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天道那天,众生醒了》
1. 桐酒镇救人
应怀清猛地睁开眼,冷汗早已浸透脊背。
耳畔还残留的轰响让脑海中的幻象愈发清晰——
尸山血海里,青衣女子踉跄转身,与她一模一样的脸沾满血污。剑锋拖过白骨堆叠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应怀清按住狂跳的心口,指尖触到身侧冰凉的拂影剑,才勉强压下喉间的血腥气。
幻象里的人……是她吗,发生什么了让她如此狼狈?
“叮——”
通讯玉简的震动打断了应怀清的思绪,通讯玉简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乖徒儿!可算出关了!”应松往日慵懒的声音多了一丝焦急,“桐酒镇出事了,你二师弟和小师妹遇到点小麻烦了,速去!”
“师父,具体是——”
“裴师侄已在你洞府外候着,详情路上说!还有回来记得带坛松叶酒!”
玉简光芒熄灭,声音戛然而止。
应怀清顾不上思考闭关的幻象,果断掐决往身上丢了个清洁术,遁出洞府。
洞府外,一名年轻修士腰间挂着大刀,捏着一张爆炸符正要甩出。一抬头,正对上应怀清似笑非笑的脸。
“师、师姐!”他手忙脚乱将符纸往身后藏,一脚踩中焦黑的地面,“这不是……这不是见你一直没动静,才、才出此下策嘛!”
听着裴无渡的憨笑,应怀清看了眼洞府前的焦黑怒极反笑,“再炸一次,我这洞府月内就得翻新第六回了!”
“走吧!去桐酒镇。”
应怀清掐诀御剑,剑光破空而起,狂风掀起她青色袍角,裴无渡连忙跟上。
“二师弟和小师妹是怎么回事?”
裴无渡跟在身后,闻言肃声解释:“三天前桐酒镇接连失踪数名幼童,求救信传到宗门,苏师妹和谢师兄奉命调查,之后便杳无音讯。今早却突然传讯,原来是他们刚到桐酒镇就昏迷了,醒来时已经被关在镇长府邸的地牢,且灵力被封。”
应怀清听完眉头紧锁,有些哑言,谢云风和苏婉明都是金丹修士,经历这一套绑架标准流程,这哪里是小麻烦?
她转念一想觉得哪里不对,皱眉又问道:“他们怎么知道在镇长府邸的地牢?”凶手会这么蠢?
裴无渡闻言一愣,细想也觉得很不合理。
“师姐,该不会是故意引我们去的吧!那咱还去救……”他话还没说完就后悔了——这还用问?
“当然去。”应怀清斩钉截铁,“去了,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消息断然不会出错,每个弟子的通讯玉简都有神识烙印,即便强行抹去神识烙印,这个玉简也会报废。
她能想到的,师父自然也能想到,既然师父都说了小麻烦,某种程度上也说明她能解决。
——
桐酒镇是止水宗管辖范围内第一个镇子,御剑飞行,不到一个时辰二人到了。
此刻的桐酒镇死寂的骇人,房屋门窗紧闭,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在耳尖呼啸,小镇如被一股阴云笼罩,让人喘不过气。
“师姐,这鬼地方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走了近一圈,裴无渡忍不住嘀咕,“该不会……全镇的人都失踪了吧?”
裴无渡说着突然停住,神色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店铺,“师姐,这个店铺我们是不是已经路过一次了?”
应怀清皱眉思索,她放开神识查看周围灵力运转,灵力如锁链缠绕四方,呈四方同源之势。
“是困阵。”应怀清脸色一沉,品阶不低,竟让她毫无察觉地踏了进来。
“师姐,我能一刀砍开这破阵吗?”裴无渡说着挥了挥手中的刀,跃跃欲试。
应怀清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以你的修为强破此阵,是想让我把你扛回宗门?”
裴无渡打了个冷颤,赶紧摇头,上一个被师姐提回宗门的,回去就享受了师姐“暴打式”训练,更别提背着了!
应怀清瞥了他一眼,“公开课讲过的破阵要点,又喂狗了?”
止水宗每个月都安排了长老授课,各个领域都有讲到,主张弟子可以不精通但不能不会。
裴无渡闻言立马做投降状,“师姐!回去就补嘿嘿……先破阵要紧!”
应怀清见此不再多言,心里却盘算着要不要定期公开测试一下,不能让公开课浪费了啊。
“阵眼是核心。找不合常理之处,或灵力异常波动点。”应怀清在阵法一门不算精通,但理论知识还是过关的。
她皱眉思索,刚刚放开神识探查,阵法灵力运转并没有异常,那么只剩不符合常理的地方。
“老绕回这破店,不就是最大的古怪?”裴无渡看了看四周,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应怀清闻言眼前一亮,颇为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裴师弟,没看出来啊,你在阵法上倒有几分悟性!”
“真的吗?”裴无渡刚想谦虚一下,师姐后面的话让他咧开的嘴瞬间收了回去。
“回去就请三师叔好好‘栽培’你,别浪费了这天赋。”
裴无渡抓了抓头发,学阵法他还能有如此茂密的头发吗?不能!
应怀清快走上前,并指按上门缝,灵力尚未催动,阵法似乎和什么产生了共鸣,木门突然龟裂。
腐朽木屑簌簌剥落,一张青白肿胀的脸猛地怼到眼前——眼球暴凸似蟾蜍,皮肤泛着死物般的冷硬釉光。
“师姐当心!”裴无渡刚追上,就被这突袭惊的头皮发麻。
应怀清瞳孔骤缩迅速作出反应,她脚尖蹬地,拉上裴无渡猛然后退,同时手中定身符飞出,正中对方面门,险险将其定在原地。
那东西枯槁的指尖,离她咽喉仅剩半寸,若是再慢一步,对方的手怕是要穿破应怀清的喉咙。
“这是个什么东西?”裴无渡缓了缓惊魂未定的心,这才走上前打量着被定住的人,姑且算“人”吧,这张脸实在不符合人的五官。
“木偶人。”应怀清围着木偶人看了一圈,脑中回想起《珍宝录》里木偶人的记载。
木偶人的制作材料中,不仅仅是制作的灵木少见,控制木偶人的核心至少是千年灵木的树心才有用,而修出树心的灵木更是有价无市。
所以尽管眼前的木偶只是最次品,但在整个四境都找不到几具。
裴无渡全程瞪大眼睛听完,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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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拍大腿:“这丑玩意儿也算?我父皇宫里曾有个通体雪玉的木偶,比这精致百倍!”
他说到一半忽地噤声,指甲无意识碰到掌心的疤痕——那是裴国覆灭那夜被火烧的。
应怀清指尖一顿:“你父皇从何处得的?”
“国师献的寿礼。”裴无渡扯了扯嘴角,““那老东西吹嘘能镇国运……呵,国都亡了,那玩意儿也不知所踪。”
应怀清默然片刻,岔开话头,“找到核心,这个阵法应该就破开了。”
应怀清指尖抚过木偶人后颈的裂痕,一股很强的灵力传到指尖,这里应该就是放木偶人核心的地方,但她有些迟疑,总觉得这个阵法没有那么简单。
但师弟师妹还被困着,她心一横,探手抠出木偶后脑的核心,核心以及木偶人瞬间消失,应怀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下显现的另一层阵法传走。
等应怀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置身一片枯木林。
明明入镇时才近午时,此刻林中却昏暗如暮,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血腥混杂的气味,并且四周没有裴无渡的身影。
应怀清心下一沉,迅速摸出玉简——果然,毫无反应。
她眉心紧锁,无法联系就不清楚裴师弟被传到了哪里,若是他也遇到危险,情况就有些棘手了。
她拧眉观察四周,神识探至百里时碰到一道屏障,神识瞬间被弹回,她立刻明白——又陷进阵法了!”
“又是阵法——还真是看得起我。”应怀清嗤笑,怀疑这个幕后黑手是不是很熟悉她,专门挑着薄弱的地方针对。
突然,应怀清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出现在附近,她急于破阵的动作一顿,转而在原地打坐起来,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
不过一会儿,那人果真不耐烦了,阴冷的气息瞬间出现在应怀清身旁。
耳畔响起却是裴无渡略带僵硬的声音,“师姐,终于找到你了。”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裴无渡,应怀清唇角抽搐,忍住了已经到嘴边的吐槽。
那僵硬怪异的语调,简直是在脸上写了‘我是冒牌货’五个大字。
应怀清没有应声,谨慎地盯着对方,不错过对方一丝神情变化。
“师姐,你怎么不破阵法,咱们还要去救人呢!”假裴无渡催促的声音带着急躁,但嗓音里僵硬很是明显。
应怀清挑眉戏谑道:“我可不会阵法,上一个阵法的阵眼不就是你找的。你忘了?”
假裴无渡那张脸皮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正在应怀清以为他终于要演不下去的时候,他却开口了。
“师姐这么厉害,怎么会不知道呢……”那阴恻恻的调子,听得应怀清后颈寒毛直竖,“这里最不合理的地方,很明显不是吗——”
应怀清没有注意到,假裴无渡眼里的黑气一闪而过。
应怀清当然清楚,这“裴无渡”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但如此直白的陷阱,反而透着诡异。
这冒牌货,分明在诱她动手!但应怀清向来吃一堑长一智,杀了它,只怕立刻会触发更凶险的杀阵。
她真正疑惑的是:对方为何不直接动手?这般周旋,图什么?
2. 因她而死
应怀清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假裴无渡。
眼前那张假裴无渡的脸孔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嘶吼出声,“为什么不来砍我!为什么——你明明清楚杀了我就能破阵啊!”
应怀清冷眼睨着他发狂,拇指已悄然按住剑身,剑身滑出闪过些许寒光。
一片枯叶擦着剑刃飘落,电光火石间,她瞥见假裴无渡颈侧掠过一道极淡的黑纹——
假裴无渡抡刀狂劈而至!应怀清手腕一振,拂影剑瞬间出鞘,元婴威压轰然荡开,反手一剑精准斩断对方刀势!
若非她刻意收力,这一剑足以将其开膛破肚。
假裴无渡见她竟未全力出手,怒极,整张脸扭曲得不成人形。
他的攻势变得疯狂起来,刀光如蛛网密不透风,激起的枯叶瞬间被劈成齑粉。
但应怀清总在刀锋触及的前一瞬灵活避开,一连几个回合,眼前的冒牌货
“堂堂止水宗大师姐,和我耗着,是放弃你的师弟师妹了吗?”
应怀清闪避的身形有刹那凝滞,冒牌货抓住机会提着刀再度砍过来,应怀清急撤,仍被凌厉刀风削断一缕鬓发。
她瞥了眼飘落的断发,眸中寒意凛冽:“我不在他们也能独当一面。”
止水宗的弟子都经历过千重选拔,他们每个人都有应对危险的能力,应怀清一直如此认为。
对方闻言突然停下动作,顶着裴无渡的脸狂笑,声音忽而沙哑忽而尖细,像两个灵魂在疯狂撕扯。
“应怀清啊应怀清,你还是如此盲目自信哈哈……你不是自诩救世吗,那你可知道他们到最后都因你而死!”
假裴无渡咧开嘴,发出嗬嗬怪笑,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沉默的应怀清脸上,等着看她崩溃。。
“救世”、“因你而死”无一不牵动着她的神经,但她面上仍然保持冷漠。
尸山血海的幻象、那张染血的脸……再度充斥脑间!应怀清指节攥得发白,剑柄深陷掌心,剑锋难以抑制地轻颤,泄露了心底翻涌的情绪。
“怎么?是不是要忍不住来砍我了?”假裴无渡咧开嘴角,脖子“咔嚓”一声歪向诡异的角度。
对方以为这会激起应怀清的怒火,但这反而让应怀清更加冷静。
应怀清唇角勾起,如果之前不动手是因为不想中了对方的圈套,但此时对方有了可利用的价值她更不想了。
她要弄清楚他口中的一切是怎么回事,真假她自由判断。
应怀清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字一句道:“你说他们因为我死,可你连因果都未表明——你口中的他们是谁?何时何地因何而死?”
假裴无渡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自然是那些你护着的蠢货!师门、挚友、亲人……”
应怀清冷笑出声打断,“可他们现在都还好好的。”
更何况她自幼便是被师父从秘境中带回,哪有什么亲人?
她指尖轻叩着剑柄,话风陡转,“若你真能预知未来,为什么不利用这个能力杀了我,反而在这与我周旋。”
假裴无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这死寂的沉默,恰恰印证她戳中了他的要害。
“因为你不能杀我?不——”
想到他的种种不合理行为,应怀清又话音一转。
“你不能直接杀我,需要借助外力,比如阵法。”
假裴无渡脖颈骨骼发出摩擦的声音,声音放肆地狂笑:“你在试探我吗——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
应怀清神色闪过不解,不明白这个冒牌货在笑什么。
而且……她该知道什么?
但她还是敷衍地应付道:“我知道啊,我要救世而且护着的人都死了。”虽然是刚刚。
那冒牌货似乎被她这敷衍态度噎住,不再纠缠,撂下它自以为极具威慑的狠话——
“我很期待你知道一切,最后再次绝望的死去!”
假裴无渡的面皮如融化的蜡油般剥落,露出下方枯树皮似的褶皱,沙哑的低语随一阵黑雾弥散,“我们很快会再见。”
枯木林景象如潮水般褪去,一座荒凉的府邸取而代之。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应怀清还在思考黑雾是什么时,四周已经没有了人影。
四周的白灰墙面爬着几缕青藤,雨水冲刷处泛着青苔痕迹,而府邸内部,杂草丛生。
应怀清环顾这破败庭院,心下生疑:这真是镇长府邸?”
应怀清没有过于纠结,当务之急先联系到裴师弟。
她摸出通讯玉简,上面已堆满裴无渡的传讯。扫过内容,她心头疑窦丛生
与她遭遇的诡异凶险相比,裴无渡的经历顺利得离奇。
他竟直接出现在地牢,一刀劈开了牢门!
最新一条传讯:三人已脱困,正在搜寻失踪幼童。
应怀清反复确认讯息,一股寒意却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从阵法中出来,作为怀疑的中心对象镇长,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未等来裴无渡回复,意料之中的‘人’,却先到了。
脚下青石板“咔嚓”一声碎裂,一阵诡异的清脆铃声突兀响起。
应怀清瞳孔一缩,转身看去。
一个裹在暗绿袍子里的佝偻身影。干瘪如橘皮的脸上,嵌着一双浑浊死寂的眼珠。手中拄着的木杖顶端,赫然嵌着一颗与先前木偶人如出一辙的核心!
虽未窥见幻阵中那东西的全貌,但这枯树皮般的褶皱皮肤,应怀清绝不会认错!
但看它神态,倒似不记得幻阵中的交锋……这更让应怀清对那诡异黑雾心生警惕。
“应道友光临本府,还真是有失远迎。”
镇长沙哑如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那双死灰色的眼珠死死锁住应怀清,目光阴冷,让人头皮发麻。
应怀清自动忽略对方的眼神,冷声直言道:“镇长既然知道我,想来也该清楚,幼童失踪这件事已经受到宗门重视。”
师父虽未明发宗主令,但派她下山,绝不止为救人。
“嗬嗬——”
笑声从佝偻的躯壳里蹦出,有一种不真实的割裂感。
“那又如何?‘东境第一天才陨落……和几个小崽子失踪,你说,哪个更让止水宗痛心?”
只见镇长提起木杖往地上猛地一敲,霎时间铃声停止,整个府邸瞬间陷入昏暗。
木杖袭来,凌厉的杖风已扫至面门,应怀清瞳孔猛缩,一个后仰堪堪避开,同时拂影剑破鞘而出,剑锋擦过木杖顶端的铃铛,发出“叮”的声响。
她足尖点地借力旋身,右手凌空抓回佩剑,反手一道凌厉剑气劈向身后袭来的第二根木杖!左手五指一弹,五张爆炸符簌簌飞出!
“轰——”
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隐约映出一道闪避的暗绿袍影。
“那些幼童你关在何处了!他们是无辜的!”剑尖挑过符纸碎屑,袍角被气浪扬起,应怀清面色冷然厉声质问,心中怒意逐步攀升。
回答她的是再次破空而来的木杖。
“找死!”
应怀清怒极反笑,手中拂影剑翻转,只见剑气化形,木杖还未近身已然四分五裂。
但接二连三的木杖却再次从不同方位袭来。
应怀清明白过来,这些都是木杖的复制体,都是没有核心的干扰物。
她身形陡然拔高,足尖在几根虚影上一借力,凌空倒翻!手中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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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剑幻化出十数道剑影,倏然合一,化作一道雷霆剑光,悍然斩向脚下木杖最密集之处!
当啷一声,铃铛滚落在地,四周终于恢复清明。
应怀清手中剑的剑尖抵着对方咽喉,只要她想,就可以一剑封喉。
“最后问一次,幼童在哪?”剑尖微微前送,刺破枯皮。搜魂的威胁,不言而喻。
镇长半跪于地,咧开渗血的嘴,喉咙里滚出‘咯咯’的怪笑。
“嗬嗬……第一天才……名不虚传……”他怪笑着,“可惜……你的师弟师妹……还有那些小崽子……怕是要……陪葬了……”
应怀清面色一凝,剑尖微微颤动,镇长嘶哑的怪笑撕扯着她的耳膜。
“你说什么!”她厉声喝问,神识已如潮水般铺开,瞬息间撞向地牢方向——却被一层无形壁垒狠狠弹回!
应怀清杀意到达顶峰,不再犹豫,剑身轻轻一挑,镇长脖颈瞬间划开,预想中的鲜血未喷出,那具佝偻的身躯如泄气的布袋瞬间瘪了下去。
应怀清暗道:糟了,是替身傀儡!
拂影剑裹挟风雷破空而去!人随剑走,悍然劈向地牢入口处的墙体,剑至人至。
地牢入口处。
裴无渡正单膝跪地,长刀陷入石板缝中,身后的谢云风和苏婉明面色苍白,没有灵力维持,显得更加狼狈。
“师姐!”裴无渡见她,咧嘴想笑,却扯动嘴角血痕,“那老东西……弄了一堆木偶人……真特难缠!”
应怀清目光扫过——遍地皆是木偶残骸,所有核心尽碎。
地牢深处,几个幼童蜷缩昏睡。探过鼻息,应怀清紧绷的心弦才微微一松。
她弹给裴无渡一枚补灵丹,随即探手按在谢、苏二人后背。神识扫过,立刻察觉经脉中被锁灵针封死。
“忍着点。”她沉声提醒,双掌运足灵力,猛然拍向二人后心!“噗噗——”数十道银针带着血丝从二人胸前飞出!两人瞬间齐齐喷出一口淤血。
“谢过师姐。”三人气息稍顺,齐声道谢。
裴无渡吞下丹药,胡乱抹了把嘴,刀尖一挑地上的木偶碎片:“让这老东西跑了?师姐,咱这就追上去砍了他!”手中大刀感应到主人战意,嗡鸣震颤不止。
应怀清没有立刻回答,思索了一下看向谢云风腰间的圆盘,“二师弟,你的追魂器应该能用吧。”
“能用,”谢云风略显窘迫地按住圆盘,“但……只能锁定大致方位。”
裴无渡一把勾住谢云风脖子:“行啊谢师兄!这玩意儿靠谱!回头给我也整一个!”
苏婉明抱剑倚在石壁上,闻言不屑冷哼:“修为再高点哪里用得上法器!”
“啧!”裴无渡扭头就怼,“说得好像你修为够似的!法器你有吗?”
“你!”苏婉明气得跺脚,扭过头去,心中暗恨:“迟早……”
“咳,行了,”应怀清沉声打断争吵,“二师弟你确定位置后,记得上报宗门。这件事还需要继续追查下去。”
她蹲下查看幼童的情况,声音不再那么紧绷。
她蹲下检查昏睡的孩童,语气缓和些许:“送孩子回家。然后,回宗。”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忘了师父的松叶酒。”
不到一个时辰,几人就与安抚好的百姓道别准备回宗。
“观星阁修士来东境了!”
裴无渡突然咋呼起来,几人动作一顿,齐刷刷看向他。
“诶呀,看热议榜第一条!”
几人拿出玉简,热议榜第一条明晃晃映入眼帘——惊!观星阁出北境了,四境是要完蛋了吗?
应怀清的玉简恰在此时震动,师尊传音:“速归。观星阁来客,指名见你。”
3. 预言
应怀清捏着玉简的指尖微微发白,幻象中青衣女子和黑雾的话在脑海里交织,撕扯着神经。
她闭目深吸,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再睁眼时,眸中已复归沉静。
“师姐,”裴无渡凑过来,指着玉简,“这观星阁……真是传说里那个?”
应怀清颔首,思绪早已飘远。
她心想,修卦术,观星轨,预天机……四境除了观星阁还有谁?
“观星阁常年隐于北境,传言他们不遇大劫不出世,这个榜首消息倒也没夸大。”谢云风推了推炼器时戴的单片镜,沉静分析道。
裴无渡哀嚎着抓乱头发:“真要完蛋?我这三脚猫功夫,砍木偶人都费劲!”
“天塌了又不要你顶着。”苏婉明默默翻了个白眼,无人注意到她指尖不安地按紧腰间佩剑。
应怀清心神不属,并未留意三人争论。
“师父急召我,我先行回宗,你们也莫要拖沓。”
“师父急召,我先走一步。你们也速归。”话音未落,剑光已破空而去。
剑光划破长空。玉简再次震动,师尊传音混着风声灌入耳中:“来者乃观星阁无妄阁主座下大弟子,江不言。速至主殿。”
——
踏入主殿,只见自家师父歪在宽大的宗主椅里,拎着酒壶。见她进来,笑眯眯招手:“怀清可算来了。这位江小友,等你多时了。”
应怀清脚步微顿,一道清冽如泉的嗓音自殿角响起——
“久仰,应道友。在下观星阁江不言,奉师命前来。”
应怀清缓步上前,抱剑颔首道:“久仰,应怀清。”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对这个传言甚少的少阁主感到好奇。
月白长袍,衬得他身姿如修竹。立于白玉棋盘旁,指尖拈一枚白玉棋子。眉眼温润含笑,那笑意却似浮在春水表面,未及眼底。
世人皆道观星阁弟子窥天折寿,羸弱如蒲柳,只得避世。可眼前这人……周身灵力沉静如渊。应怀清只觉,那温润皮相下,藏着未出鞘的锋刃。
江不言亦在审视她。浅白衬着仓青的利落劲装,墨发高束,眉眼间蕴着剑修的凛冽锋芒。倒比传闻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生气。
“江道友远来辛苦,直言便是。”应怀清顺手将松叶酒抛给看戏的师父,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江不言浅笑颔首:“事关天机,需与应道友单独一叙。”
应松接过酒灌了一大口,冲应怀清挤挤眼:“行,你们年轻人聊。为师去‘指点指点’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师弟师妹——”话音未落,人已遁出殿外溜之大吉。
应怀清看了眼空荡荡的殿外,她无奈扶额。
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应怀清无奈扶额。她毫不怀疑,师父就是借机开溜——主殿案头那堆成山的事务,他可躲了好几天了。
偏殿内,平日与师父对弈的棋盘上,此刻摆着一副陌生棋局。
江不言在她注视中落下最后一子。棋子落定的轻响中,一道隔音结界无声笼罩偏殿。
应怀清眉梢微挑——这少阁主,阵法造诣倒是不俗。
“师尊推演天机,”江不言声音平稳无波,“四境将有一场倾世大劫。而应道友你……”他顿了顿,“将是应劫救世之人,亦是……殉道之人。因观星阁需要他坐镇,且这一卦牵涉天道因果,所以命我告知应道友。”
应怀清垂眸,指尖无意识轻叩桌面,似被这预言击中。
而事实上,应怀清十分冷静,仿佛在听别人的命数。
黑雾说护着的人因她而死,而幻象里确实只剩她一个人置身尸山血海。
救世真的只是救世吗?
