,勾的饿了一天的方崇安口水快要流出来了,扭头用眼睛偷瞟着正在端菜的晏临。 晏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头与他对视,但只看见一个后脑勺。 “来吃饭吧,小崇安。” 方崇安艰难掩饰着渴望的眼神,到饭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去,看到菜后瞪大眼睛。 “怎么是胡萝卜炖牛肉?” 晏临坐到方崇安对面,夹了一块胡萝卜放到他的碗里说:“尝尝吧,我做的很好吃。” 方崇安看着碗里的胡萝卜思考了一会,要不然给他个面子?闻着不错,看起来也确实没有那么难吃。 他皱眉夹起那块孤零零的胡萝卜,轻轻放进嘴里。 好好吃。 胡萝卜被煮的很软烂,已经没有了胡萝卜本身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肉香和浓醇的酱汁,火候和时间都掌控的正好,把牛肉最完美的口感展现了出来。 晏临盯着方崇安,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方崇安没有吝啬夸赞,诚实地说:“确实很好吃。” “我不会骗你的。”接着晏临放下筷子,话锋一转:“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第3章 我需要你 方崇安眉头一皱道:“交易?” 晏临说:“如今妖丹不在我身体里,你又手无缚鸡之力,定会有一些妖来找你的麻烦。” “然后呢,你要交易什么?” “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你负责保证在这半年内不会死,你现在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你不能自杀。” 方崇安闭上眼睛,没有一丝犹豫:“我不同意。” 晏临没料到他的答案,眼里透出不解和疑惑:“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没坏处。” “如果我死了,你就拿不回你的妖丹了吧。”方崇安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没有一丝闪烁,“没坏处?我本来也应该没坏处,妖丹并不是我主观想吃的。” 晏临没说话,方崇安继续说道:“我承认一开始是我自己的好奇心作祟,可是事到如今,我不想和谁绑定什么关系,我只想安安静静把这半年过去,我们互不打扰,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有事情瞒着我,我也没有理由可以信任你。” 晏临开口,声音平淡:“你会有危险。” 方崇安嗤笑一声说:“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你的妖丹?” 房间里是死寂的沉默,方崇安没等到晏临的回答。 他又消失了,桌上只留下多出的他那套碗筷。 当妖真好啊,想离开讨厌的地方就可以随时离开。 方崇安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却没了食欲,他觉得刚刚自己的态度或许强硬了一点,但也是内心所想。 还是那句话,他讨厌节外生枝,也讨厌莫名其妙绑定的关系。 他不想有感情羁绊和不该有的联系。 接下来的两周,晏临都没有再出现。 方崇安的画展如期举办。 慕名前来看展的人很多,人们都想一睹方崇安的真容,因为他们除了知道方崇安为Ansel的笔名和天才级别的画作,其他都一无所知,甚至是年龄和性别。 人们早就听闻Ansel的名字,欣赏画作时仍忍不住惊叹于他的天赋。 方崇安的作品有两种迥然不同的风格,个人特点都极其强烈,两种风格不仅割裂且极端。 画廊的一边为暖调,色彩鲜艳,笔触温柔有力量,大多是湖泊,溪流,阳光穿透树木,给人以舒适惬意之感。 而另一边则是冷调,画风压抑沉寂,让人看不清画的是什么,像狂风,像暴雨,像阴云,画调犹如灾难来临之前平静的深潭,无言却使人置身于其中蕴含的饱满的情绪里。 一个带着白色口罩,头上顶着黑色鸭舌帽的青年隐匿在人群之中,被刻意压低的帽檐下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正看着一副横亘在两种风格之间,却两种都不属于的画。 画里是一团紫红色的火,在黑色的背景中熊熊燃烧,旁边没有任何东西来陪衬,只有那团火霸道而炽热的燃烧着。 方崇安今天虽然特意穿的朴素,可身形的优越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视线落到画作右下角的署名,Ansel,在德语中有“在神的保护下”的意思。 方崇安有一个去世的母亲,可是他没有对母亲的记忆,而父亲在他的成长中只充当了一个付款机的角色。 