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不想洗白[重生]》
1. 魔尊
“要我说啊,那符予初杀父杀母欺师灭祖,就连三岁的小小孩童的性命都不屑一顾……”
侍从打扮的魔修手上正抱着公文诵读,读到这难免面难看,语气迟缓下来。
这些字句一五一十传到躺靠在座椅上的男人耳中。
后者身长九尺,肩膀宽厚,身上带着的是十足的杀戮魔气,黑发却柔顺的搭在肩头,垂着的眼睛让人察觉不出他的情绪。
他张嘴,一旁的侍仆适时递上刚剥好的灵果。
“继续说。”
声音依旧,听不出明显的恼意。
魔修侍从闻言松了半口气,继续照着竹简上的字句说道:
“要我说啊,这因果轮回,符予初早晚会、会遭报应,他肩上背着那么多人名,估计是魂飞魄散,是、是死无全尸……”
通篇谩骂之语。
但是马上就又话锋一转:
“倒是吴霜仙尊,悉心培养这些年,每每事发替他抗罪,竟然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他这句话差点碎成三截,声音到最后是十足的颤抖。
就连周围扇扇子的侍仆都把手上的动作放轻了,生怕中间躺着的那位听到这样的实话怒上心头,把这一屋子的人都拿去炼丹炼魔。
到时候就是他们这些下人魂飞魄散,死无全尸了。
当朝弘魔渊的尊主有一个不成文的爱好,每天申时要准时收听几份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并且把其中认为对自己评价不妥当的人拿去炼魔丹……
当然,也可能是抓回来被万魔分食。
对于这项活动,众魔算是叫苦不迭。
毕竟无论从什么角度和立场来讲,他们现在的魔尊符予初……实在是个十足的恶魔、坏人、超级无敌大反派。
此人恶劣的程度,是连魔修们听闻都要叹为观止的地步。
出生在名门世家,少年时期跟着天下第一剑修吴霜学习剑法,结交江湖朋友无数。
前途本该坦荡顺遂。
结果不知为何一朝堕入魔道,整个人虽并未性情大变,但是却杀父杀母杀兄杀友。
背弃师门的事儿一件没少干,别说师尊吴霜,剑宗宗门了,他连剑宗里面一条狗都没放过。
或许是人心发现,或许是吴霜实在是猫教老虎——留了最后一手。
总之,那年三界大乱,吴霜活了下来,但是修为受损,灵根被毁,再也不能重回宗主巅峰。
这样的大恶人,除了有些魔修和鬼修对他或许赞誉有加,出门在外别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众人收集来的评价大多来自人界,又怎么能是恰当合理的,刚好能被符予初满意的呢?
所幸,这魔头虽然听了无数谩骂自己的话术,但是却始终没有要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众人胡乱的想着,却见符予初点点头,语气倒是认可:“今天这个人总结的很全面。”
侍从:?
他心下诧异,连恐惧都短暂的被压过去了,这还是他来这里读文件第一次听见符予初给了个正面评价。
却听男人话锋一转:“知道的太多也不好。”
周围的魔力波动,众魔再回过神来,就见符予初指尖捏着一枚淡蓝色的灵核。
不用多想,这必然是说出这话的人的灵核。
坊间流传的全是魔尊大开杀戒的传闻,但是这些时日却并没有见符予初因为“听传闻”这件事情杀人。
之前还有更难听的话术,包括但不限于狂喷符予初五百字不重样的顶级脏话,但是那样的谩骂也并未见符予初夺其姓名。
众魔见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赫然被吓到了。
他们除了“符予初心情不好”,竟然无法找到任何魔尊杀人的规律,心下只剩下畏惧和胆怯。
男人像是菜市场买萝卜一样,掂量了一下手里灵核的重量,随即抬手把这灵核向后一扔,“你们拿着玩吧。”
那灵核扔的方向和角度都奇偏无比。众魔却不敢一点怠慢,都拼了劲的去捞那枚灵核。
不是这条压缩性命有多宝贵,实在他们是害怕没有接住宗主的奖励,下一个在地上弹跳的是自己的魔丹。
符予初视线飘飘转转落在公文堆里,看见了一个形状奇怪,从未见过的物件。
他一口吞了嘴里的灵果:“那是什么?”
“啊、啊这个。”念书侍从在公文堆里摸到了那个物件。
形状类似盒子,方正规矩,但是侧面四面只有一面是封死的,其余三面都是疏松的,里面一张一张的类似娟的白色薄片。
符予初一眼就看见上面细密黑色的字迹,吩咐道:“我要听这个,读。”
侍从把手上那个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竟然在上面看不见一个文字或者图案。
只是两息之间,冷汗就顺着额角流到脸颊。
“尊、尊主……这上面没有字。”
符予初皱了眉,心念微动,那物件就飘到了自己面前。
他看了一眼,被上面的字震惊到了:如此的规整,字迹墨水如此均匀,就好像每一个文字都像是从固定的机器生产出来的。
这东西狠狠震惊到了符予初,他一时间竟然没想到责罚下人。
所幸,上面的字自己还是认识的,他看向封面,就见上面写着两个大字《乾无》。
这应该是一本话本。
符予初翻看两页,竟然在里面看见了吴霜的名字,看见了自己父母的名字,最后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这竟然是一本史书吗?
——这个想法下一秒就被打消了,因为纸张翻页,他看见了后面的内容。
万宗联合,以吴霜为容器,以裂天为手段,竟然是硬生生徒手撕开了时空。而众人盯着那片时空的罅隙,在狂风中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世界的外面究竟是什么。
而下一瞬,天地昏暗。
吴霜张开眼,就见自己在在万剑峰三年一度仙门大会上,这次大会的主办方是百花谷。
他蹙紧了眉头,总感觉似乎什么发生了,但是却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起。
——再向后翻,却发觉这个故事戛然而止了。
符予初盯着最后一页的空白,眉头却越拧越紧。
他向来不相信这种奇门遁甲之术,也从来不去江湖小摊贩找大师推算自己未来是否顺遂。
自己手里的这样东西,怎么看都和坊间流传的那种莺燕话本相似,都是推测。
但是……
半晌他自言自语道:“当初就应该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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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霜,你太容易出变故。”
自己想要成为最强者的目标不能被这个人毁掉。
当年自己杀不掉他,现在还杀不掉吗?
他倒是也想知道,吴霜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想当年没有教给自己的。
周围的魔修竖着耳朵听这边的风吹草动呢,听到符予初这样像是咬牙切齿,却又像轻轻叹息的声音更是不敢抬头。
符予初撑起身子,抬手把最后面一张白纸扯了下来,用刀剑带着送到侍从面前:
“拿回去研究一下这种细腻的造纸技术是怎么实现的,要是价格比锦缎底,看看能否大规模采用。”
侍从被天下第一魔的魄力压制着,胸口都快挨到地面了,闻言双手向上抬起稳稳接住那张白色的东西。
“尊主,您这是……”
魔尊整顿了下自己的着装,一脸正色:“我去杀了吴霜。”
吴霜,你我之间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了。
但是下一瞬,寝宫大门被强力打开,来人还没看清是谁,声音却清亮的传过来了——
“尊主!万宗在寒剑山集合了,似乎在试图使用剑宗绝刃劈开天地!!”
符予初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他早在符予初座下的时候就开了眼,天地万物在他眼里是流动的元素。
而在此时,他抬头却发现整个世界在朝一个方向溶解流动,像是水流一样势不可挡的朝着寒剑山方向涌去。
就连自己身边的人也扭曲着,朝那边奔涌。
这样的流动却似乎并没有任何外力带动,他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也不能感觉到咧咧作响的风,他只是能眼睁睁看见面前的景色流动。
——或者说,在这样的时候自己是失去这些感知的。
他察觉到指尖的触动,低头看去。
就见左手里握着的那本话本朝着寒剑山相反方向流动,逐渐从一本书的形状变成了一点,然后这一点飘飘摇摇进了自己的胸膛。
符予初并未感觉身体有任何不适,天地颜色变化,光影汇聚在他的脸上,毫不吝啬的勾勒着他面上的凌厉到有些尖锐的五官轮廓。
他抬头,就见天地之间那些色彩和点线面在逐渐融合,向着寒剑山方向流去,剩下了一层黑色的底色。
眼看天地马上就要完全褪色成为黑色,他才终于到自己身体的微妙变化了——
算不上疼痛,毕竟在成为魔修之前自己已经粉身碎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对痛的认知。
他只是感觉身体变得柔软,似乎有人带着自己御剑飞行。
天边……或者说是天地间,毕竟现在两者并不存在什么界限了。天地间那些黑色浓稠黏腻,但是在这样的粘稠中也逐渐生出一些色彩。
符予初目不转睛看着那些色彩变化,塑性,最终变成固定的面貌形状。
他最先看见自己母亲的脸。
“仙人抚你头顶啦,这说明你有仙缘,你的美梦就要成真啦!”
是在符家祠堂,年轻的女人跪在自己身侧,穿着寻常素衣,眼角眉梢带着十足的喜气,这种笑意牵带着她头上的簪饰摇晃。
符予初看着自己母亲欣喜的表情,忍不住问道:“阿娘,这美梦,是什么啊?”
2. 第一
声音奶声奶气,稚气十足,无论怎么听都是十二三岁孩童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五感的流通,在听见自己声音之后,这个身体的掌控权也骤然回到了他身上。
比如他能切实感觉到,自己跪在软垫上不知道多久而略显酸软的的膝盖,还有自己因为紧张而捏起的指尖。
原来撕破了天地之后,黑暗的背面是过去啊。
他想着。
吴霜,你在启用阵法的时候,有猜测到后果是这样的吗?
但是太遗憾了,无论重来多少次自己的目标都是天下第一。
而这第一,是无论什么手段什么途径都要达到的。
我会杀的人,要骗的人,要利用的人……一个都不会少。
他想着,看向自己身侧的母亲。
夫人听见符予初的问题之后,笑的更加璀璨,抬手刮了下符予初的鼻梁,声音是十足的打趣:
“这不是你天天挂在嘴边的话吗?别人不听你还要拽着别人的耳朵袖子,缠着别人非要听……现在倒是都忘了?”
“我没有。”
多少年都没有人该对自己动手动脚,符予初下意识想躲开母亲的指尖,却在后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失败个彻底,只得老老实实受着。
“那这话是谁说的?”符夫人清了清嗓子,开始模仿符予初讲话。
“‘我想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好人!’”