“欲知大劫详情,需进一步推演。而应道友的命数轨迹,是其中关键……所以……”
应怀清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日后你要免费替我‘算命’?可惜啊,”她指尖敲了敲桌面,“我若知晓命数,又岂会坐以待毙?这本身,不就是最大的变数?”
叩着桌案的指尖泄露了心中的盘算。
知晓命数?那更要劈出一条生路!修仙本是逆天,她应怀清更是在天雷下讨生活的人,何惧一死?但比起当什么救世主,她更想掀开这层黑幕,揪出幕后黑手!
江不言沉默一瞬,广袖拂过,棋盘上瞬间呈现一副全新棋局。
“应道友,请看此局。”
思绪被打断。应怀清皱眉扫过那看似无解的棋局,嗤笑出声:“拿盘死局点化我?”
“天命如棋,自有定数……”江不言话音未落。
“看好了。”应怀清抬手打断他。
只见她并指如剑,一掌拍向棋盘!“哗啦——”玉石棋子四散崩飞!隔音结界应声破碎!
江不言凝视着满地狼藉的玉子,他最后落下的那一枚,正滴溜溜滚到应怀清脚边。他垂眸,敛去眼底翻涌的暗流,抬首时笑意温润依旧:“应道友的破局之法……倒是……”他顿了顿,“干脆利落。”
应怀清腹诽这群卦修,守着死规矩,白瞎一身本事。
“你需要我的命数轨迹推演大劫,而我,也需要知晓命数以求变数。合作?”她伸出手,目光锐利。
江不言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终是抬手,与她掌心一触即分。
“合作愉快。”
浅触即分。应怀清很满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殿外铜铃“叮——”一响。
“谈妥了?”
应松晃悠进来,一眼瞥见满地棋子,“哎呦!我的白玉棋。”
他夸张地扑过去捡,“谈不拢也别拿我的宝贝撒气啊!”
应怀清无语望天。
“应前辈,晚辈可否在贵宗小住?”江不言拱手温声问道。
“行啊!”应松拍拍手上的灰,“无妄那老家伙打过招呼了。你既然……咳,”他故意拖长调子,瞄了眼应怀清,“对我家怀清有意,就住百竹峰吧!”殿内死寂。
应怀清瞪大眼,怀疑师父被夺舍了。江不言脸上温润的笑意瞬间冻结。
“噗——哈哈哈!”应松拍腿大笑,“逗你们玩呢!瞧把你们吓的!”
应怀清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应松这才正色:“怀清向来住洞府,百竹峰空房多。不言住那儿,你们……咳,交流卦象也方便。”
应怀清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百竹峰确实空着,她修炼挨雷劈惯了住洞府。师父说得也在理。
江不言迟疑一瞬,最终默许。
应松丢给江不言一块弟子令牌:“你们观星阁身份扎眼。出去时记得叫上怀清,等闲老家伙也伤不了你。”
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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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唇角微抽——这绝对是他表情管理最失败的一天。
应怀清想起桐酒镇,摸出玉简查看谢云风留言——镇长最后踪迹在南境。
“师父,通缉令?”
“没发,以免打草惊蛇。”应松摇头,“他窜得这么快,必有内应。”
应怀清瞬间明白,四境之间最快的传送阵法都由各地门派把守。
此时江不言忽然开口,语气凝重:“半月后仙门大比,恐生异变。”
“大比不是明年?”应怀清愕然,每五年举行一次,如今也才第四年啊。
应松一拍额头:“忘了告诉你!南境大比秘境突发异动,提前开启,大比也只能提前。”
逃到南境的镇长、突生异变的秘境……应怀清心中一凛:太巧了!
“能算到具体异变吗?”她追问江不言。
江不言摇头:“届时或可窥得一二。”
“行了!”应松赶人,“带不言熟悉下宗门。大比前宗务免了,专心备战,尤其盯紧你那几个师弟师妹!”
不等二人回应,已被一股柔力送出殿外。
应怀清认命地带路。看着身边月白身影,莫名有种带新弟子入宗的错觉——上一次,还是四年前小师妹来时。
穿行几大主峰,沿途罕见弟子踪影。
江不言难掩诧异:“止水宗贵为东境魁首,为何……门人如此稀少?”
应怀清早已料到此问,其他弟子也问过。
“贵精不贵多。”她言简意赅,“弟子皆经千重遴选,资源功法管够,定期大考筛选淘汰。”
回到百竹峰,撞见裴无渡鬼头鬼脑地张望,谢云风和一脸不耐的苏婉明跟在后面。
“裴师弟,”谢云风无奈,“担心师姐也不必……这般做贼似的。”
“我真是疯了才跟你们来!”苏婉明冷哼。
裴无渡一扭头,正撞上应怀清似笑非笑的脸。
“师、师姐!”
他弹簧般蹦起来,眼神直往江不言身上瞟。
应怀清抱臂看着三人,三人目光也在江不言身上打转。
谢云风打破沉默:“师姐,热议榜都在传……你是救世主。”
“哦?”应怀清扫了眼裴无渡,“我以为你们组团来做贼呢。”
她话音刚落,裴无渡那句“救世主”才在脑子里回响。
“救世主?”她挑眉看向江不言。
三人七嘴八舌解释完热议榜的演变。
不知是谁在热议榜说观星阁的人寻她。,然后修士热议就从“四境要完蛋了吗”变成“救世主是不是应怀清”这个问题。
应怀清暗自松了口气。
“不是。”她断然否认,大劫之事,绝不可引发恐慌。
谢、裴二人看着江不言欲言又止。
苏婉明却直接扬起小脸,清脆问道:“那师姐为何与观星阁的人同行?”
应怀清抱臂环视三人,唇角勾起一抹戏谑:“少打听我的事。或者打赢我,就告诉你们。”
裴无渡瞬间蔫了:“这怎么可能!”
“那还不滚去修炼!备战大比!”应怀清一挥手,“这几天,随时抽查对练!”
几人散去。
一直沉默的江不言才低声道:“仙门大比之变,与方才那位女修……关联颇深。”
4. 逍遥剑域
月色如霜,漫过百竹峰,筛下满地碎银。竹影随风轻曳,沙沙作响。
将江不言送至住处,应怀清就在竹林里闭目枯坐,气息收敛,几乎与竹林融于一体。
江不言那句“坎离相冲,或为隐伏之祸,应道友要小心令师妹”一直萦绕在应怀清心头。
应怀清对于这个预言仍持怀疑态度,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并不能瓦解她对师门的信任。
“师姐,我这招如何?”
记忆中的少女扬着下巴,眉宇间是世家女固有的倨傲,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熟悉的苏婉明,心性或许还需打磨,但剑心澄澈,绝非邪佞之辈。
若预言为真,她会给她挽回清白的余地。
缓缓吐息,起身。肩头积落的竹叶簌簌而下。
“咻——”
并指一引,拂影剑铮然出鞘,化作一道青色剑影破空刺出!剑吟清越,惊起夜鸟。
眸中锐芒一闪,元婴后期的威压轰然荡开!周身竹叶无风自动,急颤如雨!
她封闭灵力,仅凭意志与肉身力量,将鉴心剑诀六式一一演绎。
剑招古朴,却带着开山断岳的纯粹剑意!
剑锋所向,绿竹无声折断,断面光滑如镜。
一道视线黏在背上。她骤然回身,一剑横扫!凌厉剑气如弯月乍现,面前翠竹齐刷刷拦腰斩断,露出后面一片仓灰衣角。
“嚯!好大的杀气!”应松拎着酒坛晃悠过来,屈指在她额头不轻不重地一弹,“要欺师灭祖啊?”
应怀清揉着额头,没好气道:“哪能啊,不砍掉竹子,您老舍得挪步?”
二人在石桌前坐下,应松打开酒坛的瞬间,一股浓厚的酒香就充斥鼻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应怀清挑眉,“您连闻都不让闻的百年窖藏,今日竟舍得开封?”
应松瞪眼:“为师何时小气过?”大手一挥,两只白玉杯已满溢琼浆。
浅抿一口,应怀清眼睛倏地一亮!酒液滑入喉中,绵密醇厚,灵气暖流般熨帖四肢百骸。
应松屈指弹了弹酒坛:“元婴后期了,化神在望。但化神门槛在‘剑域’。你剑心通明,锋芒毕露,却缺了‘守’的根。杀伐有余,归心不足。”
应怀清摩挲着拂影剑柄,垂眸沉思,剑域之道,玄之又玄。
“剑域,乃道心显化,千人千面。”应松并指一点!一柄墨色长剑凭空凝现。刹那间——百竹峰风云变色,疾风骤雨凭空而生,万千竹叶簌簌作响。
“看好了,这是为师的剑域,我称为‘醉逍遥’!”
应怀清瞳孔骤缩。
她仿佛置身泼墨山水画中,每一片竹叶都带着剑意,似醉非醉,柔中带刃,这才是止水宗宗主的实力。
“要悟剑域,先明本心。”应松双指一收,风停雨歇,月光再次洒落。
“若无剑域……”
“也能破境。”应松灌了一口酒,“但那叫伪化神,有了剑域的化神才是真化神。”他挑眉睨她,“怎么,怕了?”
应怀清仰头饮尽,摇头。
应松提起酒坛,脚步虚浮地往外晃:“自己琢磨吧……为师……先走一步喽……”
话音未落,人影已杳,只剩石桌上两只空杯。
应怀清看着空杯,失笑——果然还是舍不得他那点窖藏!
——
晨雾未散,习武堂早已剑鸣铮铮。
“锵——”
“锵!”应怀清手腕一抖,拂影剑脊精准拍在谢云风腕脉!长剑脱手坠地。
“前四式尚可。”应怀清等他捡起剑,话锋一转,“但剑修之剑,死也不能离手!你腕力仍然是短板。”
谢云风剑法天资卓越,但他更偏爱炼器,导致他剑招虽熟,但力量比寻常剑修弱了点。
“力量不足,便要学会四两拨千斤。”应怀清补充,“扬长避短,也是对战的要领。”
谢云风推了推单片镜框,肃然点头:“多谢师姐,我明白了。”
“嗯,七师叔唤你,应该是指点你炼器一事,去吧。”
她转身看向另一侧擂台。
苏婉明和裴无渡二人实力相当,苏婉明剑走轻灵,剑气如绵绵细雨,无孔不入。裴无渡刀势刚猛,大开大阖,速度竟也不慢。
苏婉明剑尖倏忽直刺裴无渡心口,裴无渡猛地后仰,冰寒剑锋贴着他咽喉掠过!同时刀背疾拍,荡开苏婉明的佩剑。
“苏婉明你玩真的?”裴无渡摸着冰凉刺痛的脖颈跳下擂台,“切磋而已!你这冰碴子灵气,冻死个人!”
苏婉明收剑而立,冷嗤:“输了就怪对手太强?”
二人隔着距离,目光都投向应怀清。
应怀清抱臂不语。方才苏婉明收剑的刹那……剑尖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黑气?
想到江不言的警示,她按下疑虑,沉声道。
“婉明,鉴心剑诀前四式很熟练,但最后一剑过于冒进,不留余地。若遇强手反制,你必受反噬。”
应怀清又看向裴无渡,“烈焰刀法欠点火候。庆幸三师叔闭关吧。攻防节奏尚可,保持。”
“嘿嘿,师姐一针见血,大比之前我一定多加练习!”裴无渡笑嘻嘻地应声,还自信地挥了挥手中的刀,“到时候我两下就把他们打趴下。”
苏婉明指节捏得发白:“同境之中,谁能挡我那一剑!”
应怀清语气放缓:“同境亦有云泥之别。焉知你对面站着的,是云雀还是苍鹰?”
说话间,她剑尖倏地指向裴无渡咽喉!凛冽雷光在触及皮肤的刹那湮灭无踪。
“留三分力,非是畏缩,是为应变。”
苏婉明猛地还剑入鞘,剑穗玉珠撞得叮当乱响!
“同境之内,我苏婉明绝不会败!”
裴无渡目瞪口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是——她又吃错药了?”
“让她静一静。”应怀清望着那抹决绝远去的蓝影,眉心微拧。
方才收剑的瞬间,那缕黑气绝非错觉!只是快得连神识都难以锁定。
如此直白的破绽……是欲盖弥彰,还是……祸水东引?
得找江不言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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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探口风。
大师姐!”左一的声音老远传来。
应怀清转身,略感意外。
意外的是,左一身旁还跟着江不言——正好要寻他。
“师父说你要研习阵法,托我送来这几册。还有还有,师父让我务必带到这句话。”说着左一清了清嗓子,掐着嗓子说:“‘几十年前就让你跟着老娘学阵法,如今可让我逮到了!’”
左一眨眨眼看着呆若木鸡的几人,拍掌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是这个效果!我就说我已经掌握了师父语言的精髓,左二还不信!”
应怀清无奈接过图册——她宁愿来的是寡言的左二。
左一左二这对双生子,还是左二师妹更沉稳一点。
“师兄,”裴无渡瞄了眼江不言,“你怎么和……这位一起?”
左一瞬间来劲:“他?我去百竹峰找师姐,正好撞见这位从师姐房里出来!我琢磨着莫非是师姐的道侣?这不就赶紧带来了!”
空气瞬间凝固。
应怀清扶额,左一还是太敢想了。
江不言颔首,面色淡然,不卑不亢道:“在下江不言,观星阁少阁主,在贵宗小住。”
裴无渡搂住左一,“左一师兄,师姐向来住的洞府哈!”
左一眼神在二人之间打转,八卦的表情丝毫不减。
应怀清似笑非笑看着二人,指尖敲打着剑身,似乎在计数。
裴无渡瞬间接收信号,搂着左一转身就走。
“走走走,师兄咱们去喝酒。”
“别啊,师姐还没解释呢!”
“师姐说了,打过她才说!就问你打得过吗!”
……
应怀清扶额——回去就研究禁言符!
江不言神色平静:“左一道友未问,我便未言。”
应怀清一怔,随即失笑——原来是在解释这个。
“无妨。”应怀清摆手,浑不在意,“一句玩笑,当不得真。是真是假,他们心里有数。”
江不言唇线微抿,对她这浑不在意的态度,似乎……不甚满意。
离了习武堂,应怀清开门见山:“江道友,关于我师妹与大比异变,卦象可有新示?”
“天机更深,在下修为……尚不足以窥尽。”
应怀清点头,心中却更笃定:那黑雾与苏婉明剑尖的黑气,必有牵连!
这如出一辙的、近乎挑衅的“破绽”……
只是苏婉明在此中扮演的角色……仍需查证。
桐酒镇受困于阵法的憋屈犹在眼前,应怀清急于回去研习阵法,脚步不由加快。
她步履匆匆,浑然未觉身后江不言欲言又止。
直到要进了洞府,江不言才引起她的注意。
顶着应怀清的探究视线,江不言感觉这辈子没这么窘迫过。
“抱歉江道友,你是有什么要事问我吗?”
“应道友……”江不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卦盘,声音依旧平稳,耳根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可有道侣?”
5. 黑衣江不言
应怀清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江不言耳尖泛着薄红,指尖无意识摩挲白玉卦盘,声音却依然端肃。
“你我合作不宜宣之于口,日后同行,难免引人揣测。若道友已有道侣,需提前告知,以免……引人不快,徒生事端。”
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应怀清抱剑斜倚洞府石门,闻言险些笑出来。
她重新打量江不言——没料到他如此在意左一那句戏言,倒是自己疏忽了。
“放心,没有。”应怀清唇角微扬,话锋一转,“不过——”
目光落在他袖间隐约的卦盘轮廓上,她忽然倾身靠近,眸中漾起一丝促狭:“江道友手持卦盘……可曾算过我的正缘?”
江不言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手迅速背到身后,袖中攥着卦盘的指节微微发白。
“若道友需要,”他避开她的视线,嗓音微紧,“自当尽力。”
应怀清“哦”了一声,直起身,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改日吧。”
她指了指洞府前新挂的传音铃:“闭关研习阵法。若非急事,莫扰。”
江不言望着她消失在洞府禁制后的背影,微微失神。
他不动声色地抹去了卦盘上勾连的红线,才转身离去。
——
应怀清跟师父说了一下仙门大比前都要闭关研究阵法,就屏蔽了玉简。
桐酒镇一行,应怀清最大的感受是她要学阵法。
无关喜好,只是不想再陷入被动。
应怀清表示只是多学一门而已她熟。
当初筑基雷劫劈坏她的第一个洞府,由于宗门并不管修缮,她掏空自己的灵石才够修缮一个洞府。
这也让小小的她意识到灵石的重要性。
知道符修来灵石最快,她果断决定跟着六师叔学画符,但只教了入门就云游去了,后面全靠自学。
应怀清深吸一口气,熟练地在洞府内壁上贴上避雷符,才开始翻看阵法图册。
第一册讲的是阵法入门,宗门公开课都有讲到。
对于公开课知识应怀清都耳熟能详,这是她作为大师姐的基本修养。
毕竟宗门考核,她要以身作则督促师弟师妹们。
本着温故知新的目的,她又熟悉了一遍。
合上图册的瞬间一道阵法显现,一个小纸人突然出现。
“你终于看完了,就知道你会看一遍,让我好等啊~”
听着五师叔明媚自信的声音,应怀清唇角扬起,毫不意外,这确实是五师叔喜欢设下的小巧思。
“看完了,就要开始真正的阵法学习了。”
“下一册是我整理的基础阵法,你先拿来练手。重点是最后两本,是我收集的残阵等着你补全呢!”
应怀清戳了戳手舞足蹈的小纸人,这才翻看下一本图册。
打开的瞬间,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她。
她想起来当初为什么拒绝学习阵法了。
这些阵法看着就头大,计算灵力节点、能量传导路径不仅费纸笔,更费脑子。
她还是比较喜欢简单直接点的,比如剑。
“别愣啊,拿出阵盘模拟布阵。”小纸人凶巴巴地补充,“不要告诉我给你的阵盘你丢了!那我可要打你了!”
阵盘?
应怀清这才想起来,幼时五师叔说她是学阵法的好苗子,被她拒绝后,仍坚持给她一个储物袋,说以后想学阵法就打开。
打开储物袋时,应怀清的瞳孔骤缩。
储物袋里是一堆价值不菲的阵盘和布阵材料。
这要是换成灵石,够买几个山头的吧?
她感慨五师叔的用心的同时,也庆幸自己当初没打开。
那时的她是真的会拿去换灵石!
毫不犹豫!
阵法的繁复纹路在应怀清脑力盘旋,她只觉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小纸人费力跳上她肩头,叉腰嚷嚷着:“别发呆啊,这可是我研究的升级版基础阵法,旁人可没有这待遇。”
应怀清捏了捏眉心,这才提笔在纸上计算起来。
短短一炷香,地上就铺了一堆废稿,应怀清坐在其中,拧眉算着。
“节点算错了!”
“别停啊!”
……
十日后
止水宗一行人都聚集在百竹峰。
“我们要去叫师姐吗?”裴无渡看着没有动静的洞府,有些担心师姐赶不上。
仙门大比五日后开始,传送阵不能传这么多人,只能乘灵舟,最快也要三日。
今日就要出发了。
裴无渡准备上前时,一道紫雷猛然劈下,经多日雷劈的洞府彻底崩塌。
众人皆是一愣,尽管洞府崩塌他们早已耳闻,但这么直观地看到还是第一次。
在众人注视下,应怀清挥了挥眼前的尘土,跳出石堆。
“小清儿你没事吧!”杨双双惊呼上前,劈坏了可就少一个阵法天才了。
“五师叔,我没被劈到。”
毕竟避雷符可不是白贴的,虽然期间折损了几张。
她下次一定画一个加强版的避雷符,这也太不经用了。
“师姐你可算出来了。”
裴无渡还心有余悸,刚刚他要是快一步上前,就被雷劈了!
应怀清摸了摸鼻尖尬笑,被阵法折磨的,她是真忘了时间。
“人到齐了,出发出发。”杨双双招呼着大家上灵舟,有种在赶鸭子的喜感。
灵舟穿过云海,应怀清正拿着几张稿纸向五师叔讨教。
“所以,小清儿你已经看完基础那册了?”
“跳过了一些有问题的阵法,”应怀清说着把稿纸递出,“喏,都画下来了。”
这几个阵法可是浪费了好些阵盘,她可心疼了!
杨双双愣了一下,激动地将稿纸“啪”拍在桌上。
“好苗子!果然是块阵道璞玉!左一左二那俩崽子,磨蹭了小一个月!”
杨双双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本更厚的图册。
“那几个本就是残阵!完整的在这儿,还有师叔我压箱底的几个小玩意儿!”
应怀清接过图册,一时无言——她怀疑过阵盘,甚至怀疑过自己,唯独没怀疑过师叔挖坑!
杨双双忽然凑近,挤眉弄眼:“小清儿,跟师叔透个底儿……你跟那少阁主,嗯?”
应怀清动作一僵。糊弄师弟师妹那套,在师叔这儿可行不通。说“打赢我就告诉你”那是找揍!
“少拿什么大劫救世糊弄我!”杨双双摆手,“真要是泼天大祸,无妄那老古板早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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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怀清嘴角微抽——师叔您这反向排除法,真是绝了。
“您……没问我师父?”
“问了!”杨双双撇嘴,“他就说小住。可住百竹峰?啧!师叔这不是关心你终身大事嘛!”
应怀清一时语塞。
“能有什么关系?”应怀清一脸坦然,“哦,他住百竹峰,我可是收了灵石的。”一会儿就去收!
顶着杨双双狐疑的目光,应怀清火速转移话题。
“五师叔,就你一个人带队吗?”往届都是两个带队,保障弟子安全,魔修邪修可最喜欢这个时候偷袭了。
杨双双啧了一声,放弃了追问,才解释了带队问题。
今年本是应松和杨双双带队。
但今年特殊,秘境异动,各门派掌门都提前去考察秘境了。
应怀清了然,趁机告退——再待下去,师叔又要八卦了。
——
甲板上,裴无渡几人的争论声老远就能听见。
裴无渡抱着大刀,嗓门压得比平时低:“师姐都否认了,还瞎猜!看热闹的倒越来越多!”
谢云风推了推单片镜:“大比在即,闭关的自然都出关了。”
左一刷着玉简,点点头插话:“他们说的也没错啊,这一代师姐最厉害,而且常被雷劈这就彰显特殊,简直天选!”
“但……好吧,确实。”裴无渡默默改口,无法反驳。
一直沉默的左二忽然开口,声音沉静:“救世主是不是师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永远站在师姐这边。”
几人齐齐点头。
左一抬头,幽幽出声:“那现在有人说剑宗的大师兄更厉害,咱怼不怼回去?”
“剑宗大师兄厉不厉害我不知道——”
一道清冷嗓音骤然插进讨论,应怀清抱剑站在几人身后,唇角微勾,“我只知道你们现在应该去修炼了。”
裴无渡手一抖,大刀差点脱手:“师、师姐?!”