他渴望爱却没有爱,他渴望被保护,但是依旧没有人,他总是在想,要是妈妈还在,是不是会保护他?妈妈死了之后灵魂会不会护佑他? 但经历了以前那么多事,方崇安也明白了,没有人能保护自己,除了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和自己。 方崇安将精神寄托于神,将爱灌注于画作。 可是最近,他画不出来画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出现了问题,所以答应林嘉去看心理医生,所以遇见了晏临,而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超出了他预料的范围。 他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十岁之后便开始频繁做画里这团烈火的梦。 方崇安就这么静静站在人群中,听着人们谈论他,就这么听着,他突然感觉后颈一阵发凉。 方崇安低头摸了下后颈,再抬头竟发现刚刚嘁嘁喳喳的人们全都没了踪影。 他不寒而栗,画廊里现在除了他自己,全部空无一人。 “有人吗?”方崇安迈出步子,试探性喊了一声,空荡的画廊传来阵阵惊悚的回音。 突然,画廊里的灯闪烁不停,方崇安惊恐的环顾四周,灯越闪越急促,就听“啪”一声,画廊里的灯全部炸开发出电流滋滋的声音。 方崇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 方崇安拔腿就跑,他对这画廊布局已经很熟悉,平时很快就能出去的画廊,此时却迟迟看不见出口,像是一直在这里循环。 方崇安跑的满头大汗却不敢停下。 霎时,安静的画廊里传来一阵女声吟唱,没有歌词,怪诞的调子竟使方崇安停下脚步。 “好听吗。”少女空灵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画廊。 本黑暗的画廊开始变得明亮,这光来自少女的本身。 少女一袭月白色长裙,边缘泛着金光,腰间缠绕着藤蔓似的花纹,发间带着一朵盛开的昙花,她带着光晕来到方崇安的面前。 “好听吗。”她又问了一遍,眸子里并没有好奇的意味,只有无限的空洞。 方崇安稳住呼吸说:“好听。” “我不唱免费的歌。” 少女一声轻笑,眼神不似刚刚的空洞,直勾勾的盯着方崇安的丹田部说:“比起金钱,我更喜欢无穷的修为和力量,所以费用就用你体内的九尾狐妖丹来抵吧!” 语毕,方崇安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地底窜出数根粗壮的藤蔓,如蟒蛇一样摇晃着奔向自己,他还想跑,却抬不动腿,低头看见自己的脚已经被小藤蔓给缠住。 奔向他的藤蔓如同有生命一般,快速,且目标明确,他们顺着腿部一直向上延伸,牢牢缠住方崇安的腰使他动弹不得。 方崇安用手撕扯这些藤蔓,可根本扯不动,藤蔓感受到撕扯的力量顺势将他的手也缠住。 少女看着方崇安痛苦的神色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有晏临的妖丹。” 方崇安听到晏临的名字心中一惊:“你认识晏临?” 少女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哪个妖不认识他?”她又说,“不过你是什么妖?我竟然看不出来。” 方崇安回答:“我不是妖。” “随便,我只想要妖丹。”少女说完,方崇安身上的藤蔓变成利剑状,全部对准他的小腹处,想要将他剖开。 方崇安能感受到他们尖锐地刺入皮肤,白色衬衫被星星点点的鲜血染红,即将刺入更深。 就在方崇安已经绝望之时,缠绕在身上的藤蔓从根部燃烧起来,被灼烧的藤蔓升起熏人的黑烟,之后化为灰烬。 ‘‘啊啊啊!!!’’ 面前的昙花妖被灼烧藤蔓,不似刚刚那般表情云淡风轻,此时正蹲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地嚎叫着,声音刺耳,画面极其可怖。 方崇安蓦地没了束缚,扭动手腕一步步向后退,他一怔,后背撞上一个柔软又坚硬的东西。 ‘‘你看,我就说你会有危险。’’ 方崇安扭头,见到晏临放大的俊脸,听到他熟悉的声音,他恍惚了一瞬,不再那么恐惧,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转过身和晏临面对面道:“你怎么在这里。” 晏临抬手抚上方崇安的小腹说:“它感应到了危险。” 方崇安被按到伤口,嘶了一声,后退一步:“谢谢。” 晏临说:“不客气,那我们现在就是合作关系了。” 方崇安下颌收紧,立即反驳道:“谁和你是合作关系?” 晏临闻言歪了歪头,眼神挑衅,笑道:“好啊,那我走喽。” 旁边的昙花妖的疼痛已经过去,她知道这狐火是来自妖丹的主人,九尾狐晏临,见自己根本不是晏临的对手,拿到妖丹没有希望,立即要逃,没想到却听见晏临说:“花妖,这妖丹你拿走吧。” 