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不可能是咸鱼》
1. 第 1 章
【032,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请务必要好好把握!】
……
声音远去,耳边传来些烧火的“噼啪”响动,叠成元宝的金箔正一批批往烧旺的火堆里扔。
灵堂四周挂起白色幡布,风吹幡动。
被幡布遮住的挽联,正一左一右书写着——
如松傲骨,
风雪不侵。
卢汀雨跪坐在火堆旁,眼微闭着,脑子里那串远去的忠告还一下下回想着。
忽的,窜高的火苗来回晃动几下,有人走到她的身后,“啧”出一声,而后就不满的开口道:“谁叫你们给阿兄烧金箔的,捡出来捡出来,汀雨你怎么也不看着些!”
二叔的斥责声微弱,一方是怜惜侄女早早就没了阿父,一方也是因过分悲恸而哭哑了嗓子。
卢汀雨被训斥,先是没动,默读一样从脑海中提取出【新的身份:原文女主卢汀雨】这一行信息之后,她才一板一眼的站起身来,回头给来人行了个礼:“二叔。”
一身孝服的卢若海顾不上应话,抬手喊住小厮:“去阿兄房中将书案旁的紫檀木盒取来,那里面封存的都是他珍爱的古籍,阿兄读了一辈子的书,还是让这些古籍……继续陪伴着他吧。”
卢若海话落,便掉下一滴泪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阿兄如父般待他,如今枉死,他却无力查明真相……
一想到卢若庭坦坦荡荡半辈子,临了却要遭受那样的污名,卢若海就怄得恨不能随他而去。
卢汀雨抬头看了眼远处停放的棺椁,又回身观察起卢若海来。
卢若海因阿兄往生而悲痛欲绝,所以才会流下眼泪。
这是来自于人类的情感。
而如今她的身份是亡者独女,是至亲至爱之人,所以她是不是也应当……表示一下?
卢汀雨不动声色地揣摩了好一会儿卢若海的表情,连对方面庞那滴泪的流速和与下眼睑的距离,都计算的不差分毫。
之后,身量纤瘦,声调柔弱的女子忽然开口:“是的,还是让这些古籍……继续陪伴着他吧。”
说完,也流下泪来。
只不过,她流的是两滴。
卷王是一定要比别人更优秀才行的,卢汀雨在心中默默地想。
作为时空穿书局的卷王系统,032的卓绝业绩可以称得上是局里一大传奇,她上进、好学,带过的每一届宿主都不会令她失望。
只是唯有一人……是她的奇耻大辱。
卢汀雨刚想到此,一丫鬟就快步而来,先是对着她和卢若海行了行礼,然后轻声汇报道:“二老爷,大小姐,禹州祁三郎,祁五郎,与云州江郎已经到了门前。”
卢若海方才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他的侄女身上,无他,只是觉得卢汀雨今日看着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尤其是对方刚刚那句话,还有那落泪的动作——
才要细想,不知怎么,他却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卢若海竟生出一种“照镜子”的荒谬感。
但前来吊唁的这三人皆是卢若庭最钟爱的学生,且他等下找这三人还有其他的事,就安抚地拍拍卢汀雨,先迈步去了。
抱着紫檀木盒的小厮见二老爷不在,便急急过来请示卢汀雨,“大小姐,这木盒里的古籍是要取出来烧,还是连盒子一同烧给大老爷?”
卢汀雨回忆了一下刚刚卢若海的话。
卢若海说过要让古籍陪伴卢若庭……她便笃定道:“只烧古籍就好。”
小厮闻言却是一脸为难,随即又道:“可是大老爷的木盒上设有机关,小的、小的打不开。”
机关?
卢汀雨伸手接过,倒是起了些兴趣。
她虽借了原文女主的身份转生,但过往阅览书籍无数,也算学识渊博。
卢汀雨翻转盒身,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脑海里便思索出了三种开木盒的方案。
只是她才用到了第一种,机关就被她轻易破解。
小厮看着自家小姐,心中却不无惊叹:他们家大小姐何时这般精通机关要术了?
竟连大老爷的东西都能解开!
原文女主的兴趣爱好一向与家父相悖,她只钟爱琴棋画作,精钻女红,对读书习字却甚是反感。
所以卢若庭才会破例收徒,也是盼着满腹才学能得传承。
但卢若庭并非本文主角。
而本文主角,正是方才来报的丫鬟所提到的禹州祁三郎祁允。
不得宠的三殿下祁允是宫中洗脚丫头所生,祁允从小受尽欺辱,眼看着阿母被剜去双目,惨死冷宫,唯一待他好的奶嬷嬷也被做成人彘,投喂野狗。
而他自己也没好活,被下毒,被火烧,八岁那年还差点被生父祁皇亲手溺毙。
这原本就是一本以祁允为主角的复仇爽文。
但穿书局检测到祁允报仇之后,却并没有延续皇朝命脉,反而一把燎原大火弄得生灵涂炭,他亲手杀了满朝文武,由于心中怨气不散,最后弄得天怒人怨。
十八岁那年,距离祁允犯下大错还有六载光阴。
祁允隐姓埋名逃离宫中,跑来瑞州卢若庭的门下求学,他将自己唯一的暗卫祁诛带在身边,谎称他们是从禹州而来的一族兄弟。
祁允告知卢若庭他在家中行三,祁诛行五,所以丫鬟才唤他们“祁三郎”和“祁五郎”。
不过祁诛本家并不姓祁,他只是祁允奶嬷嬷的儿子,因着二人有共同的仇敌,所以他才对祁允忠心耿耿。
而祁允之所以给祁诛赐名“诛”字,也寓意为“诛杀”之意。
祁诛,便是这本文中的男二。
卢若庭曾为外邦麾下第一军师,因不喜跟随之主杀孽太重,恐殃及自身,所以才隐居来了瑞州避难。
他除了收下祁允和祁诛二人,还收了一个关门弟子,那便是给032系统造成奇耻大辱的宿主——云州江闲。
江家乃云州大族,又是祁国第一首富之家。
云州江郎为人芝兰玉树,郎艳独绝,多少名门闺秀为其倾倒,家中又有多少族亲对他寄予厚望,奈何这人却是个懒骨头,上进心也是半点没有。
江闲被家中绑来拜到卢若庭门下,却整日招猫逗狗,吃喝玩乐。
只是他虽不好学,却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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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里一早就定下的反派。
卢若庭在教授课业的第五年,发现了祁允身世的秘密,祁允恐卢若庭告密给祁皇,便指使祁诛把他杀了。
只是祁允看惯了宫中那套腌臜手段,也早就被折磨的心智扭曲,所以卢若庭越是珍惜羽毛,注重名声,他就越要老头子死的不甚光彩。
祁诛给卢若庭下了三倍重的情药,又将他丢去瑞州最大的妓馆。
卢若庭其实是被那过重的药量所毒致死,但祁允却让祁诛放出谣言,说大先生死于马上风。
这事虽做的隐秘,可江闲与他们同窗多年,最终还是被他察觉。
卢若庭活着的时候最喜爱秉性纯良的江闲,江闲知晓恩师受辱,定当要为恩师报仇。
但反派注定不能战胜男主。
他连祁允一根毛都没等碰到,就被有着超高武力值的男二祁诛给杀了。
032系统能者多劳分到了这个任务,所以受命绑定了江闲,其实这个任务已经走了三遍,只是江闲这条不堪大用的咸鱼简直就是最难带宿主没有之一。
032本想将这任务作为退休前的荣耀一战,待任务顺利完成,职业生涯画上了完整的句号,她便能换个身份成为真正的人类。
032是AI,是机器,但她渴望做人很久了。
只不过,她想做的是自由自在的人类,而不是文中的悲催女主。
不仅与仇人相爱,还要同祁允成亲生子。
因着任务屡次不过,严重影响了032的退休计划,但032性情倔强,主动要求转生进入文中解决此事,但这个决定也令她赔上了所有身家性命。
系统转生是违反规定的,如果这一次江闲还是会被祁诛所杀,那么她也要跟着这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一起烟消云散了。
卢汀雨整理了一下孝服衣摆,既然她的冤种宿主来了,她自然得去前厅相见。
且她从前都是通过脑电波直接与江闲沟通,她也想亲自看看,这条咸鱼到底生的什么德性!
卢汀雨迈步而来,迎面就先看到了原文男主祁允和他的暗卫祁诛。
因着三名学子一直在自家求学,所以原文女主与他们自是熟稔,只是032今日刚到,这会儿初见还是会倍感生疏。
祁允和祁诛皆心悦于她,卢汀雨一露面,两人的眼中便都起了些神采。
尤其,祁允的那滴泪还挂在眼角,卢若海看了也很是欣慰。
只是再一转头,瞥到磨磨蹭蹭走在最后的江闲——
江公子虽容貌出众,一套素白长衫也甚是得体,但他举止懒倦,言行敷衍,皙白的面庞上生生刻上了四个大字“没有良心”。
卢若海便轻甩衣袖,不赞同地冷哼了声。
他真不知阿兄到底看中这小子什么地方了?
除了脸皮子长得讨喜,其余没有一点顺眼的地方。
想到卢若庭临死前交代给他的几句话,卢若海叹息着轻咳了声:“你们先去给大先生行礼吧,稍候都来书房,我有话同你们讲。”
说完,又低头看了卢汀雨一眼:“汀雨,等下你也过来,记得带上你阿父留给你的书信。”
2. 第 2 章
卢汀雨点点头,目光从祁允和祁诛那儿挪开视线,很快,就定格在了江闲的脸上。
江闲的墨发只用了一根素簪,腰间也摘了丁零当啷的配饰,只是此刻他眼半垂着,倒是窥不出什么情绪。
他在祁允和祁诛的身边故意落后几步,见那小厮要从紫檀木盒中取古籍,就轻声提点了句,“烧那本《策论》和《竹林思语》就好。”
《策论》和《竹林思语》是卢若庭生前最爱的残本,本满心满载的想补齐整套,只是这个愿望最终也没能实现。
而卢汀雨通晓剧情,自然深知这一点。
江闲话落,待祁允二人行过大礼,他这才迈步走上前去,对着挽联那八字之书的方向行了跪礼。
男子神情严肃恭谨,只是面上并不见一滴泪,也不似祁允二人如出一辙地哀痛之态。
卢汀雨虽从头至尾细观对方的一言一行,但脑子里也悟不出半分的体会,她虽身为穿书局学霸,可因系统本身就带有先天缺陷。
她很难勘破人类隐在表象之下的情感。
卢汀雨实在看了江闲太久,久到连行完礼的祁允和祁诛一直在盯她,她都没有发现。
祁允、祁诛这一对主仆,不愧是这本小说的男主角和深情男二,祁允为了原文女主能永久性的陪在自己身边,将杀父之仇瞒的密不透风。
而祁诛也因深爱原文女主而选择成全,甘愿听后差遣,并一直默默守护着她。
因原文女主与祁允有着命定之情,自然就和江闲这关门弟子接触较少。
祁允不知卢汀雨为何一直看着江闲,他思忖片刻,迈步往心爱之人的方向走去,期间有几片火堆处刮来的书页残角,冒着火星的纸灰随风而摆,不断飘到他的脚边。
祁允却佯作不知,一脚踏在纸灰之上,狠狠碾碎。
污物近身。
晦气!
祁允兀自想着,嘴角却微妙地抬了一抬。
待走至卢汀雨面前时,他特意转过身来,状似无意地挡住了女子视线,“汀雨,勿要难过,大先生在天之灵,也不会愿见你如此的……”
“今日我祁允在大先生的灵前发誓,今生今世,定会护你周全,若有违此誓,便叫我五马分尸,魂魄不存。”
祁允一番话说的真诚,但卢汀雨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可惜这只是一本狗血的复仇小说,男主角的誓言也毫无用处,否则,她倒是愿意信上一信,也好叫那条不中用的咸鱼能顺利苟到大结局。
卢汀雨闻言没有应声,表情上也没做出半分回应。
因为她的系统思维检测到了这是一句屁话,屁话为什么要给出反应?
祁允感受到卢汀雨今日的反常,但也并没有深想太多,毕竟卢若庭那个老匹夫今日便要下葬了,卢汀雨伤心是在所难免的。
而且,祁允之所以要让卢若庭死的那般难堪,也不全然是因为老匹夫发现了他的身份。
卢汀雨实在是对卢若庭太好太好了。
哪怕对方是她的阿父,也叫他嫉妒的无法入睡。
这边江闲行完了跪礼,四人就一起去了书房见卢若海。
小说剧情里是有这一节的,随着卢若庭的死,卢家外邦的身份也一同被揭开了。
而祁国连年与外邦征战,百姓们早就恨死了外邦人。
如今外面谩骂四起,口口声声都在传——
卢若庭隐瞒外邦身份,又秘密混入祁国境内做起了大先生教书授学,其目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且大先生表面堂堂正正,私下里竟混迹妓馆,还被发现是那样的死法,简直就是污了他们瑞州这片圣地!
卢若庭一朝殒命,举家皆受牵连。
而就在卢若庭察觉到命运受到威胁的前三日,他突然将亲弟卢若海叫到书房,并声称近日会留下书信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卢若海就是为了要找三名学子商议此事,才将人齐集书室。
如今卢氏一族在瑞州或者说是祁国境内都无法长留下去,卢若海本意是想带着侄女返回外邦,但他也猜到卢若庭想要交代的是什么,这才决定先做完此事,再行离去。
进门之后,江闲是唯一一个站在门旁不肯多走半步的另类。
卢汀雨发现此人身体半斜,一只脚也略向外偏。
根据过往所看过的心理学猜想,加之其敷衍的态度又极为明显,想来这人是不得不跟来这里,只待卢若海把话说完,就第一个开溜离府。
卢汀雨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注视着他,继而又被卢若海唤回了神:“汀雨啊,把阿兄留下的书信念一念吧。”
卢氏被百姓驱逐,祁允自然喜闻乐见,因为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带走卢汀雨了。
毕竟当初卢若庭就是看不下去君主暴虐,才举家出逃。
现在卢若海想要回乡避难,过程又何其艰难?
卢汀雨得到推动剧情的NPC二叔一句指令,便忙不迭地打开了书信,正声念道:“今有预感,吾恐将不久于人世。吾平生至信之人无非家弟与学生。”
“云州江闲,吾甚喜之,遂将爱女托付于汝,吾虽无法亲见汝与爱女喜结连理,但亦泉下有知,故欣慰也!”
原文女主容貌倾国倾城,声润且柔。
但这一封书信却被卢汀雨念得气势磅礴。
卢汀雨字正腔圆的声调,字字珠玑般的砸在了每个人的耳骨之上,直把在场众人都砸了一个懵逼!
首先懵逼一号,就是满眼不可置信地祁允。
因为祁允、祁诛和原文女主皆知,这封劳什子的书信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而是原文女主为了跟祁允在一起特地编出来骗卢若海的。
所以信上所写之人的名字根本就不是江闲,而是祁允。
卢若庭确实在窥破祁允的身份之后,找卢若海进书房说过那样云里雾里的一番话。
那是因为大先生当时心中恐惧,原本是想把祁允之事告知亲弟的,可又怕祁允会连同卢氏全族都杀了灭口,这才临时改换说辞,说会留下书信详细告知。
之后,卢若庭就一直在谋划逃离之事。
只不过计划尚未开始,就被精明能干的祁诛察觉然后杀掉了。
而这一年,书中剧情所写,原文女主先是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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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了书信,后顺利同祁允离开,接着就到了禹州安身立命。
祁允的复仇计划整整筹备了一年之久,之后带着原文女主杀回皇城,并亲手将祁皇溺毙于荷花池中。
解决了祁皇,接下来就是朝中大臣。
最后,就轮到了一心要为师父报仇的云州江郎。
江闲过往与卢若庭交往甚密,旁人都称其“大先生”,唯有他待卢若庭如师如父,所以也总喜欢唤他老人家为“师父”。
这些剧情曾在卢汀雨的脑子里回溯过无数遍,而如今算算,距离咸鱼毙命也就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卢汀雨篡改了书信,将祁允堂而皇之地换成了江闲。
而祁允这边尚未回过神来,紧接着懵逼二号的卢若海就一把抢过书信,一个字一个字审阅般的读了起来,他边读还边感叹:“怎会?怎会啊!”
卢若海最是瞧不上吊儿郎当地江闲。
他深知三人在家中读书期间,侄女与祁允两情相悦,且祁允也是三人里最用功之人,将来必成大器。
但如今一封遗书却将二人拆散,卢若海这会儿倒是真替侄女惋惜起来。
而在场众人,最最懵逼的就要数江闲本人了。
这会儿,他的靴子也不往外偏了,身子也不往外斜了,江闲疑惑地凑到卢若海身边,低着头盯纸上的字,盯完,还遭了卢若海的一通白眼。
江闲:“……”
祁诛虽心悦卢家大小姐,但见这人马上就要成了江闲的妻,便也急切地替主开口道:“让汀雨同江闲喜结连理?这不合适吧!”
江闲也忙附和一声:“是啊,这不合适吧!”
只不过他才说完,就又遭了卢若海一记白眼:“你给我闭嘴!”
“好的。”
江闲听话的闭上了嘴,跟着,目光就不断地往卢汀雨的身上瞟。
卢若海虽不喜阿兄的决断,但他向来就知卢若庭颇有远见,而他本人却与阿兄半分不像,木讷愚钝。
所以即便再是不愿,也会尊崇阿兄的遗愿。
可祁允的脸色却有些绷不太住。
他想把书信是伪造的这一点挑明开来,但就算如此,除却多生事端,卢汀雨也未必会答应跟他同去禹州。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都把目光放在了当事人卢汀雨的身上。
卢汀雨从卢若海手中拿回书信,几步走到江闲面前,江公子温润如玉般的气质的确生的人模狗样,他一双桃花眼望来,只是打蔫的眼尾,这会儿正如同被晒垮的芭蕉叶似的毫无神采。
卢汀雨与这人认识了三世之久,却还是第一次跟他近距离相处。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就好像人类创造出来的那个说法——面基?
离得近了,江闲身上的味道她便闻的一清二楚,是纸张烧融的气味,想必是方才跪的太久沾染上的。
卢汀雨看着他,他也看着卢汀雨。
江闲正奇怪这女子今日看向自己的眼中为何流露杀意时,卢汀雨就又用那一板一眼的腔调开了口:“阿父之意不可违逆,所以江公子,你可愿与我成婚?”
3. 第 3 章
卢汀雨的声调平铺直叙,表情里也丝毫不带半分情意,就仿佛一台冷血无情的机器,只因程序设定上有此一问,所以才会多此一举。
但女子眼中情意虽无,杀意却盖满眼底。
江闲明明比她高上许多,可这场景看在众人眼中,江郎却是身处下风。
江闲被卢汀雨锁定目标似的盯着,暗暗提了口气,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不退不避进行了一场“深情”对视。
半晌,先抵不住地江闲缓缓抬起一只手来,他的手指异于常人般修长,手上无茧,润白似玉,一看就是保养得当。
他颤颤巍巍地手指一点点往卢汀雨额上挪动,连带着自己的表情也越发迷离,“卢小姐,你莫不是病了?待丧礼结束,不如请卢叔陪同去看看郎中——”
手指尚未触到卢汀雨的肌肤,就被卢若海一把打掉:“哎!说话就说话,少在这儿动手动脚的!”
卢若海满脸嫌恶,生怕侄女被这不着调的玩意给沾上。
江闲收回手,眯着眼朝卢若海和卢汀雨点了点头,仿若已经忘了方才卢汀雨还问过他话。
就在他伸伸懒腰抖抖腿,打算寻个借口离开卢府,卢汀雨就又咄咄相逼地截住了他:“阿父之意不可违逆,所以江公子,你可愿与我成婚?”