左一飞快收起玉简,干笑:“嘿嘿,大师姐……您都听见啦?”
“热议榜的闲话,不必理会。”应怀清目光扫过几人,“心思放在修炼上。””
她心知肚明热议榜在传什么。事实?那又如何,她绝不会认下这名头。
她目光扫过:“苏婉明呢?”
左二道:“苏师妹自上灵舟,便一直在房中。”
应怀清若有所思地点头,问清江不言住处,便挥手赶人:“都回去修炼!”
而她,则准备去找江不言——收租!
“笃笃笃——”
叩门三声,无人应答。玉简传讯,亦如石沉大海。
“江道友?”应怀清很疑惑,难道不在房间?
正欲再叩,房门“吱呀”开启。
“应道友,有事吗?”
应怀清抬眼,眸中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
惯常的月白长袍,衬得他温润如玉,却总似隔着一层雾。
此刻一袭墨色劲装,勾勒出挺拔身形,眉宇间那股温润褪去,显露出内敛的锋芒与冷肃。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见她不语,江不言侧身让开:“进来说话?”
踏入房内,一缕极淡的血腥气钻入鼻腔。
她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他略显苍白的唇上。
“你受伤了?”
6. 弱不禁风的江不言
江不言垂眸,避开她的视线:“推演反噬,寻常小事,调息即可。”
“反噬?”应怀清挑眉,看着他苍白的脸,“次次如此?你这身子骨……”她话没说完,意思不言而喻。
江不言抬眼,眸底掠过一丝无奈:“视因果深浅而定,并非次次如此。”
这话倒是提醒应怀清了。
这话提醒了应怀清。大劫推演,因果何其深重?她二话不说,摸出几瓶丹药抛过去:“拿着。”
“养神丹,以后反噬服用一颗。”
江不言接住玉瓶,指尖微微收拢,有刹那的怔忡。
应怀清接着道:
“破局还得靠你呢。这可不是白给,一瓶五百上品灵石。还有,百竹峰的住宿费,一并结清。”
毕竟这丹药可是八师叔给她的,怕她哪天撑不过雷劫用的,虽然没怎么用过,她都是硬抗,纯当淬体。
江不言将丹药收入袖中,低低笑了一声,眉宇间那层冷肃冰壳似被这笑声化开些许。
“应道友精打细算……”他唇角微扬,“倒似凡间客栈的老板娘。”
应怀清轻哼:“修缮洞府,很费灵石的。”
江不言掌心一翻,一枚古朴的储物戒递到她面前:“些许积蓄,应够支付。”
应怀清狐疑地接过,神识往里一探——瞳孔微震!满满一储物戒的上品灵石,这可比她辛苦画符来钱快多了!
里面都是上品灵石,一整个储物戒都堆满了!
这可比她勤勤恳恳画符强的多。
她果断收起戒指,拍板保证:
“江不言,以后动手,躲我身后。”多的灵石,就当预付的保护费了!
江不言闻言微怔,随即眼底漾开清浅笑意:“有劳。”
闲聊间,应怀清得知江不言此番将代表观星阁参加大比。
往届观星阁从未参加,不过参加倒是可以解释观星阁为什么出世这一问题。
“你行吗?”应怀清直言不讳,“擂台、秘境,可免不了动手。而且擂台对阵,可不管你是丹修还是符修。”
大比考察的是综合实力,尤其近几年魔修邪修在四境出现频繁,各门派更加重视全方面培养修士。
“自保无虞。”江不言神色一肃,“此行途中,卦象示警。”
应怀清闻言眉梢一挑,表情严肃起来,看着他拿出卦盘。
“离火位赤玉现裂痕,”江不言盯着卦盘,声音沉凝,“主灵舟遇袭。凶兆已显,迫在眉睫。”
灵舟悬于云海之上,船身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杨双双蹲在灵石凹槽处,手指划过繁复的阵法纹路,眉头越拧越紧。
“怪事!”她烦躁低语,“灵力流转丝毫无碍,灵石也纯净,可这破船就是纹丝不动!”
应怀清站在一旁,眉心紧锁。自她示警后,灵舟便诡异地停滞不前。灵舟内查了个遍,竟无头绪!
等等!应怀清脑中灵光一闪——他们只顾着查船内,船外呢?
“师叔,我出去看看!”应怀清话音未落,人已御剑掠出灵舟!
应怀清神识扫过,灵舟本身没有问题,是这方空间出了问题。
她心头一沉——无极门的锁空阵!而大比之地,正是无极门!巧合?
她闪身回舱,语速极快:“师叔,是锁空阵!无极门的手笔!阵眼在外!”
“锁空阵?好得很啊,待我一掌拍了它,到了无极门我可要找他们理论清楚。”
杨双双直接飞出灵舟,合体期威压瞬间散开,她一掌轰在锁空阵的阵眼处,灵力如狂潮般炸开,空间骤然龟裂。
还未等众人松口气,四面八方的雾气中骤然亮起猩红血光。
“师叔小心!”应怀清厉喝一声,拂影剑已出鞘。
数十道黑影自虚空中踏出,为首之人带着披着暗紫斗篷,抬手便是一道合体威压。
杨双双抬手迎击,两道合体威压相撞,骤然乍起一股气浪。
“无极门的锁空阵配魔修的伏击,老娘今日算是开了眼!”
应怀清眼角余光扫到左一左二已在灵舟边缘飞速布阵,裴无渡等人也刀剑出鞘,严阵以待。
她脚尖轻点,纵身跃入战局,剑气裹挟着雷电劈开围上来的元婴魔修。
“小清儿,我来困住他们!”
杨双双叱喝一声,双手结印如飞。
一座巨大的金光牢笼凭空显现,瞬间将大部分魔修困锁其中!同时她身形一闪,主动迎向那脱困的合体魔修,将其死死缠住,引向远处虚空!
应怀清心领神会,手中定身符簌簌飞出,再次定住试图挣扎的的魔修,紧随其后的爆炸符轰然引爆。
飞出的同时,应怀清手中拂影剑雷电环绕,身影化作残影掠向魔修。
火光剑光交杂间,被困的魔修顷刻间伤亡惨重,只余寥寥几个侥幸躲过。
就在此时,灵舟上传来裴无渡变了调的惊呼:“糟了!防御大阵怎么失灵了?”
应怀清心头猛沉!
果不其然,剩余的魔修火速冲向灵舟——目标赫然是船尾甲板上的江不言!
应怀清顾不上身后还有魔修,不顾一切地冲向灵舟。
“小心身后!”
应怀清剑势不停,洞穿面前魔修咽喉。与此同时——数道尖锐破空声自身后响起,几枚不起眼的铜钱,精准无比地洞穿了偷袭者眉心!
是江不言的铜钱。
反应过来的几人:没听说卦修这么猛啊!
魔修毙命消散,应怀清凌空一抓,捞住那几枚下坠的铜钱。入手冰凉,不像法器。
她深深看了江不言一眼,扬手将铜钱抛回:“谢了。”
这身黑衣,倒似解开了他某种封印,她得重新评估这位少阁主的实力了。
“师姐,你的后背!”裴无渡几人惊呼,应怀清后背衣衫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剧痛这时才传来,她浑不在意地扯了下嘴角:“小伤。”
她面不改色地吞了颗丹药,正好看到杨双双骂骂咧咧地回来。
“呸!让那带头的魔崽子溜了!’杨双双一脸晦气,“若非惦记你们这群小崽子,老娘非追上去扒了他的皮!
杨双双皱眉看着几人,“怎么回事?阵法怎么突然没了?”
“我和哥哥加强阵法的时候,阵法突然不能运转了。”左二站出来解释。
左一抢答:“我和左二正在加固阵法,它突然就……失灵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应怀清闻言,几乎下意识地看向苏婉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表情正常,但在对视一瞬间,苏婉明躲开了。
那一闪而逝的慌乱,没能逃过应怀清的眼睛。
应怀清与江不言目光一触即分——果然与她有关!
杨双双亲自探查后,脸色难看:“阵法核心节点被……扰乱了。怪哉!无半分灵力侵入迹象!老娘亲手布的阵,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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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无声无息做到这一步!”
裴无渡捅捅谢云风,压低声音:“啥意思?”
谢云风言简意赅:“阵法……被‘凭空’修改了。”
“凭空?”裴无渡眼珠子瞪圆,“五师叔的阵法啊!谁能……”
讨论陷入僵局。
一直沉默的苏婉明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既无头绪,何不先赶路?大比要紧。”
是一贯的倨傲语气。
但应怀清敏锐地捕捉到那丝强撑之下的……底气不足。
杨双双猛一拍大腿:“对!先杀到无极门!老娘倒要问问,这锁空阵是几个意思!”
夜色如墨。
应怀清抱剑倚着船舷栏杆,夜风拂面,却吹不散心头凝重。
白日苏婉明闪躲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应怀清——她有问题,
“应道友是在想白日的事?”
“在想白日之事?”江不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已换回月白长袍,温润如初。
应怀清未回头,声音沉静:“是她?”
所指不言而喻。
江不言走到她身侧,望着翻涌的云海:“坎离相冲,是,亦非全是。
应怀清闻言转身皱眉看着他,似乎在确定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盯着江不言的眼睛:“此事,止于你我。”
应怀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剑柄。
不说苏婉明对阵道仅通皮毛,如何能不留痕迹地扰乱五师叔的阵法?
苏婉明那闪躲的眼神,是心虚?还是……身不由己?
未等江不言回应,她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先行一步。”
江不言望着她消失在舱门的背影,低语消散在风中:“如此……信任她么?”
来到苏婉明房外,应怀清静立片刻,才抬手叩门。
“小师妹?”
良久的沉默后,应怀清不再坚持。
不留灵力痕迹……是否存在超越此界天道法则的力量?
这让她瞬间联想到桐酒镇那诡谲的黑雾!
无极门的锁空阵、冒充裴无渡的黑雾、演武场闪过的黑气……这如出一辙的、近乎嚣张的“明谋”!
夜色深重,应怀清脑中迷雾却渐散——诸多线索,正指向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仙门大比,近了。
——
房间异常昏暗,残留的月光只能依稀看见满地狼籍。
门外脚步声渐远。苏婉明像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跌坐在地。
“怎么不去见你师姐?”一道阴冷声音骤然响起,“你猜她会不会……”
“呵——”
苏婉明抬起手腕,白布上是深色的血晕,声音沙哑中带着寒意。
“她会砍了你这残魂,不自量力的东西——”
一缕稀薄的黑雾在阴影中凝聚、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你不食言,我会自己出手吗?”阴冷的声音骤然拔高,“我被发现你也逃不过!”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小姐?是止水宗众星捧月的小师妹?”声音充满恶毒的讥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闭嘴!”苏婉明厉声嘶吼,嘴唇因愤怒和某种更深的情绪剧烈颤抖。
“仙门大比你还有机会的。”声音忽又转为低沉黏腻的诱惑,“杀了她,只有你能杀了她,她死了,属于你的命格才会回来——”
7. 演得好
无极门山门前,千阶白玉石梯,尽头隐于氤氲灵气之中。
石梯尽头,七十二峰如利剑倒悬,峰顶云雾缭绕,隐约可见护山大阵泛着白光。
应怀清抱剑立于石阶下,仰头望着“无极”二字匾额,金光流转间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好家伙!不愧是阵道大宗,连山门都这么……”左一啧啧感叹,就被左二一个肘击堵了回去。
领路的无极门弟子一身暗紫弟子服,袖口绣银纹,闻言转身笑道:“诸位止水宗道友,住处已安排在第三十六峰。”
应怀清回头看了眼江不言,“观星阁的住处在哪?”
领路弟子明显一怔:“观星阁……也参加大比?”
止水宗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队伍末尾、存在感微妙的江不言。
应怀清挑眉看他——你没提前知会无极门?
江不言在众人注视下,淡然颔首:“在下观星阁江不言,仅代表本阁参加大比。不知可否……与止水宗诸位同住?”
不止领路弟子愕然,止水宗不知情的几人也是瞠目结舌——竟然是少阁主嘞!
领路弟子回过神,忙不迭点头:“自然可以!第三十六峰房舍充裕。只是……”他看向应怀清,征询意见。
应怀清瞥见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八卦之火,嘴角微抽。
“可以。”左右不过一个房间的事,而且她本意也是如此。
“好!诸位请随我来!”
众人御剑腾空。掠过云海时,应怀清瞥见主峰方向灵光频闪,无数修士正围绕着庞大的阵法节点忙碌。
领路弟子顺着目光看去,解释道:“大比阵法繁多,掌门有令,各峰长老正率弟子全力加固,力求万全,让诸位见笑了。”
应怀清点头表示理解,二十八个门派,光看台位置的防御阵法就已经不少了。
——
第三十六峰,客舍。
领路弟子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去接待他宗。
苑落依山傍竹,清幽雅致。应怀清暗忖:倒与止水宗风格相契。
裴无渡转了一圈,咧嘴笑道:“师姐!这地方简直照你喜好建的!跟你百竹峰一个味儿!瞧这房间布置!”
左一蹿到江不言身边,笑嘻嘻挤眼:“江少阁主,您住师姐那屋吧?您说,像不像百竹峰?”
江不言:“……”
应怀清指尖轻叩剑鞘,似笑非笑:“我何时有这‘喜好’了?嗯?”
左一脖子一缩,火速拽走裴无渡:“哈哈这间归我!师弟你隔壁!”
苏婉明冷嗤一声,径直推开一扇房门,反手重重关上!
应怀清目光锁住那扇紧闭的房门——方才苏婉明抬手关门时,腕间那抹刺眼的白布,映入眼帘,她何时受的伤?
余下房间很快分完。
接下来,便是等待大比正式开幕。
——
无极门主殿,各派掌门齐聚,正商议大比细则。
轰——!
殿门被一股巨力猛然踹飞,重重砸落在地!杨双双挟着滔天怒意踏入殿中,声震穹顶:“锁空阵困我灵舟!魔族半道截杀!无极门——可是给魔修当了看门狗?!
和钧拍案而起,身侧案角应声碎裂,“放肆!锁空阵乃本门不传之秘!岂容你污蔑勾结魔修!”
应松灌了口酒,慢悠悠起身,声音却冷得像冰:“哟,和老头,长本事了?连勾结魔崽子这种脏活儿都接?”
玉衡宗宗主忙打圆场:“诸位息怒!此事……是否有些误会?”
“是啊,定有误会!”
“和气生财啊!”
其余宗主纷纷附和,心中叫苦不迭——怎么惹上止水宗这两尊煞神!
杨双双气极反笑:“误会?他亲口承认是秘传!不是你们勾结,那就是你们门里出了内鬼!二选一!”
和钧气的甩了甩袖子,“说这话可要拿出证据!”
殿内死寂,几个小宗掌门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
“诸位宗主息怒!”无极门三长老忽然越众而出,向和钧躬身一礼,神情肃穆凛然:“掌门!此事确有蹊跷!恳请掌门将此案交予老夫彻查!若真查出有弟子勾结魔道,老夫定亲手清理门户,以正门规!还无极门一个清白!”
和钧脸色铁青,沉默数息,才疲惫地摆摆手:“……去吧。你办事,我放心。”
三长老领命,身影化作流光遁出大殿。就在他消失的刹那,应松忽然嗤笑出声。
“啧,演得真像那么回事儿啊,和老头。”应松瘫回座椅,懒洋洋地扫视全场,“在座各位,捧哏的功夫也都不赖嘛!”
杨双双也大喇喇坐下,“门挺硬啊!踹得老娘脚底板生疼!”
和钧没好气地弹了弹衣袍:“废话!”
除了玉衡宗、剑宗两位宗主,其余人皆是一脸茫然。
和钧早在应松追查镇长的时候,就发现了本宗三长老和魔修勾结,也知道镇长的接应人就是他,所以几人就自导自演这样一出戏,让三长老主动去调查。
此番做戏,只为引蛇出洞。这,仅是开始!
其他宗主抹了抹额头的虚汗,真是不管他们死活。
应松坐直身体,难得正色:“诸位都是历经风雨的老家伙了。魔修渗透宗门……此事干系多大,无需我多言。”
他声音沉沉:“山雨……欲来啊。”
——
“应大师姐,好生清闲呀。”
窗棂处,倚着一位水蓝长裙的女修。眉眼温婉,笑意盈盈,眸底却藏着一抹灵动狡黠。
“阑珊?”应怀清挑眉,刚放下酒杯,就见曲阑珊已经一个翻身进屋了。
“啧,”应怀清拉着她坐下,“百音阁灵音仙子翻窗的英姿,怕也只有我能得见了。”
曲阑珊抿了口她的酒,嫌弃皱眉:“这酒?尝尝我的!”变戏法般摸出一坛灵酒,“一百上品灵石一坛!”
浓郁酒香瞬间弥漫。应怀清眼睛一亮:“……败家!”
曲阑珊轻咳一声,泫然欲泣:“我对你掏心掏肺,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都得从外人口中知道呜……”
““打住!”应怀清扶额,“救世那事……”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应怀清准备好的措辞却在听完曲阑珊的话收了回去。
“救世主?”曲阑珊摆手,“明眼人都知是瞎猜!我气的是——”
“你和观星阁少阁主认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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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诉我!”曲阑珊激动起来,“而且有人留影了他的图,他现在可是美男榜第一!”
“江不言?美男榜?”应怀清嘴角抽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曲阑珊翻个白眼,快速解释。
美男榜乃修士私下弄的趣味榜,藏于玉简某个角落,本无人问津。
江不言的影像不知被谁传开,好事者立刻将他推上榜首。
恰逢观星阁出世震动四境,他这少阁主身份……啧啧,美男榜想不火都难!
“我还是听同门说的!”曲阑珊气愤地看着应怀清,“你再跟我说点大家都不知道的,我要心里平衡一下。”
应怀清语塞。合作?大劫?皆不可说。
她果断转移话题,将灵舟遇袭、桐酒镇镇长与木偶人等事简要说了一遍。
久别重逢,两人相谈甚欢。
曲阑珊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对了,你可知剑宗近年出了个妖孽?”
一外门弟子,年方十五六,在剑宗大比上横空出世!金丹后期修为,屡屡越阶败敌,被林烈破格收为亲传!
曲阑珊撇撇嘴,“大家都说他很快就要突破元婴,赶超他师兄褚凡了。这不纯纯瞎说!褚凡也就输给过你。”
应怀清若有所思:“单论进境,堪称妖孽。”话锋一转,“但修行如筑塔,根基不牢,终是虚妄。”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
天机门广场,万修云集。
休整一日,二十八派终至。各色宗门服色五花八门,喧嚣鼎沸。此届大比堪称空前——连避世千年的观星阁亦遣人前来,虽仅一人。
“应道友,别来无恙。”
“怀清师姐,这次大比可要手下留情啊!”
寒暄声此起彼伏。应怀清颔首应和,目光如电扫过人群。师父的提醒犹在耳畔:魔修渗透各派,弟子中恐有魔修。
一队墨蓝服饰的剑宗弟子穿行而过,恰阻了止水宗众人视线。应怀清与领头的褚凡目光一触,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啧,剑宗今年气焰不小。”裴无渡抱着大刀,语气不爽。
“瞧见褚凡身后那个没?”左一努努嘴,“就是那个声名鹊起的天才,年纪最小,修为却与我们相当。”
苏婉明冷嗤:“速成的花架子罢了。”
“剑宗此番参比者,生面孔颇多。”谢云风推了推镜片,沉声道。
喧哗骤歇。
各派宗主现身高台。和钧真人凌空而立,广袖一挥,无数玉牌精准落入场中修士手中:“此乃大比玉牌,记录成绩,务必妥善保管!”
他声震全场:“诸位莅临无极门,本宗特备薄礼——经各派宗主首肯,此次大比首项,便是我无极门天梯试炼!”
话落,全场哗然。
“天梯?!往届从未有过!”
“无极天梯!淬炼道心的绝佳机缘啊!”
……
应怀清唇角微扬。无极天梯,她早有耳闻。
此梯威压逐阶倍增,更暗藏无数幻阵杀机,乃淬炼道心、磨砺肉身的无上法门。
然万载以来,无人能至其顶,登顶之秘与传闻中的天道赐福,至今成谜。
8. 阿言
一道千阶白玉天梯,自浩渺云海垂落,阶面流光溢彩,阵纹隐现。修士们仰头望去时,阶梯竟随视线无限延伸,仿佛直通天穹尽头。
和钧广袖拂过,脚下传送阵光芒骤亮!再睁眼,已置身天梯起点。
“一人一境,禁毁阵法,违者除名!”和钧声如洪钟,指尖点过玉牌。天梯银光暴绽!“攀十阶,积一分。三日为限!”
应怀清踏上天梯,周遭景象瞬间剥离,唯余一片虚无。
水镜外观战的宗主们。
“咦——怀清那孩子怎么一直呆在第一阶?”某宗门的长老惊讶出声。
时间流逝,旁人已攀过数十阶,应怀清仍僵立原地。应松捏紧了酒壶,杨双双眉头紧锁。
事实上,应怀清右脚刚触到第一级玉阶,神魂骤然被拖入尸山血海中。
熟悉的血腥味充斥鼻尖,应怀清瞳孔猛缩。
是那次幻象!却比闭关时清晰百倍,残酷得令人窒息——
她目睹师弟师妹们被魔修刺穿心脏,尸堆中还有师尊的半个逍遥剑。而青衣女子半跪在尸堆,拄着一柄通体幽黑的古朴长剑,踉跄站起。腰间几枚古朴铜钱,随动作发出轻微却刺耳的碰撞声。
应怀清惊恐地看着眼前,痛感充斥心脏,她拼命地想要冲过去,却连指尖都动不了。
喉间像被什么堵住,灼痛欲裂,发不出一丝声音。
脊椎突然传来剧痛,应怀清终于能控制身体,她猛地冲向青衣女子方向,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何时已成为青衣女子,手中握着黑色古剑,满身血污。
“继续做天道的棋子吧,用你的命换他们多喘几口气——”一道阴冷带着蛊惑的声音响起,“用你的命让这些修士苟延残喘!”
应怀清浑身充斥着疼痛,再次失去控制身体的权限,而耳边阴冷的声音不停蛊惑着,却看不见什么人。
越是疼痛,应怀清反而越冷静。
这是传说中的心魔幻境,让她直面内心深处的恐惧,让她看到最无助的场景,却无力回天!
应怀清冷笑一声,她应怀清向来最擅长直面恐惧!
她强迫自己从痛苦中脱离,不断坚定自己的想法,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已经知道命数,她能改写一切!
“拂影出来,给我砍了这幻境!”应怀清咽下喉间的血腥,厉声喝道。
瞬间青色剑柄的拂影剑凭空出现,剑身骤然变大,环绕着紫色雷电,一剑斩下——
幻境消散之前,应怀清听见同自己一样的声音回荡耳边。
“应怀清,去做你觉得对的。”
……
水镜外的宗主长老们,一群过百的人激动地看着应怀清动了,并且惊人的一跃来到一百阶!
杨双双的欢呼卡在喉咙——应怀清半跪玉阶,一口鲜血喷溅在莹白石面上!