符予初咀嚼着这句话,一时间有点茫然,也有点可笑。
而这其中的笑点来自于自己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的十几二十年里发现,成为一个好人就不能成为天下第一——至少在人们认为的“好人”概念里。
但是自己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却依旧心潮涌动。
虽然自己有着完全的记忆,但这具身体还是那年会为了天下大义、正道苍穹而热血沸腾的少年。
这种感觉很微妙,符予初还打算继续慢慢品味一下,却感觉头顶被人敲了一下,力道算不上小,甚至发出了“砰”的一声。
符母依旧笑着,把那只刚刚敲他头的手不紧不慢的拿下来,拍了拍身上因为跪坐而褶皱的衣袖,拽着符予初站了起来。
“好了,别在这儿愣着了,明日便是道考的日子,待我替你细细收拾好行李。”
道考,便是仙门广招良才的日子,不同的教派的时间略有不同,但是基本都会在一个时间段内开展。
尤其是万剑宗、缥缈宗、南药门、百花谷和丹鼎堂五大家通常会相约一并在同一地点举行。而这样的形制也逐渐使得每三年便会大规模展开一次“进京赶考”。
修仙问道也好,科举中选也好,都是谋生活的门路,都是成为人上人的途径。
随着这些年鬼怪横出,世道不安稳,道考也隐隐有超过科考的势头。
符予初对之前很多的记忆都淡忘了,但是对这次考核却还有些印象。倒不是最终拜入万剑宗让人心情愉悦从而印象深刻,而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差点死在这条路上,死在考题的宁冤谷里。
而罪魁祸首并非别人,而是自己的名义上的兄长,符谨于。
时间过去太久了,符予初已经想不起来那人还是人的时候长什么样子。
但是也并不重要,不是吗,毕竟他依旧会像上辈子一样,死的彻底干净。
他思索着,走路就稍微落后母亲半步。
符氏上任家主做事讲求公平公正,家风森严,把整个符府大院修建的方正规矩,不存在任何曲线的部件。也就出现了转弯处不能看见转过去之后的路况的情况。
符予初回过神来,快走两步追上母亲的步伐,却在下一个转角对上一个蓝袍青年。
后者只是见了符予初一眼就开口叫道:“这不是我们符家的希望吗?怎么被吴霜抚了发顶还没飞升?”
这人五官算不上丑,但是极其不端正,左眼大右眼小,左眉低右眉高,左边唇角上扬而右边唇角下垂,让整个人左半张脸显得紧张局促;万分拥挤,右半面却留白许多,空旷万分。
符予初这才把这张脸和记忆里的符谨于对上号。
而就是这两秒的沉默,让后者胸膛里那点尖酸刻薄又推波助澜出来了,他左半边上扬的唇角一咧:
“废物终究是废物,被一百个人神人看中依旧是废物。”
符母神色难看,却才张开嘴没来得及发声,就被符予初伸手按住,他摇摇头,示意不必说话。
这样的话或许在想当年自己会气恼愤恨。但是这样低级的言语,自己现在听了竟然毫无感想,甚至连“好笑”都不觉得。
只是觉得无聊。
一只鹰翱翔天空,下面的野鸡再怎么贬低嘲讽和叫嚣,那只鹰依旧是鹰,依旧能飞翔,而野鸡终究只是鸡。
这些东西无论是别人外在如何评价,如何编造,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或许是年纪大了,他越发的认可万事万物都没有必要逞个嘴上的强。
看人不爽,灭了就好了。
母子二人就这样看着符谨于在那边跳着脚愤恨的喷了好一会儿,后者一拳拳全都打在棉花上,竟然自己先败下阵来。
他道:“……你等着,我明日也会前去。”
符予初终于说了两个人碰面到现在的第一句话:“你之前有请教过陆母吗?”
“……这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符谨于的输出被打断了,皱眉道。
符予初从他身边借过,回答道:“因为你想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害人,就需要让身边人都知道,你和被害人的关系很好,这样最后才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符谨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震怒道:“你什么意思?”
符予初笑这摇头:“还真是蠢货。”
——
符家的资源向来不会向自己身上倾斜,符予初也没期待符家的车马盘缠。
他只是在灯边默默看着符母替自己装好行囊,然后随手抄起一张凉饼塞到嘴里,就这样挥手作别。
他向来不喜欢携带行囊,对物质生活要求也不高,很多时候只觉得别死了就行。
至于食物,总会有办法弄到的。
道考地点定在了百花谷附近的一片密林,地理位置在整个中原中心,方便多方考生参加。
而且按照时间次序推算,这次也应该轮到百花谷或者万剑宗来举办。
上辈子自己乘坐了符家的车,并不用思考这些问题。
而现在自己要是想用自己的双脚丈量整片土地,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睡也要硬生生走三天三夜。
符予初是懒得思考弯弯绕绕,但不是傻,两点之间直线最近,他一向擅长找到最便携有利的方式。
他没有乘坐符家的车,自然是有更好的方式。
于是他找到了一颗歪脖子树,靠在树边的草垛上,竟然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身上确实没什么灵力,不能御剑,但是有一个门派可是号称【整个修真界最不需要资质,最没有偏见,无论是谁都有修道机会】,这就是天机堂。
主打一个依靠天地万物,万类霜天的灵力根本,从而做到借力打力。
听起来很帅气逼人,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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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实战能力太弱了,在和别的门派对决的时候常常落于下风。
即便在过去几十年中出现了一些天才,却也很快跳槽,后来门派逐渐衰落了。
符予初年轻时和吴霜前去天机堂交流探访的时候,也曾经看见门派弟子施展过几种功法。
那时候吴霜负责访谈自己负责摸鱼,在那时候稍稍留意学了下来。
杀伤力极低,硬碰硬必输无疑,但是这其中有一项技能倒真真适用轻便。
叫做缩地千里。
通过绘制阵法,从而达到小距离的位置传送。
并不依赖灵力,只是消耗精力,同时考验对灵力的理解。
毕竟那种像是鬼画符一样毫无逻辑的阵法图光是画出来就已经消耗够多精力了,还不能大不能小,不能画错不能歪曲。
即便是天机堂弟子绘制这样的阵法,也要照着典籍,一笔一划小心翼翼进行。
而且就算是画的精良,不懂得与天地沟通也无法施展。
以至于即使有人知道该阵法,也无法施展。
符予初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牛的,只是别人不能,他不知道怎么恰好就可以而已。
他现在修养精神的地方很微妙。
这里是从京城到百花谷的一条坦荡大路,只要是想要通过便携快速方式前往百花谷的人都要从这里路过。
这个时间段走在这条路上的则更多是少年人,不用思考就能知道,都是想去百花谷的考生。
人们皆是行色匆匆,符予初在这里闭眼大睡倒是稀奇,任谁看见了都会惊叹一声。其中有些人和身边人提起他的时候声音太大了,就这样非常霸道的闯进符予初的耳朵里。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却没有睡觉,而是在周身默默试图调用灵力。
符予初前二十年修的是剑,在万剑宗同吴霜学的是万山剑法,那种功法很吃天赋和灵脉,每运用一次都有灵气流进丹田再流出,考验对万界灵气的掌控,这也奠定了自己之后对魔修的运用。
提起魔修,就会提起血脉。
江湖坊间经常流传只有魔族才能成为魔修,而话本里常常会拿魔人混血的半魔作为故事的重要人物。
这样的角色前期可以潜伏在正道之中,后期有可以反叛堕入魔道。
——总之是十分有戏剧效果,大家都爱看,符予初看话本也爱看这种扮猪吃虎的。
但是魔修却对人种并不限制。
魔族天生拥有对魔力更好的掌控能力,但是其实这点熟练度完全可以后期练成,这种对魔力的掌控,其实和对万界灵力掌控无异。
符予初后来思考过,若非自己从吴霜哪儿学到了这些基本功,倒也不能后期修魔道如此顺利。
吴霜吗……
想到这个人,符予初心绪有些复杂。
是自己的师尊,是自己的恩人,但是同样也是自己的对手,是敌人。
自己在马上拿到天下第一的时候被他强制回到了过去,想要继续追求第一,无外乎两种方式。
一、找到方法回去。
二、重新变成天下第一。
但是这两条路都有一个关键点,就是要禁止这种【撕开天地】的功法。
符予初那时候明明已经经脉尽毁,却依旧能使用这种方法,只能说明这是万剑宗的秘籍,或者说……
是吴霜的秘籍,只有他才能使用。
符予初想着,喃喃道:“果然还是要去万剑宗。”
“对啊,还得是万剑宗。”一个女声从头顶方向传过来,十分欣慰的赞同道。
3. 眼熟
符予初向后微微仰头,就见树后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两人。
这两名女子都莫约十六七岁,身形高挑,十分亮眼。
一人穿着艳丽的紫色,裙边袖口皆带着饰品,稍一动作就叮铃铃的响起来。
而另一位穿着一身白袍,带着斗笠,神色连带着五官都淹没在白纱下面。
只是看了一眼,符予初就又收回了视线,恢复了刚刚的姿势。
他道:“两位都是万宗剑的吧。”
紫衣服那位诧异道:“小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这话音才落,就听见她身侧的白衣女子叹了口气,声音像是清泉流水:
“人家就是诈你一下,你倒好,全盘托出了。”
符予初听见这声音,淡淡的笑了,道:“我不是诈你。”
紫衣女子闻言,三两步绕到符予初身边,像他一样靠在草垛上追问道:“小友,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真的很想知道。”
符予初本不想回答,但是她这一动作,身上的饰品叮叮当当响个不行,想要再闭眼思考是万万不能了。
于是他转头,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女子身上,又轻飘飘的飘到面前的土地上。
“你们明明身上还带着万剑宗的纹饰。”他道。
紫衣女子闻言诧异的摸向自己的衣袖,随即又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
她穿的是轻纱丝绸的衣裤,面料细腻光滑,全身上下都看不出来任何花纹的地方。
符予初认识这样的衣服,是万剑宗轩韵峰的审美,他曾经在同学的时候见轩韵峰女弟子穿过。
这样的服装,在整个修真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看——当然,要亲眼见了才知道。
他想着,视线飘入了来往的人流中,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也没有一个人认得。
她叮叮当当的响了一会儿,得出结论:“没有啊……”
像是心不死一样,她又扭过身子去拽一旁白衣女子的裙摆。
后者穿着保守,布料敦厚,她里三层外三层的摸了半天,白衣女子面红耳赤忍无可忍的伸手按住了她作乱的手。
“师姐,你放手。”白衣女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紫衣女子眨了眨眼,有点委屈的“哦”了一声。
“你哦什么哦,”白衣女子伸手把被揉乱的裙摆重新整理好,语气不善,“这些衣服出来之前都专门处理过,那小子框你,你还真被他骗。”
接收到紫衣女子不可置信的视线,符予初摊手耸肩摇头,为自己开脱道:“真没诈你。”
他只说这一句话肯定是不能安抚对面情绪的,这紫衣女子是个暴脾气,气急之下抬手握住了自己挂在腰间的短剑。气势汹汹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手撕了符予初。
“就是这个。”符予初也不跑也不慌,面不改色抬了抬下巴。
“你身边那个人身上的佩剑上可是有证据,千真万确。”
顿时,紫衣女子也不拔剑了,三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在白衣女子腰间的佩剑上。
那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长剑,通体雪白,有着平平无奇的剑鞘和平平无奇的剑柄,尾巴上甚至还光秃秃的没有剑穗。
嗯,仔细看来还是平平无奇。
这样的剑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显得留有寒酸,但是放在这位白衣女子身上,倒显得和她自身气质有些和谐。
人衬衣服,也衬剑。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紫衣女子一改刚刚的亢奋,甚至连检查都没检查就收起了自己腰间的短剑。
她道:“你说的确实没错。”
这把剑剑鞘的尾端刻着一处鹤纹,这倒不是万剑宗的纹样,而是吴霜座下的纹样,吴霜所在的白鹤峰以这个作为记号。
凭借这把剑确实能直接确认这是万剑宗的产物,也能证明两人是万剑宗的人。
符予初早在刚刚说完话之后就又闭上了眼睛,但是那紫衣女子却只是安静了一瞬,半晌她又叮当叮当的坐到了符予初身边。
“朋友,你叫什么啊?”她问。
“怎么?”符予初抬起左边的眼皮,面上语气带了点调侃,“难道你们要给我偷偷开后门?”
