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吉避凶》 第1章 大概重生了 神庙内,数道万丈金色光芒汇聚一具紫淋淋的身体,金光从骨缝里渗出。 “各位道友,那祸世孽畜就躲在神庙里面,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众修士的愤怒之声此起彼伏,却有一道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不许死在这里,越圆蟾,你脏了我的神庙!”“我不允许,我们的帐没有算完,你凭什么死” 神庙里摆放神明像召出凶神恶煞的幻影,纷纷手持法器,施法朝神台上奄奄一息的人。 越圆蟾羸弱倒在地上,把头埋进身体里,每呼吸一下浑身愈感痛苦万分。数道各色光晕的文字如利刃刺穿他的身体,汩汩黑血流出,更是骇人。 而正前方,重重捶打结界之人,素衣清秀,恶狠狠道。 “你休想让我渡你。” 越圆蟾缓缓抬头,透过窗户,窗外覆雪万里,唯独此处神庙春意盎然。他强忍着**辣的东西往外流,笑盈盈地看着刺淞雪,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小观音,你....不是怪物,渡不了。” 越圆蟾说完瞬间失去所有力气,看不见刺淞雪的表情,在满目黑暗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眼只见刺淞雪冲破结界,手持鬼神皆惧法器,摄神御气的束苍奔向他,死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想,若他尸体还在,把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解恨。 九野蛮神越圆蟾畏罪藏于神庙,惨遭罪业反噬,于众神自刎苦求魂飞魄散以消罪业,其弟连罪惨失半眼,法力尽散,天下人无不拍手称快。 百年后。 * 好大的胆子,小爷的七魂六魄也敢聚。 窗子都发出琅琅的震响。 “又来一个短命鬼,索性都烧了吧。” 说完,砰的一声。 短命鬼,说他? 越圆蟾缓缓睁眼,缓了好一会,才感受到腐蚀万骨的疼痛从骨缝里渗透出来。 不远处,男人索性抬脚将药桶踢翻,轱辘姹紫嫣红的球状物从药桶里接连滚出,停在一双镶嵌紫玉扣的鞋靴面前,前额三条长长的发辫挡住半张脸,发尾悬挂金铃。 “好....好的...幽天仙人...“ 沉闷的水声噗呲闷闷地炸开,铃声渐行渐远。 房门上锁后,越圆蟾扶着老腰从药桶里缓缓站起,四周大大小小的药桶,装着人。 好歹毒的药人。 好歹生前也是乱世天才,越圆蟾一眼便瞧出这是禁术,天下除了九野之矛,幽天毒修赵家,独子赵邵稀,很难找出第二位。 越圆蟾愣在尸房中间。 我是谁?这是哪?我不是死了吗? 半晌,他低头看向自己这具光溜溜的身体,通体金色纹路,差点以为是某种邪术禁术。 他巡视房间里的尸身,结果却发现,只有他身上有。 只不过这金色咒纹似乎还限制这具身体某种行为。 靠着这具身体的零星记忆,才明白,这竟是失传已久可让人起死回生的浮生术。他不敢想,把自己复活的这家伙要承受多少罪业——把他这么一个毁天灭地的罪业孽畜给复活了。 浮生浮生,浮生一梦。 这具身体的主人,原名宴空山,曾九野之矛朱天圣修昌家,用钱砸招进来的富家弟子,又因为资质差,从小在浮生道人身边长大。 浮生道人对这,名为陪伴实则囚禁的宴空山倒也甚是疼爱,直到临死前交给宴空山的信中写道。 “九野关我这么久,也算是把我熬到头了。这小子,怕死,怕受刑,最爱吃肉,脑袋蠢笨,交给你,我放心。”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临死前还想把他千刀万剐,如今已经统御诸天的中君——刺淞雪。 未料回九野之矛的路上,就被人掳走了,刚刚被这桶剧毒的药桶浸泡而死, 浮生道人的浮生术原本能将这小子起死回生一次。 可宴空山的记忆告诉他,起死回生也只能存活四十九日,怎的便宜他这混世霸王的一魂一魄占了这具身体,若四十九日内他若不死,宴空山便无□□世。 一股浓烟从门缝里传来,越圆蟾强迫目光掠过地上那团黑红色浆糊,房内青的、紫的、蓝的、绿的、灰的....的脸庞,引入的黑瞳骤然黯淡。 也罢,就且让他这乱世蛮神连着你们的死,解决那孙子,也当报答这具身体的复活之恩了。 他闭眼,试着探测这具身体的修为,不过点香的瞬间,越圆蟾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具浑身腱子肉的身体,当真一丝修为都没有,思忖片刻,抬起右手停在空中,骤然张开五指。 “千佛手,召。” 一片寂静。 千佛手有他魂魄而生,如今只有一魂一魄,是他心太高了。 越圆蟾垂手之际,一双没有温度的大手手扣入掌心。 一丝丝笑意从嘴角蔓延眼底,却也忍不住松了一口。千佛手似有感应一般,将他扣紧了几分。 烈火熊熊燃烧的宅院,被巨大的透明金色手掌笼罩,将周围茂密森木隔绝在外。 “娘!天上有群雁从北方来诶。” 田垄间,罗大娘弯腰耕锄地,闻言,停下手中松土的动作,仰头,繁星一片,并没有什么大雁。 蹦跳的女童,扎着一头荷花髻,脖挂长命锁,赤足踩在松土的秧苗上。 女童身后又是田坎,便又继续手上的动作,低头大声叮嘱,“你莫给劳资乱跳,摔下去了,秧都要遭你压死完了。” “哎哟,娘~,你爪我爪子。” 稚嫩的一阵惊呼。 