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语气。
卢汀雨第二次询问和第一次一模一样,连句与句之间停顿的气息都不曾改变。
江闲:“……”
卢汀雨又一次发问,不仅江闲心中惊疑连连,就连卢若海也是有些遭不住了。
此前那种毛骨悚然之感再度浮现,卢若海似乎也赞同起江闲的看法,难不成汀雨因阿兄之事悲伤过度,患上癔症了?
卢汀雨问完继续看着江闲,甚至还往前迈了一步。
如此一来,江闲不只从女子眼中看到了满载杀意,似是还有些令人费解地复杂情绪。
江闲见避无可避,只得清清嗓子,弯起那双有些勾人的桃花眼,好脾气的应话:“卢小姐,你与师父的父女情谊着实令在下感动,师父留下遗愿,你愿遵从,这是你对师父的一片孝心。”
“而师父将你托付与我,这是师父对我的信任,也是学生的福气。”
“然~师父最大的心愿自然是希望卢小姐此生无忧,一世顺遂,既如此……卢小姐也当遵从本心……”
江闲叨逼叨个没完,卢汀雨早已被他绕懵。
从前做江闲的系统时,她就最受不了这人的花言巧语。
卢汀雨被叨叨的头痛,于是打住对方的话茬,言简意赅道:“说人话?”
江闲愣住,反应过来,又中译中翻译道:“卢小姐还是选一位心悦之人托付,方能幸福。”
说完,就眼观鼻鼻观心地垂下眼帘。
卢汀雨拆解完这句话的意思,追问一句:“所以,你是叫我来选?”
江闲点头。
卢汀雨云淡风轻的下了结论:“那好,就你了。”
江闲:?
卢汀雨既然自愿转生成了原文女主,她的命运也只能跟江闲绑在一起,为了完全掌握事态,她必须步步跟在宿主身边,所以同江闲成婚也是必然的。
而余下众人,眼看此事已盖棺定论,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卢汀雨跟江闲回云州去。
因着今日的卢府处境尴尬,卢汀雨也没办法风光大嫁了。
丧礼之后,卢若海变卖府邸,银两给了卢汀雨一半,多番嘱咐之后,就带着剩下的族人离开了祁国。
而祁诛,看着心爱之人上了江闲的车撵,不甘的跟上两步,后又看向杵在原地未动半步的祁允,焦急说道:“主子,汀雨怎么突然变卦了?要不要我去杀了江闲,把她抢回来!”
“不可。”
祁允攥紧手指,指骨边缘泛起苍白。
面前只有祁诛一人,他也就不在隐藏情绪。
祁允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去的江家马车,语调阴森森道:“大计未成,尚需隐忍,待来日我坐稳朝堂,汀雨……我自然会亲自接回。”
“可那时,她已经是他人之妻了!”
祁诛一身怒火无处发泄,生生将刀柄捏出了一个口子。
祁允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浮现三分异色,他品茶似的悠悠道:“他人之妻又如何,或许,那也别有一番滋味啊哈哈……”
-
四野宁寂,马车之上卢汀雨刚撩开帘子向外张望,对坐,便传来几许破坏安谧的呼吸声。
江闲闭着眼,身体坐的也不端正,两条长腿错开她伸出去老远,正睡得迷迷糊糊。
对于擅自修改书信内容一事,卢汀雨其实是有提前思量过的。
她跟了这个任务三遍,已经熟知文中角色的秉性和处事风格,祁允虽说疯癫,但却对原文女主极为纵容。
可以说,原文女主对祁允来说,是一个最特别的存在。
莫说她只是修改书信,即便是当着祁允的面说要跟江闲成亲,祁允也会笑着点头,保不齐还会送她一套奢华无比的嫁妆令她安心。
所以她并不怕祁允会因此事暴怒,而提前让祁诛对这条咸鱼下杀手。
不过祁允自然不是真那么大度,他表面纵容,实则暗中还是会有自己的谋划,然后再用上一套迂回战术,最后让原文女主心甘情愿地回心转意。
但目前,祁允在禹州的军队尚不成熟,所以他也不会贸然动手。
卢汀雨刚好能打这个时间差,有时间做自己的事。
云州距离瑞州不远,只需两个时辰的车程。
天至傍晚,江家便到了。
江闲打从一上马车就开始睡觉,所以这一路上,他们也没有半点交流。
马车才一停稳,江少爷就睁开了眼,府门口的小厮见到江闲,笑的一脸开怀,“少爷,是少爷回来啦!!”
不多时,呜呜泱泱出来一堆仆从,搬脚凳的搬脚凳,披外套的披外套,嘘寒问暖个没完没了,仿佛他们家少爷是个三岁孩童。
一群人乱哄哄地挤过来和少爷说话,江闲下了车正要往府门进,忽而想起什么,又快步走了回来。
卢汀雨坐了一路的车,腿脚早已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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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她从前只是一串程序代码,还不太习惯这副新身躯,下车时,一脚踩偏,身子就往旁边倾斜而去。
江闲本神色不明地看着她动作,见此,立刻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
卢汀雨扑了他一下,二人的呼吸短促交融。
卢汀雨从江闲怀中站稳,思忖了下,不带分毫情绪的说了声:“谢谢。”
一群家仆看到她,先是错愕,而后就你看我我看你的偷笑起来。
江闲自打一出生就是个懒洋洋地性子,懒得读书,懒得写字,白天不起,晚上不睡,全家人对他又爱又恨,待到少爷及冠,所有人都认定江闲肯定讨不到老婆。
虽说那些名门闺秀对他有爱慕之心,可等了解了他的秉性,就一个个退避三舍了。
而且江闲还有怪癖——
不近女色。
身旁伺候的基本都是男性。
府中为数不多的丫鬟,也是江闲阿母买回来伺候自己的,从来也不敢近少爷的身。
江闲简单介绍了一下卢汀雨的身份,挥退下人后,认真看向她:“卢小姐,若你只是想寻个安身立命之处,尽可将江府当作自己的家,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开口,这院子如果住不习惯也都随你折腾修葺,你是师父的独女,江某定会护你——”
话毕,他顿了下,遂又笑着改口:“师父待我如家人,江某也会待你如亲人。”
卢汀雨的机器大脑顺着他的话,自动补全了刚刚那句成语——
护你周全。
只不过她一心都扑在了任务上,也懒得去分析刚刚这人的长篇大论到底为何。
卢汀雨进门就先去书房看了一圈,发现书案光秃秃地,连狼毫笔的笔头都干掉了,还有门旁挂着的佩剑,刀鞘部分的灰也积了几寸之厚……
她返回前厅,抓着江闲干脆利落地问:“几时成亲?”
江闲怔怔看着她:“……啊?”
卢汀雨想起在卢府时江闲的那番话,都叫她做主是吧?
女子柳眉一竖,郑重其事道:“那就今晚!”
江闲:“嗯???”
眼看着卢汀雨提裙往外走,似是想叫管家来商议成亲之事,他破天荒地跑快几步,捏住了对方的衣袖,“且慢,卢小姐!”
卢汀雨回头看他。
江闲松开衣袖,表情流露几分纠结:“咳……我能不能问一句,你执意要与我成婚的缘由是……”
见卢汀雨眨着漂亮的眸子,似是未懂他话中之意。
江闲只能再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我们成婚的理由,那封书信不算,就……你是因为什么选中的我?”
“因为?”
卢汀雨受穿书局规则限制,无法同江闲坦白自己的身份,毕竟此时与以往绑定宿主不同。
她有些犯难,喏喏地“因为”了半晌,也没说出有理有据地下文来。
就在江闲看她的目光带上几分怀疑之后,卢汀雨突然福至心灵,遂喜笑颜开地回答道:“因为爱情。”
她听过这首歌。
江闲:“……”
4. 第 4 章
洞房花烛。
卢汀雨兀自掀了红盖头,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榻上发呆。
因她执意要成婚,江闲只能唤管家前来详议。
江府如今只有江闲一位主子,江家的生意和铺子遍布祁国各州,尤其京都最多,所以江家二老很少住在云州,一年有十一个月都在外巡视铺子。
成亲不是小事,需要准备的事情实在太多。
江闲本想请回阿父阿母,再把卢若海接来,慢慢运作。
但卢汀雨一口回绝,只要求越快越好。
江闲思虑一番,也恐她外邦人的身份被揭穿,便就没大肆操办,只叫仆从在府里摆酒,关起门来自家热闹一下也就算了。
卢汀雨在榻上坐了很久也不见江闲进来,她本想问问江闲成婚都要做些什么,以前做系统查阅相关信息时,得到的内容多半都被马赛克掉了。
作为江闲的系统,她想,既然自己已经从穿书局来到这里,又和宿主成了夫妻关系,她必定也会尽职尽责。
成婚?
无非就是同盖一张被子睡觉的事吧?
卢汀雨想当然道。
只不过她才穿来一日,还不太适应这具身体产生的一些生理反应。
肚子叫的时候她被自己吓了一跳,看到桌上摆着的丰盛饭菜也止不住的要流口水,卢汀雨顺从本能来到桌前,对丫鬟给自己盛的那碗白米饭生出渴望。
只是米饭旁边摆着的一双竹箸让她有些搞不太懂,她抓起竹箸,朝着米饭扎了几下,但又猜测这东西不该是如此用法。
成为人类之后,她就没有权限在查阅局里书库,所以这竹箸也不知要如何使用。
米饭吃不到嘴,卢汀雨又用竹箸去扎酥肉。
酥肉都是条状物,她扎的准,便欣喜的往嘴里送了一条。
酥香软糯,瘦肉条连着筋咬起来弹性十足,怪不得世人皆有“口腹之欲”。
卢汀雨要学着做人,也是为退休之后的生活提早做个准备。
她饿极了,挑着能扎起来的食物简单吃了些,又倒茶润了润口,哈欠一打,人就开始犯困。
江闲自从跟她拜堂,又把她送进寝房之后,就一直跟家仆们坐在院子里喝酒。
他其实不太饮酒,只是不知今夜该去何处。
陪着他的老管家一向对他溺爱,老管家的年纪比他阿父还大,简直都能当他的阿爷了。
江闲也确实把管家作阿爷看待。
老管家发现少爷从瑞州回来之后便状态不佳,他给自己倒了杯低度数的桂花酒,抿上几口,看着江闲道:“少爷,您有心事。”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江闲听了倒也没有反驳。
江闲看了眼喝的东倒西歪地家仆,几许清风送来,偌大的院落在吵闹声中重归寂静,他才撑着下巴请教管家道:“于叔,您相信命吗?”
于继恍然,郑重地看回他:“少爷,问这么有深度的问题吗?”
江闲怔愣,随即扯动嘴角笑了起来。
笑过,他视线落向远方,缓缓道:“若一人必须要从桥上过,但桥面注定会塌,人落水也一定会死。”
“即知这是必死局,那么在过桥之前,此人又当如何呢?”
于继并不知他天马行空地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老头只凭本心答话,“既已知晓桥面会塌,为何还要过桥?换条路走便是了。”
江闲摇头:“这桥一定要过,没得选择。”
于继捏着酒盏蹙了蹙眉:“那便带上绳索,待桥塌前,勾住对岸也可避过。”
“若依旧不行呢?”
于继再琢磨三分,复又答道:“可花费财力建造一只硕大的纸鸢,借风势飘去对岸,也算是走了这桥吧?”
江闲表情似是有些无奈:“主意可行,但结局依旧是死局。”
于继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抬手在少爷肩头拍了拍:“嘿,你这个小滑头!莫不是在戏耍我老于?哪有怎样都行不通的事,这世上多半的事,都是有法可解的!”
“是么?”
江闲看了眼寝房方向,喜烛将屋内照的通亮。
于继似是也喝多了酒,起身遥遥往自己的屋子而去。
院落只剩江闲一人,他一纵身坐到茂密的枝杈间,仰躺望天,心中徐徐想着:既然是必死的局面,何必在牵连旁人……
-
卢汀雨不知昨晚几时睡的,只知喜烛燃了整夜,清早才烧完最后一滴蜡油。
她刚坐起,便觉得周身酸痛。
尤其是脖子,越动越是会痛。
门外小丫鬟眼明心亮,一瞧见新娘子醒来,立刻招招手,几名仆从前呼后拥着进门来给卢汀雨打水洗漱。
见卢汀雨眉头紧皱,小丫鬟忙上前给她按摩痛处:“少夫人,您这是睡姿不端落枕了,稍候奴婢去请府医给您做一贴膏药,贴个把时辰,就能缓解啦。”
卢汀雨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睡姿,而后才发现屋子里少了一人。
她不懂要如何洗漱,但小丫鬟事事周到,加之她聪慧好学,对方稍微一示意,她便就明白了。
洗漱之后,她就抬头看小丫鬟:“江闲呢?”
昨夜少爷跟少夫人没有圆房的事,府里一早就传遍了,但下人们并不认为是江闲不中意卢汀雨,毕竟卢家小姐容貌出众,就是女仆们见了,也心生欢喜。
可江闲是个懒鬼。
下人们只是面露惋惜地看着卢汀雨,所有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看吧,我说什么了?
少爷能讨到媳妇才怪!
现在终于有女子愿意嫁他,他竟连圆房之事都懒得做!
当真禽兽……啊不!
是禽兽不如啊!!
江·禽兽不如·闲此时正靠在院子里的躺椅处晒太阳,他眼闭着,左手边是三层的竹架,一层摆茶,二层摆果,三层则是各式各样的可口点心。
右手边的笼子里,一只跟他差不多懒的百灵鸟正呼呼大睡。
据说百灵鸟刚进府时特别欢实,整日里高歌不断,后来见欣赏歌声的人总在睡觉,它也就熄了热情,开始摆烂。
江闲正梦到于继送了他一只巨型纸鸢,有人就提着裙裾而来,低头看他:“喂?江闲?”
卢汀雨按照小丫鬟告知的位置找到了人,见这躺椅上方还支了把三人宽的油纸伞,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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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伞遮在江公子头顶,挡开刺眼的光,真真是好享受。
卢汀雨喊了几次,江闲才幽幽睁开了眼。
昨晚他在树梢上吹了半宿冷风,后半宿就随便寻了处空房进去歇息。
这会儿见女子凝眸望他,江闲多少有些心虚。
他眼珠转了转,一开口带了点睡不醒的沙哑:“卢小姐,我昨晚——”
“随我来,我有事找你。”
卢汀雨似是并不在意昨晚之事。
江闲收了几分愧疚,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闷闷道:“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说吧?你需要躺椅么?”
他体贴问道。
卢汀雨瞪他一眼:“起来。”
“哦……”
江闲慢吞吞地从躺椅上爬起,抿了口放温的茶,手又悄咪.咪地往二层碟子上伸,只是一颗葡萄还未到手,竹架就被卢汀雨拉远了。
江闲在卢汀雨的盯视之下,一步一磨蹭地进了书房。
挨近书案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去看案上有什么不对,就先摸了只蒲团,慢腾腾地坐了下来。
卢汀雨坐去对面,伸手将放着的一卷宣纸展开。
宣纸上有字,墨迹尚未干透,想来是卢汀雨今早起来新写下的。
卢汀雨的字和她的声调一样方正,笔体较寻常女子更大气些。
可江闲一见那密密麻麻的小字,一个头就变得两个大,他赶忙挪开视线不再去看,但说话的态度却格外温和,“卢小姐,你叫我过来……”
卢汀雨朝他摆手阻住话头,免得这人又要长篇大论。
女子手指点在一行行小字之上,思路清晰地讲解起来,“这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日曜日练剑,月曜日作诗,火曜日——”
“等、请先等下!”
江闲听得一个激灵,再不情愿,人也不得不往宣纸处凑凑。
只见,白纸上四四方方的表格横竖成排,横排从日曜日一直排到了土曜日,而竖排则由卯时起,至亥时终。
江闲:“!”
江闲看得眼皮子直抽筋。
待看懂那上面所记录的文字之后,他连垂下来的肩膀都拉直了几分,并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卢汀雨:“咳……卢小姐,敢问一句……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呀?”
“你的课表呀。”
卢汀雨坦荡荡道。
从前做系统时,她只能通过脑电波督促江闲勤勉,因为反派不能战胜男主是书中法则,所以江闲想要逆天而行,就必须精进自身,方有一息生机。
卢汀雨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打败祁允是不可能的,但任务只让江闲苟到大结局即可,所以也并非全无机会。
祁允幼年时在冷宫多受磨难,天生无法习武,所以文中所有事皆是由祁诛代替完成。
祁诛是天生的练武奇才,也是本文的武力值天花板。
而江闲这一步三喘,白日睡,夜里也睡的懒鬼,若是此时对上祁诛……非得让男二一刀秒了不可。
江闲不能死,而她更不可能陪着江闲一块去死。
卢汀雨把课表往咸鱼面前一挪,微笑问道:“江公子,对于汀雨的安排,你可有异议呢?”
5. 第 5 章
江闲被女子盯得周身发紧,见她问,倒是痴心妄想地回应了句:“可以……有吗?”
“不可以。”
卢汀雨收回笑容,严肃的看着他说。
对于卢汀雨擅自修改书信改嫁于他这件事,江闲确实百思不得其解。
趁着这会儿书房尚无外人,他思忖几许,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卢小姐,在下能不能问问……就是你为何、为何要给我安排这样繁重的课表呢?”
他干巴巴咳出一声,双眼弯的桃花似的艳,态度上也是非比寻常的良好:“江某在师父那儿受教五载,倒也算是圆满了。”
“所以,不如咱们打个商量,依在下看,这个课表就免——”
江公子话还未完,卢汀雨就好奇地望着他说:“江闲,我发现你人虽惫懒,但嘴巴倒是勤快的很。”
江闲:“……”
卢汀雨:“你为什么这么能说?”
“你嘴巴不累吗??”
卢汀雨说着就身体前倾,凑近去瞧。
她刚刚这般问倒不是想要和江闲抬杠,而是真的想研究一下这人的嘴巴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是不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毕竟能做书中反派……以她以往接触过的小说来看,这反派定是要有点过人之处的。
卢汀雨看着看着,伸手好奇地点在男子嘴角。
很柔软。
和他们这样冷冰冰地代码机器确实不同。
但卢汀雨的手有些凉,指腹冰雪般附着层冻人冷意,女子轻轻一触,江闲就被激了下。
江闲往后退时,连带着望过去的那双眼,都多了几丝微妙和怪异。
这还是他印象里那位卢家大小姐么?
卢汀雨倒是没怎么在意他的目光和闪躲的动作,女子很珍惜自己手写的那份课表,还好她做系统时经常搜些古人写毛笔字的视频来看,这才不至于处处受限。
她伸手抚摸宣纸,干透的墨迹依旧保留香味。
卢汀雨抬头看向江闲,正色说道:“你在阿父门下求学时每门功课都为丙等,离圆满之说可相差甚远。”
江闲想要据理力争,干笑应道:“师父曾定下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江某只是丙等,又不是丁,也算……还能看得过去。”
“卢小姐,不要要求那么高嘛~”
江闲说着话,人就又要往书案上趴。
但这种对学问如此敷衍糊弄的行为,如卢汀雨这般的卷王是怎么都看不过去的。
她有些急切地扫来一眼,步步紧逼道:“胡说,阿父只收了你们三位学生,丙等已经是最差,还哪里来的丁?”
“既然阿父将我托付于你,便是对你十足的信任。”
“阿父都对你寄予了厚望,我亦如此!所以还望江公子切勿荒废学业,连养的鸟都被你给影响了。”
江闲:“……”
江闲实在有些头痛,一只耳朵听着卢汀雨的话,嘴巴微颤,声若蚊呐地念叨了句:“师父哪里是对我寄予厚望,信又不是他写的……”
卢汀雨听到声嘀咕,没太听清,便低下头问他:“你在说什么?”