说完晏临便真的消失不见,昙花妖哪里顾得上话里的真实性,只想着抓住机会,死死盯着方崇安。 方崇安看见她白皙的手在头上一挥,屋子里飘飘洒洒落下昙花花瓣,带着摄人心魄的香气钻入方崇安的鼻腔。 “哈哈哈!” 昙花妖放肆地笑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拿到九尾狐妖神的妖丹,激动又猖狂。 “这下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歹毒,飘动的花瓣瞬间变成锋利的刀片,如同倾盆大雨向方崇安急速地落下! 密密麻麻的刀片根本来不及躲闪,不敢想象淋了这场“刀雨”的后果。 方崇安的瞳孔倒映满天寒光,他扯下墙壁上距离最近的画框进行格挡,昙花妖看见他的动作不禁嗤笑。 刀片簌簌落下,击碎画框的声音刺痛他的耳膜。方崇安的手臂已经被划破,画框即将抵挡不住上方的攻击。 画框炸裂的瞬间,那些疾射而下的刀片竟诡异的悬浮在半空中,周围一片安静,没有昙花妖嚣张的笑声,没有刀片下落的火花声。 “现在愿意交易了吗?” 消失的晏临重新出现在方崇安面前,凝视着他的脸。 方崇安扔掉画框,看见昙花妖连同刀片一起被静止在了原地。 又从后面扯了一个好的画框顶在上方,沉默不语。 晏临明白了他无言的拒绝,眉眼间满是戏谑:“如果你想改变主意,就说,晏临我需要你。” 说完后,凝结的时间被解开,所有事物都恢复如常,不同的是旁边多了一个观察方崇安表情的晏临。 方崇安的手臂和大腿都被划出了血痕,拿着相框的手越来越吃力,随着伤口越来越多,流出的血淹红了衣裤,他觉得自己撑不住了,晏临好像真的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 砰! 画框炸开了。 方崇安终于不再固执,不再权衡利弊,不再思考交易的条件,思考晏临是否瞒着他什么,当下作为人类,他的大脑和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活下去。 方崇安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身上的衣服被冷汗和血液黏在皮肤上,他咬紧牙关,下定决心吐出几个字。 “晏临…我…需要你。” 晏临听到方崇安轻轻的声音,心中一动,嘴唇勾起新月般的弧度,眼神里有一丝欣慰和势在必得。 他慵懒的打了个响指,指腹擦过的瞬间,“刀雨”先静止了一下,之后便立即以飞快的速度转换方向。 这次刀尖对准的不再是方崇安,而是昙花妖。 她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而后瞬间变得扭曲,因为她看见自己修炼百年的术法听从晏临的指挥,竟然飞向自己! 只听昙花妖一声尖叫,然后就在刹那间被自己的刀雨粉碎,当她最后一片衣角化为花瓣,同时满天的刀片也恢复了花瓣样飞舞画廊之中。 其中一片花瓣落在了方崇安的头顶。 方崇安愣在原地,看着晏临抬步走向自己,步伐平稳有力。 一步,一步。 每走一步,方崇安身上的伤痕就少一道。 当晏临走到身边时,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晏临抬手,用修长的手指摘下方崇安头发上的花瓣,他的动作很轻,弄得方崇安头上痒痒的。 接着,磁性又蛊惑的声音在方崇安的耳边响起。 “交易成立。” 第4章 第 4 章 晏临很喜欢自己人类身份的这个职业。 他在天虞山上时是万妖敬仰的九尾狐,同时是规整妖界与人界两者界限的身份,除了萧焕,没有人敢忤逆他。 萧焕开了一家咖啡店后,不在山上陪他说话的日子些许无聊,除了晒阳光就是修炼。 而在人类的身份中,他是一位可以倾听,给人以安全感的心理医生,他可以听到许多发生在他人身上的故事,帮助他们排忧解难倒也有趣。 他无法理解人类的爱恨情仇,人类这么弱小的生物为什么会因为爱或者恨而死去活来? 已经这么弱小了,就更应该专注自己才是正确的。 那日晏临就像往常一样,坐在心理诊室等待着某一位病人敲响这扇门。 诊室外的人推开门,窗外的阳光洒在青年俊美冷漠的脸上,他看起来神情自若,可手里的挂号单出卖了他此时的紧张。 晏临挂上那副以往的微笑,眼里玩味的打量着方崇安的动作。 第二次相遇是在a大的大巴车,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方崇安,心中有一丝愉悦,看着他被自己逗得窘迫,不禁觉得他有点可爱。 可接着就被他闯入了结界,被迫为自己做了储存妖丹的“容器”。 为什么不承认自己心理有问题? 为什么不吃治愈的药,为什么不吃饭,为什么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晏临看着方崇安对自己病症逃避的原因产生了好奇,同时对方崇安这个人也好奇了起来。 但是想要取出妖丹,必须杀了方崇安。 晏临对此还是有一点犹豫的,平时杀一个人不足为奇,可是这次是自己好不容易有兴趣的一个人。 