“咳咳咳——”紫衣女子咳了两声,警惕的环视四周,发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对话后,飞快义正言辞纠正道。
“我们万剑山可是名门正派,是正道,向来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行为?”
这一串话似乎说过无数次了,噼里啪啦像是爆豆。
符予初听着,心道,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这些宗门里要是万剑峰敢说自己第二正直,估计也没有别人家敢说自己是第一。
只是,这样的事实真理怎么在她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这样的暗淡,毫无说服力啊。
把真话说出假话的感觉,也是一种能力。
符予初暗自琢磨着,这样的大好人才要是能归顺自己手下也是好事儿一桩。
魔族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逮着个屁嚼不烂,还要不由分说的把每一个传闻都添加上写隐晦色彩,最后几经传说传到自己耳边的时候,早就已经不堪入耳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忍不住笑了下,自己早就不是魔尊了,居然还在想工作的事儿。
清洗了下脑子里的污秽之物,他道:“符予初,我的名字。”
在京城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名字还不简单?找到一家茶馆,顺便点一壶茶,再塞给店小二一把碎银子就可以清楚地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父母哪位。
要是给的够多,还能知道一些三五岁孩童时候干的丢脸破烂事儿。
他面容虽然略显稚嫩,但是生得俊朗帅气,说这话的时候阳光透过树荫堪堪打在眼角眉梢,谁来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告诉他们也无妨,符予初想着,抬起头却见紫衣女子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自己。
他收敛了笑意,疑惑的表情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紫衣女子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叫谢娴,这是我的朋友,万剑宗第一美女双双。”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后白衣女子的眼刀毫不留情的扫射过来。
即便她的面容隐藏在斗笠之下,也能清楚的辨认,那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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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是非常……残酷凶狠的视线。
旁观者符予初也不由得为谢娴捏了把冷汗。
后者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样,或者说是像是完全习惯了一样。一边说着还一边想要去揽白衣女子的肩膀
——当然被后者毫不客气的打掉了。
白衣女子的注意力来到了符予初的身上,她隔着白纱看着符予初,补充道:“我姓陆,陆无双。”
符予初点点头,十分没有感情的重复了一遍:“嗯,陆无双你好。”
陆无双没在意他的棒读,严谨道:“这鹤纹并不常见,符公子却一眼看穿,真是博学强知。”
呦,话里带刺。
符予初道:“说笑了,只是闲来无事看些闲书罢了。”
这种鹤纹确实不常见,也不在外界典籍上记录。
但是想当年自己佩剑相同的位置有一个相似的图案,每次拔剑出鞘都要摸过那个纹样。时间长了,那纹样竟被自己靠皮肉硬生生磨得模糊了。
每当这时,吴霜就会替自己修补上。
“哦?”陆无双闻言来了兴趣,把手上的长剑稍稍递过去,“那你看看这个鹤纹是哪一种。”
符予初愣了下,这些鹤纹确实是存在一些区别,内门外门弟子用的不同,修的剑法不同用的也不同。
这些东西自己想当年也是能分清楚一二三四的,只不过自己早就背弃宗门,修魔又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是过目不忘的本领在这样的岁月面前也难免不太够看。
他本打算以自己没有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为理由搪塞过去,却在看见这个纹样的时候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这纹样和自己当年的出奇的一致——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凸起的鹤纹边角已经不太凌厉了,似乎是已经被主人的指尖拂过无数次。
他想着抬头看向陆无双,却只对上一层白纱,里面的面容影影绰绰,只能看出来五官的轮廓。
倒确实是个美女。
还是个看着有些眼熟的美女。
陆无双开口了:“看出来了吗?符公子。”
符予初又去看那熟悉的鹤纹,道:“这方面我了解的不多,是内门弟子纹样吧。”
毕竟自己当年是内门弟子。
就见陆无双摇了摇头,收起了手里的那柄平平无奇的剑,同时拉开了和符予初的距离。
她并没有告知答案的意思,或许是见了符予初探究的神色,这才淡淡道。
“等到了万剑峰,你自然会知晓。”
这话的语气和口吻都十分熟稔。
符予初眯了眯眼睛,这次是真的探究的看向陆无双,他想在对方身上看出一点信息,或者是一点破绽。
谢娴察觉到两个人之间莫名其的暗潮涌动,站起身来挡在两个人之间,语气轻快岔开了话题。
“符兄,你打算怎么去百花谷?要不要我们带你一程?”
视线被阻挡,符予初不在看向后面的人,只能把视线落在了谢娴身上。
他并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而是回应了后面半句:“好啊,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去。”
4. 蒸饺
剑修口中的“捎带一程”自然是御剑飞行。
谢娴的短剑只够她一人御剑,符予初若是想要搭这个顺风剑,自然是要靠陆无双。
后者沉默了半晌妥协道:“你还是真会给我找麻烦。”
就见谢娴听到之后哈哈一笑,轻快的跳上那柄短剑,身上银饰叮当作响:“多谢我们双双夸奖啦!”
倒真是十足的活泼开朗。
氛围实在是有点尴尬,但是符予初向来依靠这一张厚脸皮行走江湖,要是道德感太高,他也不能混到魔尊。
这种不要脸的具体表现在——他并不在意陆无双高不高兴情不情愿。
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况且后者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陆无双没有伸手去碰自己腰间的那柄剑,只是抬手在地上一挥,就见一柄泛着白光的剑影,这是她的剑意。
能凝结出剑意的人修为至少在金丹以上,她这高调的动作很那不吸引周围来来往往人的注意,引起人们三三两两的发出惊呼。
符予初在心中啧啧,什么时候各大宗门道袍也能在百姓中间科普一下,也不至于事到如今才开始惊叹。
揶揄过了,他的注意力来到了剑意上,确认在上面也感觉不到任何熟悉的灵力波动,这才收回视线。
谢娴踩着剑飘过来,陆无双身形修长,她要踩上剑才能堪堪和她持平。
谢娴:“教人学习御剑是不是太难了,咱们要不给他租个马车?”
陆无双刚和符予初说了上剑的准则,就听见这样一句话,被气笑了:“你还真是想什么是什么,钱哪儿来?”
谢娴闻言一梗,重复问道:“钱从哪儿来?”
陆无双没好气儿道:“……朝宗主要。”
“宗主他,”提起这个,谢娴难得语塞,“他估计自身难保。”
陆无双释然道:“我们剑修穷也不是一天两天。”
两个人只是轻轻一交流,就因为经济原因不得不把“租一辆马车”的念头打消。
谢娴一扭头却愣住了,“双、双双双双双!!!”
“干什么,叫魂呢。”陆无双转头,看见轻飘飘站在剑意上的符予初,把嘴边那些话全都咽下去了。
一个还没引气入体的人,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就能稳稳地站在剑上,而且站的还是剑意。
还是这柄剑的剑意。
这样的事儿的确值得震惊一下。
谢娴眨了眨眼,飞快的用灵气探了探符予初的周身,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真的还没凝成灵丹?”
何止练成灵丹,他连体内那些灵脉还没来得及通,都没进入练气期。
修炼他自己是可以突破的,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要去万剑峰,自然是要白嫖万剑峰的灵丹妙药,修炼圣地,事半功倍。
御剑飞行考验的固然是御剑,但是也考验的是乘剑人的胆量和勇气。
多数人在上剑这一步就失败了,在升空之后更是难以坚持。
而剑意并非实体,这样的透明的物件更无法让人心中有底,胆怯的意味只会更深不会减轻。
谢娴扭头看向陆无双:“你教他什么了?”