应松霍然起身!直到见她拭去血迹,步伐虽缓却坚定地继续攀登,才缓缓坐下,指节捏得发白。
和钧捋须:“心魔幻境……竟在第一阶便触发?不幸,亦是大幸。此关既破,后路当坦途。”
天梯上的应怀清唇角勾起,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心魔幻境多在后期……她这运气,也真是绝了。
但也算因祸得福——那深埋心底的恐惧,已被她亲手斩断。
救世从来都不是所谓牺牲,有第一个人牺牲就有第二个,尽管知道都是幻象,但她仍感到心有余悸,若是这一切……
不——
应怀清攥紧剑柄,她不会让这些发生,她要让众生执剑,共同对抗这所谓的大劫,她要让这场阴谋毁于一旦。
在水镜外的众人看来,应怀清像是打鸡血似的,如履平地般往上赶,遇敌斩敌,遇阵破阵,似乎完全不受威压影响。
与应怀清的轻松相比,其他人明显越来越吃力,运气不好早些遇上心魔幻境,道心不坚定就会止步于此。
第三日午后,时限将近。天梯之上,停滞者众,或沉沦心魔,或力竭难支。
仍在攀登者,皆是心志坚毅、天赋卓绝之辈。
“这一代,着实不错。怀清那丫头……怕是要首登天梯之巅了。”玉衡宗宗主感慨道。
剑宗宗主面色不佳。和钧笑道:“禇凡此次怕是无缘第二喽。”他目光转向水镜另一处,“倒是无妄那老家伙的徒弟……八百阶了?后生可畏!”
“哼,那是凡儿运气不佳。”剑宗宗主冷哼一声,言外之意:自家弟子太早碰到心魔幻境了。
应松灌了口酒,嗤笑:“当年比谁爬得高,如今比谁徒弟爬得高?诸位,越活越回去了?”
第九百阶!
应怀清再次感觉神魂一阵颠倒,周遭景象骤变!
寒风卷着枯叶扫过应怀清脚踝,她看着躲在雕花门外偷听的孩子,只觉得眼熟,走近一看。
同样的月白色锦袍,还有那张脸简直就是缩小版江不言。
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下唇已被咬得渗出血丝。
屋内美貌妇人抱着卦盘痛哭,“天命……为何绝我一族!连稚子……都不肯放过!”
俊朗男子将她紧紧搂住,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纵是逆天改命,魂飞魄散……也定要为他挣出一线生机!我族不该灭绝!”
应怀清立在幼年江不言身后,听着门内字字泣血的对话,心头一震——牺牲?
未及细想,幻境骤然扭曲,血月高悬。
前方,黑衣江不言神情空洞,如同提线木偶般,一步步迈向悬崖边缘!
“江不言……”稚嫩的童声忽左忽右,无处不在“你的宿命……就是死亡……跳下去,快跳下去……”
“忘了你爹娘怎么死的了?”童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他们逆天而行,为你续命……魂!飞!魄!散!”
“你也想忤逆天命吗?”童音厉鬼般尖啸,“跳下去!跳——!”
应怀清顾不上思考这一切的原因,因为江不言就要走道崖边了,可不能真让他跳啊,这要是真死了,谁来帮她算命!
“江不言!”应怀清厉喝一声,猛扑上去,一把扣住他手腕向后狠拽,“你怕不是疯了!”
那童音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尖啸!
“你要逆命吗?想想你的爹娘下场!”
应怀清听的额角直跳。
“你爹娘违抗的不是天命,是那些把天命当枷锁的蠢货!他们让你脱离必死的命数,不是让你困死在天命不可违里!”应怀清看着还是双目无神的江不言,有些焦急。
尖啸的催促声几乎刺穿耳膜!应怀清强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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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躁,摸出一张清心符,“啪”地拍在江不言额头上!
但似乎只有一丝效果,江不言眼神只波动了一瞬,复归空洞。应怀清死死拽着他,脑中念头飞转。
对!唤醒意志的一定是内心深处的羁绊——他的父母!
她模仿着记忆中那妇人悲恸绝望的声线,凑近他耳畔,唤道:
“阿言——”
——
时限将尽,应怀清的身影终于再次向上移动!众人悬着的心稍落。
“观星阁那小子也继续动了!”
在最后一刻,只见一道金光洒落顶端,这是应怀清登顶降下来的天道祝福。
与此同时,广场传送阵光芒大盛,所有弟子被传送而出!
广场瞬间被惊叹、懊恼、庆幸的声浪淹没!
“肃静——”
和钧凌空而立,声压全场:“天梯试炼结束!成绩排名已刻录玉牌。明日辰时,擂台比试!”
“天梯问心,道心坚韧方为根本。名次,不过浮云。散!”
话音落,广场人声鼎沸,喧嚣再起。
应怀清未被传回广场,而是直接出现在无极门主殿。师尊应松、师叔杨双双、无极门掌门和钧,皆在眼前。
“师父,师叔,和前辈。”应怀清压下疲惫,行礼。
应松欣慰地拍了拍应怀清,“乖徒儿好样的!”
和钧递过一个古朴玉盒:“登顶之赐。此物……在我手中蒙尘数百年,今日终遇其主。”
杨双双拉她坐下,神色一肃:“小清儿,有要事。”
应怀清闻言收起玉盒,依言坐下。
早在登天梯前,应松就跟她说了各宗都被魔修渗透一事,如今无极门已经确定是三长老与魔族勾结,门内参加大比的弟子已经有些被换成魔族。
同样,别的宗门应当也有这样的情况。
杨双双目光灼灼:“天道祝福加身者,可感知魔气!小清儿,你……”
应怀清瞬间明了。
“大比期间,留意魔族踪迹?”
应松点头,面色凝重:“尤其秘境!桐酒镇那镇长便是魔族,他掳走的幼童皆有灵根,恐是培养魔修之资。此人……极可能藏身秘境!”
应怀清面色凝重,这意味着魔族在不断壮大,这并不是一个好征兆,两族厮杀,苦的是百姓。
“但秘境限制,唯化神以下可入。”
应怀清起身,抱拳肃然:“弟子明白。定当竭力。”
“傻啊,”杨双双瞪眼,“护好自己小命!见势不妙,捏碎玉牌就跑!保命第一!”
暖意涌上心头。幻境中同门惨死的画面闪过,她袖中五指猛然收拢!
交代完毕,应松便让她回去调息。
——
月色如霜,静静漫过百竹峰第三十六峰的院落。应怀清刚踏进院门,脚步便是一顿。
廊檐下,江不言背身而立。清冷的月光将他挺直的脊背裁成一道利落的剪影,投在青石板地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应怀清眸光微动,抱臂斜倚在朱漆廊柱上,她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打破了沉寂。
“你堵着我房门干什么?”
应怀清心想,难不成是幻境里没死成,来兴师问罪?
9. 唤我名字
应怀清的脚步声惊动了江不言,他猛地转身,一枚铜钱自袖中滑落,落在地面,发出“叮”的轻响。
他俯身拾起铜钱,敛去眼底复杂情绪,声音平静:“应道友登顶天梯,可有不适?”
“天道祝福而已,能有什么不适?”她挑眉走近,“你在这是有要事?”
“心魔幻境……”江不言喉结微动,袖中的手攥紧又松开,终是退后半步,“只是来提醒应道友,卦象显示风行水上,擂台比试,务必当心。”
应怀清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他竟然没问幻象的事。
她按下思绪,颔首:“多谢提醒。”
看着他转身回房,应怀清忽道:“江不言。”
待他回头,才继续道:“日后,唤我名字就好。”
江不言身形微顿,回身望去,只捕捉到她步入房中的背影。那背影,与幻境中拽住他的身影……悄然重叠。
指腹摩挲着手中的清心符,幻境里那句“阿言”犹在耳畔,神色微赧,嘴角却极轻地向上牵了一下。
应怀清刚回房不久,院中便喧闹起来。
“师姐、少阁主快来吃灵肉了!庆祝师姐登顶!”
推开门,只见裴无渡几人正兴高采烈地将一头灵鹿架上篝火。
左一得意解释:“这可是我们向无极门讨要的,可新鲜了!”
半柱香后。
应怀清同几人坐在院中,无奈扶额,他们说赛前补充活力,而自己还真陪着他们胡闹,在院中烤起了灵肉。
灵鹿被架在火堆上炙烤,发出滋滋声响,肉香混着松木烟熏味弥漫开来。
左一啃着鹿腿,含糊不清地嚷嚷:“剑宗这次脸丢大了!褚凡连前四都没进!那个吹上天的林冥,才爬了四百多阶!听说出来时浑身通红,跟烤熟的大虾似的!”
谢云风推了推镜片,冷静补充:“其余四名新弟子,成绩均在中下游。”
火堆噼啪炸开火星,应怀清握着竹签的手微顿——浑身通红?天梯内并无灼烧机关……
她摸出玉牌,目光扫过排名——第二:江不言,九百阶。她下意识看向角落静坐的江不言。
裴无渡猛地站起,提着酒坛晃到江不言身边,大嗓门嚷道:“要我说,江少阁主才真厉害!一个算卦的,硬生生杀到九百阶!”
左二立刻接口,语气坚定:“师姐第一。”
苏婉明冷嗤一声,手中匕首狠狠削下一片灵肉,沉默。
应怀清快速浏览完各宗排名。剑宗……褚凡七百余阶,其余四名新弟子成绩惨淡。联想到魔修渗透……她眸色微沉,将剑宗列入重点戒备名单。
“天梯磨砺道心,名次高低,并非衡量天赋的唯一尺子。所以——”
应怀清目光扫过众人:“不必纠结名次。借此机会,看清自身不足,才是正途。”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苏婉明身上,对方垂着眼,专注地切割着盘中灵肉,看不清神色。
谢云风坦然道:“后期威压加大,直不起身,我炼体需加强。”
应怀清点头,修行之路,终究要靠自己领悟。
江江不言独坐篝火外围,指尖无意识摩挲铜钱。跳跃的火光将他孤寂的影子投在地上,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裴无渡带着七八分醉意,踉跄着撞过来,一把勾住江不言脖子,将酒坛硬塞过去:“江少阁主,发什么呆?尝尝这个——”
浓烈酒气冲入鼻腔。江不言蹙眉欲拒,抬眼却撞见应怀清远远投来的目光——她正挑眉看着他,指尖轻点自己手中的酒盏,唇角带笑。
他垂眸片刻,终是仰头,灌下一大口。
他很少饮酒——烈酒灼过喉管,烧得胸腔发烫。而此刻,炭火哔剥声、炭火中的肉香、嬉笑的声音……所有喧嚣蛮横地撞进感官,他指尖发颤。
一串烤得香气扑鼻的鹿肉递到他眼前,应怀清声音响起:“尝尝这个。”
他刚接过,左一的哀嚎已至:“师姐偏心!给我的那块都焦成炭了!
谢云风慢条斯理推了推镜片:“准确地说,只有你分到的那块是焦炭。”
哄笑声里,应怀清的声音清晰传来:“喝不惯烈酒?试试这个。”她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侧,手中换了一坛色泽清透的果酒,递向他。
他抬头,呼吸一紧——她挨得极近,青色与月白的衣角几乎相触。篝火柔化了凌厉的眉眼,她自然地伸手,将他怀中那坛烈酒拿走。
江不言接过果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微微一蜷。低声道:“多谢。”
夜色渐深,应怀清简单交代了次日擂台赛的安排。
“若为守擂者,速战速决,保存实力。若为攻擂者,谋定后动。”
宴散,众人各自回房休整。
应怀清灵力运转,驱散酒意,神思清明。
按师父所言,她应能感知魔气。可苏婉明……周身灵力纯净剔透,并无异样。
但是诸多迹象表明苏婉明确有问题。这背后……莫非还有超越此界法则的力量在作祟?
——
晨雾未散,白玉广场人声鼎沸。十座巨大的擂台由玄铁锁链悬于半空,表面符文流转,防御阵法光芒隐现。
“才十个擂台?”“无极门不是号称阵道首富吗?”“往年可不止这点!”“这要比到猴年马月?”
四周议论纷纷。
应怀清目光扫过十座擂台——分批进行,倒更方便她逐一探查魔气踪迹。
直至各派宗主长老落座高台,喧哗方渐平息。
和钧真人声传全场:“大比旨在切磋精进。故擂台赛制调整如下:按境界依次进行。今日,筑基期守擂者——”
他指尖一点腰间玉牌。十名筑基修士的玉牌同时亮起,身影瞬间被传送至对应擂台!
“攻擂者仅一次挑战机会。守擂者若败,转为攻擂者,规则亦然。”
规则宣布,台下又是一阵骚动。
应怀清立于止水宗队列之首,神识如无形的网悄然铺开,笼罩十座擂台。目光重点扫过那三名剑宗弟子
“没有魔气……”
她微微蹙眉——难道魔族并未渗透到筑基期?
身旁的江不言忽然低语:“坎位,第三擂,剑宗那人。”
应怀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一名样貌平平的剑宗弟子,手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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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漆黑长剑,正轻松击败攻擂者。她凝神感知时,捕捉到一丝极淡的、不属于灵力的阴冷气息。
是魔气!
“居然藏在器物中。”应怀清冷笑一声,转头对江不言道,“算出来的?”
江不言指间铜钱轻转,摇头:“直觉。”
应怀清挑眉,这就是卦修的危险预知的本能吗?
她紧盯擂台,面色沉凝。魔气藏剑……是为偷袭,还是另有所图?
二十八门派,筑基弟子偏多,只见许多弟子跃跃欲试,都想挑战玉衡宗的修士。
不少修士目光灼灼盯着玉衡宗守擂者——丹修医修,在他们眼中俨然是“软柿子”。应怀清暗自摇头,玉衡宗首席上届可是第三,对战她尚有一战之力。
应怀清的目光紧锁那名剑宗弟子,漆黑长剑划过擂台时,剑锋隐隐泛着血光,台下观战者却浑然未觉。
她眉头紧锁,那弟子招式狠辣,招招直指要害,却又在最后关头收力,仅令对手受创无力再战,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大错。
每个败于他剑下的修士,下台时无不脸色惨白,脚步虚浮,仿佛……
“不对劲。”应怀清声音冰冷,“那剑……在抽取败者的灵力!”
江不言指节微屈,三枚铜钱无声落入掌心:“要阻止吗?”
“不必。”应怀清按住他的手腕,“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她指尖轻点玉简,迅速传音给应松。
应怀清并未察觉,看台另一侧,苏婉明的目光也死死盯在那名剑宗弟子身上,脸色异常难看。
苏婉明面色难看,声音冰冷含怒:“这就是你保证的不伤人?”
识海里黑雾阴冷的声音不屑道:“只是吞噬一点灵力,死不了。”
苏婉明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冷哼一声,快步离开了看台区。
应怀清眼角余光捕捉到苏婉明愤然离席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剑柄上轻敲。
“师姐?”裴无渡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师妹怎么了?”
“无事。”她收回目光,重新聚焦擂台。那名剑宗弟子已连胜五场,漆黑长剑的血色纹路愈发刺目。
筑基比试渐近尾声。连败五人后,那黑剑剑身浮现出清晰的血色纹路,只要再胜一场,他便能晋级决赛。
此刻登台挑战的,是斩春门一名气息彪悍的刀修。
裴无渡顿时来了精神——这是筑基期里唯一的刀修。
擂台上,刀光剑影交错。剑宗弟子攻势依旧狠辣,直指要害,却被那刀修连连避开。
刀修再次避开刺向心口的一剑,就势旋身,刀锋如匹练般反削对方腰腹。眼看就要得手——
漆黑长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上瞬间充满血色的纹路,竟挣脱剑修掌控,直刺刀修咽喉!
“住手!”
一声厉喝响起,应松广袖翻卷,逍遥剑凌空劈落黑剑,黑剑瞬间断为两截,一缕魔气窜出,瞬间被剑气斩碎。
全场死寂一瞬,随即哗然。
应怀清早已站起,只见那名剑宗弟子随着魔剑被毁,双目翻白,一声不吭地昏死过去。
10. 遇强则强式突破
执事长老带走昏迷的剑修,广场上一片哗然唏嘘。
“剑宗弟子勾结魔修!”有弟子愤然低语。
同伴猛拽他衣袖,示意噤声。不远处,褚凡面沉如水,抱剑而立。他身后几个新面孔弟子却低头嗤笑,浑然事不关己。
应怀清探究的目光落那名刀修的刀上,刚刚魔气出来的瞬间,想钻入那把刀却像是被烫到似的,这才被应松瞬间斩灭。
难道这是他不被魔气吸收灵力的原因?
应怀清暗暗记下这名刀修的样貌。
剑宗宗主脸色铁青,愤然甩袖,“我剑宗立宗百年,绝不会与魔修勾结!给我查,门中弟子但凡勾结魔修,我林烈决不轻饶!”
林烈表态,喧嚣稍歇。
无极门三长老忽然上前,扬声道:“既涉魔修,擂台比试理当暂停!请诸位掌门共起大阵,彻查在场弟子!”
……
二十八位掌门齐聚上空,手中结印,传承百年的鉴魔大阵缓缓覆盖广场,阵法运转片刻,归于沉寂——竟无半点反应!
应怀清嗤笑一声,就差拍掌叫好,真是好一出贼喊捉贼的戏。
应怀清眉心微拧,目光扫过人群中的苏婉明,腕间那抹刺眼的白布让她脑中线索串联——
灵舟阵法无声失效……鉴魔大阵同样被干扰!这超越常理的力量……
识海中响起江不言的传音:“仍信她?”应怀清沉默一瞬。
“我信她剑心未泯。若她当真堕入歧途……”应怀清指尖拂过剑柄,“我会亲手清理门户。”
风波暂歇,金丹期擂台赛继续。
裴无渡看着玉牌感慨:“左师姐和谢师兄守擂?压力不小啊!补灵丹带够了吗?”
擂台上的左二精妙阵法为辅,长鞭灵活攻击为主;而谢云风主剑法,间或辅以精巧法器,二人发挥一如既往地稳。
左一溜回看台,一脸晦气:“点儿背!开局连撞几个剑修刀修!”
“左二没碰到?你没有控制好节奏,容易陷入对方快攻的节奏里。”应怀清话音一转提议,“或许回去跟我对打锻炼一下?”
左一脸瞬间垮掉:“师姐!我都输这么惨了!”
左二的长鞭卷着阵法残光横扫擂台,将最后一名挑战者逼至死角,同时裴无渡也怒吼一声将对手一刀掀翻下台,而谢云风亦锁定胜局。
应怀清凝眸望向最后一组,苏婉明青衫染血,对面剑修的嘴角也挂着血渍。两人剑锋相抵的刹那,二人分明已是强弩之末,眼中战意却丝毫未减。
“铛!”
对手被苏婉明逼得踉跄后退,苏婉明眼中厉色一闪,周身灵力疯狂运转,森寒剑气迸发!
“咔啦啦——”擂台瞬间冰封!她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寒芒直刺对手心口!
应怀清眼睛眯起,对方的剑招基础明显没有小师妹的扎实,更何况此时落于下风,这一剑按理说躲不开。
异变突生!对方却灵力突然暴涨,反应极快到像换了一个人,剑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此回去,直指苏婉明心口。
苏婉明瞳孔骤缩,避开已经不可能了,执事长老身形迅速,挥开这致命一剑。
执事长老正欲宣布胜负,天际骤然传来沉闷雷鸣,厚重劫云快速汇聚着。
“突……突破了!”
“这是谁?打个架还打突破了!”
“就是剑宗那个被夸天才的林冥!这都不知道!”
和钧真人立刻清场,驱散擂台周边人群。
裴无渡眼珠子瞪圆:“一年!从金丹到元婴?师姐当年也没这么快啊!”
应怀清心中震惊——一年破境元婴已属逆天,更何况那瞬间爆发、远超金丹的恐怖灵力!
谢云风推了推单框镜片,语气波澜不惊,“师父说过,修炼在于打基础。”
劫云威压越来越重,应怀清不动声色贴上避雷符。江不言的声音传入识海:“此子卦象方位,与令师妹……重叠。”
应怀清瞳孔骤缩,二人无声对视。
“大比异变,亦关联此人?”
江不言几不可察地颔首。
……
苏婉明回到看台,脸色苍白,唇瓣被咬得毫无血色。
“裴无渡凑上前,真心实意道:“师妹别气!虽然输了,但能进决赛也是……”
“恭喜我输?”苏婉明眼神如冰剜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留下裴无渡一脸错愕。
应怀清看了眼苏婉明离去的背影,又望向场中刚渡完劫的林冥。
“左二,”应怀清递过一瓶丹药,“去看看她。这药,助她疗伤。”
劫雷道道劈落,声势骇人。林冥虽显狼狈,却最终扛过天劫,周身元婴威压散开。
应怀清深深看了眼林冥,她果然未在林冥身上感知到魔气。
因魔修事件颜面尽失的林烈,此刻满面红光,挑衅地看向应松。
应松灌了口酒,晃晃悠悠从他面前走过:“啧,越活越回去喽……”
应怀清与江不言正欲离开,一道身影拦在面前。
“怀清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褚道友?”应怀清微讶,对江不言道,“你先回去。”
江不言抿唇,颔首离去。
褚凡引她至僻静处,开口却是:“怀清……你……”他顿了顿,“一切可好?”
应怀清挑眉:“褚道友拦我,只为问候?”还有,她看着不好吗?
褚凡略显尴尬,正色道:“是为提醒你。明日若对上我那小师弟……务必小心。”
“你师弟林冥?”应怀清眸光一闪,他这很像投诚啊!
“是他。”褚凡苦笑,眼中带着困惑与凝重,“此人……遇强则强。我若对上他,亦无胜算。你……极可能是他最终对手。”
“遇强则强?”应怀清蹙眉,“对手越强,他越强?”
褚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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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复又摇头:“他总在生死关头突破极限……但,应无法跨越两个大境界。”
应怀清眉心紧锁——此等逆天之法,闻所未闻。
应怀清抱拳:“多谢相告。”转身离去,留下褚凡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
回到第三十六峰院落。
江不言独坐院中石桌旁,月光衬得他更加温润。
应怀清走近时,他正欲收起手中书卷,应怀清瞥了他一眼:“警觉性不错。”
“怎不回房?”她问。
江不言尚未开口——
“正好,我有事找你。”应怀清挥手布下隔音结界,“算算,我明日是否会与林冥对阵?”
江不言沉吟片刻:“很难确定具体。但是……凡与大劫牵涉者,你终将遭遇。”
沉默蔓延。
“仅因对手强大,便能临阵突破……当真可能?”
江不言思考一息,温声解释:“突破需海量灵力。寻常吐纳杯水车薪。除非……”他抬眸,“他能瞬间吸收周遭天地灵气。但这种突破不长久。”
应怀清眼中精光一闪。
这么说的话,林冥遇强则强式突破是可以的,那他们必然会遇上。
元婴与化神,天渊之别。但是突破化神的关键,在于剑域!若他未悟剑域……她尚可一战!
江不言忽然问:“方才寻你之人……是为林冥?”
应怀清微怔,随即点头:“剑宗褚凡。林冥是他师弟。”
江不言眸光微动,似想说什么,终只道:“……早些歇息。”转身回房。
夜色已深。
苏婉明房中无人,应怀清便静坐等待。
直到亥时三刻,苏婉明才回房。
推开房门,昏暗光线下,应怀清的身影静坐桌旁。
“去了何处?”应怀清声音平静。
明明是最正常的语调,却让苏婉明感到心慌。
“散心。”她忍住发颤的声音,冷声回答。
应怀清指尖规律地轻叩桌面,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僵持片刻,应怀清忽地轻笑一声,起身。
“胜负乃常事。”她目光似不经意扫过苏婉明,“倒是那林冥,灵力暴涨得蹊跷。你不必将这个按在心间。”
苏婉明垂着头,碎发遮住了眉眼。
“好生歇息。”应怀清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心中疑云更重。
听着脚步声远去,苏婉明猛地挥手,将桌上物品狠狠扫落!