江闲看到女子的俏脸越挨越近,想起方才被碰到嘴唇的感觉,忙坐直身子,但态度依旧良好道:“没有,卢小姐说的是,在下都听卢小姐的。”
二人在书房商谈,而墙头下扎堆听墙角的小厮丫鬟则正捂着嘴巴偷笑。
“太好了,总算来了个能管束少爷的人!”
“先别高兴那么早了,少爷你们还不知道么?一向都是左耳听右耳出的。”
“但你们没发现,少爷对少夫人好像不太一样么?”
经人这么一提醒,大家倒对这个说辞很是赞同。
江闲是出了名的好脾性,极少同谁发火,所以这些仆从才会跟他打成一片,也愿意多亲近他多照应他。
但这也不表示江闲就没有脾气。
从前老夫人张罗着要给江闲相看时,府中也时有请名门闺秀前来做客,江闲确实不曾苛待那些女子,那是因为每每有这种事,他连府门都不登,人躲得远远的,直到女子们离去他才愿露面。
江闲能点头应下这桩婚事,亦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了。
就莫说此刻,他还愿意好好的坐下来,和卢汀雨商议功课之事。
而卢汀雨得到江闲的回应,总算露出些笑脸。
还好这家伙尚未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只要愿意勤勉些,上进些,他们就还是有胜算的。
今日是水曜日。
卢汀雨对照课表所写,看着他说:“今天我们先练书法。”
她将纸张备好,又主动帮忙研了磨,位置让开给江闲,笑道:“江公子,那咱们这就开始吧。”
江闲轻“唉”了声,老牛拉车一样的挪腾过来。
但他提笔就犯困,捏着笔杆的手指也似软绵绵般毫无气力。
江闲望着白如雪的宣纸怔怔出神,直到一滴墨水晕开在中央,他才又无奈地叹了一声。
卢汀雨坐在他旁边监督,见这人脸皮一皱,满面哀愁,便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不写?”
江闲被喊回了神,可脸上哀愁却更甚:“在下此时腹中饥饿,再加上昨日赶路周身疲惫,这笔握在手中好似千金之重,实在是有心,也无力了些。”
卢汀雨听后,眼中便升起几分惊讶:“你晨起不是用过早膳?”
江闲抬头望天,一脸的可怜兮兮:“可能是在下个子太高,饭量大些,毕竟晨起……还是吃的太少了点。”
卢汀雨实诚地看着他,记忆超凡道:“但我听丫鬟讲,你今早用过一份竹筒饭,两只银丝卷,辣椒炒肉一碟,香蕈肉汤一碗,三块杏仁糕,果拼一份,饭后还饮了大半碗芝麻酪。”
“这竟还不够吗??”
江闲正端着茶盏慢品,闻声,直接就呛了两口。
他怎么没觉得自己吃了这么多?
见这书法拖无可拖,他只能放下杯盏,又擦掉眼尾困出来的湿润,欲再次提笔。
卢汀雨也知这人身量极高,约有八尺,换算之后也就是一米八五的样子,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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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真有几分信了江闲的鬼扯。
她确实没在意过寻常人的饭量如何,于是从书案旁站起身道:“那你先写着,我去厨房叫他们再给你做些吃食送来。”
眼见着卢汀雨人走出去,江闲眉毛一挑,倒是没想到卢汀雨真会答应让他吃饭。
而卢汀雨的想法也很简单,她只想好好监督江闲的学业。
虽说能否活命拼的是武力高低,但这复仇爽文的男主角和男二号,可没有一个是白给的。
祁诛是武力天花板没错,但祁允可是谋略型天才。
卢若庭乃外邦君主麾下最得力的军师,能力自然是一流的,而祁允自幼就勤奋好学,与喜欢享乐的江闲刚好相反。
祁允真真学到了卢若庭的八分功力,可以说是江闲最棘手的劲敌。
不,祁允简直可以碾压江闲了。
而祁诛虽说只是听命于祁允,但2V1也看得出江闲处境艰难。
所以想要防着这二人下手,得需知己知彼,那么江闲不单单需要提升武力值,智力和学识也需提升。
卢汀雨还特意请教厨娘,吃什么会提升智力。
厨娘答曰:“吃鱼最好。”
卢汀雨便叫厨娘给江闲炖了一大锅全鱼宴,直到做好了菜,她着人端了鱼锅跟回来时,江闲却已经仰躺在书房的地板上,睡得昏天黑地了。
今日书法练习失败。
卢汀雨在课表上打了个叉,但态度上并不气馁。
她早知这条咸鱼没那么容易翻身,所以翌日一早,就截住想偷溜出府的江公子,押着人又去了书房。
“君子六艺中包含了礼、乐、射、御、书、数,所谓数,也是极为关键的。”
“你今日需得把这本学会,等下我会出题抽考。”
“开始吧,江公子。”
卢汀雨推过去一本《九章算术》,顺手附带了一只算盘。
江闲挠挠头,看回她时又堆了满脸笑意:“卢小姐,君子六艺里的数,指的也不完全是算数,还有理数和气数哟~”
卢汀雨没空跟他嬉皮笑脸,于是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我知,但你还是先学懂算数,再去研究理数和气数吧。”
江闲:啊哦……
今日卢汀雨不在上当,连江闲故技重施要吃饭她也不理。
江闲杵在书案旁发怔许久,半晌,忽的捂着腰部表情痛苦道:“哎哟我的腰,痛痛痛痛痛——”
话还没完,人就白眼一翻厥过去了。
卢汀雨吓了一跳,忙跑出去请府医过来。
只待府医匆匆赶来,二人往屋中一瞧,书房里早就没了江闲的影子,连带着笼子里那只懒鸟,也被一同带了出去。
卢汀雨:“……”
第三日,江闲从榻上醒来时,正欲伸个舒服的懒腰,便觉手腕一紧。
他抬手就瞧见自己腕子上绑了根红色的细绳,而细绳另一边,正连在坐在榻边看他的卢汀雨手上。
女子笑的一脸甜美,晃晃手腕道:“江公子,你再跑试试呢。”
6. 第 6 章
今日卢汀雨为他准备的功课是——射箭。
老管家于继得知卢汀雨如此督促少爷功课,主动配合的翻出了江闲丢去仓库里的白玉弓,此弓名为“忘归”,是江闲年少时江家阿父花重金为儿子打造的。
忘归通体纯白,弓弦也是难得一见的天蚕丝线所配,卢汀雨看到忘归,拿在手中摸了又摸,表情很是钟爱。
江闲有红绳束缚,没法再跑。
见卢汀雨神情,便计上心来,笑的讨好道:“若卢小姐喜欢这弓,不如江某把它送予你吧?”
男子声音温润,态度也如细雨缠绵:“卢小姐,不若我们交换一下?忘归给你,你放我一日的假怎样?”
卢汀雨听罢,收回翘起的嘴角,“不行。”
“今日我们进山去练,快走!”
卢汀雨在前边抬抬手腕用了下力,江闲就只能跟在她身后,蔫头耷脑地慢慢走着。
云州多山,想寻一处山头练射箭也是极为容易之事。
卢汀雨带着江闲上了马车,撩开一方车帘做指路之用,她早起研究过云州舆图,又唤了几名经常出府采买的小厮询问,所以对这附近的山倒也算多了几分了解。
马车一路前行,江闲起先还抱着手臂昏昏欲睡。
两炷香后,他稍微抬眼扫了下窗外,人就一个机灵精神过来。
他这会儿面上也没了困意,目光沉如水般看着周边风景,视线拉回卢汀雨的面上,他有些赫然道:“卢小姐,敢问我们的目的地是哪一座山?”
卢汀雨收回视线,淡然回应:“问灵峰。”
“问灵峰?!”
江闲方才就觉得这条路走的方向不对,乍一听名字,果然如他预料。
男子薄唇微抿了下,继而口中带着商议道:“卢小姐,这里离鱼跃峰也蛮近的,不如咱们改道去那处如何?”
卢汀雨瞧着他面上异色,却依旧说道:“不改,就去问灵峰。”
原文作者在写到云州时,不免也会将此地的风土人情顺带一笔,云州有几十座山头,但作者单单提到了“问灵峰”这一座。
只因问灵峰地势险峻,又多传“有猛兽害人”之语。
不似鱼跃峰里只有些山鸡野兔,倒没什么致命危机。
而且鱼跃峰非但没有危险,许多公子小姐们还时有结伴去山中赏花游玩,那处虽不是打猎圣地,但却是举办流水宴的好去处。
可卢汀雨就是见这厮毫无半点危机之感,还总用诸多借口搪塞愚弄她,所以才想冒险去那问灵峰。
俗话说得好,强压之下才能反弹。
这会儿见江咸鱼的脸上终于出现点焦灼的情绪,卢汀雨便觉得这一步棋还是走对了的。
江闲看她态度强势,毫无想与他商量的意思,就只能重坐回去,哈欠一打,再度慢慢合上眼皮。
……
不多时,马车停到了山脚下。
卢汀雨叫醒他,二人就一前一后走下车来。
站到地面时,江闲便看向车夫:“温叔,这问灵峰山势险峻,您年纪大了,就留在这儿别跟来了。”
车夫抬头望望,掂量一下,也知自己确实没力气跟,便从车厢拿来水袋,递给他们道:“少爷,您和少夫人也要小心着些,就在半山腰玩玩算了,莫要往深处去。”
“这水袋的水是新换的,您拿好。”
江闲正欲接过水袋,卢汀雨却抢先一步:“我背着吧,别影响你练习射术。”
江闲虽读不懂她,但也看出卢汀雨确实是为了他的课业着想,且那水袋装了满满一下子极有分量……
纵使他懒得连头上玉簪都嫌沉,也还是拿回水袋,背到了肩上,“还是我来吧。”
卢汀雨拿着忘归弓,和江闲一块进入问灵峰。
这问灵峰不似外面炎热,山间倒是清凉无比,只是脚下枝杈多阻前路,走起来确实有些艰难。
“那边有蛛网,我们走另一条路。”
江闲伸手指指前方,回头和卢汀雨说,“待寻到适合练习射术的开阔之地,咱们就不要再往前走了,可好?”
山风清爽,却不似江公子言语贴耳。
卢汀雨见他事事顺从自己,明知有险也愿跟来,一时间又多看了江闲几眼,连带着前几日这人耍赖不肯用功的事,也勉强能够释怀了。
毕竟她只是想给江闲一些压力,并不是真要对方送命。
她微一点头,说了声“好”。
江闲眼眸弯了弯,又晃晃自己的手腕:“如今我都跟你进山了,便也不会丢下你独自离开,这红绳可否先解下来,免得等下不好施展?”
卢汀雨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而且这路陡峭,不精心还会被断枝绊到,红绳绑着更添阻碍,她便伸手给江闲解了。
问灵峰倒是也有猎户进来打猎,只不过江闲从未来过,所以这开阔之地倒也难寻。
又加之这处颇有些难走,连带着江闲这身懒骨头都不敢吵着要歇了。
几番费时耗力,二人总算寻到处平地。
只是一找到落脚之处,江公子就顿时原形毕露,他将披风解下垫在两块大石头上,喘了几口气道:“卢小姐,这路走的甚是疲累,不如先歇歇再行练习吧?”
他说着,就先坐下来,并且还在身旁的石块上拍了拍,笑的一脸灿烂。
一抹日光穿透密闭的树缝落在男子面上,卢汀雨瞥见他额上几许晶亮,又见江闲脸色泛白,这才同意稍微歇上一会儿。
“但我们还是要抓紧一些,早点练完,也好早点离开。”
卢汀雨怕他又犯懒病,便轻声叮嘱。
江闲当然不会随便拿性命开玩笑,他摆摆手,长腿慵懒的伸展开来,笑应:“不会不会,今日江某定会好好练习。”
这边二人刚交流完毕,远处,便隐隐传来几声细微的嘶吼。
那嘶吼伴着山风和沙沙作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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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杈,倒是有些叫人听不太清,只是那一声方毕,紧接着便又起一声。
不多时,吼声渐渐由远及近,也由最初的微弱,逐渐变得振聋发聩。
不好。
是虎啸!
江闲和卢汀雨听罢同时站起了身。
二人正欲离开此处,脚下便被吼声震得一个发麻。
卢汀雨屏住呼吸,侧耳细辩虎啸之音,又见枝杈间掩藏的磅礴猛兽已然迈出一只脚来——
她重提口气,快速说道:“不好,好像是吊睛白额虎!此虎性情凶悍,且额上生有白色纹路,所以极好分辨。”
说着话,虎头便抛开遮挡的树木露出身形,额顶果然生着几片白纹。
卢汀雨和江闲同时后撤一步。
期间,江闲侧了下身,挡住了她的半边身子。
卢汀雨顺着记忆,又飞快道:“白额虎虽凶猛,却也并非毫无弱点!通常,体型庞大的猛兽,身形都不够灵活。”
“它的弱点在腹部,攻它腹部!”
“我相信你!!”
卢汀雨伸手递去忘归,正欲再搜罗些能给人加油打气的豪言壮语,就见江闲已经一个箭步先冲出去,目标直奔吊睛白虎而去。
卢汀雨怔愣了下,遂惊愕道:“你还没有拿弓呢?”
“喂!!”
她才喊出,便听身前不远处的江闲,声音颤抖的回应了句,“哎呀糟糕,我忘记了!!”
卢汀雨:“……”
江闲一开口,卢汀雨就有种想要一箭射死他的冲动。
从前做系统时还好,可转生人类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这具肉身的干扰,她似乎慢慢地也有了一些叫做“脾性”的东西。
凡人都是有情绪的。
而这两日她和江闲待在一块,也被这人“折磨”出了些许的脾气来。
但眼下不是责怪宿主的时候。
卢汀雨见那白额虎的视线完全在江闲身上,她便打算引开老虎,好助对方拿到弓箭。
她蹲下身,拾起块坚石,朝着白额虎用力丢去的同时,顺手就把忘归往江闲那扔。
“接弓,江闲!”
白额虎被她袭击,头上的“王”字深了深。
虎眼也盯死在了女子身上。
白额虎迈步朝她而来。
卢汀雨观其状态步步后退,只是尚未退开几步,脚就挨到了平台边缘。
她余光瞟到江闲拿到了忘归,心中大喜,一边注意着白额虎与自己的间距,一边大声道:“江闲,射它腹部!”
江闲立刻回了声:“好嘞!”
可拉动弓弦的声音才刚响起,卢汀雨就听那厮又是“哎呀”一声。
江闲蓄力时不慎踩中猎人布下的陷阱,这声喊完,就连人带弓的一齐掉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那白额虎也对着卢汀雨猛啸一声,虎爪用力抓地,随即,“腾”地就朝着女子方向狠扑过去。
7. 第 7 章
卢汀雨赌上全部才把忘归给到江闲,可她没想到这家伙如此不中用。
眼见着猛虎朝她伸出利爪,张开虎口,一副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凶狠样子。
女子定定神,也只能再想他法助自己避过此劫了。
距离平台最近的那棵大树有几条藤蔓垂落下来,待白额虎飞扑到她头顶,她便借藤蔓用力飞荡出去。
若是这一力度掌握巧妙,白额虎或许能滚下山坡!
卢汀雨余光撇着身侧藤蔓,见白额虎扑来的位置已至上方,她刚要按计划伸出手去,就听头顶遽然发出一声激昂虎啸。
只是这一声叫唤伴着些许嘶哑惨烈,像拉不到尾的破风箱,一语未尽,便戛然休止。
而后,刚跃至头顶的厉兽忽的就软了身子,还不待她去抓藤蔓,就一命呜呼栽倒在地。
老虎正好栽在她身旁寸余,想想也知方才到底有多凶险。
卢汀雨轻蹙下眉头,依旧警惕地攥着藤蔓,她站在一边等上片刻,见老虎一动不动趴在平台,嘴角还流出汩汩乌黑血渍。
黑血混着腥臭的口涎,卢汀雨闻的想呕,就也没在靠近它了。
想起还在陷阱里的江闲,她提裙就往那处跑去。
猎人布下的陷阱庞大,足能陷下去两只白额老虎,陷阱自空地处绕着一圈挖下深坑,坑洞不浅,加之又用了大片的杂草覆盖,确实不易被人发现。
想来,这猎人也知山中有吃人猛虎,遂才提前布此机关。
却不成想,该抓的没抓到,倒是套到了一只无用咸鱼。
卢汀雨蹲下身朝着坑洞望去。
这问灵峰怪石嶙峋,树木又罕见地茂盛,头顶那点碎光根本不太管事。
且这坑洞奇深,视线受阻,她除了看到点乌漆嘛黑地朦胧雾气,也就只勉强瞥到了一抹躺的安详的身影。
幸亏那忘归弓同江闲一块掉下去了。
忘归弓在暗处可做照明之用,皆因它弓身有一处的位置取了夜明珠做装饰,借着夜明珠,卢汀雨的视线便穿透薄雾,最终,彻底看清了洞底的江闲。
此时的江闲双目紧闭,面颊还染了些许脏污,大抵是摔晕过去了,看着跟那挺尸的老虎一样纹丝不动。
“江闲?”
“江闲你可还好?!”
卢汀雨喊了几声,又怕再喊来什么比白虎更可怕的猛兽,便噤住声,坐在坑洞上面思索起来。
她想尝试去磨断藤蔓,用藤蔓绑住男子身体把人拖拽上来,但以她的力气几乎无法实现。
卢汀雨是系统思维,直白且又对错分明。
眼下看到江闲如此狼狈,又险些丢了性命,她便轻呓一声:“是我太急功近利了,进问灵峰练习射术不是个好主意。”
“不过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卢汀雨站起身,弄来些杂草盖住陷阱,但也留了部分方便日光透射进去。
不过,靠自己是没办法救人了,她得回府去搬救兵。
卢汀雨提着裙往山下跑,路过那只死透了的白额虎时,还略微纠结了下。
既无人射杀,老虎为何会死?
而且这黑血……参考她以往看过的那些案例,似乎只有中毒,血液才会变黑吧?
但救人不能耽搁,卢汀雨倒也没时间深思此事。
她又看一眼远处的坑洞,见那杂草掩盖得当,江闲暂时也算安全,这才放心的下山去了。
不多时,坑洞内传出几许窸窣。
还有一声莫名其妙的哈欠。
江闲坐起身来揉了揉眼,将忘归背到身上,一纵身从洞内跳了上去。
卢汀雨走后,这处便只剩下无尽的静谧与……一股子难闻的腥气了,他耸耸鼻子迈步朝那白额虎的尸体走,一脚将老虎踹翻个面,老虎就肚皮朝上的面对向他。
这老虎的身躯肥硕,想必平时没少猎食,就是不知除了捕食小型猎物,可还吃过其他不该吃的东西。
江闲撇了一眼毛色顺亮的虎皮,倒是没怎么瞧得上眼。
他们家财富无数,他躺着在吃上百年,亦是吃得。
男子蹲下身,手朝着白额虎的肚腹伸去,其实刚刚卢汀雨若在近距离看一看这老虎,也一定会发现端倪,只是女子急着去搬救兵,所以才会忽略。
江闲忍着那股腥气,在虎腹中摸出一柄匕首。
那匕首打造的似冰杵般细,刀身成圆润的锥形,刀柄镶着一圈玉珠,握在手中触感寒凉。
他取出之后,有些嫌弃的借着虎毛擦拭刀身。
方才匕首入腹挂了不少粘稠血浆,处理之后,他复又藏回袖中,然后往坑洞上一坐,就漫无目的地赏起景来。
直到几许脚步声急促传来,男子眼帘轻垂,一跃落回坑洞,又安安静静躺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当晚,府医为江闲诊脉之后,表情便有些为难起来。
卢汀雨带了七八个小厮去救人,过程倒是蛮顺利的,只是江闲一直没醒。卢汀雨在马车上瞧着他满脸污泥,周身似是还附着淡淡腥味,还以为这人是不是摔出了什么内伤。
这会儿见府医眉毛都快拧成一团,她忙抓着人问:“府医,江闲该不会是内出血了吧?”