陆无双道:“大胆踩上去。”
谢娴道:“……倒也是一个非常直接有效的方法。”
上剑不成问题了,陆无双又试了一下腾空,符予初同样无碍。几人也没多停留,直奔百花谷去。
风大,符予初试着借用一点天地灵气,却因为速度太快,不得不伸手抓住了陆无双厚重的衣摆布料。
谢娴即使是飞行也不老实,围绕着两人闲聊,和陆无双她没什么可说的,主要是和符予初聊天。
她问道:“小朋友,上天的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符予初想着,自己自从学了御剑,每天出行都靠飞行。
后来成了魔修,更是连剑都不用带了,左脚踩右脚,右脚踩空气直接飞天。
来到天上的感觉和回到了家里面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要是非要说差距出来,大抵是天上风比地上大,没有灵力护体的时候打的人脸疼,造型也不够帅气好看。
他如实道:“没什么感觉。”
谢娴闻言先是诧异,旋即轻笑:“倒也不必逞强。”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最是好争强好胜,很多时候抹不开面子,即使是受了苦遭了罪也闭口不说。
她了然,改口道:“即便是修行者也会在飞行中身体不适,要是有异常状况记得和我们讲。”
符予初想真是遗憾,无论是自己第一次御剑还是现在都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自己毕竟是在修练剑方面,被万剑峰无数宗老承认下的,难得的天才。
他没动作,应了一声好。
谢娴见他说话欲望不高,也就没再开口。
半晌,才听见少年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但是没有喊任何人的名字。
“两位,劳烦谁为我添一层灵力屏障。”
天上总共就飞了三个人,另外两个人都衣着得体,这样大的风并没有掀起陆无双的斗笠,也没有摇动谢娴身上的银饰。
在空中随风摇曳的只有他自己衣衫和黑发,那些头发毫不留情的抽在自己脸上,倒不疼,实在是太丑。
他这辈子只对两件事有强烈的追求,一个是第一,还有一个就是美。
话音刚落,周身就升腾起一丝凉意,一层白色的灵气环在自己身边。那些被风摇起来的发丝终于老老实实的自然垂落。
不用想,这是陆无双的灵气。
她并没有回过头,但是话语还是毫不留情的丢了过来:“矫情。”
这样的话符予初听过无数了。
倒不特指这句话,而是在这样语境之下的一系列认为自己穷讲究的形容。包括但不限于“事儿多”“麻烦”“啰嗦”或者是“矫情”。
符予初倒也不感觉生气,他只是在这样的时候由衷的感觉这些人没有品味,不能理解自己对美的追求。
人活在这世界上终究是要对事物有追求的,有人好吃喝,有人好酗酒,有人好女色。
而他恰恰就是喜欢美,怎么说也犯不上毛病。
奈何有些人实在是太过于多管闲事,非要来自己面前指手画脚跳梁小丑。闹到这种程度还能留他一命,就不是符予初的作风了。
但是面前这个人嘛……他对她的身份存疑,暂时还不想取她项上人头。
经过这样一遭,符予初来到百花谷的时间大大提前,甚至比坐车还来得早了一天。
两人确实只起到了捎带一程的作用,匆匆扔下符予初就又离开了。
只是两抹身影离开的方向……明明是原路返回嘛,符予初心中揶揄。
根本不是是“顺路”捎带自己一下,反倒是“专门”送自己一程。
修道之人人生漫长,这短短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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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时辰的路程也不太算得上珍贵,符予初也就没再在意这些事情。
他向来不擅长揣测别人的想法,小时候懒得揣测,长大后也没必要揣测。
小半天过去了,符予初还没辟谷,折腾一遭只感觉腹中空空。
伸手摸了下钱袋,里面物什不多,显得钱袋子空落落的,被他一捏就哗啦啦的响。
符予初掂量着这些钱,还行,起码够吃饭了。
百花谷最近因为道考的原因,生意格外兴隆。一条街上熙熙攘攘,大多是都是年轻的青年考生,或是锦衣玉食,或是粗布麻衣,但无一例外都是朝气蓬勃,对周围的事物表现出好奇和探索。
符予初不太一样,他衣着简朴,但是长相出众,五官端正,但是神色晦暗。
——倒不是多离谱,只是在这样的人流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慢悠悠的踱步到一家店前面,推开门直直找了张椅子坐下。
店不忙,这个时间不在饭点,只有三三两两客人,但是聊天的声音却算不上小。
小二小碎步跑来询问需要什么。
符予初看都没看牌子上的菜品,开口道:“来一笼素三鲜的蒸饺,不加葱不加盐,再来一户龙井吧。”
此话一出,本来喧闹的小店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就这样轻飘飘闯进别人的耳朵里。
一时间在他身上聚集了无数道视线,或是探究,或是不解,或是嘲笑。
符予初只粗糙的一眼过去,就知道应该是第三者居多。
但是大家毕竟只是看个乐子,所以这些注视很快就又抽离,小店重新喧嚣起来。
店小二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刺头道:“这位客官,我们小店不售卖蒸饺,也并未出售茶品。”
这是一家荤菜馆,买的是酱卤兽肉,来这儿的客人喝的是杜康美酒,的确从来没售卖过此类清淡面食。
符予初却不急着反驳,他只是道:“你去看看吧,今日后厨应该是有这蒸饺和龙井茶的。”
店小二被这句话气到了,心想这人莫不是个傻的,竟然连别人说的话都听不清楚明白。
但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遭,又感觉符予初的神色和傻扯不上半点关系,形貌气派更像是养尊处优的名门望族,心里的那点猜测不翼而飞了。
他就是个干活挣钱的,也懒得分析这人是不是来闹事儿的,只管去后面报备。
果然,只消半晌,他又匆匆赶来,这次是态度是恭敬万分:“这位客官,确实是有蒸饺和龙井,一会儿为你送来。”
虽然不在意,但是有好些人都在偷偷看符予初这边等着吃瓜。
见这店里竟然真真售卖这完全不合情理的东西,一时间窃窃私语又起来了。
符予初听力绝佳,即便是不感兴趣别人的闲谈,却也能听出来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难道是隐藏菜谱,有人说是不是之前有预定,还有人说这人难道是什么大人物。
总之猜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他们说的倒也不是完全错,这店里的确从来不售卖什劳子蒸饺或者是茶水。
百花谷弟子都辟谷,不用吃饭,这店铺的受众不是别人,根本就是从这里路过的普通人。
尤其是从山林出来的武林好汉。
但是素三鲜蒸饺和龙井,这是不是好汉的口味。
这是吴霜喜欢的口味。
5. 讨要
化神境的白鹤峰峰主好这一口,三天两头易容跑下山,捏造无数个身份就为了吃这二两蒸饺。
符予初在万剑峰吴霜座下的时候没感觉有什么不对,毕竟那时候自己是愣头小子,辟谷之后总会嘴馋一些肉和油水。
但是后来混到了魔尊的时候却发觉不对劲了。
他只感觉吴霜这人虽然看起来榆木脑袋古板严肃,但是竟然还带了点小孩子秉性。
毕竟做到那个位置的自己从来不会想念什么吃食。
是小孩子秉性,还是这素三鲜蒸饺有什么玄妙之处才能让吴霜几百年念念不忘,记挂在心?
符予初想了一下吴霜那张凶起来能吓死十个小孩子的脸,觉得好像还是后者更好接受一点。
十分好奇,这才在刚刚鬼使神差推开了这家小店的门。
自己曾经和吴霜来百花谷村子抓捕除邪秽之物,吴霜在这儿略微停留。
那时候吴霜就和掌柜十分熟稔,想来之前也吃过次数不少。
他还在回忆往昔,视野里突然闯进一个身影。不光人来了,声音也毫不客气的一并跟来了。
“在下何氏何鸣峥,不知道这位侠客如何称呼?”
他就这样十分不见外的坐在自己身边,穿着一身金色长袍,袖口领口处的花纹针脚细密,上面的金色随着他的动作忽明忽灭,竟是用金线绣上去的。
他没束发,一头长发就这样在后脑披散着,一双桃花眼正含着笑意看着符予初。
符予初乍一看,感觉这人身上写了好几个大字,仔细看才发现确实是有。
第一眼,有钱。
第二眼,有钱。
第三眼:还是有钱。
这个人像是个闪着光的金元宝一样璀璨,不光能看出来这人很有钱,还能看出来这人很舍得花钱。
是从前并未见过的人,符予初也不介意和他聊会儿天打发时间:“符予初。”
“原来是予初兄,萍水相逢便是缘分啊。”
何鸣峥倒是不在意符予初冷淡的态度,反而是非常热络的开口。
一张嘴就是那套官场经常会有的嘘寒问暖,符予初并不喜欢,但是也无妨听一听。
何鸣峥不会让空气冷场,他道:“予初兄也是来这边的仙门大会?”
仙门大会,也就是道考的正规称呼。越是和修道接触得多的人,就越会习惯用前者称呼,可能这样显得自己逼格略高。
符予初不在乎这些什么称呼,闻言点点头。
何鸣峥问:“予初兄是想拜入哪派宗门?”
这算不上是打探消息。
仙门大会最后是门派选人,而不是人选门派,考生之间并不能相互影响,很多考生还会在考试期间达成合作关系,从而互利共赢。
但是符予初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
何鸣峥没踢皮球,坦白道:“要说选择的话,果然还是最希望能去万剑峰吧,毕竟是最强力的老牌宗门,虽然近些年来稍显没落,可是实力不容小觑啊。”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按照近些年发展的前景来看,南药宗和丹鼎堂倒是蒸蒸日上蓬勃发展啊。尤其是南药宗,毕竟在医药方面是一家独大,要是能被选中也是好事一桩。”
符予初点点头,接过了他的这话:“实战实力变强了,人们就会自然更看重别的方面的东西。”
何鸣峥赞同道:“予初兄概括的对。”
对个头,符予初看着他,面上依旧温和,心里却给他打了个不及格的分数。
刚刚说了一大堆门派选择,但是居然一点主观感受都没有,全都是人们对各个宗派的客观评价。
这个人看起来熟络开朗,但是其实完全没想和自己透底。
但是他这在这方面还略逊色自己一筹,毕竟自己刚刚可是不要脸的踢了皮球。
两个人聊了半天,看起来称兄道弟关系甚好,实则任何有效信息都没从对方口中问出来。
这时,店小二把那笼蒸饺和那壶龙井端上桌了。
热气腾腾,只不过那点清香味几息之间就被店里浓郁的酱卤味道盖过去了。
符予初也不管何鸣峥在不在旁边,脸色如何,自顾自的坐正了身子,夹起一个蒸饺。
什么味道不知道,但是只看卖相还不错。饺子皮晶莹剔透,带着点褶皱的包裹着里面的内馅。
——起码从外表上,这饺子征服了符予初。
他刚咬了一口,就听何鸣峥在边上开口问道:“予初兄在这附近居住?”
唇齿间是清香的馅料,油水不多,但是饺子皮格外劲道,吃起来满口生香。
符予初一边嚼着,一边想这吴霜倒是够会吃。
终于空出嘴,符予初才回答何鸣峥的问题:“不是。”
这蒸饺有一种魔力。
符予初这些年混的不错,吃过不少山珍海味,也尝过不少名品佳肴。
但是那些东西吃到嘴里归根结底都是“填饱肚子的东西”,或甜或咸,也只是一种口味罢了。
……自己并不会产生像现在这样控制不住继续吃下一个的情况。
莫不是加了什么药?让人产生依恋效果?