可惜一张漂亮的脸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惜他还没弄清所想问题的答案。 不过就算对方崇安有好感,他必须得死,毕竟妖丹是要拿回来的。 可就当晏临即将把他杀死之时,他忽的感受到了妖丹在方崇安体内的状态,竟然在吸取莫名的能量,甚至更加活跃,他不清楚这能量来自什么,可却是极品的灵气! 而且这能量波动极其大,即使妖丹离体,晏临也能感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在被它吸收! 本来还差一年修炼就能找到的人,如果一直养在他体内,或许半年就可以找到…… 半年之后,方崇安也会因身体超负荷自然死亡,结果不仅修为大涨,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妖丹还会回归体内,根本无需多动手,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不了解方崇安,但从他能闯进自己布的结界来看,身份就不是普通的人类,更何况他有如此强大的能量可以帮助自己…… 可是,当他提出的交易被一次次拒绝之后,耐心即将到达崩塌的边缘。 晏临根本就没想交易。 因为对于方崇安来说他什么也得不到,可是自己却可以得到强大的能量,找到想找的人。 他不明白方崇安为什么拒绝,明明在方崇安的角度看,现在正身处危险,自己可以保护他,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能自杀,这么简单的要求,他竟还是拒绝。 方崇安这个人真是搞不懂,反正最后的结果他都要死,一个是被自己杀死,另一个结果是身体超负荷而死。 最后一次被方崇安拒绝的时候,晏临的好胜心终于被激起。 他要的已经不是简单的同意或拒绝,他要的是方崇安这种宁可流血也不低头,骨子里倔强的人,自己心甘情愿地进入做好的陷阱,从心理上对他产生绝对臣服和依赖。 毕竟驯服一个人可比杀死一个人有意思多了。 当他听到从方崇安嘴里说出需要自己时,晏临感觉整个人从头到脚像被电流经过,酥酥麻麻的,从内心散发的舒畅贯彻全身,他享受这种感觉,越发越觉得方崇安有意思。 他拿下方崇安头上的花瓣时,不免碰到蓬松柔软的头发,他忍住了想揉一把的冲动。 他喜欢挑战一些困难,方崇安就是他意外中坎坷的一关。 _ 方崇安后知后觉刚刚脱口而出了什么,脸有点臊得慌,不敢直视晏临的眼睛,别扭地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救了我。” 晏临单膝蹲下,手覆在地面上,闭着眼睛。 方崇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满脑子疑惑,提溜着眼睛观察他。 倏然,周围人们谈论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本被毁坏的画廊恢复如常,方崇安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怎么回事?” 晏临起身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说:“刚刚我们是在昙花妖的幻境里,可惜,最后昙花一现。” 方崇安看见自己的画作安然无恙的挂在墙壁上,放心的呼出一口气。 昙花妖是怎么找上他的?他很疑惑,她又是怎么知道妖丹在他的身体里? 方崇安不解地问:“她怎么知道妖丹在我这?” 晏临凑近他说:“你知道现在你在妖的眼里是什么样儿吗?” “什么?” “他们现在看你,就像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在外游荡,眼前突然出现一只肥美的小白羊,浑身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们迫切的想要吃掉它来填饱自己空虚的胃。” 方崇安心里咯噔一下,不禁咽了下口水。 晏临看见方崇安微微颤动的睫毛,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你。” 方崇安明白自己似乎像一只落网的鱼,无力挣扎,任由其摆布。 就像刚刚晏临在幻境里的行为,消灭一个昙花妖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可是他首先并没有出手相助,他笃定自己会求助他,就是想听自己亲口说出那句话。 他挺坏的,方崇安想。 “果然Ansel是天才,这画的也太牛了。” “确实,真想知道Ansel长什么样。” 晏临听到周围低声讨论的声音,也开始欣赏起墙壁上的画。 他的病人也有不少是画家,他也看过他们的画,但是全都比不上这画展里的作品。 他看方崇安今天捂得很严实,画的风格又和方崇安很相似,好像明白了什么。 