府医挠挠头,眉头继续拧:“呃……这个……那个……”
实在说不出什么,他便转移话题看向旁边的丫鬟:“不如,还是先去给少爷熬药吧?”
“我亲自去。”
卢汀雨跟着丫鬟出了房间,眼中尽是藏不住的焦急。
一方面她确实觉得自己今日之举过于莽撞,所以才害的江闲一直未醒,而另一方面,她也是担忧,如今自己的命可是跟宿主绑在了一块,江闲要是成了植物人,还哪有力气跟祁诛抗争了!
这不等同于是送人头去给男二杀!
卢汀雨不懂熬药,所以只是坐在炉火旁,看着丫鬟烧火取药炉。
屋中,可算把少夫人送走的府医这才松口气坐下来,轻推江闲一把,无奈道:“好了少爷,你别装了,你脉象平稳,气色红润,根本就没病!”
而榻上的人听到这话先是没动,随后就睁开来一只眼睛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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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屋子里只有他跟府医,江少爷就舒服的伸一把懒腰,扭扭脖子,感叹道:“不曾想今日竟因祸得福!看来日后也都能高枕无忧了~”
府医瞟了眼他那不求上进的德行,就想替卢汀雨劝解两句:“少爷,我看得出,少夫人她是真的很关心您的。”
“您干嘛要装病嘛。”
“您二人既已成婚,那就是夫妻了,夫妻间还是要坦诚相待才好嘛!”
“而且少夫人代老爷和老夫人督促您的学业,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呀……反正不管怎么说,少夫人她一定是爱您才这样逼您的!”
江闲听了一长串说教,身子一歪,又躺了回去。
而且还一副油盐不进地态度道:“等下她再来问你,你记得把我说严重些。”
府医:“……”
江闲是江府里的主子,府医再不赞同也得按吩咐做事。
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话有点密,府医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念叨,几乎都是再说“少夫人好”“少夫人妙”“少夫人爱他爱的呱呱叫”诸如种种。
半晌,府医声音远去,江闲的耳根子总算彻底清净下来。
他一时躺得无趣,便摸出袖中匕首把玩,想到府医方才那一通念叨,男子无奈笑笑——
卢汀雨怎么会爱他?
女主角可不会爱上反派。
-
卢汀雨一早醒来,就习惯性的问丫鬟“江闲在哪儿?”,只是话刚出口,她就记起昨日之事。
昨晚药熬好后,府医便说会亲自喂江闲服下。
她也知自己初为人类,大抵照应不好病中之人,便将药交给府医和小厮,待府医喂过药,再由小厮帮江闲擦擦身子。
不过她这句虽没问完,丫鬟却是看出了她的意图,便主动汇报道:“少爷已经醒了,一早还用了饭,但府医说他这次伤得有些重,需得歇上几日才能痊愈。”
卢汀雨去到书房,惋惜地看了一眼之前写下的课表……
只能先将课表给收起来了。
这两天她已经逐渐适应了做人的感觉,而且这具身体毕竟是人类肉身,产生的一些本能反应也会辅助于她。
用过早饭,她主动去了江闲歇息的偏房。
江闲见她进门,先朝她点了下头,语调也依旧柔和,似乎并未因问灵峰一事责怪于她。
“卢小姐,那日可有吓到你?”
“倒是不曾。”
卢汀雨回应之后,就坐到榻前,细细端详起男子来。
每次江闲被她盯着,都有一种渗入骨髓的悚然感,这会儿二人面对着面,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又来了。
江闲还以为她看出自己装病,所以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卢小姐是在……看什么?”
卢汀雨倒没有怀疑。
她只是想估算一下,江闲这状态到底需要休息几日才行。
只是回应还没等出口,门外就抢先传来一声:“少爷,少夫人,禹州祁五郎来访。”
卢汀雨和江闲乍一听到,都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他怎么来了??”
8. 第 8 章
说完,二人还都各怀鬼胎地看了彼此一眼。
小厮瞧着他们一脸警惕地样子,作难道:“那……可要寻个借口将人打发了?”
打发是一定不行的。
卢汀雨深知祁诛的实力,即便小厮挡在门前不准人进,祁诛也会施展那了得的轻功夜探江府。
这是一座送不走的瘟神,不可硬来,只能接招。
卢汀雨叫小厮带祁诛进来,自己则借口去书房一趟。
到了书房之后,女子便坐下先饮了一杯茶稳定心神,自从她在卢若庭的丧礼那日修改了书信内容之后,这本书的剧情就已经彻底被改变了。
其实之前那三世,她也试图通过改变剧情来让江闲避过劫难,只是最终都失败了。
她看着江闲一次次离奇死亡,每次都死在男二之手——
有时,连她都要感叹一句,原文的规则果然强大!
卢汀雨公正的讲,江闲也不完全是个废物,他虽闲散,但自知晓自己是书中反派后,确实也尝试挣扎过。
还记得第一次跟任务时,江闲为了与祁诛奋力一战,连护身的甲胄都穿了双层,只是一同祁诛对上招式,祁诛刺穿甲胄便如同刺穿宣纸一般,毫无阻碍就能轻易取胜。
第二次,江闲开始逃亡躲避,而结局时,祁诛却像是突然生了透视眼一般,把江闲从深潭中一把拉出,又是一刀秒杀了反派。
第三次江闲彻底烦了,再府中放毒烟要跟祁诛同归于尽,但剧情简直卡了BUG,祁诛吸入毒烟依旧全身而退,最后只有江闲一人惨死府中。
卢汀雨这才感到任务要命般棘手,几乎已经到了无解的地步。
但她还是不想放弃。
只是,她有一点想不明白。
之前那三次,每次都是她先在脑内唤醒宿主,然后将上一世的失败回放给江闲,所以江闲才能得知这本书的结局他已历经多次。
可这回不同。
这回她来到江闲身边,也成了这书中人物。
无人再去唤醒宿主,江闲理应不会知道自己反派的命运才对……
可为何江闲在卢府时,似乎对祁允和祁诛很是避忌,被自己问到“可愿成亲”时,也是推三阻四地不愿答应。
尤其刚刚小厮汇报祁诛来访之后,江闲的反应,明明就是既厌恶又排斥。
而此前他们三人一起在卢若庭门下求学那五年,祁允一直注意着收敛变态的性情,祁诛因没得到主子什么命令,看着也与寻常的学生并无二致。
江闲又是个喜爱玩乐的性子,向来和祁允、祁诛处的甚好。
卢汀雨不便在书房逗留太久,既然祁诛来了,她也必须跟过去看着祁诛。
她将这些疑问暂时埋在心里,起身又去了偏房。
再过来时,祁诛已经被小厮带进门了。
祁诛眼下还是众人眼中的“禹州祁五郎”,是富家子弟,所以身上穿了件天青色长衫,腰间还装模作样别了把折扇,而实则,那折扇内□□镖,腰带处也缝着软剑。
当真是惹不能惹,碰不能碰的!
卢汀雨进门时,祁诛正在和江闲叙话。
他似乎对江闲病了一事很感兴趣,拉着人不住的细问详情。
而江闲似是也没避忌,软弱无力地摊了摊手,笑答:“祁诛兄,你也知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夫人她兴致上来,非要拉着我去问灵峰游玩。”
男子状似头疼地捏捏眉心,复又说道:“若非那白额虎吃错东西先中了毒,你今日恐怕就见不到我了。”
这句话的重点本来在“江闲受伤”上面,但祁诛一听卢汀雨也跟去了问灵峰,就惊的忙转过身来,看向卢汀雨,面上的担忧之意藏也不藏:“汀雨,莫要贪玩,问灵峰那般凶险之地可切勿再去了。”
话落,他眼眸一转,又笑着站起了身:“若你实在觉得这云州无趣,不如随我回禹州住上几日。”
“江兄,我想你……应当不会介意的吧?”
祁诛看回江闲。
江闲则耸了耸肩,轻快应道:“嗐呀~我们四人相识五载,你与祁允兄都惦念汀雨,我又怎会不知道呢。”
江闲左一口“夫人”右一口“汀雨”,似乎是忘了他平时都称呼卢汀雨为“卢小姐”了。
江闲说罢,祁诛便看着他轻笑起来。
仿佛刚刚那句提议,不过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
虽说二人相处和谐,一副好兄弟的模样,但深知他们各自立场的卢汀雨,看着却并不像那么回事。
她总有种这二人在暗自较劲,剑拔弩张之感。
见他们彼此都没了后话,卢汀雨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她走到祁诛身边,像是很随意地,就挡在了江闲的榻前。
“不知五哥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做?”
原文女主向来与祁允和祁诛走得近些,加之,又不知这俩人是主仆的关系,所以私下里无人,就会喊他们“三哥”和“五哥”。
而她问完,又深打听了一句:“三哥最近在禹州还好么?这次怎么没与你同来?”
卢汀雨刚穿来那日只顾着篡改书信,策划嫁给江闲,再加上对新身体的不适应,一时间也忘了要维持原文女主对男主角和男二号的称呼。
其实,那天她的所作所为连卢若海都发现了端倪,祁允和祁诛又怎会全无察觉。
这会儿见她对着自己又重新喊了“五哥”,祁诛的戒心才稍微放下一些。
不过,祁诛做梦也想不到卢汀雨皮下早就换了新的灵魂,他对卢汀雨的怀疑,多半都在江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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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礼一别之后,祁诛便认为是江闲暗中威胁了卢汀雨,所以才引得卢汀雨性情大变,并且连一早就打算好的投奔禹州计划,也临时改成了嫁来云州。
祁诛深爱原文女主。
他能接受卢汀雨跟祁允在一起,却不愿便宜了江闲这个废物。
卢汀雨喊他“五哥”,祁诛自是洋洋得意。
尤其他们还当着江闲的面这样亲昵地说话,祁诛一个高兴,就把此行目的透露了出来。
关于卢汀雨嫁给江闲一事,祁允确实没太放在心上。
祁允目前首要大事就是在禹州招兵买马,而后杀回皇城手刃祁皇,但有一事他需要祁诛去瑞州办。
祁诛在瑞州停留三日后,本想今早返回禹州,可一想到隔壁云州还住着卢汀雨,他便怎么都违背不了本心。
祁允虽然可以不在意卢汀雨,但他还是做不到的,他必须要过来看一眼,才能放心。
而且祁诛一进门就被小厮带进了偏房,他心中也对这二人是否分居一事存了疑虑。
刚刚本想借着机会打探一番,不成想江闲竟受伤了。
卢汀雨得知祁诛此行本意是去瑞州,倒也稍微的松了口气。
“那五哥既然来了,不如今晚就留下小住一夜,我让于叔去准备些酒菜,晚点咱们好好叙一叙旧如何?”
卢汀雨一双黑眸古井无波,与人相处也自带清冷之感,她根本不像原文女主那般灵动活泼。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AI脑子即便学着去模拟人类,也还是会带一股子AI味儿。
但祁诛已经被那声“五哥”喊得晕头转向,就也没继续纠结这点细节。
而卢汀雨欲留他的本意,实则是试探。
不过这一探,也叫她和江闲大为失望。
祁诛有些心动的看她一眼,马上说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我本来也不急着回去禹州,可在云州多停留几日!听说云州这处多山水,不如明日我陪着汀雨你好好出去逛逛?”
卢汀雨见祁诛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能硬撵,就只好点点头先答应了。
晚些时候,于继就吩咐厨房备了一桌子盛宴。
而江闲即便再想装病,这会儿也不好赖在床上不去吃饭。
还有一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以往江家阿父阿母很少留在府上,一些亲族也不同他们一起居住,所以江闲一个人待惯了,有时觉得寂寞,就会买些百灵回来嚎几嗓子。
其实最初,祁诛没有讲明来访的原因时,他还以为是祁允派过来抢人的。
卢汀雨虽总是逼迫他温书,可他打心里倒也没觉得烦。
若卢汀雨这会儿真要跟着祁诛离开,他还真有点舍不得……江闲躺不住的原因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便赶忙下床换身衣衫,去了饭厅。
9. 第 9 章
江闲过来时,卢汀雨和祁诛也才刚入座。
江家待客的饭厅设在后园的四角方亭中,亭檐下挂着浅墨色山水纱帘,亭内一张金丝楠木圆桌之上尽数摆满了珍馐佳肴。
以往这江府中只有江闲一位主子,所以主座自然是留给他的。
但今日不同,此时此刻卢汀雨正坐在主座之上,在她的右手边是正与卢汀雨说笑的祁诛,而主座左侧却摆了他常用的琉璃碗筷……
江闲眉头微扬,径自过去坐了下来。
其实卢汀雨对于座位安排没什么讲究,她只想尽我所能保护好江闲,这才想着把二人隔开。
毕竟只要江闲不死,那么她就还有赢的机会。
卢汀雨感知到江闲坐到了她身边,却也没什么空闲跟他打招呼,因为祁诛爱慕原文女主,此刻正使尽浑身解数地在逗她开心。
尽管祁诛平日在祁允身边是个少言寡语又执行力极高的忠心奴仆,可一旦让他自己面对卢汀雨,他就会秒变话痨。
卢汀雨听着他的滔滔不绝,除却时不时点两下头,就只剩下对祁诛的警惕了。
一轮“愉快”的畅谈结束,江闲已经干完了面前的半盘子虾肉,一盅菌汤,两碟糯米卷,外加一根秘制腊肠。
他眯着眼品茶,全程只做个安静的吃货,回头一见卢汀雨的餐盘干干净净……江闲抿抿唇,用公筷夹了切好的单片腊肠递过去:“咳,汀雨,不如你来尝尝这腊肠——”
他只是好意,毕竟他是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辜负美食的。
卢汀雨转头看他,说了声“谢谢”。
卢汀雨如今已经学会了如何使用竹箸,也对人类的食物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理,她才拿起竹箸想要尝试,祁诛就在旁高呼一声:“说到这腊肠,我倒是了解甚多,据闻云州人喜食清淡之物,倒不似我们禹州……”
新一轮的尬聊又开始了,江闲抬手捂了下额头,然后对着祁诛的方向偷偷翻了个白眼。
路过的小厮丫鬟看到他的动作,都惊诧着退去一边小声议论——
“刚刚少爷是不是对着那位客人翻白眼了?”
“我来江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少爷对谁不满意呢。”
“所以这人是谁?”
“看起来跟少夫人很熟,难不成是……情敌!!!”
一声“情敌”让仆从们都敲响了警钟,他们站在廊檐下悄悄往这处瞄,眼中则是充满了对江少爷的同情和惋惜。
他们同情江闲和卢汀雨才刚成亲,情敌就追上了门。
惋惜的则是,比起他们家少爷,少夫人似乎更喜欢与祁五郎说话,毕竟入席这么久了,卢汀雨就只同江闲说了一句“谢谢”。
卢汀雨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才听完了祁诛的“腊肠论”。
她垂眼夹起江闲放到碟中的腊肠片,稍微有那么一丝丝后悔选择退休之后成为人类,她没想到做人还需应付自己不喜之事,倒不如做系统直白,来的自在。
但后悔之中也多了点小小的欣慰,她总算凭借一举之力,将祁诛的注意力全拉到了自己身上。
只要祁诛能够忽略江闲的存在,江闲就还能在苟苟。
卢汀雨边咀嚼腊肠边思索,眸中的异样却被身边那条咸鱼尽数收入眼底,江闲眨了眨眼,起身看向祁诛笑道:“祁诛兄,我去如厕,你吃好喝好。”
祁诛一听有能跟卢汀雨单独相处的机会,立刻殷切道:“好好,你慢慢的去,不必着急回来。”
只是他口中虽答应着,可心里还是觉得江闲那句话听着怪怪的。
江闲扯扯嘴角笑得十分和善,转身就拐出了后园的垂花拱门。
而卢汀雨作为江闲的系统,对自己的宿主没十分了解也八分有余,江闲哪里是要如厕,不就是嫌祁诛絮絮叨叨听得心烦,这才找个借口溜掉了么。
算了。
躲了也好。
可她心中虽这么想,但自从和江闲成亲之后,卢汀雨却总觉得事情变得似乎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心里没来由的失落也不知是为何,就仿佛……这种场面本该夫妻一心共同面对才是正解,如今江闲却自己跑了,她莫名就生出了些小情绪。
之后,她和祁诛的交谈也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想要快些结束这场饭局。
而江闲离开饭厅确实也如卢汀雨所想,他并没有去茅房如厕,但也没有躲懒,而是拐了个弯直奔书房去了。
一路上,他抬手勾勾常跟在侧的小厮。
那人见少爷竟进了从不喜踏入的书房,便小跑着跟上前来,想当然的开口劝解起来:“少爷,我知那情敌突然来访着实令您心头不快,但您此刻奋发图强……用处似乎也不太大。”
江闲闻言,怪异地觑他一眼。
小厮以为少爷听到了心里去,又继续道:“虽说您生的一表人才,但那祁五郎似乎也不算太差。”
“虽说您文墨不通,但那祁五郎口才如此精妙,想必也是满腹经纶。”
“虽说您四体不勤,但——”
江闲提了口气,笑着看他:“嘴不要可以捐出去。”
小厮:“。”
江闲收回视线,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步流星进了书房,速度比往常那蜗牛爬的架势快了不知多少倍。
他几步来到书案前,一撩衣摆坐下,抬头吩咐小厮道:“去将阿父阿母去年埋在海棠树下的那坛子纯酿取出,拿给他喝,就说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江闲从不动酒,所以这么一说,小厮倒有些迷蒙起来:“给……谁喝?”
江闲似是懒得在讲话,提笔研墨,在白如雪的宣纸上写下龙飞凤舞地两个大字——
骑猪。
小厮识字,默默念了几遍之后才反应过来江闲说的是谁。
他“噗嗤”一乐,又想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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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江闲说点什么。
江闲知他意思,微一摆手,小厮也不敢再多嘴,忙带了两个人去挖酒坛子了。
酒是江家二老在走商的商人手中买的,是难得的高度数烈酒,据说想灌倒一头驴子也仅仅只需一杯而已。
带回之后,二老原本是想对月小酌来着,奈何闻闻味道都嫌味儿冲,索性就埋在了树下。
江闲回饭厅时,祁诛似乎是说累了。
他正低着头夹面前的菜,虽说此人看起来礼仪周到,用饭的动作也雅,但品尝美味时,还是难掩其眸中对江府菜色的惊艳和震撼。
他本出生于宫廷,应该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可偏偏他的主子不受重视,所以那些年他和祁允过的属实连乞丐都不如。
他们扎根禹州,后又投到瑞州卢先生门下,打的是世家公子的旗号,尊的是节俭之风,实则还不是一个“穷”字。
祁诛自然知晓江闲家大业大,吃穿用度堪比皇族。
但也想不到江闲会过的这般舒坦。
难不成,这就是卢汀雨临时变卦想要嫁给江闲的原因么?