符予初也对灵丹妙药方面了解一些,但是怎么都吃不出来什么药材。
何鸣峥低头看着沉浸在蒸饺里的符予初,一时间无语凝噎。
他家乃是近几十年蒸蒸日上的何氏,他又是何氏这一辈最有天赋,早早进入炼气期的年轻小辈。
从记事起,他向来是被尊敬的那一个,只有他不听别人说话的份,像这样被人选择性回应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
但是心头本来生起的一点怒火,在看见符予初的神色的时候又硬生生消散下去了。
后者并没有什么刻意的排挤或者不屑,他选择把自己晾在这里吃饺子,似乎、只是因为蒸饺……太好吃了?
他硬着头皮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另外的蒸饺,莫不是你提前和掌柜说好的?”
符予初:“是和掌柜提前说好的,但是不是我说的。”
何鸣峥:“啊?”
“我只是抢了那人的一份蒸饺,他估计现在还脱不开身,”
符予初抬头看着神色有些粘在饺子上的何鸣峥,发出了邀请:“你要不要尝两个?”
何鸣峥看符予初吃了半天,早就有点好奇到底有多好吃。
闻言他却没想到反驳,而是问道:“那……那个人吃什么?”
符予初道:“他爱吃什么吃什么,管我什么事儿。”
只能可怜吴霜料事如神,却没有料到他和掌柜约定的产物会被人中途截胡。
飞快解决掉了这笼蒸饺,何鸣峥还又点了好几道菜。
两个人都早就知道根本不能从对面套出来任何有含金量的话,便也什么都不聊,面对面坐着干吃。
但是这吃饭还是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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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别。
何鸣峥吃相一般,字里行间写着一个快字,颇有一副饿死鬼的意味。
符予初吃的倒是斯文太多,虽然速度很快,但是十分规整。
两个人吃的半饱,这才稍微把头从餐盘里抬起来。
一盘牛肉进肚,难免吃人嘴短,符予初主动引出了话题:“鸣峥兄为何看起来如此饿?”
这人看起来分明不缺钱,怎么还像是好久没吃上饭一样。
何鸣峥闻言倒是欲哭无泪道:“还不是在炼气期,家中长辈非要我提前学会辟谷,每天吃的那点东西一点油水荤腥不沾。”
或许符予初是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的交情,也或许是酒足饭饱之后警惕就会变低,何鸣峥这次倒是不再处处规避。
符予初面色一沉,他现在身上毫无灵气,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察觉道这人已经进入炼气期。
……有点不爽。
这种什么都会,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的感觉很不爽。
这边他还在不爽中,那边何鸣峥却是像找到了输出的出口一般,拽着符予初絮絮叨叨:“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炼气期根本还不能辟谷……从来没见到那家仙门要求炼气期的弟子辟谷,若是真如此,世人还没练成就要先被饿死!”
他的声音清亮,接连不断的在空气中爆破出来,吵的符予初耳朵嗡嗡响。
他思索了两秒要不要一拳把他打倒。
最后放弃了。
他抬手给何鸣峥夹了一块头的牛肉。
后者吃上了。
嘴也闭上了。
符予初意念微动,操纵着身边的灵气向何鸣峥方向凑过去,结果那点灵气才冒头,就被后者霸道的吸收了。
练气二层。
他也同时得出了结论。
这并不是自己的灵力,而是巧妙借用天地灵力为自己做事儿。
魔道修行修到最后讲求的就是一个借。
这是符予初自己的出的结论。
世人常见的修行乃吸收天地日月精华,这是“抢”。
从天地自然手里抢东西,自然是抢不到大头的,修为水平的高度无非是抢劫的水平的高低。
想要金丹修为打出化神的能量,就要学会向天地万物借取。
这些不能被修行人强取豪夺拿走的灵力,在“被借”的状态下同样可以为自己所用。
当然,这不是正道的法术,这是魔修之道。
可是要是硬说,对天赋好的灵力掌控者也不是不能做到。
符予初刚刚正是这样借了一点灵气去试探何鸣峥的修为。
有借就有还。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本来试探结束,那点灵力应该重新回归天地,就算是“归还”。
但是那些灵力被何鸣峥吸收了。
他还是个修道新人,不懂得收敛灵力,也不懂释放操纵灵力,怪不得他。
符予初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
不能还天地灵力,自然就要帮天地把这点灵力“挣回去”,天地想来睚眦必报。
不出意外,很快就要还了。
符予初想着,就见听见门口传来走动的声音,是新有客人进来了。
何鸣峥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声音压的很低:“予初兄,你看第二个是不是……鬼?”
鼻尖是一点香灰纸钱味儿,符予初头都没回的说:“是。”
是天地来找他要灵力了。
6. 异变
进来吃饭的吃饭的是三个壮汉,一个顶着刺猬头,一个头顶光秃秃,还有一个身上全是留了疤的旧伤。
而和三人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羸弱青年,书生打扮,身体瘦削,脊背挺拔。
他进了小店先是警惕的环顾四周,和符予初对上视线,又匆匆抽离。
何鸣峥问的人,正是第二个进门的,那个身上布满伤口的男人。
三人土匪打扮,体型高大,动静不小。才一进门,店小二就迎了上去。
“客官,吃点什么?”
刺猬头开口,声音和长相十分相符,也是又粗又响:“先来三坛酒,十盘酱牛肉,酒要最烈的。”
小二乐呵呵急忙应下来,手一扬高喊道:“三坛汾酿——十盘酱肉——”
何鸣峥闻言哑然,扭过头来小声吐槽:“十盘酱牛肉?当饭吃呢。”
就连他一个外来人士都知道百花谷向来以“出手阔绰”为噱头,无论是出资还是发散灵丹妙药都是一个“多”字。
主打一个性价比超高。
这样的政策养育的百姓也是淳朴实在,走在万花谷管辖范围的饭馆里,从来不用担心吃不饱。
百花谷出品,味道好不好另说,但是一定量大管饱。
这家店也是如此,一盘酱牛肉装的冒了尖,估计足足有两斤整。
十盘,那可是整整二十斤牛肉。
符予初和何鸣峥这样饥肠辘辘的半大小子也才吃了一盘半,这四个人想要吃二十斤牛肉,那是万万不能的。
符予初道:“说不定这其中就有能人异士,能一顿吃整整六斤牛肉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黏在那个伤痕累累的壮汉身上。
后者神色依旧,还看不出尸变的任何迹象。
何鸣峥闻言,倒是收敛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符予初说的不错,有些鬼尸并不能当做常人来看待。身体不断再生,肢体可以扯拉变形,有些则是并非实体。
和一个不是人的物种讲人的规则,还是太超过了。
何鸣峥拿灵气探了探,又飞快的收回,嘴上没说话,但是面色不好看。
符予初留意到:“灵气被吸走了。”
这是一个陈述句。
何鸣峥面色苍白,点了点头,补充到:“而且边上那个瘦子也在炼气期。”
符予初看着他不解的表情,不介意科普一点知识:“你不知道鬼修的运作原则?”
鬼修,是较为尊重书面的称呼,更多是时候人们只会叫他们鬼,还会根据形态区别又不一样的区别。
什么恶鬼吊死鬼男鬼女鬼水鬼……大多数鬼鲜少有意识,被骂了也不会反对。
何鸣峥问道:“什么规则?”
“靠吸收别的修士的灵气来增强自己的灵力。”符予初总结道,“非常不道德,但是非常快的方法。”
尤其是像何鸣峥这样还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灵力的新手修士。
何鸣峥:“?”
从小在正派氛围长大的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还是被这样的不要脸行为震撼到了。
他从修炼的第一天开始,家长老师教授的就是“踏踏实实收集天地灵气”,还从来没见有人会这样不道德的去抢别人的灵力。
何鸣峥道:“魔修也是这样抢别人的灵力吗?”
符予初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为自己曾经的职业解释道:“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抢,不是偷偷摸摸。”
何鸣峥:“光明正大的……抢?”
孩子甚至震撼到没有注意到符予初说的“我们”。
符予初道:“比如杀了。”
这样灵气流入天地,就可以借用了。
是了,魔修大多是和天地做交易。
正道抢天地的,鬼道抢正道和魔修的,魔修负责把正道和鬼修抢来的东西还给天道。
借此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这也是魔修的能量来源。
比如刚刚何鸣峥抢走了符予初借来的天地灵气,现在他的灵气又被那浑身伤口的鬼抢走。
而自己只要杀了那只鬼,就可以把这些灵气重新归还天地。
这就是借与还。
“真是他娘的晦气。”那边光头男大声骂道,“我草了,早知道那几个秃驴也来,我就不来了。”
明明他自己也没有头发,骂起别人的时候倒是毫不嘴软。
刺猬头闻言劝说道:“这次情况特殊,出来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另外一队,鬼鬼祟祟的,领队的见了我还差点把手上的火把扔了。”
光头男道:“不光是这个,里面那个死人也晦气,墓主没看见,倒是看见他了。”
刺猬头道:“这次和那些寻常……的不一样,不用说别的,就那样的占地面积,那样的布局和机关,那些利剑珠宝。啧啧,还真是出手阔绰。”
光头男赞同:“或许是哪家有钱人给自己准备的,但是还没有机会睡进去。咱们算是捡到大便宜了。”
刺猬头道:“好嘛,咱们穷人在地上没有饭吃,人家有钱的还没死就把这些全都打包带进坟里了。”
文弱书生突然轻咳一声,像是身体孱弱经不住疾病般,但是却让两个人齐齐噤声了。
就见店小二一手端着几盘牛肉一手抱着酒坛匆匆上菜。
等到他离开,刺猬头才继续发声疑惑:“咱们也走了,里面只有一条通道。明明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任何人走动的痕迹,怎么还会……”
有人死在里面。
几人沉默着,餐桌氛围很差,大家都没动筷子的意思。
但是那个浑身伤口,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却没有参与到他们的回谈里,抬起手抓起一片牛肉就塞到嘴里。
机械的嚼了几口,还来不及咽下嘴里的肉,就又捏起了下一片牛肉。
刺猬头见状笑骂一声:“你这小子怎么今天这么饿,吃的像是不要命了一样。”
“别说老三饿,我也饿。”光头男叹了口气,长筷一伸夹起一块头肉,“这家店倒是分量大。”
几个人飞速席卷桌面的牛肉,吃到第三盘的时候,光头男停止了进食,吃到第五盘的时候,刺猬头也放下了筷子。
只有那个刀疤男依旧不停的,机械的用手指抓着肉塞到嘴里。
他的肚子肉眼可见的涨大了起来,但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难受,只是一直往嘴里塞着牛肉。
何鸣峥道:“予初兄。”
这种吃饭的架势……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了吧。
符予初言简意赅:“杀。”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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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鸣峥道:“……自然是要杀的,但是咱们要怎么杀。”
两个人一个练气二层,一个连练气期都没进,就算是和那三个硬汉肉搏都不够看的,更别提那边还有个同在炼气期的书生。
“百花谷就在附近,要不去搬救兵。”
他说着,开始计算从这里到百花谷门下需要多久。
“来不及了,”符予初打断他的动作,视线沉沉向前,“马上就装不下了。”
何鸣峥不解:“什么装不下……”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异变突生!