“嗬嗬嗬……”阴冷的笑声在房中响起,一团扭曲的黑雾再次浮现,“她在试探你!林冥已被她盯上……你说,她可曾发现你?”
苏婉明背对着黑雾,声音异常平静:“你如何让林冥突破的?”
“我说了,我是脱离此界的神。”黑雾的声音带着蛊惑,“你只要听我的,杀了她!属于你的一切都会回来。这方天地也不会毁于大劫!”
11. 你还有一剑
次日清晨,看台修士云集,大家激烈讨论着今日的元婴擂台比试,猜测谁会是今年的第一名。
适龄的元婴期修士人数有限,元婴擂台比试直接采用排名赛制。
“这届的元婴修士有多少啊?不是说观星阁少阁主来了吗,他也是元婴吧?”
“谁知道呢?还有昨天突破那个,今年不会有人轮空吧!轮空可直接进前十了!要是名不副实那我可不服气。”
……
在议论声,宗主长老们也纷纷入场。
在众人的注视下,和钧凌空而立宣布:“元婴擂台,排名赛制。十五人参战,首轮一人轮空。”
台下瞬间炸锅,纷纷猜测这好运花落谁家。
应怀清眉梢微挑,她记得有十六名元婴修士。
她看向江不言:“弃赛了”
对方颔首:“只需秘境名额。”
参加大比是可以主动放弃一些项目的,应怀清想让一个卦修去打打杀杀确实不太好。
“那正好,帮我盯着可有修士异常的地方,尤其是林冥。”应怀清偷偷给他传音,信任地拍了拍他肩。
和钧指尖一点,玉牌齐亮:“数字相同者对战,空白者轮空!”
哀嚎与惊呼四起,“一号是谁!”“空白竟然不是我!”
阵法亮起,八座擂台瞬间站满修士。
应怀清站在一个人的擂台,垂眸瞥了眼玉牌上“空白”二字,唇角微勾。擂台赛轮空这种事,倒是头一遭。她抱剑倚在看台栏杆上,神识悄然铺开,目光精准锁定三号擂台——那是林冥所在位置。
底下的修士也很震惊轮空的居然是应怀清,不服气地声音渐渐少了,笑死上届大比第一轮空不合适?那可太合适了!
最激动莫过于止水宗几人。
“一定是我的祈祷起作用了!少打一轮师姐多休息一会儿!”裴无渡一脸得意,不知道地真以为是他的功劳!
几人齐齐翻个白眼,没人注意到苏婉明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应道友觉得他像什么?”江不言的传音突然在识海响起。
“一把被血反复淬炼的剑?”应怀清指尖摩挲剑柄,看着林冥的对手——一名无极门阵修正在布阵,七枚阵旗刚插入擂台边缘便骤然爆裂。林冥出剑瞬间,剑身炸开的灵力便碾碎了阵法。
“坎离颠倒,水火相冲。”江不言的铜钱在袖中轻响,“他的灵力来源并不是自身。”
应怀清瞳孔骤缩。擂台上林冥忽然转头,直直望向她的方向。那双漆黑眼瞳里闪过一抹黑气,嘴角咧开夸张的弧度,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不是自己的灵力……”应怀清呢喃着,忽的浅笑出声,眼神紧紧盯着林冥,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随着无极门的人飞出擂台,第一轮比试结束。
无极门的弟子快速上前扶起重伤同门,怒斥:“比试切磋而已,你至于如此折磨对手吗!”
林冥扯扯嘴角,眼神不屑,“输给我他应得的。”
众人侧目,无极门修士伤势最重。
执事长老看着伤痕累累的弟子,又迟疑地看向和钧。没等和钧发话,林烈就面色不善地冲出来,“比试受伤在所难免!”
林烈说着丢出一瓶丹药,看着和钧,“这可是上好的丹药,和老头照顾好自家弟子。”
和钧面色铁青,强压怒火,但对方确实没违反大比规则,只能冷哼,心中默默记账,日后定讨回来!
一众宗主长老相视摇头。
应松嗤笑一声,“呵,不是自家徒弟不心疼呗。林烈说你越活越糊涂,还真是!”
……
在众人议论声中,第二轮开始,输的七人要再进行争夺九、十两个名次,但无极门那个修士伤得太重只能放弃。
伴随着玉牌再次亮起,七个擂台再次站满对应修士。
这一局应怀清碰见的是熟人——玉衡宗的医修楚如。
“应道友,又见面了。”楚如莞尔,“这次,争取多撑几招。”
剑光起,折扇拦。数合之后,楚如渐渐落了下风。
楚如广袖一振,三十六枚银针悬空布阵!
“当心了!”
针阵未至,寒气已在地面凝出霜花。
应怀清剑随身转,剑锋横扫间雷光乍起,银针阵列被搅乱,但仍有一缕寒芒擦鬓而过,青丝瞬间覆冰。她挑眉,剑身猛扎入地面,雷电自剑鞘蔓延,擂台轰然震颤一下,楚如踉跄后退,银针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甘拜下风。”楚如收针浅笑,“下次再讨教。”
林冥再次将对手轰下台,第二轮结束。林烈照例丢出丹药,一旁擂台上,褚凡看着师弟的狠辣,脸色铁青,索性别过脸去。
四强决出,看台沸腾:“应师姐、褚师兄稳了!林冥根基不稳,不足为惧,我还是更看好灵音仙子!”
“未必——他气势太凶了!”
应怀清的玉牌亮起“三”,同时阵法亮起的刹那,她已落在擂台上,应怀清看着眼前的女修弯了弯眼角。
“真巧啊,应大师姐——”曲阑珊抱一袭水蓝长裙迎风舞动,“先说好啊,我不留手啊,你也不准放水!”
第一剑修和第一音修的对决,引得修士侧目。
应怀清轻笑一声,拂影剑尚未出鞘,剑气已然游龙似盘旋周身。琴音化作利刃破空袭来,却在触及剑气时骤然消散。曲阑珊挑眉,指尖在琴弦上疾速翻飞,密集的音刃接连飞出。应怀清足尖轻点,剑鞘横扫间,雷光闪过音刃瞬间化解。
二人你来我往,剑气音波交杂,煞是好看。
最终,曲阑珊堪堪停在擂台边缘。
“你还真不放水啊!”曲阑珊佯怒收琴,转身跃下擂台,“不打了,我的裙子要被你劈坏了!”
应怀清摇头失笑。这一场,华丽有余,杀机不足——好友的琴音绕开要害,她的剑气也只拂过衣角。
“快看!褚师兄要输了!”
直到褚凡跌出擂台,吐出一口鲜血,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唏嘘。
杨双双冷笑一声,“林宗主,这下心疼了没?你小徒弟现在打的可是你大徒弟。”
剑宗弟子面面相觑,无人上前。褚凡抹去血迹,默默走回看台。
“剑宗今年来的都是什么人?自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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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都不去扶!”左一忍不住吐槽道,“这个林冥的做法可一点都不像正道作风!”
“师姐马上就和他打了怎么办!师姐可别受伤啊!”裴无渡焦急地打转,“要不要让师姐认输啊,这个林什么有些邪门啊!”
“闭嘴!你不相信师姐的实力?”苏婉明冷声质问,但袖中的手指深陷肉中,止不住地颤抖。
……
林冥踏上擂台,空气骤然低沉,五感变得迟钝。应怀清指尖轻叩剑柄,目光扫过他手中泛着红纹的长剑。
“应师姐,请——”林冥歪头一笑,瞳孔黑雾的影子一闪而过。
剑光暴起的刹那,应怀清旋身避开,擂台地面轰然炸开。她瞳孔骤缩——这一击的灵力波动分明已达元婴巅峰!果真遇强则强!
应怀清攥紧手中拂影剑,剑身萦绕闪电,人与剑融为一体,以极快的速度刺去,却在触及对方的瞬间被卸了式。应怀清面色一沉,她察觉到周身灵力变得滞缓。
对方的剑招杂乱毫无章法,应怀清躲避的同时只觉熟悉——是枯木林里假裴无渡的打法!
看台上众人只觉得二人打的有来有回,并未察觉异常。但江不言手中的铜钱突然发烫,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间,他指尖掐诀,冷汗浸透后背,却发现无形的力量阻止他演算。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苏婉明死死咬住嘴唇,眼白上充满血丝,似乎极力克制着什么。
擂台上林冥的攻击越来越疯狂,每一次交锋都震得虎口发麻,更让应怀清心惊地是对方的灵力在极速攀升,而自己的灵力运转越来越困难。
“你在吸食周围的灵力?”应怀清突然轻笑,随手抹去嘴角的血渍,“那你应该会喜欢这个。”
应怀清剑势陡然一变,拂影剑携着万丈雷光劈落。林冥举剑相迎的瞬间,吞噬的雷灵力在他经脉里炸开,只听见一声惨叫从林冥识海里传出,一缕黑雾逃窜出来。
黑雾尖叫:“蠢货!谁让你吸收她灵力的!”
“果然是你——想必那些阵法都是你搞的鬼。”应怀清想到二人的打斗至今还未被阻止,嘴角扬起,“那么,我现在砍了你这黑东西外面也看不到喽——”
应怀清说话的同时,手中的拂影剑已经飞出,快到黑雾根本来不及躲开,黑雾斩灭的瞬间,没人看到看台边缘的苏婉明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一缕黑雾从她眉心窜向擂台。
江不言甩出的铜钱截住黑雾一丝,仍有大半渗入阵中。
“小心!”
林冥无神的瞳孔再次被黑雾填满,灵力威压暴涨到骇人的化神中期,而应怀清被压制得单膝跪地,膝盖陷入擂台三分,攥住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外面的诸位宗主长老立马意识到不对,但阵法似乎形成了一道壁垒,连应松也不能一击破开,“和钧!把你这个破阵法给我弄开!”
“这阵法不是我原本的防御阵法啊!被改了!”
众人看不到阵法内部的情况,此时林冥的剑抵住她心口一寸一寸推进,应怀清忍住钻心地痛,试图调转枯竭的灵力。
一道沙哑的叹息,仿佛贴着她耳廓响起。
“你……还有一剑。”
12. 秘境试炼(一)
林冥的剑尖刺穿应怀清心口皮肤的刹那,识海深处陡然传来一声清越剑鸣——是剑的震颤,亦是师父那句“剑域是道心所化”的回响。
“死在这里……谈何破局?”
应怀清干涸的丹田中,竟凭空迸发一股磅礴剑气。恍惚间,她看见幻境中的尸山血海被一道剑光劈开,青衣女子转身时,腰间铜钱与剑穗相撞的脆响在耳边响起。
一道剑光的虚影飞出,直击林冥识海,黑雾瞬间从七窍涌出,阵法消失的瞬间黑雾也趁机潜逃。
应松闪身上前检查自家徒弟的伤势,执事长老压制住满身黑纹的林冥,在场的修士屏住呼吸看着擂台,都没想到会是这幅场景。
应怀清虚弱摆手,示意无碍。咬紧牙关,拄着拂影剑,硬生生撑起身,心口伤处骤然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倒抽一口冷气。目光穿过人群,苏婉明正用袖口抹去嘴角的血渍。
应怀清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身体一软昏死过去,最近的江不言手臂一览,掌心贴上她后背时,灵力已不自觉渡了过去。
纷乱人群中,苏婉明死死捂住绞痛的心口,踉跄着退入人群阴影
——
应怀清昏迷的十二个时辰里,无极门掀起滔天巨浪。
无极门的三长老趁夜潜入地牢意图劫走林冥,被守株待兔的各宗宗主当场擒获,铁证如山,当场坐实其勾结魔族之罪。
搜魂所知各派皆有弟子叛投魔族,参加大比的直接关地牢,在宗门内火速控制住,等候问审。
而不久之后林冥因灵力过盛而爆体而亡,震断了禁锢他的数根玄铁重链。剑宗宗主林烈面沉如铁,拂袖怒斥一声‘咎由自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说是和魔族勾结,可一点魔气都查不出。”左二将煎好的药递给江不言,“反倒是炸出这么多与魔族勾结的修士。”
榻上的应怀清早已清醒,听着院中对话,神色渐沉。
林冥体内当然查不出魔气,黑雾本身就不是魔气,反倒像是魂魄一类的东西。继三长老后,各宗的“叛徒”像雨后春笋般一夜间冒头——桩桩件件都透着股“被安排”的刻意,他们,不过是幕后黑手随时可弃的棋子。
裴无渡的大嗓门隔着门板震得应怀清太阳穴突突直跳:“师姐这都昏迷一天了!剑宗的弟子还叫嚣着林冥那场比试不算。呸!说什么要重赛。”
“嘘……”谢云风压低的声音带着无奈,“师姐需要静养。”
房门被轻轻推开,江不言端着一碗药走近榻边,猝不及防撞入应怀清清澈的眼眸中。
应怀清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撑坐起身,接过药碗,毫不犹豫仰头饮尽。
“多谢。擂台对决那日,你有注意到小师妹有什么异样吗?”
江不言摩挲着刚刚相碰的指尖,微凉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余温,闻言,指尖动作微顿,才沉声道:“未曾注意。但确一缕黑雾冲向擂台,我只拦住了一丝。”
“可看清那黑雾源头?或是……有旁人察觉?”应怀清追问,目光灼灼。
江不言凝神回忆:“自我身后袭来。当时,我立于看台最前沿。”
应怀清缓缓颔首,昏迷前的最后一瞥,苏婉明擦拭嘴角血渍的画面清晰烙在脑海。
“你昏迷期间,令师妹曾来过……”江不言略作迟疑,声音压得更低,“她袖中……似藏有匕首。”
应怀清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她没下手。”
这至少说明,苏婉明与林冥不同,还保持着理智。
江不言又简略告知她昏迷期间诸事,擂台比试已全部结束,止水宗积分暂居魁首,玉衡宗次之,而往届稳居第二的剑宗……此番跌至第四。
秘境试炼定于明日开启,应怀清遂打消外出念头,准备运转灵力疗伤。
“还有事?”见江不言仍伫立榻前,应怀清抬眼询问。
江不言却自袖中取出一串古朴铜钱,递到她面前,“贴身佩戴。遇险自鸣,寻常行走则无声。”
待她接过,指尖无意相触,江不言微微一滞,旋即转身离去,留下应怀清怔然望着掌心铜钱。
应怀清五指收拢,将那串铜钱紧紧攥入掌心——这铜钱……分明与幻象中那青衣女子腰间所悬之物一模一样!
那尸山血海的幻境……果真是尚未降临的宿命吗?
——
应怀清盘膝坐于榻,掌心虚按心口,心口皮肉之伤已然愈合,但丹田深处仍像被钝器碾过般,灵力运转滞涩,那日黑雾是真想杀了她。
应应怀清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冷笑。这“死”字,倒像是刻在她命盘上了。
她闭目内视,神识沉入经脉——丹田中央,一缕淡金剑意如风中残烛。
那日,她于绝境中硬生生撬开了剑域的门,但剑域尚未成型。
修行,非朝夕之功,急也无用。
心念微动,想起储物戒中的玉盒——登顶的奖励,一直未曾得空细看。
打开玉盒,内里静静躺着一枚通体似墨色琉璃,触手冰凉。
应怀清将其托在掌心,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似乎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玦。
“这奖励这么随便的吗……”她撇撇嘴,收起玉玦,改日问一下师父吧。
……
翌日,秘境入口。
叛徒已被尽数抓捕,部分小宗门,竟只剩寥寥一两名弟子参战。
应怀清身影一出现,现场诡异地安静了一刹那,旋即恢复喧闹。
应怀清微感诧异,待她点开玉简热议榜,看到前几条只觉眉心直跳。
皆是那日她与林冥生死擂台的留影分析,盛赞她“剑道第一,实至名归”,更有甚者,重提救世主一事。
曲阑珊不知何时凑到她身边,紧张兮兮地上下打量她。
“吓死我了!你当时心口直流血……我魂都快飞了!怕扰你养伤,硬是忍着没去看你!”
应怀清刚道“无妨”,曲阑珊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晕过去时,可是江美男接住的!啧啧,那画面……倒是有些登对。”
江……美男?
反应过来的应怀清双眼瞬间瞪大,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啧啧,原以为他清瘦文弱,没成想臂力——”
“打住!”应怀清果断截断她的话头,扶额叹息,“我宣布,即日起禁止你再看热议榜!”
二人说笑间,应松及各派宗主长老已陆续到齐。
“秘境试炼为七日,随机传送。遇险捏碎玉牌即视为放弃,传送出秘境。”
“采集灵植、猎杀妖兽皆可计分。严禁抢夺他人玉牌,违者严惩!”
“秘境凶险莫测,各派弟子当尽快汇合。汇合速度亦计入额外加分!”
“试炼——开始!”
众弟子腰间玉牌光芒骤亮,身影瞬间消失于传送阵中。
应怀清站稳,昏暗潮湿的空间,密不透风,耳畔传来时远时近的潺潺水声,想来是一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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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
应怀清神识散开,发觉只有眼前这一条路,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按住剑柄,放轻脚步,缓缓前行。此等洞穴,最易藏匿妖兽——然神识所及,竟未察觉半分活物气息。
应怀清沿着路走了许久,水声渐隆,前方豁然开朗——底下暗河横贯而过,河面泛着诡异的幽光。
应怀清眉头紧锁,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河面那层散发幽光的薄雾,神识被薄雾隔离。
“敕!”
应怀清掷出一张爆炸符,河面的雾气瞬间被炸开,暗河的一条巨大的鱼猛然窜出,带起腥臭水花。
应怀清足尖点地后掠,拂影剑横挡身前。巨鱼跃出水面时掀起的腥风扑面而来,她终于看清这妖兽的全貌——通体覆盖青黑鳞甲,鱼眼凸出,口中獠牙交错滴落着黏液。
剑锋斩在鳞甲上,爆出刺目火花。
应怀清虎口发麻,借力翻身落在三丈外的礁石上。巨齿鱼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暗河瞬间沸腾,密密麻麻的小型巨齿鱼破浪而出。
应怀清并指掐诀,提前备好的阵石骤然亮起,掷向四周,却在触及鱼身体的瞬间被鳞片弹开。
应怀清暗道不妙,这妖兽能吸收灵力反哺自身,这与林冥的突破如出一辙!
“索雷阵!”
应怀清毫不犹豫祭出斩玉灵笔,凌空虚划,四道闪耀雷光的符箓瞬息成型,符箓化作流光,印入暗河四壁岩石!
瞬间雷光乍起,交织的阵法纹路将鱼群困在河面。趁此间隙,她纵身跃上最高处的石块,神识扫过中心挣扎的巨齿鱼——鱼眼下闪过的黑雾,一如当初的林冥。
应怀清眸色骤冷,拂影剑悬空化作数千剑影,雷电顺着剑影劈落的瞬间,她左手再次掷出几张引雷符。瞬间,雷光遍布,紫电贯穿鱼群,瞬间炸开血雾。
当河面遍布巨齿鱼的尸体,应怀清确认无误才跳下去,她踉跄着单膝跪地,过度消耗灵力让未完全痊愈的丹田有轻微的刺痛,喉间漫上腥甜。她抹去嘴角血渍,迅速吞下一颗补灵丹。
应怀清一一检查这些巨齿鱼,与《妖兽谱》上的相差甚大。
按记载此鱼虽有巨齿,性情却温顺,只食水草。而眼前这些……
“又是黑雾搞的鬼……”应怀清眸中寒光更甚,用留影石记录下变异巨齿鱼,就飞快掠出暗河,必须尽快联系上同门。
难怪一路未见其他妖兽痕迹,怕是都成了那怪鱼腹中餐,直到进入一片古木参天的密林,才零星遭遇几头小型妖兽。
此时,应怀清才猛地惊觉——腰间玉牌竟再次失效!自出暗河便尝试传讯同门,至今石沉大海。
应怀清心中一凛,与桐酒镇外枯木林的遭遇如出一辙。
她只能尽快赶往秘境中心汇合点!
应怀清一路疾行,顺手采集灵植、解决拦路妖兽,直至闯入一片花香浓郁的山谷,她瞬间屏息闭窍,隔绝花香。
她警惕地绕开那些艳丽得诡异的花丛,忽地,一声细若游丝的呼救飘入耳中。
“师姐……救我……”
这次的声音近在咫尺。应怀清清循声望去,苏婉明正被一根藤蔓吊着,浑身血迹,气若游丝。
苏婉明像是看到救星,惊喜地喊道:“师姐!你终于来了。快救我!”
应怀清提剑欲上前解救,腰间的铜钱毫无征兆地响起,应怀清猛地后退,警戒地看着苏婉明。
“师姐你怎么后退了?快救我啊,真的好疼啊……”
13. 秘境试炼(二)
应怀清盯着藤蔓上气息奄奄的“苏婉明”,腰间的铜钱仍在嗡鸣不止,急促的声响斩断了她心头最后一丝犹豫。
花香浓郁,封闭嗅觉也无法完全隔绝那股甜腻的味道,以及甜腻中的腐烂气息。
“疼……真的好疼啊师姐……”苏婉明泪眼婆娑,声音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
应怀清眼神毫无波澜,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又一次后退,况且她记忆里的小师妹不会这般求她,苏婉明是高傲的。
拂影剑斜指地面,周身灵力悄然运转。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疼?演都不会演!”
话音未落,拂影剑携着雷光骤然飞出,应怀清并非攻击“苏婉明”,而是剑尖直指苏婉明身后的藤蔓。
瞬间,浓郁的花香消失,一股腐烂血腥的味瞬间充斥鼻尖。
腐烂的淤泥散发着刺鼻的恶臭,无数白骨半掩其中。紫色藤蔓断而复生,缠绕着尚未完全腐烂的尸骸,贪婪地吮吸着残留的养分。天空被一层灰蒙蒙的毒瘴笼罩,压抑得令人窒息。
“食肉的藤蔓……”应怀清眼神凝重,若非江不言的铜钱示警和自身对灵力异变的敏锐,她恐怕也会着了道,成为这花谷的养分之一。
数根粗壮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无声地破开淤泥,径直向应怀清袭来,带着破空之声直击她要害。
应怀清冷哼一声,身形不动,拂影剑已化作一片剑影环绕周身,袭来的藤蔓瞬间被搅碎。
然而,这藤蔓的再生能力极其恐怖!几乎眨眼间又有新的藤蔓接替袭来,攻势连绵不绝。
更麻烦的是,一根藤蔓从脚下破土而出,悄无声息缠上应怀清的脚腕,贴上皮肉的一瞬间,一股带着麻痹的毒素传来,试图汲取她的灵力!
“找死!”
应怀清眸中狠厉一闪,左脚猛地灌注灵力一震!缠绕的藤蔓寸寸绷断!同时她右手拂影剑挽了个剑花,剑尖雷光凝聚,骤然电向脚下淤泥!
以她脚尖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淤泥被狂暴的雷力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焦黑浅坑!藏身其中的藤蔓根须被电得抽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攻势为之一滞。
趁着这瞬间的空隙,应怀清脚尖一点,身轻如燕跃起,飞出这篇淤泥地的同时,扔下几张爆炸符。
“轰——”
应怀清稳稳落地,身后的藤蔓尽数。
应怀清来不及思考,一道清冷急促的声音穿透稀薄的毒瘴传来:“怀清!当心背后!”