祁诛这边刚用了半碗饭,那边的小厮就端来了佳酿,按照江闲之前的吩咐,小厮把这能闷倒驴的烈酒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且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世上无人能享受得了这种美酒”。
祁诛好胜心本就强烈,为了让卢汀雨知晓他比江闲更加优秀,便豪气的夺过酒壶,一口就饮下大半。
而后眼一翻,人就趴在了桌子上。
江闲笑着看他,然后给了卢汀雨一个“搞定”的眼神,二人就一前一后默契地离席了。
江闲之前一直住在偏房,所以此刻他自然而然地就往偏房走去,卢汀雨在身后默默跟上几步,江闲伸伸腰一个回头,差点就被跟上来的卢汀雨撞到。
他略有些惊讶地看向来人,依旧笑模笑样态度极好的温声问道:“卢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想与我商讨?”
江闲问过,却不等卢汀雨答话就先一步栽倒在了床榻之上。
与人应酬甚是疲累,他决定先补个觉歇息歇息,晚间在舒舒服服地泡个澡,今日方能圆满。
江闲脑子里早就盘算好了要做的事,且一身懒骨头也不容他规规矩矩就那么站着,男子趴在榻上翻了个身,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卢汀雨。
男人明澈的桃花眼染了晶亮的光,尤其是内里透出来的和气让卢汀雨的感觉很不一样。
至少面对祁诛,她会觉得很累。
而江闲,似乎总给她一种无穷无尽的松弛和愉悦。
但她目前有正事要问,便暂且打消了深思下去的念头。
女子先是往门外看了一眼,得知祁诛确实醉的不轻没有跟来,这才弯下身看着男子的眼,低声开口道:“江闲,你怎知问灵峰中遇上的白额虎是中毒身亡的?”
毕竟那时,江闲已经跌入陷阱之下,摔得不省人事了。
10. 第 10 章
那日之事卢汀雨记得清清楚楚,直到他们把江闲救回了府中,这人也依旧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既如此,江闲必不可知白额虎的死因。
而且她也从没和江闲提过那之后的事情,府中又无人议论此事。
卢汀雨心中出现几许疑惑,如果不是自己刚刚一直被祁诛纠缠,她早就想找机会问上一问了。
然而,女子才问完,江闲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江少爷这会儿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桃花眼眼尾微垂,看着神情恹恹地,但两颗如沉水珠般的黑眼珠却叽里咕噜转动个不停。
卢汀雨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似是执着的在等着他的回应。
二人维持着这种姿势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卢汀雨才听江闲又用那惯常慵懒的调调缓缓回应道:“前晚我躺的疲惫,所以去院子里逛了逛,忽听院外一阵敲锣打鼓,说是问灵峰上那吃人的猛兽中毒死了。”
“那白额虎本就凶猛异常,但卢小姐你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唉!是江某无能,让卢小姐陷入险境却无力相救,不过好在你吉人天相……卢小姐你当真是好福气呀!江某还真是羡慕~”
卢汀雨听他天南海北乱扯一通,最后挑挑拣拣,才从这连篇的废话里听出几分重点来。
来云州那日,卢汀雨在马车上也看到过城中贴的有关问灵峰的告示,想来官府还在悬赏,虽说她是侥幸,但那白额虎的确死了。
为了百姓能生活安稳,不再恐慌,官府敲锣打鼓奔走相告也算是常规操作。
就是有点太过于巧合。
卢汀雨的疑虑消除过半,虽仍没有完全相信江闲的说辞,但暂时也捉不到什么明显的漏洞,她点点头说:“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回房了。”
“我送你。”
江闲其实是半点也不愿离开自己床榻的,但他急着睡觉,卢汀雨在屋里站着他是怎么都睡不着的,所以这会儿面上看着也格外殷切。
江闲甚至主动帮她开了房门,并且先一步迈——
男子前脚才踏出去,跟着就是两步倒退,直把卢汀雨挤得也不得不随着往门内退。
卢汀雨后退几步,抬头看他:“你怎么了?”
江闲眼疾手快关上了门,回头看女子时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和震惊之态,“不好,祁诛他醒了!”
江闲有意想要灌倒祁诛这一点,卢汀雨自然瞧的一清二楚,且她还偷偷问过小厮,知晓那壶烈酒的来历。
小说里有很多生活化的细节都是被一笔带过的。
所以祁诛的酒量是好是坏,她还真不得而知,毕竟原文中也没有这一情节。
天渐渐黑了,府外更夫走街串巷,一声锣音一声吼的正在报时,江闲关上房门之后,就和卢汀雨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
他们成亲之后卢汀雨都住在主屋,而江闲在偏房。
但祁诛突然来访摆明就是来探听消息的,所以他们此时各回各屋是一定不行的。
两人正倚着门坐,忽听房檐之上传来细微响动,跟着就出现几声野猫再叫,那“野猫”声调拖得极长,尾音似乎也不太稳定,就仿佛喝醉了一般。
由于那声音就在二人头顶的位置,所以很快就被他们注意到了。
卢汀雨轻蹙眉头,脱口时还带着疑问:“猫叫?”
江闲在旁纠正她:“不,是猪叫。”
卢汀雨不明其意,更不懂江闲的谐音梗,遂又确认道:“你们云州的猪还会上房?”
这次江闲没有回应,只默默在心中感叹一句:分明就是禹州的猪么。
按说,以祁诛的武力值莫说是上房了,就算是上天也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那壶烈酒还是起了不小作用的,否则祁诛学猫叫怎么学的这般难听。
卢汀雨没在细想,真当房顶上埋伏的那位是猪。
但祁诛既然醒了,就难保不会来个夜探江府,她也知自己今晚大概出不去这间偏房了,于是习惯性的想在脑子里调阅穿书局的书库。
她本想找几个《寻常夫妻睡觉教程》来现学现卖,乍一反应过来自己已是普通人类,卢汀雨不由得一阵苦恼。
做人竟诸多限制,这是她第二次后悔自己的冲动。
可大敌当前,为了消除祁诛对他们的疑心,卢汀雨也知他们不能继续坐在这里,总得做些夫妻间该做之事,女子径自起身,目标明确的往床榻走去。
江闲见她坦坦荡荡地样子,眼皮还是轻微的抖了下。
卢汀雨走近之后,盯着那被江闲滚乱的床单被褥,随后一转头,犯难道:“江闲,床榻乱了。”
江闲已经跟着她过来了,这会儿也抱着手臂看那床榻。
江公子默默乜去几眼后,心想,他好歹也生的玉树临风,被个女子点评床榻太乱实乃羞愧……
于是,他松开抱在一起的手臂,轻轻晃动几下手腕,表情半严肃的看着卢汀雨:“不慌,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搞定的。”
虽说江闲只是抻抻胳膊抻抻腿,做了几下准备动作,也没干什么太多的事,但卢汀雨瞧着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心中不免就被激起了几分斗志。
她的宿主,总算有几分男子该有的样子了!
江闲一侧身让开了路,指着旁的小桌笑道:“夫人请稍坐片刻,喝盏茶歇歇。”
卢汀雨依言坐过去,也想欣赏一下江闲是如何整理床铺的。
毕竟她日日面对江闲,这人不是躺着就是靠着,还没有这般精神的时候。
可卢汀雨那杯茶刚抿进嘴,就见撸起胳膊挽起衣袖,就连墨发都小心翼翼拢到身后的江闲对着房门就是一声大吼:“于叔,我床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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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汀雨:“……”
第三次后悔做人。
她真想一只茶杯扣到江闲的脸上,方能消气。
于继闻声而来,又见卢汀雨也在房中,老人家心明眼亮,默不作声就去拿了套新被褥来。
不多时,鸳鸯枕,鸳鸯被,一双红烛,安神香,就全都给小夫妻准备妥帖了。
几名小丫鬟笑着进门,往被褥下塞了条绣着雪松的绣帕,那绣帕放置的位置颇有讲究,只是看的旁边喝茶的二人一脸茫然。
卢汀雨拽了下江闲,低问:“为何要放绣帕?”
江闲摸摸鼻尖,胡乱猜到:“大概是怕你夜里吃夜宵,没有帕子擦嘴吧?”
卢汀雨不习惯身上配绣帕,听了江闲的解释,倒觉得这府里的小丫鬟办事非常的妥帖。
江闲刚刚喊于继来铺床时,上方偷窥地“野猫”就低嗤了声“废物!”,若是卢汀雨此刻在他主子身边,日常小事祁允都会亲手做好。
可这江府如此财大气粗……
祁诛用那半醉的浑浊脑子微微思索,若这江家的财富尽数归了祁允,又何愁大计不成呢?!
屋中的一切弄好之后,仆从们就出了屋。
卢汀雨的认知仅仅是知晓夫妻间要睡一张床,盖一条被子,于是她提裙过去,脱了鞋子就先躺了下去。
见江闲仍坐在椅子上发怔,她就开口唤了声:“江闲,来睡觉。”
江闲眼皮子又抽了抽。
可房檐上的讨厌家伙仍在看他们,男子眼底愠色一闪而过,起身时迅速吹灭红烛,被夜色包裹的房间难得多了几分安全感,他这才慢慢悠悠也上了床去。
于继为他们准备了两床被子,江闲躺在外侧,盖得也是自己那条。
他正想着,反正这会儿屋子里黑灯瞎火的,祁诛也看不到什么了,想必觉得无趣之后,这人就该有自知之明的回房间去了。
下一刻,身边就传来些窸窸窣窣地轻微声响。
江闲尚未反应过来,卢汀雨就掀了他的被子,身体往他身边挪动,又严丝合缝地盖住了自己。
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彼此的体温也像是摩擦生热似的越发高涨。
江闲已经躺的很靠边缘,哪怕眼看着卢汀雨越挨他越近,他也没办法再往旁侧退让了。
夜色下,男子转头静静望着卢汀雨,融进黑夜里的黑眸隐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微张了张口,嗓音有些沙哑道:“你……”
江闲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就连说话的腔调也是弯弯绕绕。
此刻,他的声调难得多了几许正经。
只不过,被新鲜事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卢汀雨压根没有注意到。
卢汀雨蹙着鼻子嗅了又嗅,然后就一脸好奇道:“江闲,你身上好香。”
11. 第 11 章
江闲泡澡时水中都会加些东西,不仅能舒缓安神,泡的久了,皮肤也会沾染上淡淡地香气。
云州女子爱香,男子亦是如此。
卢汀雨一入府来就发现了这点,平日里伺候她的那些丫鬟小厮,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不同的香味。
而卢若海就没有。
还有那日碰到的祁允,今日来江府的祁诛,她只从这二人的身上嗅到一股令人不安的杀戮味道。
可江闲身上的味道却与他们的都不相同,在这府上也是独树一帜的清新。
卢汀雨这几日闻到了很多不同的味道,美食的香气,草木的芬芳,还有园中那斗艳的奇花,但都不如江闲身上的香味让人流连忘返。
她想多闻几下,不知不觉就靠到了男子的身上。
如此近的距离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卢汀雨倒是自然的很,但江闲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发僵硬,就连呼吸的节拍都有些混乱了。
他从没和谁靠的这般近过。
卢汀雨嗅了好一会儿,却始终辨不出味道,她拿出了做系统时的学霸态度,虚心问道:“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香么?我也想要做些。”
江闲用的泡澡香袋都是他阿母闲来无事配的,最初只是兴趣使然,哪成想如此好运,竟配出了不同寻常的独特味道。
所以江闲就一直用着了。
听着卢汀雨问,江闲清清发紧的嗓子,回忆道:“我只知那香袋中有薄荷,金桂花,兰草……”
他将能记起的都念叨了一遍。
见卢汀雨一板一眼的重复,像是想要把这些成分全背下来,便又看向女子,温声道:“我房中还有些没用过的,明日拿给你,无需你亲自配的。”
卢汀雨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声“好”。
其实她很想记住香袋的所有成分,毕竟用心学到的知识旁人是偷不去的,可人家给的就不同,若是任务真有完成的一天,她成功退休,往后江闲就不能再和她见面了。
但卢汀雨并没有把这件事讲出来,还是等拿到香袋,她在自行研究研究吧。
-
翌日,熬了大半宿的江闲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实在是有女子和他同塌而眠,他有些睡不实。
只是他虽醒了,卢汀雨却没有。
他身上的味道比于继点的安神香还要令人安眠,卢汀雨闻着香味睡得格外香甜,这会儿正踢了被子,抱着枕头,还把他的枕头霸占了大半。
江闲坐起时揉了揉眼,忽的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再睁开,视线就瞟到了一双透着白的玉足上。
他记得卢汀雨昨晚上床来并未脱袜。
但这会儿那双脚丫光溜溜的,难不成睡个觉,还把袜子给睡丢了??
江闲恍惚间错开视线,捞过被子又帮她重新盖好,阿母说过,不可盯着女子的脚看,江闲轻呼口气,逃似的下了床,关上门就去浴房泡澡了。
……
卢汀雨睡醒之后已是日上三竿,她惊诧着起身,正懊恼自己今日起的太迟,就看到枕头边上放着几只小巧的香袋。
她拿起一只闻了闻味道,确实和江闲身上的一模一样。
可当她拆开封口朝里看去,才略有失望的又放下来。
原以为江家阿母只是用晒干了的干花配成的香袋,结果人家还细心的磨了粉,这磨粉之后虽说方便使用,香气也能发挥的更妙,但却很难再辨别出其中的成分了。
卢汀雨怔怔出了会儿神,屋外早就侯了半晌的小丫鬟们,却急不可耐地鱼贯而入。
“少夫人,您醒啦!”
“我来为您洗漱!”
小丫鬟一个个殷切切地望着她,卢汀雨被盯得错愕,总觉得这几个姑娘的眼睛今日看着格外有神,像是盼望着什么喜事似的。
卢汀雨想起正事,接过漱口的茶杯问道:“江闲在哪儿?”
“少爷去后园钓鱼了。”
“那祁诛呢?”
小丫鬟想了想:“似乎是在院中练剑,那位贵客剑法出神入化,我们好些人都看呆了呢!”
卢汀雨一听他们没有单独接触,这才暂时性的放了心。
她让丫鬟把香袋放到主屋,自己留了一只别在腰间,迅速洗漱一番,就大步出了房间。
卢汀雨人刚离开,小丫鬟们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床榻上翻找绣帕,只是摸到之后拿来一看,绣帕上的雪还是雪,松还是松,洁白的帕子如同昨晚一样崭新……
众人这才大失所望地哀叹了声——
他们家少爷是不是不行?!
卢汀雨出来之后本想去后园寻江闲,奈何半路遇上了过来找她的祁诛,祁诛一早酒醒面上仍是发红,昨晚扒人家房顶的事记得也是断断续续。
但他有一点没能忘记,那就是这江府果真家大业大。
财富多的令他嫉妒。
祁诛见卢汀雨跑的飞快,就大步跟上,笑着问道:“汀雨,你这是要去哪儿?”
卢汀雨本能就想回应“去找江闲”,但见祁诛紧跟不放,她只能被迫停下脚步,口不对心地应了句:“去用早膳。”
她很想送走祁诛,也很忌讳祁诛靠近宿主。
祁诛左右看看没看到江闲,登时就一脸舒坦道:“怪我昨日贪杯醉的不轻,此刻头脑也尚未全醒,不如我们同去用饭,汀雨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一碗醒酒汤来?”
他私心的想要卢汀雨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卢汀雨是他们家主人的,但只需片刻,也足够了。
卢汀雨听着祁诛的要求,忽然记起昨晚让江闲整理床铺的事。
她示意祁诛跟上她,顺便答了句:“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搞定的。”
祁诛听得满心欢喜,步步紧跟进了饭厅。
小厮和丫鬟们见少夫人来了,便忙着去厨房将早膳一一端来,祁诛坐到昨日的位置上,软剑往腰带里慢慢收拢,然后就眼带希冀地看着卢汀雨。
卢汀雨坐到主位,抿了口茶,而后,对着于继的方向就是一声大吼:“于叔,请帮客人做一碗醒酒汤来!”
祁诛没想到卢汀雨根本没打算亲手去做,虽心有不满,但也只得讪笑一句,无奈接受了。
卢汀雨和祁诛在饭厅用饭,期间江闲一直都没出现。
虽说江闲不在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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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很是满意,但卢汀雨也不似原主在卢家时那般愿意与他闲谈。
卢汀雨时不时摆弄几下精致的香袋,祁诛则拼命的想要跟心爱之人找点话题,猛地一看过去,便马上猜测着问:“汀雨是想知晓这香袋里的香料成分?”
这话正中下怀,卢汀雨忙把视线移到了他身上去。
祁诛笑的开怀,体贴道:“刚好我也想在云州逛逛,不如用过早膳后,你我同去?”
卢汀雨听着他说,倒是没第一时间接受这个提议。
祁诛又加把劲道:“若非专精香料之人,是很难凭借味道辨别出其中的成分的,但云州人爱香,想必街上的香料铺子也多不胜数,到时我们挨家去问问,总能搞清楚的。”
他再三解释这个提议的用意,卢汀雨便动心了。
第一,她确实急于知晓这香袋里的成分。
第二,若是能把祁诛带出江府,那岂不是这一整日他和江闲都无法碰面了!
“好,我们即刻便去。”
卢汀雨起身就往外走,祁诛见状,赶忙饮了两口醒酒汤,也跟上脚步出府去了。
只是二人在云州的街市逛了大半晌,卢汀雨也还是没能凑齐香料的成分,所有的香料铺子都猜出这香袋里面有十四种花草,但独独却说不出那最重要的一种。
缺了一种,便不完美。
可祁诛对此的态度却与她不同。
他看卢汀雨的神情中显出几分焦急,便开口安慰道:“十三种花草配出的香气也足够用了,缺了也没什么,其实没谁会在意的。”
卢汀雨没有回应,只在心中说:不,我在意。
祁诛见怎么都逗不笑她,只能在街上来回搜寻,试图找出些更能吸引女子注意力的事情。
看来看去,祁诛发现街右侧的拐弯处似是有大批的人正往里进。
而那建造别致的小院,院墙上的招牌则写着——寻味书屋。
离的近了,便能听到惊堂木拍响的声音,跟着又传出几许喝彩,祁诛走去门前,发现这书屋不仅有话本子卖,更有说书人在栩栩如生地说那话本子上的故事。
祁诛付了银钱,想带卢汀雨进去听书。
卢汀雨被小院的牌匾吸引,低问了句:“书屋……可是书库的意思?”
门前那人思索了下,囫囵地点点头:“都差不多。”
卢汀雨正愁自己无法调阅穿书局的书库,没想到这人类的世界竟也有这种地方。
她欣然进门,坐下时才发现,小桌上放着的话本刚好就是今日老先生所讲的故事。
只是这书屋还是与穿书局的书库不同,书库存书多为调阅学习之用,里面封存着大量前辈们带宿主的成功案例,以及一些与宿主沟通的技巧和知识点。
但书屋里的话本,却多为风花雪月之事。
卢汀雨坐下来慢品清茶,随手打开话本翻看,耳畔也细细留意着台上的声音。
直至翻到话本中男女主角入洞房时,喜娘将一捧白帕子铺在褥上……她才得知,这古人的洞房花烛还有落红一说。
原来,昨晚丫鬟送进来的绣帕是干这个用的?
12. 第 12 章
寻味书屋的话本几乎都是自制的,故事粗制滥造,但却极其符合大众的口味。
而且书屋请来的老先生风格也异乎寻常的大胆,许多曾被穿书局马赛克的情节,卢汀雨在这里都能听得到。
卢汀雨听得津津有味,遇上书屋的人来推销话本子,她还兴致勃勃地买了不少。
曾几何时,她也好奇过那些马赛克的故事内容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多年的困扰竟在一朝解惑,卢汀雨这才有些欣慰今日并不曾白来一趟!
只是老先生在讲到洞房花烛夜那晚时,却忽的停顿下来,先生吊足了听书人的胃口后,惊堂木一拍,得意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今日故事就讲到这里,卢汀雨没得听了。
出来后,她抱着一摞子话本和祁诛慢慢往江府逛着,想到祁诛来访后她和江闲都不太自在,卢汀雨便大着胆子开口道:“五哥一直停留在云州,三哥会不会着急?”