罗敷来不及思考,猛地的扔下手中的锄头,扭头就往身后跑,还没来的及张声。就见一道雪白的高挑的身影,缓缓朝自己走来,单手如拎鸡崽一般,递在她面前。 罗敷迅速张开双手,见混球还在男人手里如荡秋千般荡来荡去,箭步就是往混球肉屁墩一拍,才舍得安分下来。 “谢谢,谢谢...先生。” 罗敷一时半会不知该怎么称呼,夸人的词准没有错,借着月光,她粗略一量,边挪不开眼。 此人面若观音,额间一点朱砂,满头银霜瀑泄而下,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似雪,发光的雪,只是穿的尤为破烂。 “我恰好经过此地,大娘不必谢我,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越圆蟾也不客气的谦虚起来,他趁天黑一路操控千佛手,在天上往西北幽天走。 不料被这女娃看出了神,他的千佛手对小孩毫无隐藏,若是真看清,这得是多大的童年阴影,灵机一动,故意站在她的脚后跟往前一踹。 越圆蟾转身刚打算离开,猛然间,一阵夜风,一股刺鼻的药臭味在空中散开。他就被面前的一母一女给嫌弃了,飞流直下的呕吐物直射他破烂的衣服。 “滂滂臭,仙人!你给我站一边去” “我.....” 被嫌弃的越圆蟾瞬间木然,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药桶里面全是毒虫腐烂尸体,加之一路跟来,脚下一双草鞋烂的不行,已经分不清草鞋粘的牛屎还是狗粪。 “再去洗一遍。”罗敷单手提着热水桶放在门口,片刻,自家的鬼老头又拎出来一桶极其混浊的桶,不禁扶额往后退了又退,门口依次数过来,这是第七桶,水的颜色仍是深到深,重重放下手中的木桶,叉腰命令,“鬼老头,带他去塘头洗。” “莫嫩个嫌弃别个嘛。” “少给我啰嗦,你也给我滚去把你身上的假假搓干净。” 越圆蟾头一次被别人的好心肠刺进心坎,生生在大水塘里搓了三个钟头,就凭臭着一点,他绝不允许,一块新的皂角被他搓的精光,比他先一步洗完的大哥,也不嫌他墨迹,干脆和他吹着闲聊,罗大哥是个手艺人,低人一等的裁缝生意,说完他自己自然落到越圆蟾身上。 “小子,你要去九野吧?如今天下的人,一分为三,你不说,我就知道你是哪种人,我这个人唯一一点不好,嘴特碎,你别介意哈。” “我一不是官,二不是鬼,三不是仙,大哥尽管畅言。”越圆蟾低头闻了闻带着皂香的发丝,满意起身,走到石后换衣。“我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爱忘事,脑袋容易忘事的很。” 罗大哥声音洪亮。 天下势力如星罗棋布,人才辈出,一个比一个厉害,大大小小的势力,将天下人分为三类,一分为三。一类求权,一类求仙,一类求要死要活的。 求仙问道的,要么去仙门百家成为降妖卫道的门徒,再厉害点的就去九野仙门静观天下事的当个老不死咸鱼; 求飞黄腾达的,要么去十三世家当个命短门客,再不要命的就去三大皇族当个必死权官; 而求要死要活的,就简单了,本来就拥有的少,半死不活和生龙活虎随便选一个,一辈子就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就比较特殊,貌若仙人,性如浪子,行如废人,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不合体的衣服也不知是从哪里偷的,想必你以前过得相当锦衣玉食,定被家中当做珍宝吧。” 是宴空山,不是他。把他当做珍宝的人都被他害死了。 越圆蟾顿在原地,缓了缓几秒,继续束用木簪束好自己的头发,将颤抖的嘴角努力上扬“我当大哥真是在世神算子呢。” “怎么样!”他清嗓故意让自己的声线清晰。 从石头后双手摊开走出来,得意的转了一圈。“允许你们忘记我刚刚的样子。” “你这小子。”稳坐石头上的露膀汉子,凌空一跃,围着越圆蟾上下扫了扫,笑着揶揄道,“这衣服相当衬你,只不过,比起我穿,还是差点。” “你两爷子是遭淹死了迈,不回来宵夜。”罗大娘吼着嗓门,仿佛整座山都怕的颤了颤。 越圆蟾发现这具身体的爱好竟然连他不爱吃肉的人,竟无法抵挡肉的诱惑。 肉足饭饱,罗大娘给越圆蟾安排了一间虽简陋但十分干净的房间。趁着罗大娘一家熟睡时,越圆蟾换下锦衣,着了一身素衣,扛着锄头顶着头顶的圆月朝西南走了。 他身上无金银馈赠,既不能带来福也带不来财,得了甜头就得消灾,扛着锄头手起手落。 越圆蟾晨日下山,刚路过一家商铺时,忽的就被门口的店小二喊了下来,他说,他手头里有个差人送货的活,只求东西安全送达。 问是什么东西,店小二也答不上来,只将一封印有十三个印戳的信封立马塞给他,紧紧关上门。 就算她不知道信的内容,一封信普天之下出现十三印戳,他敢不接吗。 被她害死的娘曾也是将门之后,他从小便知道这十三世家的烽火信可是仅次于天子圣旨,内容无比重要,传信人无论男女老少,不可拒绝,不可亲启,直到将信送往目的地。 然后,他又仔细一问把信送到哪里,对方回答,将信送往幽天山下的王氏。 又问为何如此信任他。 对方笑声朗朗来句,他很漂亮,应该还是个很好的人,相由心生嘛。 越圆蟾心底听了甚是开心,反正顺路,应下之后,对方又送了他一匹马,一个包袱。 打开包袱一看,里面竟然全是腌肉。 美哉,美哉。 越圆蟾跃马而上,原本四天的路程,两天就到幽天之矛山脚,他讲烽火信亲自送到王氏书房手中,确认对方亲自开启信封之后,头也不转潇洒了走。 没给王氏留他的机会。 