是江不言!
应怀清甚至来不及回头,身体已本能地向侧前方疾掠。一道凌厉的、与她自身剑气极为相似的剑光,擦着她的后背呼啸而过,狠狠斩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将泥沼炸开一个深坑!
应怀清稳住身形,豁然转身。
只见江不言正从毒瘴边缘掠来,他月白的长袍上沾染了几处污迹,神色罕见的凝重,手中执着白玉卦盘。
而发出那道剑光的,是另一个“应怀清”!
她站在距离江不言不远处的泥沼边缘,身着与应怀清一模一样的青色衣衫,面容几乎与应怀清别无二致,只是眼神空洞冰冷,嘴角噙着一抹僵硬而诡异的笑。她周身的气息阴冷而粘稠,带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感。
“江不言!”真应怀清厉喝一声,拂影剑遥指冒牌货,“这是怎么回事?!”
江不言迅速掠至应怀清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目光警惕地锁定着那个假货,语速极快。
“你被幻境困住时,她突然出现在我们汇合点附近,声称刚救下‘遇险’的苏师妹,还展示了一段模糊的留影石影像。她模仿得惟妙惟肖,气息也经过伪装,若非她急于引导我们偏离核心区域,加上我暗中推演你位置受阻,差点被她蒙蔽。你师门暂时被她‘稳住’,在另一处‘安全点’休整。”
假应怀清见身份败露,脸上的笑容更加扭曲诡异,发出沙哑刺耳、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嘻嘻……真敏锐啊,江少阁主。可惜,晚了。你们…都得留在这里!”
她心念急转,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用假货混淆视听,拖延甚至分化他们,为真正的阴谋争取时间。苏婉明的下落,秘境的异变核心,都指向秘境深处!而眼前就是桐酒镇逃脱的镇长。
应怀清怒极反笑,“就凭你?一个连脸都不敢用自己的冒牌货?当初冒充裴师弟,如今冒充我。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把谁留在这里!”
“江不言,”应怀清压低声音,语速飞快,“不能硬拼,他在拖延时间!你去裴无渡他们那里,稳住局面,保护他们安全,同时尝试推演秘境核心!这假货交给我!我有办法对付她,顺便…试试能不能从她身上揪出点线索!”
江不言深深看了应怀清一眼,看到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瞬间领会了她的计划。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好!你小心!”他手中白玉卦盘光芒一闪,指向一个方向,“裴师弟他们在那边,距此约三十里。”
“明白!”应怀清眼神一凛,瞬间动了!
她没有扑向冒牌货,而是朝着冒牌货与江不言之间猛地冲去,拂影剑划出一道璀璨的半月形剑光,目标直指冒牌货的侧翼!这一剑声势浩大,逼得假货不得不挥动佩剑格挡。
“轰!”
两道剑气猛烈碰撞,气浪翻涌。
而江不言借着爆炸的掩护和应怀清刻意制造的视线盲区,悄无声息地朝着裴无渡等人的方向疾驰而去!
“想走?!”假应怀清厉啸一声,黑剑爆发出更强的吸力,试图缠住应怀清去追击江不言。
“你的对手是我!”应怀清冷笑,剑势陡然一变,不再是大开大合的雷电,而是变得极其刁钻迅疾!
鉴心剑诀的精妙招式连绵不绝,每一剑都直指冒牌货模仿她剑招时暴露出的细微破绽。同时,她指尖微动,数张爆炸符、定身符如同灵蛇般悄无声息地飞出,封锁假货闪避的空间。
“叮叮叮——锵——”
冒牌货虽然模仿了应怀清的剑招形貌,甚至窃取了部分灵力特性,但终究缺乏真正的剑心和战斗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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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应怀清这种洞察入微的打法,立刻显得有些左支右绌。他身上的黑气剧烈波动,空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被戏耍的狂怒。
“你就这点本事吗?”应怀清一边狂风骤雨般进攻,一边言语刺激,“堂堂镇长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你背后之人让你来,是嫌你死得不够快?还是觉得这次我还会让你逃走——”
“住口!你们这些虚伪的修士!”冒牌货果然被激怒,脸部在镇长和应怀清之间来回闪烁,攻势变得疯狂而杂乱。
应怀清轻嗤一声,剑势大涨,不管丹田深处的刺痛,那缕域雏形被全力催动,拂影剑的剑速暴涨!
“破妄!”
一声清叱——剑光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纯粹剑意!
它无视了冒牌货周身汹涌的黑气,精准无比地刺向假货握剑的手腕——那正是她力量流转、与黑气连接的关键节点!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雪!冒牌货发出一声凄厉非人的惨嚎,手腕处黑气疯狂溃散!那张酷似应怀清的脸庞开始扭曲,露出下方如同枯树皮般丑陋的、布满黑纹的镇长的脸!
此时水镜外的众人面色凝重,镇长的黑纹和林冥的一样——
“啊!大人…救我!”冒牌货惊恐尖叫。
应怀清岂会给她喘息之机?剑光一转,直指对方眉心!她要生擒镇长,搜魂索魄,揪出黑雾的线索!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的刹那,镇长眉心处猛地裂开一道缝隙,一股远比之前精纯浓郁的黑雾钻出,直扑应怀清面门!
同时,镇长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量,瘫倒在地。
“呵——”
应怀清早有防备,拂影剑回旋护身,剑身上的剑气瞬间将那缕雾斩灭大半!但仍有极其细微的一丝躲过了剑气,试图钻入她的识海!
识海中,那淡金色的剑域雏形微微震颤,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入侵的细微黑雾如同遇到克星,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瞬间被剑意绞碎!
应怀清闷哼一声,但并无大碍。她察觉到黑雾再次消失,眼神冰冷中掺杂着怒气:“还真是杀不死的东西!”
地上的镇长面如死灰,口中呢喃:“怎么会……大人说了他是神,怎么会输……怎么会……”
神?
应怀清闻言仅仅只愣了一下,一张定身符“啪”贴在对方脑门。
她拿出玉牌研究了一下传送阵法,随即在地上临时起了一个阵法,她看向水镜外的众人,“诸位前辈,还请好好审问。”
水镜外的众人还没回过神,镇长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裴无渡那边…江不言应该已经处理好了。”但她总有股不好的预感,江不言所说的大比异变还没彻底发生。
应怀清收起拂影剑,吞下一颗丹药恢复灵力,不再犹豫,身化流光,义无反顾地疾驰而去。青色的衣袂在腐朽的泥沼和枯骨上空猎猎作响。
水镜外,一众宗主长老神色焦急。
“糟了!传送法阵全部失效了!”
14. 剑域成——破境
秘境中心,妖兽尸体遍布。
最后一头幽狼倒地,江不言几人成功和应怀清汇合。
应怀清一一检查倒地的妖兽,神色凝重——这些都是变异妖兽。
“师姐,有修士死亡……”谢云风沉声解释,“玉牌的传送阵法都失效了。”
话落,气氛沉重起来。
“那咋办!”裴无渡抓了把头发,“这点变异妖兽对付起来就够吃力了!”
应怀清起身,拿出玉简,简单询问各宗带队的修士,与他们达成共识后,作出决定。
“先去古木林汇合。”应怀清指着西南方,“阑珊说那里安全,到了我绘制传送阵法。”
话落,几人纷纷赶往古木林。
——
古木林。
巨木拔地而起,仅留些许光线洒落。这里确实相较安全,空气中不再充斥血腥味。
各派幸存修士陆续汇聚于此,人人带伤,脸色是劫后余生的灰败,眼底残留着惊魂未定。低低的痛哼、压抑的啜泣交织在一起。
气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应怀清盘膝坐在林间一小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对周遭的声音充耳不闻,面前铺开一张巨大的图纸。
她手中紧握着斩玉灵笔,笔尖蘸着灵墨,手腕沉稳,在兽皮上飞速勾勒。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极其细微的灵力,繁复的阵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成。
改良多人定向传送阵——要将这么多人送出去,绝非易事。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丹田深处那缕剑域雏形微微震颤,强行催动灵力带来的刺痛感针扎般。她紧抿着唇,将所有心神都灌注于笔尖的方寸之间。
“师姐,”左一蹲在一旁,愁眉苦脸地看着那越来越复杂、几乎要让人眼晕的阵图,忍不住压低声音,“这阵法,仅靠咱三人运转不起来吧……”
应怀清笔尖未停,头也不抬:“无妨。无极门的人马上到。”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话音未落,几道身着暗紫无极门服饰的身影快步穿过人群,为首的是个面容坚毅的中年修士,朝应怀清郑重一礼:“应道友!无极门弟子六人,听候调遣!”毕竟是自家阵法出了问题,。
“好!”应怀清终于抬首,目光扫过众人,清冽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左一左二江不言、还有无极门其中三位道友,随我入主阵眼位。其余无极门道友,负责外围几处处灵力节点。”她将几张早已准备好的、标记清晰的局部阵图迅速发下去,“这是阵图,立刻熟悉你们的位置和灵力输出节点!”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依言行动起来,紧张但有序地站到对应位置。裴无渡提着大刀,和几位伤势较轻的修士自觉退到外围警戒,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时间在焦灼中一分一秒流逝。阵图中央的核心区域光芒越来越盛,繁复的纹路鲜活起来,灵力运转越来越流畅。
“就差最后几个关键节点的串联了……”应怀清深吸一口气,指尖灵力环绕,正要落下最后一笔——
“苏师妹呢?”裴无渡一刀劈开一头从阴影里窜出的小型妖兽,甩了甩刀上的污血,随口问道,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众人来时的方向。
几乎在谢云风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略显踉跄的身影拨开低垂的藤蔓,出现在众人视野边缘。
是苏婉明。
她看起来状态极差,神色躲闪,原本清丽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青色的弟子服多处撕裂,沾染着大片暗红的血污和泥泞。
几乎是下一刻,褚凡带着三名弟子闯入林中。
“有化神气息的大妖靠近!”
“化神大妖!”裴无渡的嗓门都变了调,大刀哐当一声杵在地上,“这鬼地方还有化神期?”
恐惧在人群中蔓延,刚从变异妖兽爪下逃生的修士们,脸上血色尽褪,刚刚因传送阵燃起的微弱希望,被这更恐怖的阴影瞬间扑灭。
应怀清落笔的动作一顿,神色一凛,“摒弃杂念,灵力运转提到极限!”
左一左二齐声应和,双手掐诀,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入脚下阵纹。三位无极门修士亦是面色肃然,周身灵力鼓荡,暗紫的服饰无风自动。
江不言立于应怀清身侧稍后的主阵眼位,白玉卦盘悬浮于身前,无声地稳定着周围紊乱的灵力。
应怀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丹田的刺痛,指尖不停,终于——阵成!
几乎同时,几人皆是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谢云风,你维持秩序让大家依次进入。”应怀清吞下补灵丹,“元婴修士自愿者留下,随我拖住化神大妖!”
化神威压越来越近,应怀清顾不上众人如何抉择,快速往那道气息飞去,身后紧跟着江不言、曲阑珊、褚凡几人。
剩下的修士自觉有序进入阵法。
——
应怀清几人隐蔽在古木后,眼前的千鳞黑蛟极速靠近。
应怀清几人刚隐入巨木之后,那股令人窒息的化神威压便席卷而来,空气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
“来了!”曲阑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扣紧琴身。
话音未落,一道庞大的身影遮蔽了光线。
千鳞黑蛟!
它并非腾空,而是以近乎贴地滑行的姿态急速迫近,覆盖全身的墨青鳞片,边缘锋利如刃,狰狞的蛟首低伏,竖瞳是熔岩般的暗金色,锁定了应怀清几人藏身的方向。
“动手!不能让它冲进古木林范围!”
应怀清厉喝,强压丹田剧痛,斩玉灵笔脱手飞出,一道压制阵法凭空而生,同时曲阑珊凌空抚琴,江不言位于后方手中卦盘极速运转,迅速在几人周身形成灵力护盾。
“巽位,避风!兑位,固守!”
他以卜算引导,预判黑蛟可能的攻击轨迹,为同伴提供最及时的防御加持。
阵法压下的同时,音刃紧跟其后斩向蛟首,褚凡手中的剑挥出的剑气斩向妖腹。
然而,那熔金竖瞳只是微微一眯,所有攻击顷刻化解,黑蛟甚至没有停顿,巨尾挟裹着威压横扫而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墨青残影。
“退!”应怀清厉声示警,拂影剑瞬间出鞘,一道剑气挥出,试图迟滞对方的行动。
江不言的卦盘几乎在应怀清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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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刹那便疯狂运转,“坤位!不动如山!守!”他嘶吼着,脸色因瞬间的巨大消耗而惨白。
曲阑珊的琴音陡然拔高,变得极其尖锐,无形的音波不再是攻击,而是化作一道道高频震荡的屏障,叠加在江不言的护盾之后,堪堪护住众人。
褚凡不退反进,长剑注入毕生修为,以攻代守。
轰——
仅仅一击!四人联手,但还是狼狈后退。
应怀清只觉,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喉头一甜,但嘴角仍然扬起,她能感受到境界松动了。
她算着时间,那些修士差不多都传出秘境了,“你们快赶去阵法,我来对付它。”
“应怀清!你……”
“我要引雷劫劈了这黑蛟!”
蛟尾再度扫来,应怀清持剑迎上,拦住这一击,其余几人趁机飞往传送阵。
嗤啦!
她的剑光在黑蛟坚韧无比的鳞片上划过,激起一阵火花,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千鳞黑蛟瞬间暴怒,巨大的蛟身压向应怀清,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空气被极致压缩,应怀清脚下的地面瞬间龟裂下陷!她感觉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颤抖,丹田的撕裂感越发清晰,但深处淡金色的剑域雏形渐渐凝实。
“剑域……是道心所化……我的道……是什么?”
应怀清的识海在重压下翻腾。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
幻象里师门的骸骨、黑雾的恶语……
恐惧、责任、愤怒、守护……无数情绪在心底挤压,最终,所有的杂念,所有的彷徨,都在这威压下,被纯碎的意志替代:
纵使天道设下殉劫命数,我应怀清手中之剑,直指上天,偏要破了这局!
守护,破妄——
丹田深处的剑域彻底凝实,应怀清不再压抑,一股沛然的剑意喷出,蛮横地冲开了元婴与化神之间那道无形的壁垒!
天空,骤然剧变!
墨色云层翻滚,无数紫色雷电在其中游走、汇聚,发出“隆隆”轰鸣。
千鳞黑蛟势在必得的碾压气势,顷刻全无,巨大的熔金竖瞳中,流露出本能的恐惧。
一种无形的“域”的力量铺开,应怀清身后浮现一把古剑虚影,四周隐隐闪烁雷电。
“吼!”
千鳞黑蛟彻底暴怒,被这渺小生灵的挑衅彻底激怒!它放弃了碾压,巨大的蛟首猛地后仰,布满獠牙的巨口张开到一个恐怖的角度!
应怀清冷笑,并指一挥,剑影斩向黑蛟,伴随着天雷劈下,黑蛟瞬间一分为二,蛟身倒地,引起一阵颤动。
同时,又是一缕黑雾试图窜走,被应怀清斩灭。
此时,刚出秘境的苏婉明喷出一口鲜血,识海里的黑雾不断闪烁,暂时归为平静。
止水宗几人赶紧扶起苏婉明,但大家仍然担忧地看着水镜——那雷劫明显是旁人的两倍!
考虑到水镜外众人的安全,应怀清决定在秘境里度完雷劫。
应怀清一连吞下几颗补灵丹,看着还在不断汇聚的劫云,眼神一凛。
那劫云之中有一把剑!
是幻象里那把古剑!
15. 古剑认主
恐怖的紫色雷电在云层中汇聚,狠狠劈向应怀清!
她立于骸骨之上,身后古剑虚影愈发凝实,硬生生将雷劫的力量融入剑域,强行淬炼己身。每一道雷劫都捶打着她的肉/身和神魂,丹田的剧痛让她几乎昏厥。
“还差一点……”
应怀清嘶吼,嘴角溢血,她需要更强的压力,铸就真正的化身根基。
似乎感应到她的意志,翻涌的劫云中心,那柄若隐若现的、与幻象中别无二致的巨大古剑虚影骤然清晰,裹挟着最后一道天雷狠狠斩落!
这一击远超先前所有天雷,带着毁天灭世的威压斩落——
应怀清瞳孔骤缩,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最后一点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的拂影剑。面对化神雷劫最后一道生死关,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逆势而上,竟主动迎上那道天雷。
轰——
巨响在秘境中心炸开,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水镜外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光芒散去。
自此四境又多一位化神修士,最年轻的化神修士。
应怀清半跪在巨坑中心,衣衫褴褛,气息微弱到极点,但双目有神。
她身前,插着一柄古剑。
剑身呈深邃的玄墨色,通体无别的纹路,古朴得近乎原始。剑锋无鞘,仅仅只是插在那,一阵古朴、凌厉气息便扑面而来。然而,剑格顶端,一个圆形缺口异常显眼。
应怀清眼睛眯起,这缺口的形状……几乎是意念刚动,储物戒中那枚得自天梯登顶的玉玦便自行飞出,化作一道流光,“铮”的一声轻响,精准无比地嵌入那圆形缺口之中。
刹那间。
玄墨色的剑身仿佛被瞬间唤醒,幽蓝的繁复纹路自玉玦镶嵌处蔓延开来,迅速覆盖了整个剑身!这些纹路缓缓流转,闪烁着点点星光,古朴的杀伐之气与浩瀚的星辰光辉完美融合,整柄剑的气息瞬间变得神秘。
同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席卷应怀清全身。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指尖颤抖着,握住了冰冷的剑柄。
嗡——!
神魂共鸣——
一阵悲怆的剑意涌上心头,眼前仿佛闪过尸山血海、万物归为虚无的景象,接着被这浩然剑意压制,这柄剑承认了她。
下一瞬,应怀清还没细细观察这柄刚刚认主的本命剑,它就化作一缕流光,“咻”地一声钻入她的眉心,瞬间消失无踪。
没了?
应怀清一愣,识海中那柄静静悬浮的玄墨古剑清晰无比,散发着浩然剑意。但现实中的危机并未解除——
轰隆隆!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无数裂痕蔓延开来,秘境要崩塌了!
腰间的玉牌骤然亮起微光——传送阵法恢复了!
应怀清毫不犹豫,一把捏碎了玉牌。空间之力包裹全身,瞬间将她扯离了这个秘境。
——
水镜之外,无极门议事大殿
死寂。
所有宗主、长老,死死盯着水镜中最后的画面——那柄古剑嵌入玉玦的瞬间,以及应怀清握住剑柄时的共鸣景象。直到水镜画面因秘境崩塌而彻底消失,众人才找回呼吸,但脸上的惊骇之色丝毫未减。
“天…天道雷罚中…藏剑?”玉衡宗宗主声音干涩,满是难以置信,“还认主了?”
这超出了所有典籍的记载,超出了他们对“天道”和“雷劫”的理解范畴!
“哈——孩子嘛,运气好,捡了个大破烂!”应松灌了一大口酒,笑得没心没肺,仿佛自家徒弟只是出门捡了块稀奇的石头回来。
他用力拍了拍身边僵硬的和钧真人的肩膀,震得对方一个趔趄,“老和啊,你们无极门秘境特产不错嘛!”
他插科打诨,试图冲淡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但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深的忧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柄剑意味着什么——那不是机缘,是枷锁!是天道将应怀清彻底钉死在“救世主”位置上的宣告!
杨双双柳眉倒竖,没好气地白了应松一眼:“小清儿差点被劈成焦炭!还运气好捡个破烂!那是……”她顿住了,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柄剑的非凡。
“那是捅破天的祸事!”剑宗林烈脸色铁青,声音如同淬了冰,“雷劫藏剑,亘古未有!此剑来历不明,更遑论它引动秘境崩塌!应怀清得了它,是福是祸尚未可知!我看,当立刻将此剑封存,由各派共……”
“封存?”应松醉眼一翻,打断林烈,语气陡然转冷,“林烈你好大的威风!我徒儿凭本事、拿命从雷劫里抢来的本命剑,你说封就封?怎么,你剑宗觊觎我徒儿的宝贝?”他身上的酒气瞬间化作凛冽的剑意,直逼林烈。
林烈脸色一变,周身剑气勃发,硬顶着威压:“应松!你休要胡搅蛮缠!此剑必然牵扯天道,何况四境即将大乱,她一小辈如何能控制此剑!”
“打住!”和钧真人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应松的“拍肩”中缓过神来,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暂时压下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此剑现世,已非我等能轻易论断。眼下当务之急有三!”
他竖起三根手指:
“其一,秘境崩塌,异变妖兽是否尽灭?那缕黑雾是不是魔气以及是否消散残?需要立刻加派人手,监控秘境出口及周边千里之地。”
“其二,应怀清化神成功,并得此……奇剑,乃我四境前所未有之大事。此乃小辈机缘,更何况救世一说,”他目光特意在林烈脸上停顿了一瞬,“在座的也猜到一些眉目,天命岂容我们质疑?”
“其三,”和钧的声音愈发沉重,“魔族兴起、各派叛徒、秘境妖兽异变、不明黑雾……这一切绝非孤立!应宗主先前所提‘四境仙盟’之议,应该提上日程,统筹力量,监控四境异动,绝非小事!”
应松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几分,他晃了晃酒壶,发现空了,随手丢开,眼神变得锐利,扫视全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徒儿扛下了最凶的雷劫,拿了这柄剑。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运。是好是歹,我止水宗一力担着!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带着强横,“都这把老骨头了,可别这个时候犯糊涂啊。”他最后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宗主长老的脸,尤其是林烈。
话音落下,议事大殿内落针可闻,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应松话语中警告的余音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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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境,将乱。
——
秘境出口
当应怀清在江不言和闻讯拼命赶来的裴无渡、谢云风搀扶下,踉跄着踏出秘境光幕时,整个出口陷入了死寂。
出口围着满满的修士,雷劫这三日,许多修士雷打不动守在秘境出口,盯着水镜里的情况。
有担忧的,更多的是好奇。
江不言递过来疗伤丹药,应怀清吞下后,浑身的疼痛才缓和些许。
“出来了!应怀清出来了!”
“化神!那威压…虽然弱,但本质完全不同了!”
“天啊…她真的扛过了那种雷劫?还…还夺了天道的剑?!”
“救世主!她一定是救世主!天道都赐剑了!”
……
惊骇、敬畏、狂热、探究…无数目光交织在她身上,几乎要将她洞穿。而修士间的玉简早已被刷爆,热议榜前十被相关话题彻底占据:
应怀清雷劫夺天道之剑,化神证道!
天道赐剑现世!四境亘古未有之异象!救世预言成真?
秘境妖兽集体魔化!那缕神秘黑雾疑为罪魁祸首!大劫已拉开序幕?
剑宗林冥入魔爆体!无极门三长老勾结魔族伏诛!各派揪出叛徒名单曝光!仙门根基动摇!
四境仙盟即将成立!各派进入全面备战状态!
往届大比结束的轻松欢庆气氛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恐慌、猜测还有兴奋在四境蔓延。
应怀清对周遭的喧嚣恍若未闻,迅速被送回第三十六峰。
师父布下数道禁制后,面色凝重,目光紧锁应怀清手上的古剑。
“师父……这剑的玉玦是我登顶天梯的奖励。”
“你的机缘。”应松深吸一口气,眼中带着散不去的忧虑,“天道冥冥之中的指引……”
他顿了顿,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怀清,此剑的寓意不言自明。它既是你本命剑,自然是你……对抗大劫的关键。未来的路必然凶险难测,摒弃杂音,守心执剑。”
应怀清指尖划过剑身,“弟子明白。剑在手中。劫既生,我便…以剑破之!”