她一脸的“快走吧快走吧”,奈何祁诛情人眼里出西施,并看不出她真正的想法。
二人来到府门口时,祁诛还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汀雨,我知你想让我多留些日子,但停留太久,你三哥确实也会惦记。”
卢汀雨欣喜。
祁诛继续:“但你放心,我既说了来陪你一阵,十日八日我还是抽得出的。”
卢汀雨惊惶:“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还要在江府住上十天八天?!”
祁诛兴奋道:“是啊汀雨,你是不是很开心?”
卢汀雨:谢谢,并没有。
但她也不好太过直白的撵人,因为刚刚那番话她自认已经很直白了,而且,祁诛对于她来说就是个能威胁到宿主的定时炸.弹。
万一炸.弹一个不开心自爆了,那她所有的希望就都没了。
卢汀雨没再说话,只是迈步先进了府中。
而祁诛陪了她一整日,也出了一身的汗,回来之后就第一时间跑去浴房洗澡了。
卢汀雨以前做系统时,偶尔刷到些视频的评论区,便会看到有网友评论“男人都是臭臭的”,她想到跟在身边的祁诛,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才把宝贝的话本子放进书房,一出来,她就碰到了拎着鱼桶满载而归地江闲。
跟着江闲的小厮撑着把巨大的油纸伞为少爷遮光,江闲头上还戴了一顶竹草精编的宽大草帽,他一身青灰色长衫走起路时清隽飘逸,两只手上还套着属于这个时代的手套。
鱼桶里活蹦乱跳地游着几尾红鲤鱼,虽说有些许淡淡的腥气,可男子周身却并无异味,依旧是那抹清爽的浮香。
江闲总是给她一种很干净的印象。
淡淡如清风,除了有些惫懒。
卢汀雨虽不懂钓鱼,可也看得出江闲手中那镶了玉的鱼竿奢华珍贵,祁国首富自然不是寻常人家能比得了的,首富的公子全身上下也都透着如玉的贵气。
卢汀雨摇摇头,又有些不赞同评论区的那条言论了。
至少她绑定的这位宿主活的很是精致。
嗯。
算是一条精致咸鱼了。
江闲提了几下那琉璃鱼桶就递给了旁的小厮,卢汀雨看他龇牙咧嘴揉胳膊的柔弱样,鄙夷问道:“既觉着累,刚刚怎么还亲自提着?”
她觉得这行为很不江闲。
但江闲却兴致颇好的回应道:“鱼都钓了,自然要感受一下拎鱼桶的快乐嘛~”
卢汀雨张张口,欲言又止。
她其实想说:江闲,恐怕你很快就快乐不起来了。
……
果不其然,晚间的饭桌上,当祁诛亲口告诉江闲他还会继续在府上停留十日时,江闲那张精致的面皮肉眼可见地就垮了下去。
江闲今晚又想给“骑猪兄弟”灌酒了。
奈何同样的当极少会有人上第二次,祁诛说什么也不肯喝酒,江闲只能作罢。
这晚,卢汀雨极其自然地进了偏房,她还是需要和江闲住到一起。
只不过进门前,特意过来偶遇她的祁诛就好奇问了一句:“我见这江府主屋不是有两间?想必江闲的阿父阿母也是给你们留了屋子的,那你们为何还要住这偏房?”
卢汀雨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心想,还不是那日来不及出去,你就跟过来了么。
但她也知嘴上不能这样回应,所以思来想去,开口说道:“江闲养病时需要避着日头,偏房光线暗淡刚好合适,我便陪着他过来住了。”
祁诛听后略有失望,他实在不愿见卢汀雨对江闲好。
打发走祁诛,卢汀雨推门走了进来。
她今日听到祁诛还要多住几日后,心中其实有些烦躁,因为擅自更改了剧情,这才引得祁诛先来了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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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汀雨本就找不到破局之法,哪怕亲自入了剧情,也还是只能警醒着江闲多勤勉些。
可这会儿看到江公子吃饱喝足仰躺在床榻上懒洋洋的模样,她就一阵头疼。
卢汀雨面皮绷起,兀自坐到桌旁一口口饮着茶,江闲迷迷糊糊地躺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她回来。
男子慢吞吞起身,瞧着女子眼底的暗沉,他下床挪到桌边,坐下来看着卢汀雨:“今日的鱼宴,是不合夫人的胃口么?”
自从祁诛来了之后,江闲便偶尔唤她“夫人”。
卢汀雨无所谓被叫什么,她只是看着江闲答非所问道:“对于祁诛还要在住上几日的事,你怎么看?”
江闲眼眸微闪,却笑的大大咧咧:“好友相聚,甚是欢喜。”
卢汀雨面上冷下来,不再理他。
江闲观卢汀雨脸色,推门出了房间,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碟府上新做的白玉卷,“夫人,这小食皮糯馅儿甜,听说女儿家都喜甜食,可要尝一些吗?”
卢汀雨正在生气,自然也就没什么胃口。
江闲哄人失败,见她已经躺下,就也主动躺到身边。
有了昨晚的同床共枕,今夜的江闲倒也没那么排斥了。
可江闲看向女子的目光却带了些参不透地深意,遂低声问道:“卢小姐,你似乎很不喜祁诛住来府上。”
江闲对她是有所怀疑的,卢汀雨自然感知得到。
不过卢汀雨今日在话本上学了一招叫作“无理取闹”,她转过身来看着江闲,开口的声调还带着满满的情绪:“我若说是,你待如何?”
男子微微怔愣,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回应。
江闲兀自思忖了下,而后又笑的眯起桃花眼,和声和气地问:“所以夫人今日出门可是遇到了苦恼之事?否则为何一直愁眉不展?”
卢汀雨想到那缺了的一种香料,依言作答:“你要这么说,还真有。”
她简单说了一遍,却仍然没忘记方才的话题。
大概见这“无理取闹”还挺好用,于是又扬着下巴,态度不善地说:“香料是烦恼,祁诛也是,如今这事我就交给你去解决了,若是解决不了,我就——”
江闲难得看到她对着自己发脾气,于是笑的越发温润:“你待如何?”
“我就给你的课表加量。”
江闲:“……”
13. 第 13 章
和其他威胁比起来,给课表加量这件事简直就是噩梦。
江闲不得不暗暗佩服,卢汀雨还挺了解他的。
可正因如此,他心中对女子的疑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还愈演愈烈,最近面对卢汀雨时,他总有一种强烈地熟悉感。
他闭上眼艰难地转动了下快要生锈的脑子,过往在卢家求学的场景一幕幕划过,他很确定自己与卢汀雨确实没什么交集。
反而,卢汀雨还因他课业总得丙等,对他很是嫌弃,连话都不喜多说半句。
江闲似模似样地想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放弃继续思索了。
对于想不通的事情他一直都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法,那就是——
不想~
卢汀雨威胁了几句之后,见江闲闭着眼做苦思状,她总算得了点安慰。
索性,她也阖眼小歇半刻,待这人想出了解决方法,再说与她听听,俩人也好有个商量,共同把此事给解决了。
卢汀雨翻了个身,闻着腰间香袋传来的徐徐幽香,觉得很是放松。
似乎心情也好了许多。
半刻钟后,她转过身来想问江闲,却见男子依旧闭着眼,两只手也自然的垂在身侧,江闲的发簪未拆,白玉似的穿梭在束的齐整的墨发间,有一缕落在面颊处,这人也未曾察觉。
卢汀雨终于发现了些不对劲,再观其平稳的呼吸,微闭的唇……
女子倏然坐起,错愕地看着他:“江闲?”
江闲没什么反应。
卢汀雨推了推他,声音也比方才大了些:“喂?江闲!”
江闲长吸口气,状态依旧迷蒙地咕哝了句:“嘘,别吵……明日小测借我抄抄,下学请你和你阿兄去富贵楼吃全羊……”
卢汀雨趴在他身侧听清楚了这句话,不知怎的,心头就泛起一丝酸楚来。
她伸手摸了下心口的位置,感受到那里传来丝丝闷堵。
卢汀雨心说,所以这便是有心与无心的区别么……
她知晓江闲那句低呓并非是对着自己说的,而是对祁诛。
过往他们三人在卢家求学时,祁允的功课门门甲等,祁诛虽说也不差,但他自知不能盖过主子的锋芒,所以每次小测都故意少写一些。
那时二人以兄弟的身份伪装,祁诛明面上一直都称祁允为“阿兄”。
三人中祁允好学,祁诛好动,江闲懒懒散散却唯独对美食情有独钟,且他对着那主仆也是真心相待,从不吝啬给他们花银子。
祁允祁诛明着是遵循勤俭美德,实则二人生活上的拮据江闲却是都看在眼里。
但江闲从没戳破过他们,只是会尽自己所能的帮上一帮。
可真心相待最后却换来杀戮……
卢汀雨又看了他一眼,没在喊他,而是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嗅着空气里令人安宁的香气,也慢慢睡了过去。
算了。
那两件让她烦恼的事明日再说吧。
看来她很难指望江闲,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好了。
……
翌日一早,卢汀雨就被屋外说话的声音给吵醒了。
原以为时辰还早,直到瞥见一地晃眼的碎光,她这才揉揉额头,心说,这香袋助眠的效果可真是不错,夜里竟连梦都没做过。
其实她刚成为人类时,第一次发梦就被吓到了。
虽说那并不是什么令人恐惧的梦,但作为系统,她是没有梦境的。
后来她日日做梦,天马行空地画面像是看过的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飞旋发散,卢汀雨才逐渐习惯,但有时梦的多了,醒来时还是会觉得疲累。
但同江闲一起睡的两个晚上,她都没有做梦。
卢汀雨显而易见地就怀疑到了那香气上面,她决定今日再去街上寻寻那味香料,顺便把祁诛也带走。
她瞬间就做了决定,大不了这十日她都拉着祁诛去街上游荡,反正夜里她会守着宿主,而祁诛无论如何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对江闲动手。
至少目前不会。
卢汀雨下床朝外面喊了一声,叫丫鬟们端水进来为她洗漱。
丫鬟应过之后,门很快开了,隔着一道帘幕,卢汀雨先听到的却不是丫鬟的回应,而是祁诛的声音:“汀雨,我和江闲先去饭厅等你,你收拾好便来找我们吧。”
卢汀雨听着这句话,总觉得祁诛似乎对她有话说,于是忙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过来饭厅之后,她先是看了一眼二人坐着的位置,发现江闲自动自觉坐到了前两日的位置上,主动将主座留给她,卢汀雨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刚坐下来,祁诛对着她就是一阵叹息:“我原想着在这儿多住几日陪陪你,可听江兄说你们急着要出门,我也只能先回禹州去了。”
“不过汀雨你放心,我会护送你们一段路程的,待日后我与阿兄空闲了,也会再来府上探望。”
祁诛说的情真意切,眼中满满都是不舍。
但卢汀雨却听得云山雾罩,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祁诛的话中之意。
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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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没太听懂,也没有冒然说什么,只是一味地配合着江闲点头,见祁诛眼中流露委屈,还僵硬的安抚了句:“以后总有机会见面。”
三人匆匆忙忙吃完了早饭,卢汀雨就跟江闲上了马车,祁诛也坐了进来,自己骑过来的那匹马暂时由小厮牵着。
只是他们一路南行,而禹州靠北,祁诛没送几步路,就下车告辞了。
祁诛走后,卢汀雨顿觉一阵松快。
抬头看了眼坐的歪斜的江闲,她这才问出心中困惑:“你用了什么手段将他哄骗走了?”
卢汀雨总觉得江闲没这个本事,但这江府只是寻常府邸,由于江家无人在朝中做官,所以也不会像其他府邸那样养些幕僚。
江闲品了口茶,慢慢将缘由道来。
他今日起了个大早,主动去祁诛练剑的后园偶遇,见到祁诛便拉着对方诉苦。
“我告知他,你因识别不出那味香料而心焦,整日吃不好睡不下,所以我便给京中阿母去了书信询问那香料生长在何处。”
“今早收到回信,那花就生在南边无海崖下,如今正是开花的季节,且那花期又很是短暂……”
江闲话毕,弯弯唇角说:“所以他就拜托我,一定要尽快带你去采花了~”
又加之两条路南辕北辙,祁诛就是想跟着去,也是有心无力。
卢汀雨听得一阵稀奇,不由靠江闲近些,惊喜道:“你竟能忽悠的他主动说要离开?”
江闲闻言摆摆手:“诶?这怎么能是忽悠呢?我的确收到了阿母的回信。”
他说着就装模作样从怀中摸出信来,展开递给了卢汀雨,卢汀雨伸手接过,见信纸上整整齐齐地簪花小楷写的很是娟秀,第一行字便是——吾儿亲启。
末尾落款处为:叶兰荷。
还真是?
可她昨晚才跟江闲说了香料之时,怎可能一夜间江闲就同远在京都的叶兰荷通了书信?
除非书信是一早就写了的。
卢汀雨看了眼正文内容,果然与香料的事没有半分关系,叶兰荷信中只说养在京中的黑花白点猪近日生了小猪崽,为了更便于形容猪崽的模样,叶兰荷还在信笺空处画了猪崽的简笔画。
最后洋洋洒洒感慨了一句——
养吾儿都不如养头猪!
卢汀雨看得嘴角抽搐,也总算知晓江闲这性子到底肖谁了。
但不论怎样,江闲确实顺顺利利骗走了祁诛,警报暂时解除,卢汀雨折好信纸问道:“那我们现下是回府上去么?”
14. 第 14 章
江闲望了眼窗外美景,悠哉道:“既已出门,哪有折回的道理?”
“且那无海崖风景秀丽,我们去度个假也是好的~”
“夫人意下如何?”
江闲虽对那景色心生向往,但还是温言问了卢汀雨一句。
卢汀雨本想说出去游览风光定会耽误课业,可又一想,祁诛此人心思虽不算复杂,可跟着祁允久了,难免也会变得精明起来。
万一祁诛也想到了江闲是在诓骗他,悄无声息回了江府去等,若他们此刻回返,岂不是会撞个正着。
她想到此,又看了眼江闲:“除却想去观那无海崖的美景,你可还有其他顾虑么?”
江闲说了会儿话人又犯懒,眼半眯着,差点就要睡着了。
见她问,就一脸茫然地“啊?”了声,随后话音越发的小,似呓语般回应道:“人生苦短,除了吃喝玩乐,还要什么顾虑呀……”
卢汀雨虽没作声,但再投去的那一眼里就带了点深意。
她不太确定江闲是否也想到了此刻回返容易撞上祁诛,而且也越发觉得,过往的自己,或许并不是那么了解江闲。
马车一路向南,只走官道,沿途虽不似从山涧过能看到壮美奇景,可却是十足的安全。
江闲路上时而醒时而睡,卢汀雨懒得理他,有时便会和车夫聊上两句。
卢汀雨旁敲侧击问了问车夫“为何只走官道?”,车夫笑呵呵回应:“回少夫人,是少爷提前吩咐我走这条路的,少爷说从山里走马车会晃,很影响睡眠,官道修的平整,走起来更舒服。”
倒是个极好的借口,但卢汀雨还是有些怀疑。
不过眼下她也没有想的太多,虽说“花在无海崖”只是诓祁诛的托词,但她也听香料铺子的老板提到过无海崖那个地方。
据说许多花农都愿往那处走,路途虽远,但山崖四周确实能见到不少世间罕见的珍奇之物。
卢汀雨又问了问车夫来去所用时日,心中计划着,待这次他们回府之后,江闲必须要勤奋起来。
毕竟没人知道,改变了原文剧情之后,祁诛下一次何时会来府上。
马车辗转走至入夜,刚好停到了一处山野小店前,江闲又是在车停稳时恰到好处的醒了过来,他先一步跳下车,见卢汀雨也迈步下来,还是递上了自己的手,“夜里黑,可扶着我些。”
卢汀雨已经越发适应这具身体,近期也很少出现不协调地情况了。
但她还是伸手搭住了江闲,稳稳当当迈步下来。
小店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客店,木头搭的三层建筑,一层门旁有柜台,往右侧去则是几桌用饭的饭桌,柜台正对着扶手楼梯,楼梯所用的薄板一踩还咯吱咯吱晃动,看着就不太结实的样子。
小二见有客人进来,拎着的布巾一甩,直接甩到肩头,而后便殷勤地将他们让了进来。
卢汀雨穿来就去了江府,而只待了半日的卢府也是书香之家。
乍一遇上这种简陋的环境,她多少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最近无需在观人表情,学人讲话,府上侍奉她的仆从多得很,基本个个都要看着她的脸色,虽然她也并不会摆什么脸色。
而今虽然出了远门,但身边也有车夫和江闲应付,卢汀雨倒觉得自己难得闲了下来。
这种闲散的生活其实与过往很是不同。
作为系统,她要负责宿主的一切,而且也有自己的绩效考核要忙,所以学习是常态,那时她绑定了江闲之后,也一样日日要监督着江闲的功课。
原以为来了这里依旧会如此,但因生活的世界不同,她还真是两眼抓瞎,事事都要江闲出面为她打点。
卢汀雨的卷王思维令她有些不安,或者说是不太习惯。
正打量四周时,江闲就拉着她坐去桌边,男子笑着看向跟来的小二,温和道:“劳烦把你们这里最好吃的菜都端上来,房间也要天字号间,请帮我安排安静一些的位置。”
小二一听他口吻,便知来的是大客户,笑容顿时也越发甜了。
江闲提了要求,又问起这周边有什么游玩之地,小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讲的口沫横飞,差点就把舆图和地方志都拿来参考。
卢汀雨无事可做,就只能盯着江闲和小二来回的看。
只是乍一眼望去,她就有些不太舒服了。
她低头看地面,才察觉这饭厅朦胧地灯光之下,粗木搭建的地板缝隙深处,似乎总有些模糊的黑色凝固物。
而且这空气里的味道也不太好,虽说四周的窗都敞开了,有山野的风透进来,可还是抵不住那丝丝腥味。
卢汀雨重新望向小二,借着不太明亮的暗光,瞥到对方眼尾处似有轻微痕迹。
看着像是刀疤。
且那人的举止神情也和杀戮满身的祁诛有的一拼,故作的慈眉善目并不是真善,卢汀雨像电脑一样一寸寸对其进行打量,感观也越发不好。
江闲还在和那小二说话,身边的车夫老温倒是没看他们,只低着头一口口喝茶。
温叔年岁大了,他们如此赶路确实让老人家有些吃不消。
小二说话间撇了一眼老温,有些势力道:“那公子的车夫,我就安置在普通客房了?”
江闲摇了摇头:“就安排在我们旁边即可。”
天字号间是所有客店公认的贵价房,老温听后受宠若惊,忙主动道:“不用的少爷,我随便住在哪处都行的。”
老温本是来云州乞讨的乞丐,无儿无女,家乡遭灾,江闲见他可怜所以才安排他入府做个车夫。
老温知晓感恩,做人也是个有原则的,并不会见江闲心善就得寸进尺。
可江闲却不赞同道:“哎~我待温叔如同家人,此地人烟稀少,夜里寒凉,住在天字号房也暖和一些,否则您要是生病了,岂不是会耽搁赶路。”
卢汀雨的世界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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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同,但是非善恶她也会分辨,见老温坐下来有一会儿了仍旧气喘吁吁,就也安抚着说了句:“温叔,听江闲的就好。”
老温这才惶恐地应下,并连声道谢。
小二得了吩咐和银两,去柜台拿给老板时还不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卢汀雨与小二对望,见那小二朝着自己露出笑容,脖子上的喉结微微滑动,像是还咽了下口水。
她不懂这人做这副模样是为何,但却觉得胃中不适,想呕出来。
不久,一道道美食呈上来了,山野小店做的不如江府那般精致,但许是他们赶路饿了,看着那菜色倒也起了一些食欲。
卢汀雨拿起竹箸,尚未动作,江闲就取出一双银箸,抢先说道:“一路颠簸,夫人辛苦,温叔辛苦,我来为你们夹菜。”
江闲挨个在菜盘里沾了沾,像是犹豫不决夹哪个好。
见那银箸顺着下方滴油,其流淌过的位置并没什么变化,他这才笑着看卢汀雨:“夫人,你想吃哪道菜,我先夹给你?”