那刀疤男竟然一边喝酒,一边从伤口处流出酒水!
那些遍布全身,早就已经结了痂的伤口随着身体的膨胀而陆续崩裂,翻滚出一道道鲜红皮肉。
随着伤口的崩裂的巨大压力,鲜血也随着飞溅,这些液体的飞溅毫无章法,四面开花。
秃头男的叫骂声和液体一并涌出来:“我操,这什么东西!”
那些混着血的酒水就这样毫不留情的喷在他的脸上,溅在桌面上。
秃头男骂骂咧咧背过身,呸呸吐个没完。
符予初指尖微动,向天地借了些灵力,这些灵力形成一堵细密的墙,挡在那鬼和其他食客之间。
事发突然,众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符予初大声喝道:“还不快跑!”
这才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回过神来,争抢着从店门逃窜,一群人挤在一起,完全堵在门口。
符予初就坐在门边,见状沉默着一圈打烂了门框旁边的墙面。
“门”变大了,人潮就往前拥,竟然连破碎的墙壁也堵死了。
符予初:……有时候真的很无语。
他便抬脚,用力,将那群人毫不留情的整团整团踢了出去。
那边,何鸣峥早就在第一时间窜到前位,抽出腰间短剑,直直冲着那恶鬼脖颈。
——却见一只皮包骨的手拦在面前,抢先他抬手。“啪啪啪”三下,飞快在恶鬼身上贴了三张符纸。
那黄色复制上用朱砂歪歪斜斜写着咒术,笔走龙蛇颇显急躁。
卖相很差,但是效果还不错,刀疤恶鬼瞬间停止了扭动,视线变得迟钝迷茫,似乎是找不到了方向。
何鸣峥依旧举着手上的刀,视线却顺着那只血管明显到病弱的手,转移到右手边的书生身上。
后者莫约二十岁上下,但是身形瘦削,眼底发青,皮肤太薄了,颧骨处的血管在面上显现出不正常的青绿,整个人似乎下一秒就要直挺挺倒下去。
符予初这边正把店员小二扔出房门,他问道:“没别人了?”
小二点头如捣蒜:“没人了,我是最后一个。”
符予初道:“好,别让别人进来。”
话音落,他意念带动的那些灵力又飞散开,一毫不少的重新回归天地。
书生看向符予初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两个人距离了一段距离,他说话的声音倒是清楚。
书生长得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说话的力道却不轻,不像是久病缠身的痛苦,倒像是天生体弱。
符予初上前两步走到几人身边。
这人看着眼熟,印象却并不深刻,只是周身带的那些气质十分鲜明,他道:“南药门的?”
7. 再遇
书生笑道:“正是,玄玉座下章矩。”
玄玉,三界圣手。
符予初听了这话点头,边上的光头男却是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是玄玉的弟子?你是南药门的??你叫章矩???”
“合着你小子一句真话没有啊!好啊,骗我们几个实诚人骗的团团转!”
他说着,拎起放在地上的砍刀站起来,抬手间招式是冲着章矩的。
章矩又开始咳嗽起来,半晌才停,他不紧不慢道:“我死了这些符也会失效。”
众人下意识看向被符封印着的刀疤男。
刺猬头抬手拽了拽光头男的袖子。
光头男:“你还想包庇这叛徒?”
刺猬头道:“当下最重要的是三弟。”
光头男闻言嗤了一声,不情愿的把手上的砍刀收回去,“哐当”一声重新坐回椅子。
刺猬头看向几人,问道:“劳烦几位道长,谁能告诉我我们三弟是什么情况,是否还能有救了?”
何鸣峥道:“这还不显然,你们这三弟已经变成鬼了。”
这话难听了点,但是也不错。
在刀疤男伤口展开那一瞬间,他身体里就喷薄出汹涌的鬼气,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是鬼的状态,而且还是恶鬼。
光头男闻言,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章矩又给他补了一刀:“他还可以被我带回南药门做人体研究,贡献最后一点价值。”
光头男彻底生气了,又暴怒着站起来:“你他妈的这个崽种,给老子他妈的把嘴巴放干净!别他妈的满嘴喷粪!”
何鸣峥闻言淡定的翻了个白眼,现在满嘴喷粪的明明另有其人吧。
“我三弟就算是变成孤魂野鬼也不可能被你带走,你他妈去死吧。”
他也不顾及什么别的了,抡起手上的砍刀就朝着章矩抡过去。
——被一股力道拦住了。
他怒目圆睁,却见拦住自己的并不是章矩,也不是边上拿着短剑的金灿灿的贵族少年,而是从刚刚开始就沉默着的黑衣小子。
少年身形纤细,但是却带着韧劲,这种韧劲体现在他只是伸手,就拦住了自己的砍刀。
符予初笑道:“不好意思大哥,他也不能变成孤魂野鬼。”
光头男手上暗暗用力,却见符予初依旧稳若泰山,甚至看起来根本没用力。
“你什么意思。”
符予初道:“简单,他必须死在我的手下。”
“你小子放屁!”光头男大喝一声,打算抬手攻击符予初。
却发觉自己的砍刀被狠狠地钳制住,不但无法挥下,竟然同样无法抽走。
他盯着符予初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下大惊。
他靠着天生怪力行走江湖,一些不入流的炼气期修士也败在自己手下,就算是练气中后期的修士,想要实打实抗下自己全力一击也要费力。
难不成面前这个看起来莫约十四岁的少年……已经突破了炼气期?!
他心下还在思索,一边刺猬头的声音响起。
“哎哎哎……各位咱们有话好好说,我大哥脾气比较暴躁,道长们见谅。”
符予初松了手,指尖那些灵气飘散了,砍刀也没再挥下。
“好说好说,我也不是喜欢动粗的人,”章矩笑眯眯的弯起了眼睛,“只是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想要他的魂罢了。”
何鸣峥吐槽道:“你们南药阁还研究这东西呢?”
章矩笑着道:“略有涉猎。”
何鸣峥:“那符予兄呢?你想怎么处理?”
符予初道:“我要他的鬼命。”
章矩眨眨眼,道:“咱们两个要的东西不一样,正好你杀了他之后,魂兮归天,我取走。”
何鸣峥若有所思:“也对哦。”
刺猬头:“……对什么对啊!”
“你们三个就这样轻松加愉快的把我三弟分了?”
符予初道:“我们给你们一个完整的鬼尸。”
刺猬头:“那也不行啊!人死要有完整的魂魄才能投胎转世,我三弟一生为人淳朴善良,就因为不小心被鬼夺了躯体,现在就竟然落得魂魄残缺?”
章矩唇边的笑意收敛了,他道:“你说的淳朴善良,是指他去别人的陵墓,还拆了别人的棺材?”
空气中安静下来了。
这三个壮汉哪个不是多年盗墓者,哪个身上不是背了些鬼命鬼运。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章矩笑道:“只不过这次他运气不好,恰好挖到了能人异士的坟墓,那人恰好在坟墓里加了阵法,你们又恰好撞上。”
“而他嘛……”视线转移到神色呆滞的刀疤恶鬼身上,“他恰巧比较会掌握时机,在看见已经有前人死在路上的时候,恰好伸手去动了那人。”
“那些血夹杂着鬼气恰好粘在了他身上,又在进入陵墓深处的时候恰好凝聚在一起涌进他的身体里。”
他笑眯眯的说了一串“恰好”,每一个“恰好”都是一声嘲讽。
何鸣峥简直要不认识“恰好”两个字。
鬼气喜欢抱团,也喜欢去灵气精气充足的地方。那样的环境下,陵墓深处的鬼气几乎是争先恐后的涌进刀疤男的身体里。
章矩道:“这样说来你还要谢谢你们三弟,要不是他的恰好,你们也恰好玩儿完了。”
符予初道:“可能不太‘恰巧’,你们‘的确’是快玩完了。”
光头男问:“你、你什么意思?”
符予初平静道:“你脸上的是什么?”
“……”
他闻言伸手摸了一下,就看见满手的鲜红。
而在这样的红色液体中,似乎还混杂这一些白色的东西……扭动着。
章矩贴心的解释:“带着鬼气,驱虫,和腐烂□□的血液。”
光头男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手章,粗重的呼吸了好几下——晕过去了。
“哎呀,”章矩面色诧异,“这么不禁吓。”
他看向边上还在拼命擦着飞溅到自己手上血液的刺猬头,“这个人的魂,我带走了,你有异议吗?”
刺猬头哪里还管得着这恶鬼,他只是机械的一遍遍擦着手上的血。
他还记得刚刚章矩说的,他们三弟变成鬼就是因为在坟墓里接触到了沾染了鬼气的人的尸体。
那现在这样的带着鬼气的血液直接落到自己身上……
他虽然不回话,但是承认的意味很浓,符予初也懒得等他回答,抬手凝了灵气,径直冲着恶鬼的左胸挖去。
这动作带了点粗暴,随着动作还会逐渐溅出破碎的肉块血浆。所幸这些东西被一层灵气拦着,并没有沾到别的地方,只是顺着他空洞的胸膛自然流下。
何鸣峥吓得失去表情管理。
他要是没弄错的话……予初兄体内根本就没有任何灵力吧。
那现在自己看到的这是什么?