应松叹息,手掌摸了摸应怀清的头顶,一如幼时,“为师希望你,万事先为己,其他有我们。”
说完随即转身,步伐沉重而迅速地离去。作为止水宗主,还有四境仙盟成立一事,都需要处理。
夜色如墨,笼罩着经历剧变后显得格外沉寂的无极门。
经过一整日顶级丹药的滋养和自身化神期强大的恢复力,应怀清的外伤已无,神魂的疲惫还需慢慢调养。
月光透过窗棂,清冷地洒在横于膝前的剑上。玄墨的剑身在月光下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那些幽蓝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
应怀清的目光落在剑格处那枚温润的玉玦上。白日师父的话语犹在耳边。她心中微动,鬼使神差般,小心翼翼探出的神识,缓缓渡入玉玦之中。
嗡——!
玉玦骤然亮起!
古剑的幽蓝纹路亮起,在应怀清震惊的目光中,剑身之上一道朦胧的、半透明的虚影缓缓凝聚成形。
虚影由虚转实,愈发清晰。
那是一个女子。
是她!
16. 返程、年假
青色虚影静静立着。
一袭青衣,墨发高束,眉眼间含着历经风霜的沉稳。她的五官……竟与应怀清有七八分相似!若论区别,虚影的眉眼更为冷硬,眼神更为凌厉,是此刻的应怀清所不具备的——与幻象尸山中那持剑踉跄的身影,如出一辙。
剑灵。
应怀清的心跳漏掉一拍,屏住呼吸,目光紧锁虚影。
房间内落针可闻,一人一灵,隔着一柄剑的距离,无声对视。
应怀清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目光的审视,那目光仿佛直抵神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评判。
良久,应怀清败下阵来,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是此剑剑灵?”她顿了顿,问出了心底最大的困惑,“为何……同我长得一样?”
那青衣虚影似乎对她的提问并不意外。
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轻盈地飘离了剑身,如同没有重量的青烟,绕着小小的房间无声无息地飘飞了一圈。目光扫过紧闭的窗棂,最终,又慢悠悠地飘回应怀清面前,悬停在与她视线平齐的高度。
她的姿态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随意,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不容忽视。她微微歪了歪头,仿佛在确认什么,才用一种清冷的声线,懒洋洋地开口:
“本剑灵苏醒,第一眼所见便是你。”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应怀清,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自然,便依了你的形貌显化。这有什么稀奇?”
没等应怀清消化完这个解释,剑灵虚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抬起透明的手,虚虚指向应怀清,那眼神里的嫌弃比话语更直白:
“只是……”她拖长了尾音,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你,好弱啊。”
应怀清呼吸一窒。被一柄刚认主的剑嫌弃实力,这感觉……着实微妙。
“虽然你的话直白,但修行我确实还有很长的路。”应怀清坦然承认。
剑灵仿佛没看到她的反应,或者根本不在意。她自顾自地转移话题,声音里多了一丝困惑和探寻的意味:
“而且……我总觉得,脑子里空落落的,有些东西……看不清。”她虚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位置,眉头锁得更紧,“似乎……还有许多记忆未曾觉醒。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应怀清身上,那嫌弃里,似乎又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或许,等你再强些……强到能真正唤醒这柄剑沉寂的力量时……”剑灵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形也开始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啧……记得……给我灵石……”
话音未落,虚影开始模糊,她最后深深看了应怀清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随即化作一缕流光,“咻”地一声,重新没入玄墨古剑之中。
剑身上的幽蓝纹路光芒渐敛,恢复成古朴深邃的模样,剑身渐渐显出二字——星辰。
房间里,只剩下应怀清一人,对着膝上沉默的古剑。
“星辰……”应怀清盯着剑呢喃,剑灵的话语在她脑中回荡,手中已经下意识掏出一袋灵石。
这柄来承载着“救世”枷锁的古剑,其剑灵竟以她的样貌显现,并直言她实力不足,且自身记忆残缺……这背后似乎有更诡异的秘密。
她抚摸着冰冷的剑身,感受着其中浩瀚力量与自己神魂的紧密联系,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与强烈的探索欲交织着涌上心头。
前路,果然凶险难测。
月光依旧清冷,室内重归寂静,这初次短暂的对话,让应怀清的对“救世”多了一层猜测,或许就在剑灵身上。
——
次日
仙门大比结束,各门派启程回宗。
止水宗一行人登上灵舟,气氛比来时沉重了许多。秘境异变、同门折损、神秘黑雾等,都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应怀清独自倚在船尾栏杆,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云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储物戒。昨夜剑灵的话犹在耳边——“记得……给我灵石”。
她下意识地探入神识,想看看江不言给的那枚装满上品灵石的储物戒——那可是她修缮洞府和未来一段时日开销的重要保障。
神识探入的瞬间,应怀清的身体骤然僵住。
空的。
储物戒里空空荡荡,原本堆积如山的上品灵石,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空无一物的空间。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应怀清猛地站直身体,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难以置信地反复用神识扫视,甚至将储物戒取下来用力晃了晃——没有,什么都没有!连一丝残留的灵气波动都没有!
“你全吸收了?”
应怀清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随即又掩饰般地降低声音,质问腰间的星辰剑。
四周原本或静坐调息、或低声交谈的师门几人——裴无渡、谢云风、左一左二,甚至不远处闭目养神的江不言——闻声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空气瞬间凝固。
裴无渡嘴里叼着的半块肉干“啪嗒”掉在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圆;谢云风推了推单片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愕然;左一左二这对双生子更是表情如出一辙的呆滞。江不言缓缓睁开眼,清冽的目光落在应怀清煞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询问。
应怀清根本没心思理会众人的目光,她死死攥着储物戒,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努力让神情恢复正常。
那可是满满一储物戒的上品灵石!足以把她的洞府翻新十遍还有余!她,堂堂止水宗大师姐,竟然被自己的本命剑一夜之间吃成了穷光蛋?
膝上的星辰剑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星辰剑灵突然显现,让众人措不及防。
“嗯那又如何?再多些就好了,本剑灵就能长久显形了。”
“还要多少?”应怀清面上已经冷静下来,但声音还带着咬牙切齿,一如当年被迫接受需要常常修缮洞府。
止水宗几人震惊之余,看着姿态慵懒的虚影,瞬间了然——大师姐…破产了?被自己的剑抢了?
星辰没有应声,围着看热闹的几人转了一圈,引得几人浑身紧绷,星辰目光最后停在江不言身上,带着打量。
江不言回以浅笑,眼神中亦是打量,袖中的铜钱微微作响。
注视良久,星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才悠悠地飘回去,“刚刚那些的三四倍吧。”
应怀清神情险些绷不住,直到星辰摆摆手,像是安慰道:“你日常修炼也抵得了一些。”
灵舟在云海中平稳穿行,尴尬的气氛稍稍缓和,话题自然转到了剑灵本身。
裴无渡挠挠头,好奇地问:“剑灵前辈,您…您怎么和师姐长得一模一样啊?”
星辰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虚影的头发,闻言懒懒抬眼:“本剑灵苏醒第一眼见的就是她这张脸,觉得还算顺眼,就用了呗。有问题?”
她理直气壮得让人无言以对。
左二“噗嗤”笑出声,“你们不觉得这剑灵的神态其实很像师姐吗?”
左二这声带着笑意的“噗嗤”和那句直白的点评,使灵舟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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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短暂的寂静。
裴无渡和谢云风闻言,眼神齐刷刷地在星辰剑灵和自家大师姐的脸上来回扫视,一个慵懒又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欠揍,一个努力维持平静但眼角微抽。
“嘶……”裴无渡摸着下巴,一脸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和师姐训练我刀法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何止是像!”一个爽朗又带着点戏谑的笑声从灵舟前端传来,打破了船尾的微妙气氛。
应松拎着个酒葫芦,和杨双双一起走了过来,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杨双双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指着星辰剑灵。
“哎呀,我说这剑灵丫头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呢!这不就是缩小版、还不会藏心思的怀清嘛!就是那股子‘我有理,但我就是不服’的劲儿。怀清小时候被雷劈了洞府,找师父要灵石修缮,也是这么个理直气壮的小模样,虽然没这么……咳,欠揍。”她及时把最后两个字咽了回去,但眼神里的揶揄藏不住。
应怀清:“……”
她感觉额角的青筋止不住地跳。这简直是公开处刑,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话说,剑灵性格也会模仿?
星辰被众人围观点评,眉头紧皱,“本剑灵就是本剑灵,无聊。”
说完,剑灵就钻进星辰剑中,颇有落荒而逃的即视感。
应怀清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师父,师叔,仙盟之事商讨得如何了?”
提到正事,应松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几分,灌了口酒道:“大体框架定了,各派都认这个‘四境仙盟’。无极门这次理亏,负责提供初期驻地和人手。具体细则,年后各派需再派核心长老齐聚无极门详谈。时间嘛……”
杨双双接口道:“就定在开春后吧。正好让大家伙儿过个消停年。”她说着,脸上也带上了几分轻松的笑意,“说起来,这仙门大比折腾得够呛,眼瞅着离年关也没几天了。咱们止水宗也该准备准备,放年假!”
“年假?”裴无渡眼睛瞬间亮了,刚才关于灵石和剑灵的沉重话题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对对对!过年!师叔,今年凡间有庙会吗?我得去逛逛!”
“当然有!就知道玩!”杨双双瞪了他一眼,随即自己也笑起来,“不过嘛,放松放松也好。婉明那丫头已经提前传讯,说苏家有事,她直接回仙门苏家了,就不随我们回宗了。”
应怀清闻言一愣,想到秘境试炼后就匆匆间看见一次,心下思量,莫不是在躲着她?
杨双双说着,目光自然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应怀清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小清儿,你呢?有什么打算?要不要也去凡间散散心?还是留在宗门?”
过年……
她自幼在止水宗长大,过年自然是在宗门。
“先回宗门吧。”应怀清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冽,但细听之下,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百竹峰的洞府……咳,估计还得再修修。其他安排再说吧。”
应松点点头,笑着应声:“好嘞,今年我破例拿出我珍藏的灵酒。可惜婉明丫头喝不到喽。”
“让不言兄赶上了。”左二笑嘻嘻地看着江不言,转身和裴无渡畅谈宗门年夜饭的盛况,想着要不要搞点新花样。
灵舟在云海中穿行,载着对短暂安宁年节的期盼,朝着止水宗的方向平稳驶去。
江不言的目光在应怀清身上停留了片刻,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随即收回目光,望向翻涌的云海,心中却不由想起观星阁那终年清冷寂静的观星台……或许,体验一次年节,也还不错?
17. 年宴、庙会
止水宗今年的年节,因着仙门大比的波折和大师姐的化神归来,添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喜庆,却也笼罩着一层对未来的隐忧。
东境很少下雪,应松为了更有过节的氛围,手动给全宗裹上了白雪。
年宴设在了百竹峰最大的暖阁,美名其曰,蹭蹭应怀清破境的喜气。
长案上摆满了灵食珍馐,灵果琼浆,香气氤氲。应松难得没抱着酒壶歪在一边,而是端坐主位,看着座下弟子们难得放松的笑脸,眼底带着欣慰。
“无尘长老说乏了不来了,在藏书阁喝点酒就行。”左二将一坛封泥的灵酒放在长案中央,酒香瞬间压过了灵食的香气,引得众人精神一振。“还有四师叔,处理完执事堂最后一点账目就来,让我们先开动。”
“咱们宗门,什么时候才能齐聚啊?”白衣男子,七长老白子墨,不知何时已歪在角落一张铺着雪貂皮的躺椅上,折扇轻摇,姿态闲适,语气却带着几分真实的感慨,“闭关的闭关,云游的云游。很是想念啊。”
杨双双无声翻个白眼,语气嫌弃又熟稔:“白老七,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稀奇。往年,你露过几次面?不都缩在你峰里恨不得跟炼器炉过一辈子!今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子墨被噎了一下,也不恼,反而“唰”地一声合拢折扇,用扇骨轻轻一拍额头,“哎哟!”
他手腕一翻,掌心已多出一把全新的折扇。这扇子通体玉白,扇骨非金非木,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隐隐有符文暗刻其上。扇面是罕见的冰蚕丝,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上面绘着几笔写意的墨竹,透着一股清雅高洁之气。
应怀清正在修缮洞府,接到传讯就抓紧布置完最后一道阵法,匆匆赶到暖阁。
“怀清师侄化神大成,”白子墨站起身,笑眯眯地走到应怀清面前,将那柄一看就非凡品的折扇递了过去,“师叔我闭关数月,总算把这小玩意儿鼓捣出来了。想着你如今境界不同,再拎着剑砍来砍去,多少有失你大师姐的风范。以后啊,遇到些不长眼的小麻烦,或是想指点指点师弟师妹们的剑招,轻轻这么一扇——”
他手腕优雅地一抖,折扇“唰”地展开,带起一缕柔中带厉的风,案上一盏烛火无声熄灭,“省事,雅观。”
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柄折扇和应怀清身上。
尤其是谢云风推了推单片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对法器构造的强烈好奇。
应怀清看着眼前这柄精致得有些过分的法器,她习惯了剑的干净利落,这折扇……着实是意料之外的“雅致”。
她迟疑了一瞬,双手接过折扇。入手温润微凉,分量极轻,却隐隐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磅礴灵力,尤其是精妙的结构,这绝非普通的“省事”法器。
她指间一甩,闭合的扇子“铮”一声弹开,赫然化作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
白子墨嘴角微抽,正色道:“它首先是扇子!少拿它当剑劈。”
“多谢七师叔厚赠。”
白子墨浑不在意地摆手:“好东西,留着把玩便是。”意有所指地眨眨眼,窝回躺椅捞起酒壶。
此时,四长老楚英也至。
“齐了!”杨双双拍手,“开席!尝尝宗主特供的烈酒,劲儿足!裴无渡,管住你那酒量!左一左二,分肉!”
暖阁内顿时热闹起来。推杯换盏,笑语喧哗。
裴无渡被杨双双盯着,只敢小口抿酒,转头跟左一抢灵兽肉抢得热火朝天。谢云风安静品酒,偶与白子墨低语炼器。左二埋头对付点心,腮帮鼓鼓。应松含笑看着满堂热闹,不时加入斗嘴。
应怀清坐于应松下首,江不言在她斜对面稍静处。玉骨折扇置于手边,她端起酒杯浅啜。
烈酒入喉,暖意蔓延。师弟师妹的笑语,师父师叔的拌嘴,紧绷多日的心弦,悄然缓解。
她搁下杯,目光掠过窗外灵力点染的皑皑雪色,滑过江不言沉静侧影,落回手边折扇——雅致,省事。
抬眸,正撞上江不言视线。他似乎不胜酒力,只浅酌几口,脸颊便浮起薄红。暖阁橘光映衬下,那清冷温润里,难得透出几分生动。
不用灵气排出酒气吗?应怀清心中微动,随即想到,刚喝就去酒气未免太扫兴了。她没再多想,直接起身走了过去,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你酒量不好的话,想体验喝酒,那要喝果酒吗,我房间里还有几瓶,走?”
江不言的目光缓缓移到她脸上,那双总是如深潭般平静的眼眸,此刻氤氲酒意。
他看着应怀清眉眼间那点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以及此刻那份纯粹出于关照的坦然,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微的涟漪。
“多谢。”他低应,嗓音因酒意温润低沉,带一丝微哑。未推拒,起身随她离席。
暖阁的喧闹暖意被抛在身后。夜风卷着灵雪扑面,寒意真切。廊下灯笼拉长两人身影。
应怀清步履如常,青衫拂动,剑修利落。江不言落后半步,步履稍缓。微醺的酒意似被夜风与她身上清冽气息搅动,让他不自觉地专注跟随。
百竹峰上,那间曾属于应怀清的居所,如今江不言暂居。
应怀清许久没有来过这个房间,果酒还是去年窖藏的。
应怀清久未踏足,熟门熟路走到角落,掀开一块不起眼的青砖,拎出几支小巧玉瓶,抛给江不言两支,“尝尝,清香不醉人,旁人可喝不来。”
江不言微醺中反应稍迟,指尖堪堪擦过瓶身,险些脱手,有些狼狈地拢住。凉意刺得他神思一清。
青光一闪,星辰剑灵虚影懒散抱臂飘出,目光扫过应怀清手中瓶,又落向江不言捧着的:“啧,这酒味儿熟!品味不赖嘛!”虚影晃了晃,“你就白给了?要灵石啊!穷得叮当响了都!”
应怀清额角一跳,“你一个剑灵还懂酒?穷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吞金兽’?”她储物戒本该满满当当的。
剑灵虚影更激动了,指向江不言:“小子!听见没?她没否认!灵石!给我……不对,给她!”
应怀清愕然看向江不言。对方已顺从地递出一袋灵石:“理应如此。”
趁她分神,剑灵化作流光,“嗖”地钻入灵石袋中。
室内重归寂静,只余呼吸。
“江不言你……”应怀清无奈扶额,“罢了,这几瓶也归你,我可不叫你亏本。”
江不言拢住冰凉玉瓶,掌心凉意与她指尖残留的微温交织,那点酒意似又上涌。他低低“嗯”了声,深知她脾性,未再推辞。
“咚咚咚!”门板骤响,裴无渡大嗓门传来,“师姐!江少阁主!在干嘛呢吗,快出来!”
应怀清挑眉开门。
裴无渡捏着半个灵果,满脸放光:“师姐!凡间庙会!逛彩凤城去!他们都推了,就剩你俩,走走走!”
“庙会?”应怀清忆起杨双双提过,“我记得那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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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对!我长大的地方!”裴无渡用力点头,眼中有怀念,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更多的是此刻的兴奋,“好多年没回去了!听说今年庙会特别热闹!正好带放松心情嘛!比待在宗门有意思多了!”
应怀清本意是想让裴无渡散散心,毕竟那是他故国都城,承载着复杂的记忆。她看向江不言,正想询问他的意思。
就在这时,应怀清的识海中,一道清晰的传音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应道友,方才心有所感,推演片刻。卦象模糊,但指向裴师弟提及的那座都城……似乎与大劫的某些隐秘关联。”
应怀清眼神骤然一凝。大劫关联?随即想到桐酒镇那次,裴无渡有提到过木偶人。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江不言,对方几不可察地颔首,确认了传音的真实性。他眼中的微醺之色消散了几分,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多了一丝探寻的锐利。
“也好。”应怀清压下心头的疑虑,对裴无渡展颜一笑,带着几分安抚,“确实许久未感受凡尘烟火了。同去?”
江不言将怀中的果酒小心收入储物法器,温声道:“自然。正好见识一下裴师弟家乡的年节盛景。”
“太好了!”裴无渡一拍大腿,“走走走!现在就走!坐飞行法器,快!”他不由分说,一手拽一个,风风火火地拉着两人就往外跑,生怕他们反悔似的。
应怀清无奈地被他拖着,目光却与江不言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凝重与探究,陪裴无渡散心是真,但此行,恐怕远不止散心那么简单了。
夜风呼啸,几人乘着宗门里的小型灵舟,朝着彩凤城飞去。
不多时,下方灯火辉煌的巨大城池轮廓便映入眼帘。
鳞次栉比的屋宇间挂满了各色灯笼,将整座城市映照得如同白昼下的琉璃世界。喧闹的人声、丝竹管弦声、小贩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而鲜活的生命力,即便在高空也清晰可闻。
三人在僻静处收起灵舟,收敛气息,如同寻常游人般汇入入城的人流。
一踏入城门,仿佛瞬间被卷入了一片欢腾的海洋。长街两侧,花灯如昼,流光溢彩。
裴无渡熟门熟路,兴奋地穿梭在人群中,给两人介绍:“看!那边是猜灯谜的,头奖是盏走马宫灯……那边!糖画!还是那个老师傅手艺绝了……哎哟,百戏班开场了!走走,去看看!”
他像个真正的归乡游子,脸上是纯粹的快乐,暂时抛开了修士的身份。
他挤到糖画摊前,豪气地甩出几枚凡间银钱:“老师傅,来三个!要最大的!一个龙,一个凤,还有一个……要只威风的老虎!”显然是给应怀清、江不言和自己各要了一个。
应怀清和江不言跟在他身后,目光却并未完全被这繁华盛景吸引。应怀清的神识如同无形的网,悄然铺开,暗中观察着四周,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就在两人凝神探查之际,裴无渡举着三个栩栩如生的巨大糖画兴冲冲地挤了回来:“来来来!师姐你的龙!江少阁主你的凤!我的老虎!快尝尝。”他笑得憨憨的,将糖画塞到两人手中。
应怀清接过那盘旋矫健的糖龙,她目光扫过江不言手中的糖凤,又看向裴无渡满足的笑脸,心中微暖。
然而,她突然注意到,前方人群中闪过的身影。
是苏婉明?!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回苏家了吗?
18. 姐弟相见
应怀清几人跟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来到一处府邸,只见苏婉明敲完门凭空消失。
几人正欲追上去,府邸的大门打开。
“二皇子!”
年轻的仆从惊呼出来,随即激动地捂住嘴巴。
应、江二人齐齐看向裴无渡,很明显裴无渡也很茫然,“啊?”
“二皇子……还有各位快快随我进府。”
仆从引着几人进府,应怀清迟疑一息跟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快步的仆从。
与庙会的热闹相比,府邸内仅有微弱灯光,直到穿过一处长廊,眼前瞬间明亮起来。
应怀清挑眉,竟然是两个空间,这凡间竟有修士?
仆从突然停下,在几人惊讶地目光下,快速地撕下一层面皮,露出一张截然不同的白净面庞。
“奴婢纷兰,见过二皇子。”
裴无渡瞪大了双眼,语气急促:“阿姐身边的纷兰?你没死……那我阿姐……阿姐还好吗、阿姐一定在这里对吧……”
应怀清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裴师弟,眼眶的泪水打转。
“公主她还好……但……”纷兰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突然,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一袭白色素裙,双眼覆着一层纱。
“阿渡,是你……”
裴无渡顾不上纷兰惊呼,快步上前扶住白衣女子,“阿姐……”
府邸深处,灯火通明,却驱不散裴无渡心头的阴霾。
他扶着白衣女子——他的长姐裴无凝在软榻上坐下,手指颤抖着,不敢触碰她眼前覆着的那层素纱。
“阿姐……”裴无渡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眼眶通红,“你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当年宫变……”
裴无凝摸索着握住弟弟的手,冰凉的手指带着安抚的力道,唇角却弯起一丝极淡的、劫后余生的笑意:“别急,阿渡。纷兰,看茶。”
纷兰应声退下准备。
待室内的茶香氤氲开来,裴无凝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刻骨铭心的疲惫:“那夜宫变,火起得蹊跷迅猛……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是苏府的长公子,苏衍之。他们受父皇之命,将我和纷兰带出宫。”
她顿了顿,似在回忆那炼狱般的场景,“这些年,新帝登基,裴国已不复存在。但我……我总觉得你没死,阿渡。天大地大,若你活着,彩凤城是故国都城,年节庙会最盛,你或许会回来看看……我便一直在这里等。”
应怀清静静听着,目光落在裴无凝覆纱的双眼上。那层素纱隔绝了视线,却掩不住其下透出的、一种近乎枯萎的灰败气息。
她心中一动,指尖微不可察地捻动,一丝极细的探查灵力悄然探出,如同无形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缠绕过去。
灵力触及素纱的刹那,应怀清眉心骤然一跳!