温叔在旁看着他们,欣慰地笑了起来。
卢汀雨看着江闲,眸中出现些细微的异色,但还是指指手边的红烧鱼:“想吃这个。”
但这吃鱼就难免要吐刺,她并不会吐刺,在江府吃鱼都是丫鬟帮忙挑刺,想到此,她又指向其他的菜,“算了,还是不吃鱼了。”
江闲为她夹了其他的菜,最后夹了块最好吃的鱼腹,全部放入自己的碟里。
而后,他回头看眼柜台处的小二,又往老温那瞥了眼,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刚刚洗过,小二端来水盆时他还在其中滴了几滴家中带来的花露,这花露味道甚好,洗的也干净,江闲咂咂嘴,捏着银箸慢慢将鱼腹中的鱼刺都挑了个干净。
然后拿起其中一盘的麻酱鸡蛋,磕碎蛋壳,徒手剥了起来。
卢汀雨其实有些想吃那鱼,也想尝尝麻酱鸡蛋,但她不太会弄,也总怕被江闲和老温看出来。
直到江闲把挑的干净的鱼腹和剥好的鸡蛋放入她碟中,卢汀雨才有些怔愣的望去一眼。
江少爷这种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主儿,今日此举着实也把老温吓了一跳……但老温见江闲一脸平常地样子,便在心中感慨了句:少爷总算是长大了。
吃过饭,三人顺着楼梯去到三层歇息。
江闲走在前边,卢汀雨在他身后,卢汀雨一直记着那小二对着她流口水的画面,所以关房门时,就疑心地往楼梯口望了一眼。
很不凑巧,她又看到那小二了。
目光里浮着贪婪,还冲着她怪异地笑了下。
卢汀雨关门之后,看了眼摸到床就很快躺下去的江闲,默默摇了下头,就江闲这四体不勤的样子,危险来了恐怕就只剩下跑了。
可这官道附近又无其他客店能住……
卢汀雨吹熄了烛火,将铜铸的烛台握在手中,直接躺到了床榻外侧。
15. 第 15 章
夜半忽起雷雨,靠门的窗子被拍打的劈啪作响,卢汀雨吓得一个激灵,她警惕地往门旁望去,手中的灯柱也被她攥得异常的紧。
人在入夜之后,也不知思维是不是比白日更加清晰。
总之,用晚膳时她看到那地板缝隙里的污物之后,脑海里就怎么都忘却不了那个画面。
起初,她如何思索也猜不透那是什么东西,直至一声惊雷在她头顶发出“轰”的闷响,她这才记起除却那凝固的黑色,鼻端似乎还嗅到了属于杀戮者的血腥之气。
所以那藏在地板缝里的凝固物是——干涸的血渍!
这是一家黑店!!
得出这种结论后,过往她曾读过的那些悬疑故事便一个个的往脑子里蹦,卢汀雨不得不感叹人类大脑活跃又丰富的思维,那些故事原本只是文字,此刻却很轻易地就具象出了诡异的画面。
雨夜之下,就连闪电都显得更加苍白,卢汀雨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想到江闲还在身边,她本能就伸手去推人。
“江闲?”
“快醒醒江闲?!”
别看江闲整个人看着吊儿郎当地,但睡姿却很值得夸赞,男子躺的十分安详,手规矩的收在身前。
就是这睡得太实,怎么推也推不醒。
女子面上流露出些许愠色,随之又转为懊恼……也是怪她自己,明明早就察觉出了异样,却一拖再拖迟迟不肯和这人讲。
说到底,终归还是不那么信任江闲吧。
卢汀雨喊不醒江闲,又怕黑店的老板伙同几名伙计趁下雨上来害他们,她眉眼微凝,而后眉头就越拧越紧。
恐怕他们不只会谋财,搞不好还会……劫色?
卢汀雨没想到转生人类还有这种烦恼,虽说她不懂劫色是怎么个劫法,但还是有些惧怕的又去推江闲,并且焦急地喊着:“江闲江闲!”
等上一会儿,见这人依旧老僧入定似的安稳,卢汀雨气的小脸鼓起,踹去一脚道:“为何你还不醒?”
“他们要劫你的财,劫我的色了!”
她吼完这句,就气促地呼吸起来。
显然是气得不轻。
也不知是不是踹去那一脚的缘故,江闲倏然咕哝了几声,跟着,他放的规规矩矩地一只手就猛然搂了过来,而后,一把就将卢汀雨给拉进了怀里。
卢汀雨吓了一跳,灯柱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地声响。
江闲也不知是发了什么噩梦,抱着她的手铁钳似的牢固,卢汀雨差点被勒到窒息,却又怎么都挣脱不开。
想到这人平时柔柔弱弱的模样,拎只鱼桶都喊手痛,没想到做梦时力气倒是大得很。
江闲周身都是那种独特的异香,在加上她腰间的香袋,双倍的香味源源不断被吸入她的鼻腔,卢汀雨紧张的情绪莫名就放松了下来。
但她平静归平静,不代表危险也解除了。
卢汀雨偏头去看男子的脸,由于江闲一只手抱着她,所以那张睡颜也近在眼前。
卢汀雨看着看着,脑子就是一阵迷糊。
……
再醒来时,风停雨歇,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卢汀雨猛地一个翻身,迅速就坐了起来,她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刚好能抵御窗口吹进来的阵阵冷风。
这处虽紧邻官道,但客店之后都是大片的荒林,再加上昨晚又下了一夜的雨,风就变得格外刺骨些。
昨晚握灯柱时手掌攥出的印子已经彻底消失了,她低头去看地面,地上只摆着她的一双鞋子。
她明明记得那灯柱就掉在鞋边来着……
正闹不懂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
紧接着传来车夫老温的声音,“少夫人,您起了吗?我煮了些粥,若是起了,就先下来用早膳吧?”
卢汀雨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下床想要唤丫鬟来帮忙洗漱,忽然记起这里不是江府,但方桌旁摆着一盆新打的水,旁边是擦脸的布巾,还有盐粒和牙刷。
卢汀雨一一用过,整理好之后,就推门走了出去。
这会儿下来才发现,客店今日好像不似昨晚那般热闹,本该在柜台的老板没见人影,就连昨个给他们安排吃住的小二也没候在一边。
饭厅里只坐着江闲和老温,老温用饭不如江闲雅致,“呼噜呼噜”的发出阵阵声响。
卢汀雨坐到江闲身边,男子大概昨夜睡得甚好,此刻看着精神的很。
他眯着眼朝自己笑了下,“夫人,早~”
老温给卢汀雨盛了一碗粥,又推过来碟加了蒜末和醋汁的小酱菜,卢汀雨低头吃饭,用饭期间还是有些好奇的问了句:“这里的老板和店小二呢?”
整座客店都安宁的诡异,好像只有他们三人在住。
老温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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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菜喝下半碗粥,应话道:“不知道呀,我早上起来就没见人。”
“昨个咱们过来我还看到几桌客人呢,但我刚才喊了几嗓子,又挨个屋看了下,每间屋子里的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好像根本就没人住过……”
“那这粥?”
卢汀雨又问。
老温:“我左等右等都没人回来,想着咱们待会儿还要赶路,就只好借了他们的厨房自己做些来吃了。”
老温指指柜台,上面的碎银子是他付的米和酱菜的钱。
卢汀雨和老温一问一答,唯独江闲没有插一句话。
卢汀雨吃过几口,转过身来看他,犹疑道:“江闲,你昨晚可有醒来过?”
“不曾。”
男子笑着应话,还剥了只煮鸡蛋放进了她的粥里。
想到自己昨晚还给卢汀雨挑过鱼刺,剥过麻酱鸡蛋……他心说:有些事果然是习惯成自然,他竟然没有觉得麻烦。
三人用过早饭,见雨后的天气格外舒朗,且路又不难行,就收拾好行囊继续赶路了。
只是临行时,江闲比卢汀雨晚出了一会儿客店,男子洋洋洒洒留下一封书信压在柜台,又去后厨的仓库那儿推门瞧了几眼。
见那鼻青脸肿的老板、小二和几名伪装住客的同伙仍没有醒,他又紧了紧绑住几人的麻绳,门一关,离开了这里。
沿着官道很快进了城门。
此地名为落花城,代为管理的则是落花城城主。
而那家客店也在落花城的管辖范围之内,江闲下去买糕点回返时,背着手走到了几名玩闹的小童面前。
“哥哥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想要糕点的举手~”
江闲笑的好看,小童们觉得他亲切,一个个都抢着往他身上扑。
江闲抬手指了下城中某处,抱着臂说:“你们去给城主送个口信,告诉他,不足五里外官道旁的那家客店里闹耗子了,叫他们带官兵去处理一下。”
小童们不知闹耗子是什么意思,但得了糕点,自然就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其中一名年龄稍大些的,小口咬了下糕点,天真的看着他问:“大哥哥,闹耗子可以给它们下鼠药,为何要惊动城主呢?”
小童觉得江闲这样做像是有些大材小用,多此一举。
可江闲却眯起眼,微微一笑,神态慵懒地应了一句:“可能是因为……他们吓到了我夫人吧。”
16. 第 16 章
落花城中繁花似锦,花期长达四季,只不过这处的花多为寻常可见,与那无海崖的珍奇还是比无可比。
卢汀雨吃着江闲买回来的糕点,昨晚的紧张情绪也被这甜品全部消弭掉了。
这城中糕饼做的精致,一盒有八块,且每一块都做成了不同的花样子,就连颜色也是比着真花做的栩栩如生。
卢汀雨前几日还烦恼做人诸多不好,这会甜丝丝地滋味溢满口腔,她就又有些许动摇了。
她拿起一块白色糕饼,见那舒张的花枝向外延伸,仿佛一朵娇花在烈日下盛放,就连闻起来的味道也是特别浓郁的香,就忍不住问江闲道:“这是什么花?”
“百合。”
江闲笑着回应。
“那这个呢?”
她又问。
“芍药。”
见她似要再问,江闲索性靠她近些,眼微眯着,虽整个人看着仍是懒懒散散地模样,但却耐性十足的一一为她科普道:“三色堇,蔷薇,旱金莲,风信子,樱草,还有忍冬。”
再加上刚刚的芍药、百合,八种花色刚刚好。
卢汀雨以往并没什么时间接触到这些,也是转生之后她才发现,她其实有些喜欢很香的东西。
江闲介绍过,她便有点犹豫起来,“这种花朵形状的糕饼,是他们这里的特产吗?”
“算是吧。”
江闲也很少往这边来,所以并不算太了解。
“那每一盒糕饼都只有这八种花色?”
卢汀雨撩开帘子往路旁看,见道路两旁每隔数步就会有这样一个糕饼小摊,但那摊子上摆着的糕饼盒颜色似乎都不太相同。
她又多望了几眼,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江闲嫌日头太刺眼,已经把眼闭上了,但嘴巴倒也没闲着,还在回应着女子的话:“我猜不是,不过方才去买时,倒也没看得那么仔细。”
卢汀雨从一堆喜欢的糕饼里挑出两只稍逊色的,这才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但其他的她还是不打算吃了,万一吃没了,就很难再买到了。
卢汀雨吃糕饼的样子很是专注,面上那清冷的气质也稍稍变得柔软了些,虽说她的口音还是那么字正腔圆,但整体看着好像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其实她身上有很多不和谐之处,这阵子她学着做人,细节上的瑕疵也是一点点再改。
就像电脑程序出现的BUG,略微调整,总能变得更好。
卢汀雨吃了江闲买的糕饼,再细看这人,好像也不似最初那般“一见就头疼”的感觉了。
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吃人嘴软吧?
江闲与她面对面坐着,男子悠闲地闭着眼,双手随意的抱在身前,一双长腿斜伸出去,伸的笔直,左脚搭在右脚上面,看起来是极舒服的坐姿。
印象里,江闲好像总爱这样坐着。
卢汀雨把糕饼盒子搁到一边,帘子放下,确认这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里没人会看到她,也确认江闲应该是睡着了,她才呼了口气,想要试试江闲这种坐姿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先是凝神望了会儿对坐的男子,然后身体往坐垫前靠,长裙包裹着的纤细双腿也小心翼翼伸展出去,双手学着江闲的样子抱在身前……
搭了好一会儿,最后摆成了跟男子一模一样的姿势。
卢汀雨尝试着闭上眼睛,感受到碎光在眼前照出的橙红,她深吸口气,在心中感叹道:没想到,这样还真蛮舒服的!
只是才坐了没多久,她就忽然睁开了眼。
她这是不是被咸鱼给同化了?!
不成。
她现在还没退休,也没有到真正学习做人的时候,她是有任务在身的,不能也贪图享乐起来。
做系统时,她就严于律己,从无丝毫懈怠。
卢汀雨预备换回之前的姿势,不成想马车在此时颠簸了下,她猝不及防向前滑去,“哎哟”一声差点坐到地上去。
好在江闲反应快,一把就将她捞到身旁。
卢汀雨惊慌失措地看着他,诧然道:“你、你没有睡着啊?”
江闲隐晦地抿了下唇,抱在女子腰上的那只手很快松开,搓搓指尖,尽力去忘掉刚刚触碰到的柔软手感说:“刚醒。”
卢汀雨也没疑心他,坐稳后,只是问了句:“咱们今日要在这城中过夜吗?”
“要的。”
江闲瞥了眼那盒没吃完的糕饼,也坐正了身体。
落花城的面积不大,短短一日便能走完,但马车只行到傍晚时分就先找了家客栈落脚,否则出了城门,他们今晚很大可能要在野外露宿了。
城中的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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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比之前住过的山野小店好了许多,连热水也是一直都有供应。
江闲一口气开了三间上房,考虑到晚点他们各自都要沐浴,且他和卢汀雨又没真正圆房,所以住同一间很不方便。
卢汀雨从买到的话本子上学到了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只不过可惜的是,那天的说书人太吊人胃口,她正想听听夫妻要如何圆房,那先生就不肯往下说了。
夜里,她把腰间的香袋解下来泡进水中,没多久,皮肤就沾染上了跟江闲一样的味道。
赶路一日,如今终能停下来歇息,她靠在浴桶处,脑子里的思绪也一下下转动着。
她知晓,落花城这个地方只被作者浅提过一嘴,不是什么重要场景。
而不重要,恰恰应该也是最安全的。
祁诛已经回了禹州跟祁允汇合,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再出现在她和江闲眼前,也就是说,反派的危机要在祁允谋反之后才会发生……
虽说日子还有很多,但也不容浪费,等回到江府,她还是得激励江闲尽快勤勉起来。
卢汀雨这么想着,又怕江闲会在路上贪玩,于是她几下擦干身体穿好衣裙,决定去找江闲在郑重地谈一次。
毕竟江闲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反派,也不知晓他即将命不久矣。
卢汀雨的头发长到垂至腰下,发量也多的惊人,客栈没有丫鬟帮忙擦干头发,她自己也不太会弄。
索性,她披着湿发进了江闲的房间。
由于心中急切,推门时用了些气力,倒也没注意门栓被她推的“哐啷”一声,一个吃不住劲就掉在了地上。
上房的格局都差不多少,她很快就找到了隔着浴桶的那座屏风。
卢汀雨提着裙大步向前,直接绕了进去,看着浴桶里闭目养神的男子就急切地说:“江闲,我必须要跟你说——”
江闲被她的喊声惊得一个激灵,蓦地睁开眼,表情惊悚地看向了她。
屏风旁燃着的烛火照出一地朦胧,水面泛着波光,但内里的风光却还是被卢汀雨瞧的一清二楚。
江闲脸色诡异般红透,一时竟不知该遮上面还是遮下面才好。
卢汀雨却站的淡定,看得也淡定。
看过,还轻讶了声:“咦,我们的身体好像不太一样诶?”
17. 第 17 章
卢汀雨这话说的,江闲眼皮子抽抽了好几下。
但卢若庭是什么人?
外邦第一军师,瑞州鼎鼎有名的大先生!
身为书香世家唯一的大小姐,卢汀雨从小便没少接触那些礼仪和规矩,且不说她知不知晓男女的身体结构不同,但一定知晓不可擅闯异性的房间。
而且,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又不是真的……
可卢汀雨就这么大刺刺地闯入进来,江闲怎么都有些想不明白。
难道他今天又变帅了???
江闲吭哧半天,连面上一贯的懒散都消失不见了,他坐在浴桶中一动都不敢动,就那么直勾勾看着对面的女子,嘴巴飞快叨叨道:“卢小姐,正所谓男女不杂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栉,不亲授!”
“更有书言%¥#@&*——”
他捡着那些讲礼仪规矩的书,乱七八糟摘出几句,刚熟练地背出一段,倏然,就止住了话音。
见卢汀雨果然用那带了点惊喜地目光看他时,男子便缓缓往水下移去,随即,露出的下巴微动,而后干巴巴地笑出一声:“我内个……咳咳,就会、背那几句~”
可卢汀雨吃亏就吃亏在她过往带过最多的就是现代小说,像这种文绉绉地古文,她还没有涉猎太深。
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想要激励江闲用功时,就只能拿出《九章算术》,因为其他的她也不懂。
不过江闲虽借口只会背那几句,但卢汀雨的眼中还是升起了不小的希望。
看来这反派并不愚笨,大概只是懒得用功。
卢汀雨有些激动,也没在意江闲为何一直往水下钻。
她又走近些,双手把着浴桶边缘,试图靠男子更近一点,深吸口气,闻到喜欢的味道后,就笑着和江闲说:“背得好,加油!”
江闲:“……”
江闲“呵呵呵”的干笑几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谢谢,但……可否请卢小姐先转过身去呢?我起来穿个衣裳。”
卢汀雨纳闷地“哦”了声,不过还是乖乖地转过去了。
只是她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消除,甚至还百无聊赖地一下下想着,穿个衣裳为何要转过身去?他们之前不是还睡同一张床榻,盖同一条被子么?
嗯……不过他们睡觉的时候确实没有脱衣裳。
所以古人入睡,到底要不要脱衣裳呢?
她决定回到江府后定要翻翻那买来的话本子,那上面有许多故事,有些还贴心的插了图画,她应该是会找到答案的。
江闲穿好衣裳后,将自己沾湿的墨发往身后披,他这会儿才看到卢汀雨也湿着头发,而且卢汀雨的头发更长更厚重,将那薄薄的一层外衫都洇的快要湿透。
“卢小姐,你怎么不擦头发?”
他指指女子肩膀处的水痕,轻轻开口道。
卢汀雨许是跟他混的熟了,也或许是发现了江闲的脑子灵光,一高兴忘了形,总之,她想都没想就坐到榻上说:“因为,我不会诶……”
“什么??”
江闲愕然地看着她。
卢汀雨的水眸亮闪闪,在昏暗的灯光下竟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来。
明明这人讲话和念文章一样字正腔圆,面部表情也少,江闲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看出“楚楚可怜”这四个字的。
他鬼使神差地抬了抬手,似是想唤丫鬟过来,然后才想起他们没带丫鬟在身边。
江闲盯着女子的发,脑子里不禁纠结起来——
如果不擦干头发就睡觉,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但是她头发好长好厚,一夜都不干怎么办?