章矩面色微妙,问道:“你这朋友,师承何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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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承何人?这人也是自己一个时辰前才搭上话的,从哪儿知道他师从何人。
何鸣峥道:“或许是自学成才。”
章矩道:“自学成才,那倒是……前途无量。”
他这话说的带了些调侃意味,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打趣还是由衷的赞叹。
符予初摸到了灵核,左手一推,那恶鬼就歪歪倒到砸向章矩方向。
后者从腰间摸出折扇抵住他将要掉落的尸体。
“这位小友还真是……我可是体弱的病人,这样的庞然大物我又怎么能承受得住。”他道。
符予初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晶核,灵气散落回天地。
“前辈,好拙劣的演技。”符予初无情拆穿道,“这鬼身就归你处置了。”
章矩被人拆穿也不恼,而是问道:“你并不是想要这鬼的灵力,为什么非要亲手杀了他?”
符予初眨了眨眼:“或许我是个变态杀人狂。”
“这是鬼。”
“那就是杀鬼狂。”
这话实在是不走心,敷衍的意味肉眼可见,章矩也不再追问下去了,他挥了挥手:“敢问杀鬼狂姓甚名谁?”
符予初道:“江湖路远,有缘自会相会。”
说罢,自顾自的走出了小店。
何鸣峥愣了下,选择追上去。
——
何鸣峥是在一个树荫下面找到符予初的。
后者不知道从哪儿顺了个斗笠盖在脸上,正躺在手臂上,似乎睡得正好。
“来了?”
声音从斗笠下面闷闷的飘出来。
何鸣峥道:“刚一出店门就被外面的百姓围住了,缠着我问了好久才放我走。”
符予初:“嗯。”
“嗯什么。”何鸣峥规整了一下自己的外袍,也在符予初旁边坐着,“你怎么挤出去的?”
斗笠下的声音:“我说我是个无辜路人,后面的那位金色的公子才是大侠。”
何鸣峥:“……”
正欲发作,就见符予初抽出手拨开了那个斗笠,“饿了。”
何鸣峥:“什么意思?要我请你吃饭吗?”
他的语气是嘲讽和不满,明显还在气头上。
符予初:“不行吗?”
何鸣峥:“……”
他确实不差这点钱。
于是他妥协道:“饿的还真快,吃什么?”
符予初想了想:“春满园。”
“你还真会吃……春满园是百花谷最贵的饭店。”
“我也只是刚刚出来的时候听见有人提起来而已。”符予初道。
才怪。
自己以前也经常会去春满园吃。
就这样,两个人又去春满园吃了饭,喝了几杯之后天色渐晚,在考点旁边的客栈住下了。
临近考试,物价飞速上涨,幸好何鸣峥有钞能力,这才住上了房间。
夜色还没彻底降临,何鸣峥呼呼大睡,符予初又重新跑出来,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很多抢不到客栈的修士就坐在原地修炼。
路过下午抓鬼的那家小店,被自己一拳打爆的墙已经填补好了,只是外观看起来十分粗制滥造,像是衣服上打的补丁。
还在营业,但是没有人敢去吃了,甚至这周围都没有人敢经过。
傍晚,略显空旷。
这时,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高一矮,一白一紫两个身影。
符予初在的位置只能看见两个人的背影。
8. 秘境
夜色已经降临,四周灰蒙蒙的,但是两个人的着装在这样的夜色里却非常抢眼。
谢娴身上的琐碎的银饰在夜色下显现出异常的明亮,而陆无双的白色长衫本就足够两眼。
“别生气啦,下次再来吃。”谢娴笑嘻嘻道。
“明天就要回宗门了,这段时间又忙的抽不出身。”陆无双摘下了斗笠,声音十足的愤恨,“到底是谁吃了我的那份蒸饺。”
吃了蒸饺的本人·符予初:“……”
谢娴道:“但是后来又出了鬼,就算是那份没被吃,你现在来了也吃不到。”
陆无双:“也是。”
她似乎是认命了,但是只安静了两秒,两秒后又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吃……”
这次带了点委屈和难过,语气是十足的不可置信。
“我就这点爱好,居然连这点小心愿都要有人来打岔。到底是谁这样可恶竟然让我和掌柜的安排作废……”
她絮絮叨叨抓着谢娴的领子,谢娴没她高,后颈被勒得难受。
她挣扎着想要甩掉陆无双的手:“再也不让你喝酒了!再让你喝我就是狗!”
符予初没忍住,笑了。
这一声倒算不上多大,只是在陆无双和谢娴这种修为程度下,根本不能不被听见。
符予初心叫不好,只要两个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下午是自己吃了那份蒸饺。
赶紧随便向天地借了点灵力,把自己藏起来了。
两个人并未多疑,或者说陆无双喝多了失去怀疑的能力,而谢娴满心只想着被陆无双拽着的领子,一时间抽不出空。
符予初只是看见陆无双向这边扭头,远远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拽着谢娴的领子边哭诉边前进。
符予初却在看见陆无双的面容的时候愣住了。
世人向来喜欢歌颂仙人,用那些天花乱坠的繁复形容,各种手法和描写通通用一遍,四字成语一串一串的成篇累牍,最后还要矫正平仄对仗,从而显示仙人之姿彰显仙人之威望。
而人又向来追名逐利,喜欢被人夸赞,于是大能修士又纷纷为自己捏造年轻貌美的面容。
吴霜算得上是其中的异类,他那张脸在流水线捏造脸庞中显得格格不入。
符予初问原因的时候,他只是淡淡道一声无聊。
于是人们在讲起吴霜的时候便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会返璞归真的,朴素的言语描述。
符予初第一次听人们讲述的吴霜是这样的。
眉眼硬朗倔强,嘴唇很薄,常常生硬的抿起,整个人像是一丛劲竹般,无论如何都不能折断。
但是这样的五官却配上了一双含着菩萨慈悲的眼睛,硬生生化解了大半五官带来的锐利。
让整个人像是一块上好的美玉。
这些形容太不常规了,太不符合人们对仙人的认知。
而后来符予初认识的吴霜一直都是严肃端正的,也没有体会到人们描述的那种“化解”的味道。
或许是短暂的脱去了那些“仙人”“神人”的外壳和规则的束缚,刚刚的酒醉吴霜呈现出了一种罕见的柔软和鲜活。
符予初没见过这样的吴霜。
哪怕是在以师徒相称的十几年中。
哪怕是在以宿敌相称的几十年里。
符予初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
考试辰时开始,符予初和何鸣峥卯时来的时候,这周围就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
何鸣峥一边赞叹这些考生的积极性,一边拽着符予初打算向前面挤一挤。
符予初积极性不高,他毕竟是能躺下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
何鸣峥道:“往前点,不然听不清。”
符予初道:“不用。”
经过昨天那一遭,他对符予初有一种诡异的信任感,闻言真的没再往前挤,只是问了为什么。
符予初道:“前面耳朵痛。”
何鸣峥的不解,很快就消逝了。
因为百花谷的掌门用千里传音整顿纪律。
站在前面的人在捂耳朵,站在后面的人在伸耳朵,符予初则是放下了耳朵。
因为他听到今年的考题和当年并无区别,依旧是生存。
这种大型考试的考题基本分为两种,一种是比杀死的怪兽数量,另一种是比存活的时长。
所幸,百花谷掌门并不是喜欢唠叨的类型,他介绍好了规则,就进入了下一项。
每个人被分到了一块灵石,在危急时刻可以捏碎这块灵石,从而达到从困境里脱身的目的。
来考试的大多都是普通学生,万花谷这片森林中已经提前对里面的妖兽鬼怪进行了控制和分区。
即便是没有修炼入门的学子,也可以通过聪明才智或者强健的身体来保全自己。
何鸣峥把那块晶石塞到兜里,问道:“予初兄,咱们两个要合作吗?”
他虽然不清楚符予初的底,但是这样的人强大的实力宣告着一个道理:他绝对不会死。
符予初却是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志同道合。”
何鸣峥道:“怎么不是志同道合?我们的目标不都是活下来吗?”
符予初道:“你如果是这个目标的话,可以和我一起。”
何鸣峥得到了肯定答案,飞快的跟在符予初身后,想着,跟在这样强力的队友旁边,自己一定也会顺便被其他前辈看见。
当然,他很快就后悔了。
尤其是在看见符予初来到一个山洞里面,调整好身子准备睡觉的时候。
何鸣峥震惊:“你第一天就打算这样睡觉了?”
符予初纠正:“不是第一天,是每一天。”
何鸣峥:“你就这样懒惰懈怠考试?”
符予初:“什么话,找到这样的一个山洞可是很不容易的,我这哪叫懈怠。”
何鸣峥:“……”
符予初道:“你要是想躺着,不要摘洞口那几个灵蒲,摘了洞口漏风。”
那几朵灵蒲的叶子可是天然门帘。
何鸣峥:“……”
符予初最后道:“我是在养精蓄锐,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就自己出去。”
何鸣峥思考了一下。
何鸣峥躺下了。
倒也不是别的,主要是这次的比赛本身就是生存时长。
符予初这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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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起来有点没下限,还有些坐享其成,但是从本质上来讲是不错的。
他是想给考官们留下一点好印象的,但是第一天他也不着急。
山洞里昏暗异常,洞口方向透进来外界的阳光,勉强照亮了里面。
他问:“你说的养精蓄锐,是准备什么?”
符予初言简意赅:“打人。”
“打人?什么人?”
“贱人。”
符予初慢悠悠道。他声音拖得长,看起来就快要睡觉了,实则也是要睡了。
“我要睡觉。”
何鸣峥反问:“你想睡便睡,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晃眼了,”符予初道,“你脱了你的外袍。”
何鸣峥看着衣服上绣着的金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最后他还是把那件衣服脱下来又反着穿到了身上,果然如符予初所说,山洞里瞬间昏暗了不少。
何鸣峥被自己对光线的发现气笑了,一扭头,符予初年轻人身体好,倒头就睡,把自己在边上一扔,赶本不理会。
……要不还是起来修炼一下吧。
他盘腿坐了起来。
——
“晋源长老,你怎么看今年的考题?”百花谷掌门儒化道。
晋源长老盯着面前由灵力幻化出来的镜面,一言不发。
这镜面并非照映的是众人的面貌,而是在万花谷秘境中的一众考生。
这边晋源长老没发话,但是有人接过了儒化的话。
“要我说这个孩子不错,”缥缈宗宗主杜茹桦抬手,指向正在和一星灵兽肉搏的少年,“凡人之躯就可以抗住一星灵兽。”
儒化点点头:“确实不错。”
丹鼎堂的堂主武骞倒也笑道:“我觉得这也是个好苗子。”
他说的是一个在秘境觉醒灵根的少女。
儒化看过去:“绝处逢生,心理素质过硬,炼丹再合适不过。”
“儒掌门这话说得,”南药门门主的揶揄声从边上飘过来,“心理素质过硬的学什么不合适啊。”
儒化面色一边,笑着道:“章门主说的是,是我说辞不严谨了。”
章矩哈哈一笑,“我乃开玩笑,儒掌门何必道歉。”
众人:……
儒化倒是不气恼,反而询问道:“章门主可有看好的人才?”