他从山脚下仰视,千佛手已经将赵家无形盖住,向来这两天,赵家急坏了。 千佛手一旦锁定目标,便会形成封闭空间,囚天牢笼,只进不出,他也不是惩凶除恶。 九野钧天是他的家,即便这不是他的身体定要遵守钧天的规矩,万物相生相克,既然他代替宴空重生就必须替他杀了赵邵稀。 就如凡人怕死,修仙人则是最怕罪业难以飞升。 否则业障便会转移至亲之人承受所有业障,受尽生生世世折磨,无止无休。 上一个不怕罪业飞升成蛮神的他下场比他惨的找不出第二个人。 至亲之人没有,起码他还不想被他罪业废了半只眼睛的亲弟越祥安,成为瞎子。 “千佛手,启。” 越圆蟾广袖迎风,左手背在身后,抬右手张开长指,食指中指并驱,仿佛中间夹了一枚玉子,稳拿稳放。 与此同时。 幽天赵家上空,人头如下饺子一般,火速砸向高阁楼群殿,如仙阙一般的建筑被砸出大洞,而下一秒,尸头迸溅而出的毒液,浸入建筑体发出剧烈的腐蚀呲呲声。 良久,整个幽天发出嚎叫声,唯独这一角彻底变成死地。被淋成血骷髅的赵邵稀,埋进尸池,嗜血之痛钻心的痛。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不想死,我不要,不要.....爹,救救孩儿。” “究竟是谁.....谁要亡我幽天,邵稀,你究竟做了何时,引来如此的天罚。”屏障外,赵浩渺万剑相刺,剑尖却没刺透屏障半分,一口鲜血从胸腔由内向外直喷。“快,召集九野之矛,上九天庭。” “邵稀,知...错了,真的错了。"赵邵稀的嘶吼卡在喉间,现在解释已经晚了,千手佛印已穿透他琵琶骨。金芒缠绕处,皮肉绽开卍字烙痕,七魂六魄化作青烟从七窍抽离。 仿佛一双长了眼睛的千手佛将赵邵稀死死扣进尸池,一团殷红的颜色在黑池绽开。 忽的,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抵幽天,金光消失。 越圆蟾利索收手,忽的,头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跳下一个人影,手里又牵着一条狗,嘴里吊着一根狗尾巴草,缓缓上前,龇牙咧嘴地靠近他。 “是你吧,宴、空、山。师叔让我来接你” 看着那枚熟悉的耳蜗白玉坠,越圆蟾睁大眼睛,不敢想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苍天刺家的人。 若复活的是宴空山,他只会说,你小子福运不浅。 可是到他这里,越圆蟾万念俱灰,不禁反问这具身体的主人,宴空山你也知道苍天看我不顺眼? 第2章 恶鱼入池 普天之下,猫猫狗狗相同名字的多地去了,一个从小被扔给一个道士,生死未卜都尚且未知,人早都死了,现在相认有什么用,他如今已为他大怨得报,换做他是宴空山也绝对不会回到把自己抛弃的九野之矛。 “诶,师弟,你不要生气啊,是我不对,师叔派我下来接你,哪知途中无头尸命案又开始频发,我只好抽身离开,没想到谁知赵邵稀把你掳走。” “好在圣师给了我你的物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跟我回去吧,你不是想学习长生术吗,有我淳枝在,三年不是问题。” 越圆蟾缄默,长生术短暂三十年,大多数上九野的修士都是百家仙门佼佼者,自身都有一定修为,六十年已经是人到中年,每年在九野高龄弟子辞世的,数不胜数。 忽地,脑海骤然一闪,淳枝?刺淳枝? 越圆蟾身体僵硬,思绪飘向从前。 “小枝枝,我们七个人你最喜欢谁呀?” 桃花林间的七人,歪的,趴的,站的,躺的,姿势五花八门,将咿呀爬在软垫上的小孩逗得呵呵笑,而角落里正是低头皱眉因为害某人摔断腿,正罚抄律条的越圆蟾。 “废话,那定然是他小叔叔了。”他放下手中的毛笔,端详着小枝枝那双胖胖的小手,像藕芽似的,手背上有四个深深的小坑。 “首先排除第一个人定然是圆蟾,小枝枝被他一抱,不是流口水就是尿,定是在替他小叔报仇。” 大家笑声朗朗。 而下一秒,一道口齿不清的糯糯声音响起。“圆...蚕....圆...蟾....,小...雪...小.雪..." 这一唤,大家仿佛都丢了魂。 “我我我我....柳恩...柳恩哥哥..." "起开把你,别给孩子吓哭了。“ “来,小枝枝,叫我祥安哥,说了听听,不让打你屁屁。” 大家争先恐后,小枝枝也只是笑呵呵重复那两个名字。 当初那一唤,可是把他喊得心花怒放。只是后来,那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也成为他临死前听到最后一句话。 “要下雨了。”越圆蟾收回目光,他该走了。“九野不适合我,我还要回去继承家产呢。” 这话不假,那时他只知道有人为拜九野为徒,直接送了一座金山。 没想到是宴空山这小子,宴家代代经商,家里金山银山日日晃眼,后来也学别人,希望家里出个修仙的人炫耀炫耀,既然修仙那就要去最好的地方,无疑就是百家仙门之巅,九野。 就算不去九野,作为晏家独苗怎会让他流落街头乞讨,指不定每天让他从万里金堆堆醒来。 “胆小鬼。” 身后传来一声呵斥,愈发的吼着嗓子,跑到他的前面,将他生生拦下来。“你要是走,我死在你面前。”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小孩皮性, “喔,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就能让刺家小公子这么慷慨奉献生命,那可别死的太安逸,免得尸首被山林野鬼大饱一顿。”