可是擦头发很累。
不,是特别的累……
江闲伸手敲敲鼻尖,然后笑着看床榻边的女子,“你稍等下,我去取布巾来帮你擦。”
卢汀雨也觉得头发这样湿着披在肩上难受的很,她刚刚还在心中感叹:如果人类和系统比较一下,还是他们系统不长头发更方便些。
但系统没有人类好看。
就像江闲,没想到书中的反派也生的美男子一般养眼。
江闲推开房门出来,身边那间屋子的门也跟着开了,老温虽只是车夫,但少爷少夫人出门不带仆从,他自然要多做一些,让少爷少夫人舒服一点。
老温刚刚本想来江闲的房间要给少爷擦背,只是还没等过来,就听到一阵风风火火闯进门的声音。
客栈的隔音始终有限,虽说他也没听清小两口都聊了什么,但却知道少夫人去了少爷的房。
老温弄不懂少夫人和少爷的感情状况,反正他觉着少爷对少夫人还挺好的。
老温看着江闲,低声问:“少爷,你下楼是要做什么?如果需要拿什么可以吩咐给我,我老温帮您去跑腿就好了。”
江闲站在走廊处,呼了口气:“我去拿布巾,顺便也静静。”
老温怔愣:“啊?”
“静静?”
“为何??”
江闲听他问,表情立刻纠结起来,似想说又不知该怎么说的咕哝了声:“温叔你不知道,我刚刚……”
他有种被卢汀雨轻薄了的微妙感。
但这话,他又有些讲不出口。
江闲怪异地往房间方向瞟了眼,微一摆手,“蹬蹬蹬”的下楼去了。
过了一炷香,他才珊珊归来。
而卢汀雨仍坐在床榻上等他。
江闲拿了很多条干布巾,走来床前,建议道:“或许你可以脱掉鞋子侧躺下来,这样你会舒服些,我也更方便帮你擦?”
卢汀雨说了声“好”,然后就背对着江闲侧躺到榻上。
江闲挪过来一只坐凳,捞起女子一缕长发,用布巾包好,慢慢揉搓起来。
他可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为别人服务的一天。
但他一直是个极有分寸之人,知晓男子手重,所以一直注意着擦拭的力度,若是哪一下察觉到卢汀雨皱了眉,他接下来的动作就会再放轻一些。
江闲接连用完了几条布巾,卢汀雨的头发也干了大半。
卢汀雨舒服的闭上眼,她觉得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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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给她擦头发的感觉似乎比丫鬟还好,具体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大概是江闲身上的味道好闻吧。
她躺在铺的柔软的床榻上面,全身心都放松下来,连自己刚刚过来的目的都有些记不清了。
她努力想了半晌,依旧没有记起来找江闲是要说什么事情。
鼻端那浓郁的香味随着江闲擦拭的动作不断传来,不多时,就包裹住了她的周身。
卢汀雨想起今日沐浴用的那只香袋……
女子浅浅翻了个身,一侧的面颊被枕头压的鼓成小团,她眼睛一眨一眨看着江闲,声音难得柔软的说:“江闲,我香袋用完了,怎么办?”
江闲当了二十年的少爷,头一次干这么“重体力”的劳动,卢汀雨问他话时,正看到这人在不停地晃脖子。
大概是在矮凳子上坐久了,脖子也跟着僵硬起来。
江闲的头发也还是半干半湿的状态,黏在脖颈处的那几绺调皮的跑进了衣领内,那发黑如瀑布,水岑岑的,被暖黄的灯烛笼在其中,衬的这人皮肤也越发的白。
尤其那若隐若现地锁骨,就连凹进去的形状都完美的不可挑剔。
女子比对着话本子上的美男插图去看,发现竟连精心打磨的画作,都无法与之相比。
江闲被那绺头发弄得痒,他随便一撩甩到身后,站起身来笑着说:“无妨,再有两日我们就能到无海崖了。”
“但那不是你随口编的么?”
卢汀雨不解道。
江闲笑的随性,一边活动着发僵的身体,一边打着哈欠说:“万一真的有也说不定呢。”
见卢汀雨皱起的眉头仍没放下,男子又笑:“那我的都让给你,可好?”
卢汀雨确实是有把江闲的香袋都据为己有的念头,但又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太好,毕竟她是系统,江闲才是宿主。
自古以来,系统都是为宿主排忧解难的。
可现在这么一看,她是不是有些……倒反天罡?
卢汀雨趴在枕头上摇了摇头,嘴巴却一动一动的应道:“那好呀。”
江闲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心说:这是不是典型的口不对心?
但他还是痛快的拿来了香袋,虽然也没剩几个,不过按照每日沐浴的用量,应该也足够撑到无海崖了。
江闲把香袋放到床榻上,卢汀雨就将它们都收到身下,愈加浓烈地香味让卢汀雨格外安心,就好像她躺在花海上一样。
卢汀雨有点不想下床去了,她想就这么躺着……
女子半睁半闭地眸觑向江闲,心里想着,既然宿主都不介意把香袋让给她,应该也不介意她不愿下床吧?
卢汀雨是真的困了,见江闲的样子也是满眼疲累,她自动自觉退到里侧,低喃道:“不如你也躺下来睡一会儿吧……”
她困乏的声音里裹满了绵软,听得江闲一个激灵。
江闲摸摸鼻尖,思索了下:刚刚他背的那篇《礼记》里是怎么说的来着?
只是还没等得到答案,脚就不听使唤地向前迈去,然后一侧身,也躺了下来。
18. 第 18 章
卢汀雨这一夜睡得很香,她真的梦见自己睡在了花海里。
以前的她感受不到实物,只能通过文字和视频内容去想象脑补,就连与江闲沟通,也都是通过脑电波来交流,所以她不曾知道反派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而如今,一切的一切都真真实实发生在眼前,她能看到、摸到,这种感觉好像也挺不错的。
一夜过后,她从美梦中醒来。
今早难得看到江闲也跟她一样赖床……
自从他们从江府出来住到一起之后,江闲每日起的都破天荒的早,反而是她,日日都躺到日上三竿,但卢汀雨认为,这是香袋对她产生的影响,并非她的本意。
卢汀雨这么安慰自己,但还是不放心的问了江闲一句:“江闲,是你说过香袋里的植物有助眠安神的功效,对嘛?”
江闲懒洋洋地“嗯”了声,声调是惯有的晨起沙哑音:“是香袋的错,不是你的错。”
卢汀雨听得紧张了下,并且还有点惊讶:她又没说明原因,江闲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
卢汀雨被戳破小心思,忽然就有点躺不住了。
她“腾”地一下坐起身,就听身边人“哎哟”一声,而后她手臂上多了只手,攥着她又躺了回去。
“你干嘛拉我?”
卢汀雨后知后觉,才发现头皮一处有些微的刺痛。
江闲翻身趴在床榻处,双肘撑着床垫,将两撮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拿到她眼前晃晃,“打结了,不拉你回来,我们都要秃一块了。”
卢汀雨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哆嗦着摇头,满眼都是拒绝:“我不要秃一块,全秃都比秃一块好看些。”
江闲侧躺下来,耐心地拆缠住的头发,“那就要等等咯。”
卢汀雨也躺下来,面对着他,感觉看江闲拆头发也挺解压的。
这会儿二人离得近,男子眉眼处的细节都放大在眼前,卢汀雨发现江闲眼尾似有一颗很小的痣,淡红色的,平时离着远看就不是特别明显。
她的视线在江闲面庞滑来滑去,然后真诚的感叹了句:“江闲,你要是全秃,应该也挺好看的。”
“我谢谢你。”
江闲无奈地笑道。
卢汀雨是个很有礼貌的系统,所以也礼貌的回应道:“不客气。”
江闲快要拆完头发时,动作忽然放慢了些,但卢汀雨的目光只专注在他脸上,并没有注意他的小心思。
其实自从卢汀雨跟他回了江府,他对女子就时常会产生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怪异感。
卢家大小姐也算跟他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五载,哪怕平日接触再少,一个人的习性和说话方式他也是了解的。
江闲垂了下眼,松开彼此的发,“可以了,能起来了。”
卢汀雨又说了声“谢谢”,就赶着起床去洗漱了。
吃过早饭,三人欲出发无海崖,卢汀雨坐在马车上一边撩着帘往外看,一边慢慢吃剩下的那盒糕饼,她刚才在还剩的六块里挑了许久,才勉为其难选出一只不那么喜欢的。
其实她哪一个都舍不得。
马车即将驶离街市,江闲便让老温先停下来,“温叔,你和汀雨去路边喝盏茶稍坐会儿,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卢汀雨本着时刻都要跟在宿主身边的原则,本想追上去跟住江闲。
奈何江闲走的太快,她还没等问这人要去哪里,对方几步就溜的不见人影了。
卢汀雨和温叔坐到茶摊处,点了一壶寻常的桂花龙井,茶摊小二看到她手中的糕饼盒,还笑着跟她说:“这位夫人,桂花龙井配您手中的糕点刚好呢。”
“是吗?”
卢汀雨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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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再吃一块的话,她就真没剩几块了。
数一数自己做人也不过几日,卢汀雨倒是有些感叹起自己的变化来,看来坚定的032系统也逃脱不了口腹之欲。
为此,她深感抱歉。
然后又从糕饼盒里拿出了一块新的。
咬了一口正要喝茶,远处就传来几声惊叫,跟着,路两旁跑过来两队官兵。
卢汀雨起身想过去看看情况,一名官兵亮出雪刃,冷声道:“这位夫人留步,城主正在抓落跑的贼匪,此处已经戒严,夫人还是留在原地为好。”
一听有贼匪,卢汀雨就更急了。
她看着官兵,手指指街市方向,“但江——但我夫君还在那处,他不能出事,我要去保护他。”
卢汀雨是在履行自己作为系统的职责,可官兵却讶异地看向她:“你保护你夫君?夫人,贼匪凶恶,你夫君好歹是男人,与他相比,你似乎更需要保护吧?”
官兵说什么都不肯放她过去,卢汀雨也知,多说不过是浪费唇舌。
她退回到老温身边,偷偷观望。
老温倒是被她那几句话给深深打动了。
老温没想到卢汀雨只是才嫁过来几日,竟对他们家少爷情根深种,至死不渝了!
但他作为家仆,最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于是他低声劝说卢汀雨:“少夫人,少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您先别急……”
其实他也挺急的,但俩人不能全都乱了阵脚。
卢汀雨回头看他一眼,然后郑重的将糕饼盒交给了老温,“温叔,请好好帮我保管,我去找江闲回来。”
她方才看到茶摊后面有一扇门,若从外侧绕去街市……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卢汀雨觉得自己必须得找到江闲才行,于是交代完,就悄悄跑进了茶摊里。
19. 第 19 章
她从后门绕出去,发现这里是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巷子,卢汀雨也不知巷子深处能不能通到街市,但眼下也只能先试试看了。
她听着右前方不停传来的声响,有官兵维护秩序的声音,也有小摊贩和官兵理论的声音。
卢汀雨提着裙角,步伐放轻,脑子里想的却都是她的宿主江闲。
她就知道冒然改变剧情,是会产生连锁反应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而且一本书里的反派,也是有反派光环的。
她的咸鱼宿主是原文最大的BOSS,所以一定要死在祁允和祁诛的手上才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卢汀雨心中有数江闲不会命丧贼匪之手。
但她无法肯定的是,祁诛会不会预先对江闲动手。
谁又知道这忽然冒出来的贼匪,会不会跟男主和男二有什么关联呢。
卢汀雨一边分析一边往前走着,发现这件事突然就多了很多不确定性,她心中就也变得越发急切。
她一路进到巷子深处,见到拐弯处有光,便有些高兴自己想的没错。
这巷子果然能通到街市。
可就在她欲拐去右边时,却先听到了一阵轻微的龃龉。
“我就说那日咱们早些动手,你非要等到他们睡熟,这回好了吧,平白的折了两个兄弟进去!”
“不是你还怪我?谁叫你不把蒙汗药下到他们饭菜里,你又怎知那三人不会武功?”
“放屁,那三个里面一个老的,一个女的,还有一个是小白脸——”
“哎哎哎打住打住,不就是那小白脸抓的咱们吗?”
卢汀雨听着他们嘀咕,眉头不由自主蹙了蹙,她总觉得这俩人口中的描述,说的很像她、温叔和江闲。
尤其他们聊天的内容,听着就像是谋财害命的勾当……
难道这俩人就是贼匪?!
卢汀雨提了口气,预备先原路返回,既然贼匪在这儿藏着,那江闲此刻应该是安全的。
她打定主意先回茶摊,然后在叫官兵过来抓这二人,这样也算是变向保护江闲了。
她计划好步骤,转身就走。
可卢汀雨的运气着实不太好,她这边刚一迈步,拐角正蛐蛐的两个人就也往她这处来。
女子闻声回了下头,那二人立刻撞上了她的视线。
待卢汀雨看清楚他们的长相,便发现这两人一个是那家山野小店的老板,而另一个正是负责接待他们的店小二。
“是你们?”
“是你?!”
两声惊疑同时响起,卢汀雨没空细思这两位刚刚话里说的三人是否真是他们,可危险已经降临,她还是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的。
这店老板和小二绝对就是官兵口中的贼匪,如今贼匪看到了她,那她恐怕很难脱身了。
要么挟持她做人质。
要么直接杀了了事。
卢汀雨心中出现了两个答案,只是哪一个,她都不想要。
卢汀雨和二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两三步远,而那两人起初还很警觉,但很快就注意到她身边既没那老车夫,也没有讨人厌的小白脸。
店小二瞧着女子的美貌,眼馋的咽了下口水:“怎么这么巧,就又遇上姑娘了呢?”
他□□一声,还朝卢汀雨抛了个媚眼。
卢汀雨很厌恶他对着自己流口水,见小二往前迈步,就立即后退道:“不想死就别过来,现下,我身后埋伏的都是官兵,只要我大喊一声,你们就全都完了!”
她努力思索着要如何脱身,但这处到茶摊还有些距离,卢汀雨观这二人像是有点身手的样子。
她感觉到自己恐怕应对不了。
女子有些难过,虽说她皮下的灵魂并非书中人物,但也正因如此,她并不受故事的限制。
如果今日她要命丧在此,那便等于是真的丧命了。
可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兢兢业业二十年,她还是很渴望退休的,尤其一想到自己死掉后,江闲又会换一个新的系统,她就更难过了。
其实江闲也蛮惨的。
毕竟这个任务已经重复了好几遍,尽管宿主没有记忆,但一个人不停地陷在无限流的时间里,总归是会有些后遗症的吧。
卢汀雨后退时心中多少有点绝望,但她也不会就此认命。
女子瞥到身旁脚下堆着的碎砖,正考虑自己有没有可能扭转乾坤,拐弯处就传来脚步声,再一抬眼,她就看到了江闲。
卢汀雨忽然有点开心,她朝着来人挥手,并惊喜道:“江闲江闲!!”
店老板和小二听得一个惊怔,同时转头望去,卢汀雨顿时抓住时机,捡起块碎砖,一下子就拍到了小二的头上。
小二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店老板吓得一个猛回身,刚要抢卢汀雨的砖头,又被身后摸上来的江闲一棍子敲晕在地。
他们一人解决一个,都朝彼此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卢汀雨总觉得这里危险,又怕江闲继续乱走,便一伸手拉住了他:“我们快回去找官兵吧,免得他们一会儿醒过来会跑掉?”
她的手因方才紧张出了细密的汗,此时紧紧捉着江闲,汗湿就一下下蹭了过来。
江闲其实很不喜欢湿漉漉地感觉,但很奇怪,他就这么被女子抓着手,心中却难得有了几分踏实和真实感。
自从他有了不属于这一世的记忆,他许久都没有这般踏实了。
想到刚看到卢汀雨时女子的处境,他表情难得多了几分焦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温叔呢?他没有跟在你身边么?”
卢汀雨摇了摇头:“他年纪大了,我没有叫他跟来,而且他在保护我的糕点,他的任务更重的。”
女子神情认真,尤其在“保护”二字上还加了重音。
江闲失笑着看向她,只说道:“那我们快回去吧。”
只是二人刚回到茶摊处,还不待跟官兵说那贼匪的情况,就见老温正被两名官兵押着。
而指使官兵的人,还在不停盘问老温:“与你同来的女子现下去了何处?你们是否与那伙贼匪互相勾结?”
指使官兵的少年看着十七八的样子,穿着一身华服,腰间还别着把银色的剑。
卢汀雨听着官兵喊他“少城主”,便猜出这少年是落花城城主的儿子。
她想过去和那少年解释,却听江闲低喃一声:“徐翎?”
徐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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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卢汀雨记得这个人。
徐翎是书中的配角,也是反派最得力的助手。
原文中,江闲从瑞州回来没多久,一次出游时遇上了被追杀的徐翎。
那时的徐翎并没有此刻这般光鲜亮丽,按照书中描述,徐翎一路被人追砍,周身遍体鳞伤,遇上江闲时已是奄奄一息,差点就要见了阎王。
是江闲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硬把人给救回来的。
徐翎被治好后,起初不肯讲自己的身世,直到后面与江闲熟悉了,他才真正的把江闲当成好友,也愿意同江闲倾诉心中的苦闷。
可徐翎毕竟是个配角,所以他的身世书中也并无详述。
卢汀雨只知徐翎发现祁诛对江闲动了杀心之后,就孤身一人去了禹州,可奈何武力不敌对方,最终被祁诛砍断手脚。
祁允还特意着人快马加鞭去了江府,把已经不太完整的徐翎“完璧归赵”。
先是卢若庭,后又有徐翎。
反派终于被激起了杀心,产生强烈的报复念头,最后才得了个那样惨烈的结局。
卢汀雨看着眼前的徐翎,也记起原文中确实有提过“徐翎是落花城少城主”一事。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碰面。
看来,剧情果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卢汀雨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她站在原地没动,思绪辗转翻过第二世、第三世的记忆。
但那时的江闲明显产生了抵触情绪,也不是太听她的话。
而且——
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第二世,第三世的时候,江闲在该出游的时间节点上却躲在家里睡大觉……之后他没有在捡到徐翎,剧情里也就再没出现过徐翎这个人物。
所以江闲当时到底是因为摆烂,还是故意不愿遇上徐翎的呢?
卢汀雨兀自想着心事,徐翎却已经先注意到了他们。
徐翎分别瞧了她和江闲一眼,跟着便是一愣,而后就快步走上来道:“这位姑娘,还有这位公子,请问二位……跟那大叔可是同路之人?”
少年的心性本就单纯直白,又遇上卢汀雨这种不会转弯的系统。
卢汀雨听他问,平铺直叙应道:“你刚刚不是还要找我,还说我跟贼匪是一伙的吗?”
徐翎:“呃……”
卢汀雨:“你们快去那条巷子抓人吧,贼匪被我和江闲打晕了,若是去晚他们跑掉了,可不要在怨到我们头上来。”
徐翎微一沉思,立即派了队人马过去,然后又看了眼老温,这才同意手下松开老温。
而此时,卢汀雨虽跟江闲站在一起,但她见到了徐翎,又因徐翎和江闲曾有过一段感天动地的兄弟情,所以她的视线很难不往江闲面上瞟。
徐翎亦然。
徐翎一看到江闲,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然而,只是想当个安静美男子的江咸鱼,再感受到两人怪异又热烈的目光后,只能慢吞吞开口道:“我说……你们两个都看着我做什么?”
卢汀雨沉思片刻,眯眼笑道:“因为你好看?”
徐翎也忙应道:“因为……想请你吃饭?”
江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