晏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这是你的画展吗?” 此话一出,周围观展的人全部迅速扭头,寻着晏临的目光看向方崇安,他们对Ansel实在是太好奇了,任何一点信息也不放过。 方崇安被吓得一震,干笑了两声,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晏临:“哈哈,你又这样开玩笑。” 众人听到方崇安的话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欣赏画展。 方崇安用气声说:“保密。” “好。” 两个人又待了不长时间便走了,晏临回到医院说是有患者,方崇安回家则是累了。 方崇安吃了个苹果当晚饭,之后洗完澡躺在床上,他这段时间过得简直是曲折离奇,放在玄幻小说里算是主人公了吧。 方崇安一边回顾这阶段发生的事情一边刷手机,忽然屏幕上方跳出一条信息,是备注为“爸爸”发来的。 “明天回家吃饭吧。” 方崇安点开聊天框,盯着这条信息发呆了很久,他不知道怎么回复,马上都快把手机盯出了个洞才将手机息屏放在枕头边。 方崇安刚刚吃了安眠药,脑袋里迷迷糊糊想了很多事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睡着了。 在梦里,他回到了小学三年级。 方崇安是转校生,本就内向敏感的孩子,是无法自然的插入早就熟络的孩子们的,因此方崇安也不再主动示好,选择一个人在课间画画。 今天可不是平常的日子,是爸爸的生日,虽然方崇安没有之前的记忆,可是他背了爸爸的身份证,所以记住了生日日期。 方崇安放学后用攒了好久的钱买了一个六寸的蛋糕,蛋糕上面还写了字“爸爸生日快乐,我爱你。” 他一路上的嘴角都是上扬的,止不住想地爸爸看见蛋糕该是多么惊喜,于是方崇安迈步越来越快,恨不得立马飞回家。 终于到家了,方崇安敲敲门却发现爸爸不在,他用左手捧着蛋糕,右手拿出裤兜里的钥匙拧开门,这过程十分小心,他怕把蛋糕弄翻,又舍不得放在地下。 进来后方崇安把书包往地下随便一扔,蛋糕则高贵的摆在茶几上,他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在蛋糕旁边,托腮期待着爸爸回来。 就在方崇安数蛋糕上的糖粒时,门口响起开门声,他赶紧跑到门口,看到爸爸进来后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大声喊道:“爸爸,生日快乐!” 可是他没看见爸爸想象中的笑脸,反而是一脸阴翳站在门口,接着方崇安又跑到茶几前端着蛋糕给爸爸送去,希望会有什么反应。 结果爸爸还是没有表情,他失望极了。 “今天是你妈妈的祭日。” 方崇安听到爸爸这样说。 再然后,爸爸就抢过他手里的蛋糕,就像他扔书包一样随意地扔到地下。 方崇安愣住了,他看见自己视若珍宝的蛋糕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模样极其可怜,香甜的奶油糊的哪哪都是,蛋糕上的字也已经看不清了。 方崇安浑身颤抖,爸爸怎么可以这样?自己也还没尝过是什么味道呢。 他稚气的声音带着怒:“我讨厌你!” 他又不知道今天是妈妈的祭日!爸爸又没告诉过他!为什么要拿他买的蛋糕生气!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只知道爸爸像疯了,他再也不想给爸爸过生日了。 这天过去之后,方崇安就不跟爸爸说话了,有什么必要的事情就写一张小纸条来交流。 直到他的桌子被班上的一群孩子画上涂鸦,他的水杯被倒满粉笔灰,方崇安才不情不愿的和爸爸开口说话。 天下哪有父亲会不管自己的儿子呢?每个人都这么想,方崇安也不例外,说完这件事后得到的还是爸爸的冷脸相待。 爸爸说,是自己太孤僻了,同学们在和他闹着玩。事情得到没有解决,反而变本加厉,方崇安口渴的受不了也没法喝一口带着粉笔灰的水。 他实在忍无可忍,用尽力气掀翻那些欺负人小孩的桌子,桌面里和桌堂里的东西洒落一地,班主任刚好走进来,那些小孩像背后有了靠山似的底气十足,嚷着方崇安欺负他们。 任凭方崇安怎么解释班主任也不听,只说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画面,而后将方崇安叫进办公室说教了一番又给方爸爸打了电话。 从此方崇安变得更加孤僻,继而高中第二次被霸凌时也没有勇气再去还击。 又是一场漫长的梦。 早上六点,方崇安缓缓睁开眼,努力将意识从梦中的回忆里抽离出来。 从来不会主动找他的爸爸,今天竟然破例了,在他最讨厌的生日,爱人的祭日。 要不要回那个名义上的家? 不去不会得到什么,但去了会得到所有如潮水般窒息的记忆。 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