他故意刺激他,只当对方是气话。 刺淳枝没在拦他,半抿嘴,垂下脑袋。 就当他刚走出没几步。 身后传来一阵犬吠,一条通体白色的狗,跑过来将他生生扑倒在地,,这麻衣本就质量不好,这下,小腿直接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将他直往后拽。 “还不快让这傻狗放开。” 越圆蟾蹙眉抬头,方才还好好的少年,紧闭着眼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泛着哆嗦。 “你疯了。刺淳枝。” 他猛地将少年抱起来,抬起手臂掀开衣服,一道道黑色咒文密布全身,手臂有着黑色牙印,牙印四周由三瓣桃花印与黑色咒文纠缠。 桃花印是刺家从出生与生俱来的血印,刺家血脉稀少,桃花印会在危急时刻保护身体主人,只会在濒死前被触发,一旦撒手不管,五日后,五瓣桃花形成便会死亡。 可刺淳枝体内的毒他从未见过。 “傻子,中了毒不赶快回家,这是什么毒,我去给你找解药。” “尸魃” “师弟,不要走,我保护你。”刺淳枝虚弱睁开眼,余力间,趁对方没有察觉,一双金线无形缠在两人小指。“不和我走,师叔会……” 人突然没了声响。 “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去。” 圆蟾单手一朝,巨物白狼俯下身子,他将人妥了上去。 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凌越上空。 刺家结界森严,他骑着白犬大闯进来,已经被苍天的众弟子层层围住,白金色锦衣仿佛闪着五彩流光。 “拿下他。“ “不好,师兄,是尸毒!” ”淳枝被尸魃咬了。“ “先救人。”越圆蟾打断他们的谈话。 那人明白过来。立马弯腰鞠躬道谢。“谢谢,刚刚唐突了,” 众人也没再顾他,见他穿的破烂,给他一件极为好看好看的衣服送给了他。 越圆蟾正想从侧门离开,身后传来一道音调不高不低的声音。 “小生竟是如此的仙姿,多谢先生救下淳枝。” 怎么到处都是人,越圆蟾笑着回头打照面,对方脸色骤然一变,“你以为我会这么说,我当真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若不是小师弟的金缕丝提醒我,差点放虎归山。” “拦住他。" 还没反应过来的越圆蟾,四处张望,瞬间藏在四周的人,便将他围成一堵墙,难怪他一路走来没什么人。 “我好心救你们小师弟回来,不但不感谢我,反而给我弄什么金缕丝,现在又要把我抓起来,你们这叫污蔑老实人。”越圆蟾双手抱臂,步调匀速的在锦衣弟子面前挨个说教,都已经过去百年了,苍天的弟子怎么还是一个个比一个死板。 “换做是你们,该不该生气,早知道我就见死不救,好叫那幽天的孤魂野鬼给他吃了去。” 众人脸色难掩尴尬,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目光吸引过去。 “宴空山!果然是你。” 赵邵稀三步并两边朝他走来,围在他面前的人主动左右避开。 越圆蟾没想到对方知道的这么快,脚下想退,忽的仿佛踩到了,余光仅仅看见身份金丝绣松的衣锦,想也没想将手搭在对方肩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怂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哪俗了。 众人议论纷纷。 “缕析师兄!他当真是宴空山?” “这不就是小师弟下山去接的人吗?” “对啊,你看他,一副要走的样子。“ 缕析站在越圆蟾面前, “赵邵稀你来做什么,你伤我师弟,你这是上门找死。刚被人报复,九天庭没找你算账?” 人群中,越圆蟾发现赵邵稀的举动奇怪,明明手中持剑不用,脚下步伐凌乱朝他走来,摇摇晃晃。 方才左右避开的众弟子,整齐划一聚拢并排挡在他与缕析前面。 “你休想伤我师弟分毫。” 传闻九野苍天条条框框甚多但也最为护短,果真,传闻不假,那就不用他出手了。 越圆蟾双手枕在脑后,嘴角上扬。 “不想死,就让开。” 赵邵稀的脑袋仿佛像被刚刚安上去一般,冒着黑烟的白骨爪子向右一挥,众弟子只避不攻。 抓准时机,利爪袭向越圆蟾,咬牙切齿道,“定是你修习了禁术,你能死在我手里一次,就能死第二次,今天,就是你入苍天的忌日。” “血口喷人,罪加一等哦。”越圆蟾手臂自然搭在缕析肩膀,只是周遭突然安静的出奇。 “找死。” 赵邵稀飞速奔来,腐烂一半的脸只剩下狰狞,越圆蟾抽走那柄未出鞘的长剑,左劈右挡吃力接下对方极为阴险的招式,一个不注意,掏心窝子的事手到擒来。 “我看你能撑多久,能从我的药人中复活,你是第一个,若不是浮生术,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那你做药人是看的起的你。” “做了多少个药人心里没数?你这辈子也只配当你爹的孬种儿子,千年毒修尊师的名号就是被你搞臭的,襁褓婴儿也敢掳来,你当真是个畜生,想杀我?来啊给你机会。” 越圆蟾潇洒转身,大声说道。 “大家可都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这幽天赵家的未来掌门人是如何护卫这天下的。” “赵邵稀,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杀了我。” 越圆蟾将手中长剑负身背在身后,身姿飘然将长剑利落一踢,完美的进入剑鞘。 