没有外伤!那双眼球完好无损,经脉也未曾断绝。但……生机却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流逝,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吸收着,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洞。而且……她没看错的话,裴无凝是有灵根的,但是一条死灵根。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灵力,神色凝重。
“阿姐,”裴无渡强忍悲痛,声音沙哑,“那你的眼睛……”
裴无凝轻轻摇头:“不知何时起,便渐渐视物模糊,直至完全看不见了。苏公子寻遍名医,皆言无伤无病,束手无策。”她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或许是……天意如此。”
“你这些年去哪了?还有这两位……”
“我被千塔门的大师救走,后拜入止水宗。阿姐,如今我可是一名修士!可厉害了!”裴无渡站起身,“这是我宗门的大师姐,还有观星阁的江少阁主!”
纷兰此时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恐惧:“公主!二皇子是仙人!他们是仙人!那件事,您得告诉二皇子和仙长们。”
裴无凝身体微微一僵,覆纱下的脸庞转向应怀清和江不言的方向,带着一种寻求确认的意味。
“止水宗应怀清。”
“观星阁江不言。”
两人简洁自报家门,清冽与温润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带着无形的安抚力量。
裴无凝闻言,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好。这些年,我与苏公子藏身于此,并非全然为了等我那不知生死的弟弟。我们……发现了一件怪事。”
她声音压低,带着寒意,“皇宫内苑,不断有宫女、太监……悄无声息地死去。死状……大多查不出明显外伤,如同枯槁,生机断绝。尸体……会被秘密销毁,不留痕迹。若非苏公子一次偶然撞见处理尸体的内侍,我们也不会知晓……”
应怀清与江不言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宫女太监枯槁而死?秘密销毁?这与裴无凝眼睛的异常、桐酒镇幼童失踪、乃至黑雾吞噬灵力的特性,瞬间在应怀清脑中串联成一条愈发清晰的线索!
“苏婉明……”应怀清低声自语,指尖在冰冷的拂影剑柄上轻轻一叩。那丫头故意引他们来此,绝非偶然。
这彩凤城皇宫,难道也被黑雾渗透了?那日秘境竟没有彻底杀死黑雾。
应怀清抱拳开口,“公主可否知道更多信息?”
裴无凝轻摇头,“我也不知。但明日宫中有宴会,苏公子准备趁机调查。”
应怀清扬眉,“这个苏公子也是修士?”如果是这样,入府的空间阵法就合理了。
裴无凝沉默一息,随即语气中带着一丝赞叹,“我不知。但苏公子确实很厉害,让我二人躲到如今。”
裴无渡全然没在意这段对话,只是拍了拍大刀,“等明日作甚?师姐我们今天就去一探究竟!”语气没有刚刚的伤感,此时满满的战意。
“不可。”一个沉稳的男声自门外传来。
房门被推开,一位身着黑衫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他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的儒雅,眼神却锐利沉稳,正是苏府长公子苏衍之。他先是对裴无凝微微颔首示意,随即目光扫过裴无渡与江不言,最后落在应怀清身上,嘴角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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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弧度一闪而过。
“苏公子,你回来了。”裴无凝站起身,轻声唤道。
苏衍之扶着裴无凝坐下,对众人拱手:“方才在门外已听得大概。裴姑娘,无渡兄,还有两位仙长。”
他看向应怀清,语气凝重,“皇宫内苑如今戒备森严,远非昔比。新帝登基后,招揽了一位‘国师’,深居简出,以我筑基修为看不分明。据我安插的眼线回报,宫内核心区域布有奇阵,稍有灵力异动,必被其察觉。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更会打草惊蛇,牵连无辜。”
话落,裴无渡无所谓开口:“能有多厉害?我师姐……”
察觉到应怀清的视线,裴无渡熄了声,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打草惊蛇……”应怀清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角忽然勾起一抹,“那便,不打草。”
她抬眼,直直看向苏衍之,“苏公子,明日宫宴,你身为苏家长公子,当在受邀之列吧?”
苏衍之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仙长是想……混入宫宴?但随行之人盘查极严,身份文牒、面貌特征皆需核对无误。且宫宴之上,众目睽睽,如何探查内苑禁地?”
“身份文牒,面貌特征……”应怀清指尖拂过腰间,那柄玉骨折扇无声滑入掌心。她手腕一振,“铮”的一声轻响,折扇展开,扇面墨竹清雅,扇骨流转着温润内敛的灵光。
“我替你去。”她看向苏衍之,语气不容置疑,“苏公子是修士,应该明白我要如何。”
苏衍之看着那柄显然非凡品的折扇,又看向应怀清明澈却深不可测的眼眸,心中震撼,瞬间明白了——李代桃僵!
他深吸一口气,肃然道:“苏某明白了。需要我如何配合?”
应怀清目光转向江不言。对方微微颔首,温润的眼眸中带着了然与支持:“风行水上,变易无穷。此计可行。”
“好。”应怀清合拢折扇,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锤定音。
裴无渡急切道:“师姐,那我和江少阁主呢?”
“你留在此处,江不言你在宫外接应。”应怀清语气斩钉截铁,“目标太大,易生变故。”
应怀清话音一转,浅笑:“趁此好好陪陪你阿姐。”
裴无凝虽目不能视,却能感受到那股凛冽而坚定的气息,她轻轻点了点头,“阿渡,听仙长的。”
苏衍之看着眼前这位看似年轻却气场迫人的女修,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他沉声道:“宫宴在明晚戌时。白日里,我会将宫中路线、守卫分布、以及那位‘国师’可能居所的情报,尽数告知。”
计划已定,室内的气氛却并未轻松。
窗外的庙会喧嚣隐隐传来,应怀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扇骨,星辰剑在识海中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心湖的颤动。
应怀清看着手中的折扇,心中五味杂陈。
苏师妹,你这次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你的剑心,当真未泯吗……
19. 皇宫赴宴
彩凤城皇宫的夜宴,灯火煌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身着华服的宗室、重臣及家眷们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然而,在这浮华的表象之下,一股无形的阴冷气息缠绕着这座皇宫。
应怀清——或者说,此刻的“苏衍之”,正端坐于席位之中。她完美地模仿着苏衍之的仪态举止,温文尔雅,与邻座官员寒暄应答滴水不漏。玉骨折扇轻摇,扇面上墨竹摇曳,掩盖着她锐利的目光。
她的视线,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御座之上。
新帝年约四旬,面容保养得宜,带着帝王惯有的威严。
他举杯接受臣子们的敬贺,笑容看似爽朗。然而,在应怀清的神识感知下,这位帝王周身的气息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
他的眼神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与僵硬,仿佛提线木偶在无人操控时的刹那停滞,尤其是在他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龙椅扶手时,极其隐晦地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黑气。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浅啜。
果然,黑雾的手伸到民间,到底所图为何?
“苏公子,”旁边一位官员凑近,带着几分讨好,“今日盛宴,陛下龙颜大悦。可惜国师大人抱恙在身,未能出席,否则定能更添祥瑞之气啊。”
国师称病?
应怀清心中冷笑。这“病”来得可真是时候。她扮演的苏衍之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国师大人为国操劳,深居简出,我等也难得一见。不知国师大人玉体何处不适?改日当登门探望才是。”
“唉,说是旧疾复发,连陛下都未曾得见呢。”那官员压低了声音,“就住在内苑深处的‘观星阁’,那里可是禁地,有重兵把守,寻常人等靠近不得。”
观星阁?
应怀清心中不禁嗤笑,此观星阁非彼观星阁。
她默默记下,看来,这位国师大人或为此局的关键,称病不出,是察觉了什么?还是单纯在维持神秘?
不能再等了,她必须亲自去那“观星阁”一探究竟。
趁着席间一曲歌舞正酣,众人注意力稍散之际,应怀清指尖在袖中极其隐蔽地一划,一张裁剪精巧、以自身灵力绘制的替身纸人悄无声息地滑落。
她心念微动,顷刻间便化作另一个“苏衍之”,端坐原位,神态举止与她方才一般无二,甚至还在与邻座微微颔首交谈。
这替身纸人,不仅能模仿形貌,更能短暂模拟持有者的气息和部分行为模式,是早年七师叔送给她把玩的。只要不是近距离被高阶修士以神识仔细探查,足以以假乱真。
真身则借着扇面展开的瞬间光影交错,身形如一道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出宴席大殿,避过殿外侍立的宫人耳目,对着苏衍之给的地形图,向着观星阁赶去。
皇宫的守卫果然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巡逻卫队交叉往复,几乎没有死角。更麻烦的是,四周有极其隐晦的阵法波动,如同蛛网,覆盖着通往核心区域的路径。这阵法不仅隔绝神识探查,更能敏锐感知灵力波动,一旦触发,后果不堪设想。
应怀清足以破阵,但不能保证不会打草惊蛇,她只能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屏蔽灵力流转,如同真正的凡人。
她步伐轻盈,巧妙地利用建筑物的阴影、回廊的转角、甚至巡逻卫兵视线转换的刹那间隙,小心翼翼地避开阵法能量流转的节点,仅凭苏衍之提供的大致路线图和凡俗武者的身法,在禁地边缘谨慎推进。
越靠近所谓的观星阁,空气中的阴冷就越发浓重,四周的草木枯竭,和当初桐酒镇镇长府邸的情况类似。
就在她绕过一座假山,即将抵达一片被高大宫墙围起来的独立院落外围时,前方突然闪出一个端着托盘的宫女。
那宫女低着头,脚步匆匆,似乎急于去往某个地方。应怀清的目光扫过她的侧脸——虽然刻意涂了脂粉,改变了些许眉形,但那熟悉的轮廓,那双此刻写满紧张、警惕的眼睛,是如此熟悉……
苏婉明!
应怀清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假扮成宫女?她想做什么?难道她体内的黑雾终于彻底控制了她,让她来为国师效力?
无数疑问瞬间冲上脑海。
但此刻绝非相认或质问的时机。
苏婉明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头,目光即将与应怀清撞上,露出惊疑之色的前一刻——
应怀清动了!
她并非攻击,而是欺身而上,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左手闪电般捂住苏婉明的嘴,截断了她可能发出的惊呼,右手则揽住她的腰肢,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将她拖入假山背后的阴影之中!
“唔!”苏婉明猝不及防,身体瞬间绷紧,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惊恐和杀意,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藏在袖中的匕首。
“别动!是我!”应怀清压低了声音,瞬间恢复了本音,但面容依旧是苏衍之。
闻言,苏婉明眼中的杀意瞬间凝固,转为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是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有恐惧,有羞愧,有挣扎,甚至还有一丝……如释重负?她的身体僵硬着,停止了挣扎,但眼神依旧充满了警惕和不安,死死盯着“苏衍之”的脸。
应怀清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急促的心跳,便稍稍松开了手臂。
仅一息,苏婉明便挣脱开,头也不回地朝着与观星阁相反的方向疾奔。
她选择的路径极其刁钻,专挑巡逻卫队视线的死角,身形在昏暗的宫灯下时隐时现,显然对这片宫苑的布局异常熟悉。
应怀清眉峰紧蹙,犹豫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迷宫般的宫阙夹道、荒草丛生的废弃庭院间无声穿梭。越走越偏,周围的灯火愈发稀少,巡逻的卫兵也几乎绝迹,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味,这里似乎是皇宫最荒凉偏僻的角落。
终于,苏婉明在一处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破败院落前停下脚步。院墙斑驳坍塌了大半,两扇腐朽的木门虚掩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她回头,眼神复杂难辨。
随即,她身形一闪,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门内。
应怀清没有立刻跟进。她停在院墙外一处断壁的阴影里,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院落。
没有预想中的陷阱波动,没有强者的气息,院内荒芜得令人心中发凉。
苏婉明的气息……消失了。
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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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清停在厢房前。房门早已腐朽脱落,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
她准备进入房内,却被一堵无形的屏障挡住。
应怀清瞳孔骤缩,指尖下意识地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剑气试探。剑气触及屏障,被那屏障无声无息地“吸收”了!
应怀清瞳孔骤缩,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方向性的错误!
苏衍之的情报,宫中官员的言语,甚至她自己的神识探查,都将注意力引向了那座的观星阁。然而,真正的核心之地,竟然被巧妙地隐藏在了这最不起眼的废弃角落!
好一招灯下黑!
她强压心头的震动,将神识凝聚到极致,小心翼翼地穿透那层无形的屏障,探向厢房深处。
房内空无一物,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中央,赫然铭刻着一个极其繁复的古老法阵——阵纹由一种暗红色的勾勒而成,在应怀清的神识感知下,周围的灵力和生机源源不断流向阵法中心,而阵法表面,一缕金色流光隐隐浮现。
这缕金色流光并非实质的光,也非纯粹的灵力,更非任何她已知的能量形态。
突然,一直沉寂在应怀清识海深处的星辰剑,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嗡鸣!
紧接着,星辰剑灵钻出,鼻子轻轻抽动。
“咦……”星辰发出一声轻咦,脸上露出疑惑,“好熟悉的气息……好像很久之前闻到过……”
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努力回忆着什么,眼神迷茫,“金色的……像是……像是……”她“像是”了半天,却终究无法说出一个具体的形容,那段相关的记忆只留下一种模糊的熟悉感。
应怀清心中震撼,连星辰剑灵都觉得熟悉?这金色的流光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应怀清心中警铃大作!是巡逻的卫兵?还是……察觉了异动的国师?
星辰剑灵瞬间化作流光钻回剑中,只留下一句急促的警告在应怀清识海回荡:“有人来了,很强!先撤!”
应怀清没有丝毫犹豫。此刻绝非暴露和硬闯的时机!
这法阵的秘密,这金色流光的真相,远比打草惊蛇重要得多。她必须保全自身,才能继续探查这惊天的阴谋!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房间,身形一闪,瞬间融入更深的阴影,沿着来时的路径,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无声无息地退去,只留下那破败的院落。
灰色衣摆出现,带着面具的男人轻轻捻起一抹枯叶,刚要放在鼻尖,一个剑飞猛然飞出。
面具男不耐烦的轻啧一声,“是你?来这里干什么?”
苏婉明利落地收剑,神情不屑:“哼,自然是大人要求的,来看你阵法维持的如何。”
面具男意味不明地阴测测笑出声,“是吗——下次来通知我,偷偷摸摸我还以为……被那位发现了呢。”
随即,大笑地转身出了院落。
苏婉明握住剑柄的手骤然收紧,接着猛然抽出剑将脚下的枯叶斩碎。
不留任何人的气息后,才转身离开。
20. 国师赴宴
殿内觥筹交错,喧嚣声中,应怀清悄无声息地溜回座位,无声地取代纸人。
“苏公子?”邻座的官员探过身,面带关切,“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可是不胜酒力?”
应怀清淡淡笑着回应:“见笑了,在下缓片刻就可。”
话音刚落,宫人传报的声音传来——
“国师大人到——”
满殿喧哗瞬间凝固,官员们惊疑不定地交换眼神,连御座上的新帝都显出几分错愕——这位深居简出的国师,怎的突然出席这种场合?
应怀清手指收紧,抬眼望去。
来人一身暗灰道袍,脸上扣着半张金纹玄铁面具,只露出冷硬的下颚和薄唇。
“来人,快请国师上座!”待国师落座后,“国师身体抱恙,怎的来了?”
恰到好处的关切,却让应怀清捕捉到话里的一抹僵硬。
国师并未起身行礼,甚至没有看向御座。他只是随意地抬手,指尖似乎漫不经心地拂过面前案几上的一只玉杯杯沿。
他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沙哑,却又在尾音处泄露出一丝慵懒与兴味:“微臣忽然觉此地……好生热闹。”
他微微侧头,视线直直落在应怀清方向,意味不明地笑道:“热闹好啊……微臣也来凑凑热闹。”
在座的官员不明所以,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新帝脸上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国师说笑了……不过是些……助兴的伶人罢了。”他急于撇清,语气带着讨好,“国师若是喜欢,日后可日日唤他们来助兴……”
国师似乎对新帝的讨好浑不在意,那带着沙哑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新帝的话:“伶人?”他低低重复,尾音上扬,带着一丝轻蔑的玩味。
“苏公子方才,可曾见到什么……更有趣的‘热闹’?”他刻意拖长了语调,面具下的薄唇似乎咧开更深的弧度。
“自然,觥筹交错热闹也不过如此了。”
顶着对方的视线,应怀清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死死压住自身气息,面上学着苏衍之,实时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疑和茫然,屈指一弹,强压下动剑的本能。
这个国师,实力不可小觑。
新帝见局势僵住,打圆场道:“宴会继续、继续哈!乐师继续!”
强撑起的热闹显得苍白无力,乐师们勉强奏起丝竹之声,伶人的舞步也失了灵魂,官员们努力维持着推杯换盏的姿态,眼神却总不自由自主地瞟向国师的方向。
应怀清端坐席间,偶尔与邻座的官员低语,假意的心有余悸越发真实。
戌时三刻,这场食不知味的宫宴终于草草结束。
应怀清随着神色各异的官员们走出压抑的宫殿,凛冽的夜风随着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脂粉香、酒气。
她没有立马就去寻找江不言几人的隐身处,而是不动声色地缓步人群边缘,看似醉酒,实则神识高度戒备,打量着宫门特殊的防御阵法,并留意着任何可能的尾随。
在她即将踏入相对开阔的地方时,一个身影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侧不远处的阴影之下。
“苏公子。”国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夜风传到耳边。
应怀清眼皮一跳,瞬间进入警戒状态,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国师大人?您……还有要事?”
“无事,”他尾音拖得极长,慵懒中透着难以捉摸的兴味,“只是见苏公子面色不佳,想来是什么惹得公子心神不宁了?”
国师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应怀清的反应,又似乎在斟酌语句。
“热闹散去,可我觉得真正的热闹才刚刚开始……”他话锋一转,“苏公子回去可要注意脚下,每一步路都要好好斟酌。”
应怀清眉心微拧,国师这是在试探或者,是警告,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如此说来,刚刚院落外的脚步声就是他的?
应怀清紧紧盯着慢悠悠离去的背影,克制住动剑的心思。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快步走出宫门。
广场的阴影里,一道月白的身影静静伫立,正是等候多时的江不言。他清俊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朦胧,目光沉静如水,正遥遥望向她——或者说,望向她身后刚刚国师消失的回廊方向。
应怀清略微惊讶,他竟然没躲在约定好的地方,是察觉到什么危险了吗?
“如何?”应怀清走近,恢复了自己的声音,语气带着凝重,“方才……”
“看到了。”江不言声音平静无波,但那双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犹豫,快的让人难以捉摸,“那人拦下你……说了什么?”
顶着江不言探究的目光,应怀清稀奇地笑着问:“这么近,以你的修为没听到?”
江不言抿嘴,轻轻摇头。
应怀清语塞,简单将刚刚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还有,”应怀清指了指他手中的卦盘,“不在约定的地方等着,靠近了是有什么新的卦象?”
江不言没有立刻回答应怀清关于他为何靠近宫门的疑问。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白玉卦盘光滑的表面,指尖在几道细微的裂痕上停留了一瞬。
“卦象有变。”他终于开口,“方才你在宫内时,卦盘曾剧烈震动,指向宫苑深处,凶险莫测。然,波动转瞬即逝。”
他抬眸,目光仿佛穿透宫墙,“我担心变故陡生,距离越近,若有异动,或可及时策应。此乃下策,但……聊胜于无。”
应怀清心头微凛,连江不言的卦象都被干扰了?那国师的力量,或者说他背后代表的势力,果然深不可测。
她挥手隔音,继续追问:“那国师此人……卦象如何示下?与大劫……”
江不言微微摇头,将卦盘收入袖中,动作带着一种凝重。
“卦象于他……极其模糊,甚至……矛盾。”他斟酌着用词,“非黑非白,亦正亦邪。他与大劫的关联……并非注定,走向何方,全系于他自身心念抉择。一念之差,或可为劫中助力,或可成祸源。”
“非他?”应怀清眉头紧锁。国师那番话,分明是察觉并警告了她,中立者和幕后黑手这两者很冲突,可还有什么解释?
“罢了,先回苏府。此地不宜久留。”应怀清暂时思考无果,只能压下纷乱的思绪。
两人不再多言,身形几乎融入夜色,朝着苏府方向疾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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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苏府那处被空间阵法巧妙隐藏的院落,刚踏入前庭,便见一人影正从侧门方向匆匆走来,正是苏衍之。
他似乎也是刚回来不久,黑色的常服下摆沾染着几处不易察觉的泥土痕迹。他的发髻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凌乱,几缕发丝垂落额前,平添了几分匆忙。
“仙长,你们回来了。”苏衍之看到两人,快步迎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宫宴结束得如此仓促,可是出了变故?国师突然现身,可曾为难仙长?”
他目光在应怀清脸上仔细打量,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无碍。国师现身确属意外,言辞古怪,似有所指,但并未直接发难。只是席间气氛诡异,故而散得早些。”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苏衍之的衣摆,“苏兄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夜色已深,可是有要事?”
苏衍之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仿佛才注意到衣摆的污迹,脸上露出一丝赧然:“方才去后园药圃查看几株新移栽的灵草,夜间露重,沾了些泥泞。无凝姑娘刚刚心悸复发,气息不稳,我需得确保入药的几味主材无恙。”他语气自然,带着医者的责任感。
“阿姐刚刚心悸了?”裴无渡的声音带着焦急从内院传来,人也随之快步走出。他看到应怀清和江不言,急切地问道:“师姐,江少阁主,你们可算回来了!宫里怎么样?没出事吧?阿姐她……”
“二皇子莫急。”苏衍之温声安慰,“无凝姑娘是老毛病了,片刻后我再为他行针疏导即可。”
裴无渡这才稍稍安心,但仍坚持要去姐姐房外守着。应怀清点头应允,裴无渡便匆匆向内院裴无凝的居所走。
待苏衍之离开,应怀清才收回探究的目光,若有所思:“没想到,这个苏衍之会医术。”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
破败院落中那诡异的阵法、苏婉明仓惶复杂的眼神,还有江不言口中那立场难辨的国师……无数线索碎片在脑中翻腾碰撞,却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
她盘膝而坐,强迫自己运转灵力,修复白日心神与灵力的双重消耗。识海中,星辰剑静静悬浮,古朴的剑身流淌着幽蓝的星轨纹路,散发出温润而浩然的剑意。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影已悄然偏移。
就在她心神渐趋宁静,准备尝试更深层次的入定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让她神魂都感到一丝悸动与排斥的熟悉感。
星辰剑灵忽的冒出来,“又是熟悉的气息!”
这感觉……来自裴无凝房间的方向!
应怀清猛地睁开双眼,没有丝毫犹豫,她身形悄无声息地掠出静室,足尖点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穿过寂静的回廊,直奔裴无凝居住的院落。
院内一片死寂,主屋透出的一点微弱烛光,在浓重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孤寂。
就在她如风般掠至院门外,准备推门而入的刹那——
“吱呀”一声轻响。
主屋的房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拉开了。
一个颀长的身影端着空了的药碗,正从裴无凝的房间里走出来,脚步轻缓,仿佛怕惊扰了里面安睡的人。
清冷的月光洒落,清晰地照亮了那人温润如玉的侧脸。
是苏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