闭上眼睛,从容张开双手,兜兜转转还是让这具身体死在赵邵稀的手下吧,他的出现有违天道,若是四十九天还没入土,宴空山永远都别想进入轮回了,起码在礼仪教条条条框框束缚的苍天,他定然能留下一个全尸入黄土,换做其他九野都嫌麻烦,一把火烧的精光。 “奉壹长老来了。" 越圆蟾心咯噔一下,听见这个名字,太阳穴突突的发疼,前世被罚抄书留下的后遗症。 此人是他认为九野三老最难搞的一位。 仍是嘴周八胡子,一手断掌,不用任何修为,打人痛的要命,那时年少无知,因为他老是被这怪老头打,还扬言要娶一个断掌媳妇,等他摸透这断掌的庙门,第一个就治这奉壹怪老打人的臭毛病。 苍天的大人物们,他死都要避着埋的人,一是这位刺家最小的宠儿刺淳枝,二是这位高龄八胡子奉壹,三则是那位和他有过过节铁面无私的人人尊称一句中君。 不行,得赶紧死了,这要是被他发现他占了这小子的身体,指不定魂立马被抽出来打个死去活来。 他紧闭着眼睛,由着身体往前猛然一冲。 "唔。” 一阵温热的触感从唇间传来,圆球似的滚动,舌尖舔了舔。 该死,不会吻上那丑如蛆的眼球的吧。 “你小子不想活了。”身边人的惊呼。 越圆蟾还未睁开看清楚是何物,一道重力将他推至几米开外,狠狠摔了一个屁股。 “你要死啊,赵邵稀,我还嫌弃你呢。”他揉着屁股墩,也不知一具骷髅的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宴空山。” “赵邵稀。” 八胡子奉壹早在门口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两只脚还没完全踏进门口,就见那下山百年归来的弟子,不分礼义廉耻地做出如此不雅的举动,恼人,太恼人了。 “你们俩,还嫌惹得麻烦不够丢人是不是。” “华盼,去九天庭。” “我不去,我没错。”左右被压着的赵邵稀使劲挣扎。 越圆蟾一听更是完了,直接撒泼打滚起来,“都怪你们,都怪你们,当初都该把我放在人间不管我的死活,我一回来倒好,一个接着一个都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越说越气,激愤的冲到赵邵稀面前,“就是你,你个废物,给你机会不中用,现在好了吧,九天庭,横竖死你八千次你等着吧。” 奉壹手中凭空出现一道竹简,猛地往地上一铺。 奉壹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他一声,“倒是将那老东西撒泼的脾性学的有模有样。” “来人,把他关进淳枝的书房,将九野的律戒给我全部抄三遍。” 话完,单手拧着赵邵稀的后领,席地坐在华盼,凌空而去,缥缈的上空传来歇斯底里的低吼,掺和着凄厉的惨叫声“宴空山,你给老...啊!姿....啊!痛啊!..别打啦....” 第3章 无妄之灾 黑墨将纸侵染大片,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地上的竹简书薄零散摊在地上,一片狼藉。越圆蟾在字里行间快速浏览,指尖快速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只为找到金缕丝三个字。 距离他死去已经超过一百多年,按照修仙界法术阵法的招式与创新如昨日风雨,今非昔比,他从未听说过金缕丝。还有尸魃又是什么? 蓦然,修长的指尖停顿在密密麻麻的注释,片刻,手中的书本如石垂直砸向地面。 上面写着。“刺家祖传秘籍之姻缘篇,金缕丝。” 越淳枝在他身上牵引的金缕丝,如同生死契,同生共死,不能解开,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将金缕丝转移,而转移极其消耗修为,至少损失近千年的修为。 千年修为九野有,可是谁能给他解? 四十九日,这具身体注定消殒,到时候,淳枝必死。 不是,这么恶心的真法,哪个可恶的家伙创造的。 越圆蟾双手拍尘迎风,冷风侵袭九天庭。 “赵邵稀,你可有怨言。”一声低沉厚重平缓传入众人耳中。 “邵稀知罪,愿接受一切惩罚,请九野诸位仙君再给邵稀一次机会。”九根铁链铁链贯穿赵邵稀的身体,分别延伸向九根通天大柱子,顶着天罩着地。铁链缓缓移动,九个响当当的磕头声回荡九天庭,每根柱子上面分别显示话语。 刚刚发话的则是九天庭九人中,最为奉壹长老。 赵邵稀不敢抬头,仍由着自己没出息的跪地无声痛哭,他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身又黑又紫的血,还散发令人恶臭的气味。 顾名思义,九天庭的判决,任何一野可以使用裁决令,一旦裁决令超过三野,便会执行累计裁决令,便是十罚,以此内推,惩罚极其残酷。 从古到今,唯一顶满执行过九野裁决令的人,除了曾经九野以至天下闻风丧胆的越圆蟾,最高的也只有五野十五罚,便是九野的大人物,中君,也是唯一一个野罚活下来的人,其他人,无一例外,都是魂飞魄散的结果,那位混世霸王更别说了,七魂六魄支离破碎的还在无尽渊受尽业障的因果。 他回想这辈子,这辈子最讨厌的三个人,九天庭便替他罚死了两个人,剩下一个便只剩下这位风光霁月的中君,也是他唯一接触过的人。 一百年的时光,无论天上地下,天下的苦念无数,天下星罗棋布的大小势力纷纷想要割据领地,一统天下,硝烟四起,尸骨蔓山遍野更是习以为常。 他靠着一顶荷叶想看凡人的垂死挣扎,也便理解穷人为何而穷。 “无忧荷,断愁肠,九银买断千年慌。”他摆在荒庙前,大声吆喝着,买的人不论男女老少,挣着打着,非要买它的无忧荷。 “老板,给我来五个?” “老板,我要一百个!” 有时荷叶卖完,哪怕荷叶已经没有了,拿出已经枯黄脆烂的,也会有人舍得高价买下这顶无忧荷。 他笑,人哪,最贵的药,医的都是求不得的伤。 至于哪天呢,他也记不清楚了,那日大雨。 荷叶早已一卖而空,他唯独自己也留了一顶,也是荷塘里最后一顶。 “一万金。” “无忧荷,卖给我。” 他想,这人倒是是淋了多少雨。 他不愿卖,可最是看不得别人对他哭,他的娘就是被哭死的,一万金纳入囊中。 再后来,便是从九天庭降罚结束中君归苍山时,他走着反向的路进入幽天,将他生生堵在门口,当着与宋清荣和陈知月的。 一顶无忧荷竟从未取下,甚至还用法力将荷叶如似珍宝的保护起来。 莫是发现无忧荷是假,退钱打他来着。 “谢谢,你的无忧荷。” 就因为这一句感谢,他就被那两孙子给踢了出去,逢他必打,他从小就是个半吊子,跟宋清荣混纯属不用努力,不带他就不带他,捷径老子有的是鬼点子。 所以,如今他变成这副模样,中君也逃不了干系。 如今现在好了,他成为九野九天庭第二高罚了。二十一罚,比中君还高六罚。 “邵稀甘愿接下惩罚,心有夙愿,若是我能通过神罚,请允许我有继承幽天的资格。” 神柱里无人发出声音。 “做梦” 他觉得声音熟悉,抬眼看去,神柱是九野钧天,只是一时想不起说话的人是谁。 “准。”奉壹的声音从神柱里传来。 此话一出,无人敢发出反声。 “你当钧天的人是死绝了吗?” “奉壹长老,你的善念是从死人身上长出来的吗?" “华盼,启。”奉壹并会理会神柱里冷嘲热讽的声音,反而率先将赵邵稀打下九天庭,一轴书简飞入钧天神柱。“目无尊长,抄十遍,下月十五亲自交至我的书桌。” 淳枝仰头窗前那棵昂首耸立的秋枫树。 “小师弟在看什么。” 端水进来的缕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参天树木,还不用他左右眺望,便一眼看见长身鹤姿的青年闭目靠在树干之上,下面则是一群人围着树干仰头说着什么。“遭了,他怎么还没走。” 这可是小师弟亲手种的树,只许看不许爬不许摸。 “他在树上几日了。” 缕析停顿了几秒思考,“除了下来吃肉,从你昏迷开始,怎么也有五日之久,长老罚他抄书,他不抄,就爬到你的树上,不愿下来,。” “为何要吃东西?” 不问还好,缕析又想起自己托人买的五只香喷喷的鸭子被某人吃的精光。捂胸可怜兮兮解释。 “他没有修为,不对应该是灵根被抽了。” 没有灵根便没有修为。 “小师弟你出去做什么,你体内的毒....” 越圆蟾耳边如同一群小蜜蜂在不停的闹,每天有人来树下找他蛐蛐,也不是骂,倒是苦口婆心让他下去,他让他们把金缕丝解开,一个个都说没办法。 九野最老实的人大概全都在苍天了。 大家也没拿他没辙,见他一没修为二缺陪伴,送吃的教防身术的一个接一个来。 “饿吗“ 越圆蟾睁开一只眼睛扫向他,刺淳枝手里端着一盘鸡腿,他没有回答,鞭策的话刚到嘴边又吞了进去。 “你不死在我面前,我更开心。把金缕丝解开。” 然后抬起距离他最近的一只手,示意他解开。 “不会,我还没有学。”刺淳枝更是言简意赅的回答。 “小师弟,你们快下来,奉壹长老回来啦。”缕析在下面低着嗓子喊道,然后一道飓风,直接将两人从树下掀翻下去。 “诶!” 好歹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啊。 华盼将两人左缠右绕的轻轻放在地上。他甚至觉得,若不是越淳枝和他一起在树上,他可能直接四肢脱节了。 “简直胡闹。”奉壹手拿着竹简在两个身上指指点点。 “一个病人一个废人是怎么想的。” “既然都说我废了,肯定是等您来救救我呀。”越圆蟾顺着他的话也不恼,倒是半开着玩笑,边将身侧的越淳枝拉起来,见他膝盖间有些树粉,下意识的去替他拍走。 “你在做什么。” “咦~” 周围人纷纷投来一样的眼神。 越圆蟾佯装镇定自若的直起身子,粲然一笑“哈哈哈哈哈,狗腿子当多了,大家被误会,别误会。” “所有人,都给我滚回去修炼,苍生的规矩是我老糊涂了,还是你们老糊涂了。” 越圆蟾肩上忽的重重一沉。 “要晕倒了。” 越圆蟾侧着脸看向后面,顶着一张苍白歪趴在他的肩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淳枝,成何体统,快下来。” “这是我的玩具啊,我不要。”越淳枝将脑袋侧向另一方,锁喉般将越圆蟾紧紧搂住。 越圆蟾会心一笑,终究还是孩子脾性。 顺花边瓣掉落的石阶而上,越圆蟾背着人,静静跟在老人身后,杵着桃花拐杖与他拉开七八个台阶。 不禁在一处残缺的台阶停了下来。 忽的想起那时候总爱闯祸,总来刺家抄律戒,每天都会要求检查功课,每天生不如死。他绞尽脑汁该想逃离苍天,索性就在奉壹屋檐几处下坡的台阶下,将一块台阶劈走半截,打算从短而陡的台阶下摔倒下去,静养个半年数载的。 结果他没摔成,倒是又将本就骨折了右腿的刺家乖儿子,左右都折了。 他远仰而上,老人泛毛边的鞋底,上面沾上许多花与泥糅杂一起的土,缕析说在他来之前,苍天断断续续连下几天大雨,一下雨什么毛病都出来了,雨水聚积屋顶漏水''屋内水帘洞''常有的事,路上泥泞小坑也多了起来,两步一湿三步一泥。 越圆蟾正把床上熟睡人掖好被子,从屏风后面走来,奉壹便立马轻轻挥袖施了将隔墙术。 他自顾自地坐在奉壹桌对面,接过茶壶柄,粗略一比,他的手指瘦得像螃蟹腿。 “诶,我们商量件事情呗,我给你钱修苍天,但你得解开我的金缕丝让我离开苍天。” “哈哈哈哈哈。” “自然可以。”奉壹应的爽快,捋开他白眉,附身凑近看着他的眉心,起身拿来一直无墨毛笔,沾了些许茶水开笔,拂起长袖在他额间轻轻一点。 “这是什么邪术。”越圆颤欲抬手去摸向额间,这老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下一秒,掌背啪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动。” 奉壹揶揄, “既然你不想留在九野我也便不会留你。”说完给了她一轴竹简。上面记载着近百年来关于尸魃的事迹。 此毒源于蛮神仙陨后体内的腐化金丹混合九野地脉阴气形成,得之,法力无边,如神临世。 言简意赅点,尸魃就是有一群修士为了为争夺他的金丹,死伤无数。哪知,金丹被劈碎后散入附近埋葬四十九万的死人岭,结果谁也买捞着好处,倒是造就四十九万丧失人性的尸魃,于黑影中穿梭杀人无形。 一旦被咬就会变成同类,尸毒蔓延全身,便会失去控制意识,如今也是百家仙门肆意捕捉尸魃来修炼提升修为。 黑眼尸魃最为低级普遍大多为被咬者,再往上,青眼和红眼便是最难对付,修为堪比金丹修士,而传闻中更有银眼尸王、金眼尸皇指挥组织尸魃,这些全由一位无名者记载。 “半条命好不容易捡回来?现在这是又要我去死?”越圆蟾放下简书,这无妄之灾,也要算他头上。“你们大圣人的事与我无关。” 越圆蟾在心中问千佛手,他有多少罪业未消,一问,好死不死正是四十九万尸魃,手中虚晃,茶水生生蔓延至衣上,略感湿润才回过神来。 “解毒这件事只能交给你,淳枝把金缕丝交给你,自然有他的道理。” “解了红眼尸毒,你的金缕丝随时找我解,我能给你的好处比那老东西给的还要多。” “比如,重修你的灵根。” 越圆蟾心思瞬间不在解金缕丝身上,心里乱糟糟的,管他什么眼。 四十九万罪业,他最多能活四十二天,老天,你在跟我玩呢, “什么乱七糟八,我要回家。” 他只认夺了宴空山这具身体,傻子才认四十九万罪业。 他愤然起身离开。 轰然,天空一道惊雷劈在越圆蟾的脚下,逼他立马避回房间。 “你方才动了侧心,引来天雷,要知道入了九野,罪业不清,你和你的家人都是要受天罚的。” 第4章 起死人而肉白骨 “诶,小伙子你船票被偷了,还是要给钱再上船的呀。” 船夫在岸口絮絮叨叨。便把前脚刚上船托人带犬的越圆蟾吸引了过去,他低头看向侧后被拦住的人。 那男子清瘦,眼睑晕染淡淡的青黑,一副穷寒书生样。紧抿着嘴,嘴唇苍白,跪在潮湿的甲板上,双手在书箱里翻来覆去,手上似有停顿,身后排队的人也愈发嘈杂,一双骨节微微畸形的手,捧出一块外三层里三层裹着的方巾。 引得众人纷纷垫脚而望。 只见,那书生又轻又小道:“那个...各位...有谁我亲手撰抄的典书吗?” 众人是又惊又嘲,一位书生什么稀世珍宝,船夫更是又恼又愤,正想抄起手边的竹棍。 “我买了。” 越圆蟾将手中早已取下的荷包抛进书生怀里。 “公子,太多了,不值这么多。” 他翻开足有十五分垒起书册,随手一番,纸张粗糙,许是经常翻阅,页页泛起褶皱,上面的字,笔笔遒劲有力,却不似眼前这个人。 “千金难心头好,买你的书,我自然是乐意的。” 船夫顿时喜开颜笑,上船后对他是又夸又捧,反正也是个巧言令色讨生活的人,淳枝晕船,给他一些碎银,并将人打发走了,还了清净。 自己便召出简书守在淳枝旁边。 东边的稻夏国和北边的梅冬国两**战,梅冬国死伤无数,而稻夏国死伤却不及敌方全军十分之一,断头尸魃参战引起九野注意,疑,银眼尸魃暗潜其中。 怎么口味还越来越重,竟然开始啃头了。 一艘船上上下下全是能人异士,“凡人不能上岛,你会什么?” 有人对朴素的书生实在好奇,抱拳问候。 “我会一些救人的医术。”书生怯怯地回答。 “辛苦了,小兄弟,不过你生得这么白净,敢问是哪位乡绅的,嘿嘿。”头巾魁汉舔唇一笑。 越圆蟾闻声抬头,这声音不是那个书生吗?他摊在面前的简书立刻收了过去,前脚没离开多久,浑然不知床上的人后脚也出去了。 “诶两位大哥,我看你们能文能武,到时候你们给我一具无头尸可好。” “诶,大哥,你瞧他脖子上的红斑,像不像尸癣” 大哥似乎并未听见,大声问, “无头尸你拿去做什么?旁人避之不及,你莫不是哪处邪门歪道的门派。” “邪门歪道?我与大家共拥天下,你懂得,要想增进自己的修为在天下立足势力。” “哦,难不成你有什么另辟蹊径的绝世丹药?” “哎呀,俗气俗气。” “我呀只不过是胆子大了些,今日不妨给大家做个反面例子,以后大家千万莫要邪修,特别被盯着别人东西。” “发红生血,不过是小伤口,这有什么。” 越圆蟾娓娓道来,曾梦想成为天下能人,一朝也是被美色诱惑,想让双修增进自己的法力,没想到那主动送上门的强大双修竟然身有病毒,生怕自己一出血就给别人染上这种怪毛病,轻则出血,重则失去一点修为,他也就染上这种类似传染的病毒,只能以毒攻毒。他也不好找人与自己双修,只得找来一具无名无姓的尸体。 “你要尸修!”两个壮汉闻之变色,甚至觉得恶心,生怕自己也被感染上。“靠,刚刚我摸你的血。” “嘘,一点点无碍的,大哥若是你不介意....”越圆蟾忽的脸红红的低头,这不恶心死你们。 “好,我答应你,到时候给你一具无头尸。”两个壮汉退了又退。 “那好吧。”他佯装失落。 看向一旁默不吭声的清瘦书生。“诶,你刚刚的船钱大家可是看见了,上了船就是我的人,刚好我却一个给我倒热水澡的仆人,就你了。” “就你小子了,不会搞死你的。”越圆蟾意味深长的舒了一口,回头见身后的人没有回来,“怎的,怕我真把你吃干抹净了?” “名字。”刺淳枝单手撑着脑袋倚在檀木椅上,一双脱了鞋的脚恣意翘起二郎腿,耳边嗑瓜子的脆音像个不停。 “夏稻国小门仙家白家之主白...漂亮。” “谁给你取得?”刺淳枝扶额的脑袋骤然虚晃一下,难怪那两人一眼就把你盯上了,确实挺白净,漂亮的。 “多谢两位相助。” “夏稻国如今纷乱不断,众生都想求得一安稳,白家曾受以为得道高人指点,本想此番去探望,希望指点迷津一二,没想到对方已经临世。” “哦,竟还有人未卜先知这等说法?敢问谁家,九天都不敢如此大的口气。” “浮生道人。” 刺淳枝半眯着眼看向白漂亮的背影。 刚被浮生术复活没几日的越圆蟾心中暗想。我看你小子找的不是人吧。 “求人不如求己。”越圆蟾探究的眼神看着白漂亮,想从他的眼神里瞧出个什么花样,见他胆怯不敢直视他人的样子。 直直走到对方面前。 “抬头。” 说完,对方更是将脑袋埋的更深。“我长得不如你们好看,很吓人的。” “抬头。” 越圆蟾言简意赅。 白漂亮更是愈发扭扭捏捏起来,抬袖掩面,然后缓缓抬眸,眼眶殷红,方才被两个唬住的眼珠还挂在睫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等会不要下船,直接坐着往返船回去,夏稻国如今不缺你这一个英雄,不要走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说完,越圆蟾拿出从奉壹那里偷走的瓶瓶罐罐将,拿出一颗黑色玉屏,倒出一捧绿色的绿色,捏住对方的脸单手上去就是胡乱一抹。 瞬间,原本白净的脸蛋,黄一块黑一块的,整个人尽显疲态,至少没有方才那么亮眼了。 越圆蟾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大掌猛地拍在对方的后背上。 “抬头做人,没有什么恩怨情仇是解不开的,走吧。” 此番举动却被刺淳枝看在眼里,默默谙记,上下将这白漂亮重头到底看个穿,特别是那张脸,似乎在与谁计较,目光一黯,不过稍纵即逝,满意的侧过身子,眉眼一展,没理会白漂亮的欠身离开。 “为什么帮他。”刺淳枝坐起来,将方才越圆蟾桌前吃点的东西全部放在自己这里,板着脸,很不开心的样子。 越圆蟾考着门框,侧身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样子。 “船上有妖。” “妖?” 丝毫没有感觉一丝妖气的刺淳枝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病的更严重了。“由仙门人养大的好妖。” 越圆蟾继续补充,人分善恶好坏,妖毅然也是如此。 捉妖师并不少见,但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若是妖出生便在捉妖师,从小受尽万物灵气滋养,体内的妖气便会慢慢消失,会被培养成灵兽之类,除非再次在此沾染血秽,妖气便会自然的流出。 “白家的妖恩?”刺淳枝反问道。“我上次下山寻你,中途就是离开,就是因为白家,白家上下全部死于妖祸。” “难道他?” “不清楚。”越圆蟾轻轻挥动右手,一道金色的影子迅速飞了出去。“这次,无头尸魃里有修士,也许有与他相关的人。” 船往海里越开越深,看不清方向,一艘船通体发出五彩斑斓的颜色。海上大雾四起,根本看不清前方的海里。 “我看见他了,尸魃!”寒风从门口吹来。 越圆蟾听见熟悉的声音,脑袋昏沉沉的支起来,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周围一片嚎叫。 “救命啊!” “我错了,我不想死。” 窗外是方才那两位壮汉的声音。 下一秒,一道红光溅染窗户,正开门的越圆蟾大半张脸被滚热的血洒。 白漂亮先是愣了几秒,随后满脸笑容,“恩人,你醒啦!” 眼前的人浑身血色,手指长长尖锐的指甲提着七百个脑袋,另一手掐在死死挣扎的壮汉脖颈,忽的咔嚓一响,从容俯身捡起地上的脑袋。 “在那,抓住它,被让它跑了。” 七八个身穿一样的衣服男子从后方追上来。 “刚刚应该多给你们下点迷药的。” 白漂亮淡然一笑,低头看着手中提着的脑袋,立马惊诧,丢了魂似的将手里的头统统撒开。 头脑袋轱辘轱辘散的七零八碎。 “不是我干,恩人,真的不是我干的,是他,他在操控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刺淳枝撑着懒腰,打着哈欠走到越圆蟾的旁边,浑身没骨头似的似的侧贴在越圆蟾的身上。 “你将所有的人都引来这里,不是为了让我呈英雄之风的吧。” 还未等几人靠近,忽的船体骤然剧烈摇晃,似乎想要将船翻个底朝天,骤然一大片无头尸从甲板里一个接一个钻出来,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的开始,也越来越来多。 船要沉了。 人群瞬间慌乱,现在除了跳船别无选择。 “淳枝,跳。” 越圆蟾揽着他的肩膀,两人一同跳入海里,双手紧紧的靠着绑带紧紧缠在一起。 海水铺天盖地的袭来,耳边的惨叫声不绝。 忽的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拖着他的脚,死死往水里拽。 他用千手佛将刺淳枝紧紧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