“自然,”章矩道,“就在乾玄洞。”
众人的视线终于来到左上角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在这里大家看见了……两个摆烂的少年。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天翻地覆了,这两个人窝在洞穴里倒是岁月静好。
儒化道:“他们两个在这里多久了?”
“两日有余。”万剑峰宗主谢无岩开口了。
他向来是活络的性子,他一开口,周围的其他人也不住地问询。
武骞道:“谢宗主倒是很关心这两个人?”
晋源长老也道:“莫不是时隔一百年,又要收徒了?不知道是哪位小子有这样的运气啊。”
谢无岩哈哈大笑,身上带着的饰品彼此轻轻碰撞,发出些细小的声响。
“非也非也,是我师弟吴霜看中了一个孩子。”
9. 旁观
众人这才把视线放在站在一边的吴霜身上。
吴霜和谢无岩师兄弟两人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出了名的和善端正,按照往日,两人自然是早早出声搭儒化的。
但是吴霜今日是肉眼可见的低气压,实在是生气的样子。
直到现在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他才点了下头。
“哎呦,”武骞和吴霜不熟,但是和谢无岩私交甚好,出声打趣道,“我要是没记错,这还是吴霜第一次收徒吧。”
谢无岩点了点头:“也到了该收徒的年纪了。”
武骞点点头,看向那块镜面:“那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天赋少年。”
章矩吧手上的扇子摇了又摇,最后一下子打在了吴霜的肩上:“小素光,你的眼光还是不同凡响啊。”
素光,是吴霜的字。
吴霜飞快的拍掉了他压在自己肩头的折扇:“你见过?”
章矩对上吴霜的视线,十分做作的用手捂住胸口:“真是……小素光竟然这样仇视我,竟然这样和长辈说话,这些年的时光和陪伴终究是错付了,这些年南药门和万剑宗的交情终究是错付了。”
“这些年的灵丹妙药……谢兄,你拔剑干嘛?”
谢无岩收剑入鞘,问道:“章门主和那孩子见过?”
章矩道:“不光见过,我还想收入我南药门呢。”
吴霜的情绪终于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波动,他道:“章方圆,你要和我抢人吗?”
章矩面色一边,崩溃的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啊啊啊啊吴霜都说过不要叫我的字了你怎么还叫这么大声啊我章矩势必与你不共戴天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杀招被吴霜一指压住了。
谢无岩吐槽道:“你一南药门的,别和剑修肉搏啊……我师弟身上的肌肉含量能顶你四个了。”
章矩:“……”
吴霜重复问问:“章方圆,你要和我抢人吗?”
“不抢不抢!谁抢得过你!”章矩一拳打掉吴霜压在他肩头的手指,“我说的是另外一个。”
吴霜面色重新变得平静:“那个也是好苗子。”
“……你不要川剧变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啊啊啊可恶的吴素光。”
章矩骂骂咧咧的整理好了刚刚因为动作而褶皱的衣服,重新站回了吴霜身边。
儒化已经看了一会儿,见这边终于平静下来了,出声问道:“你们说的是那个打坐的少年吗?他好像刚刚突破到了练气三层。”
周围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视线纷纷落在那个穿着一身金色的小公子身上。
就见后者面色平静,似乎突破的人不是他一样。
武骞道:“心态如此沉稳,倒是和吴霜小弟一样是个不骄不躁的人。”
吴霜只是道:“不是他。”
“不是他?”武骞疑惑。
不是他,难道是那个躺在地上,盖着大半张脸呼呼大睡的?
可是那个少年年纪尚小,周身也看不出一丝灵力波动。
吴霜竟然看中的是这样的普通人吗?
儒化自言自语道:“……怎么看都是旁边那个金色的公子更优秀吧。”
下一瞬,就见被人们称之为“不骄不躁”的金色华服少年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振臂高呼着什么。
躺在地上的黑衣少年掀开盖在脸上的,面色不善的说了什么,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又安静下来了。
武骞问:“……谁会唇语,他说的什么?”
章矩道:“他说,‘一会儿招来的灵兽你自己打’。”
——
何鸣峥问:“为什么会招来灵兽?”
符予初刚被灵气震醒,还带了点起床的脾气,闻言没好气儿说:“你一突破,周围灵气浓郁,自然会有灵兽来蹭饭吃。”
见何鸣峥一眼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他又好心补充道:“说不定还会招来人。”
何鸣峥道:“这人又是为何?”
符予初道:“因为暴露了啊。”
何鸣峥:“……哦。”
符予初翻了个身,畅快的伸了个懒腰,对着坚硬的地面依旧生出了对床铺的留恋:“练气三阶的鸣峥兄可要保护我啊。”
他这话阴阳揶揄的预期,简单粗暴的恶心到了何鸣峥。
后者想要呕,却发现腹中空空如也,连吐的空间都没留给他。
他像是吃了一万只死苍蝇:“你这么强还要我保护?”
符予初坦诚乖巧道:“我是个还没引气入体的凡人。”
何鸣峥:“……”
是,凡人。
能一拳把墙壁打烂的凡人,能徒手接住壮汉全力一击的凡人,能轻而易举把手插进恶鬼胸膛挖出灵核的凡人。
他忍不住吐槽道:“你只是想白嫖我的劳动力吧。”
符予初反问道:“只有我一个,这里会招来灵兽?”
会个屁,这位置偏僻还荒凉,要不是考场,符予初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何鸣峥理亏,不再和他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推诿道:“这不是还没来灵兽呢吗……”
“来了哦。”
“什么?”
“我说,”符予初道,“灵兽已经来了哦,而且来的还不止是灵兽。”
何鸣峥面色一变,他也感受到了外面灵力的波动。跑出洞口,就见一只灵虎直直奔着自己的方向冲来。
而它身前,正是几个仓皇而逃的考生,三男两女,为首的青年穿着一身长袍,长相丑陋。
他见了何鸣峥,嘴上叫着救命。
何鸣峥眯了眯眼睛,抄起腰间短剑,径直向那只灵虎冲去。
符予初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洞口,但是没有插手。
只依靠它跑动掀起的风就能基本判定——这是一只二阶灵虎。练气三层的何鸣峥和他对上,从等级上来看算得上是势均力敌。
他虽然实战经验明显不足,但是现在正是刚刚突破,天地之间灵气最充盈的时候。
再加上前来的一行人……对付这样的灵虎也不会太难。
符予初坐在这里旁观,打算在危急时刻再出手相助。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一个问题。
刚刚出声求助的人们,竟然没有一个给何鸣峥搭把手。
他要是没感觉错的话,那些人里明明也有一个进入炼气期的。
符予初狐疑的扭头看过去——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左边局促右边疏松,见了符予初还很诧异的收缩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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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了啊。”符予初懒洋洋的招了招手。
还没来得及继续寒暄,面旁一阵强风袭来。
伴随着何鸣峥带着恼意的声音:“符!予!初!”
符予初脚尖一动,堪堪错开灵虎的攻击。
它“轰”得一声撞在了洞口,震动之大,周围的树都不受控的摇起来。
“叫我干什么。”符予初道。
何鸣峥刀剑绕着灵气,见状松了口气:“喊你干什么?你就在边上看热闹?”
“可我是没有灵力的弱小凡人,”符予初道,“而且……人家也没向我求助,不是吗?”
说到这儿,两人齐齐看向山洞方向,就见那灵虎一只爪子埋在坍塌石块中,正因为拔不出来悲愤的吼叫。
而符予初口中的“人家”,因为符予兄操纵的灵力墙,并没有集体战损。
见两人看过来,一个眼睛亮亮的女生道:“两位,谁来帮忙移除一下这些石块啊——”
何鸣峥看向符予初,后者没说话,伸出两只手指稍微上扬,就见压在灵气墙上的石块漂浮起来。
指尖向左滑动——
石块向左。
收手——
石块轰然落地。
符予初再一摆手,那道灵气凝结成的墙壁也尽数瓦解。
下一瞬,被保护的四人急匆匆跑向靠近洞口的位置:“符前辈——”
何鸣峥早在刚刚就抬手在灵虎身上拍了两张符,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问:“这次怎么又帮忙了?”
符予初轻哼一声道:“这次求的是我。”
符予初:“……”
他现在似乎可以逐渐适应符予初的发言了,这样的话术他居然觉得也没那么让人无语。
盯着几人看了一会儿,他认真发问:“还有一个人呢?”
“哪个?”
“那个特别丑,丑的很牛逼的。”
“丑的牛逼……?”符予初咀嚼了一会儿这个形容。
何鸣峥以为他没想起来,继续描述:“对啊,就那个穿了一身紫,但是长得还不如茄子的那个……你笑什么?”
他再次扭头的时候,就见符予初肩膀内扣,低着头抱着肩膀,笑的浑身都在抖。
“不好意思……茄子……”
符予初实在笑得肚子痛,不得不转手抱着肚子,但是依旧无法控制自己从胸腔溢出的笑声。
“不是,你笑什么?”何鸣峥看着他笑,莫名其妙也心生好笑,不得不绷紧了腹部肌肉憋住这些笑意。
“……符予初。”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但是被叫名字的主角已经笑的抬不起头来。
何鸣峥看过去,就见那个丑的奇形怪状的紫茄子正狼狈的从石块废墟里面爬出来,那张本就扭曲的面容因为擦伤和仇恨,显得更加阴暗。
“噗——”
何鸣峥憋了好久的笑意,终究在看见他的这一瞬间憋不住了。
他笑的比符予初还狼狈,他甚至站不住身子。
“符前辈,这是些你的朋友吗?”符谨于身后,刚刚那个出声求助的女生探出头问道,“好厉害啊符前辈,有这样强的朋友。”
符予初笑着道:“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他的仇人。”
10. 仙尊
此话一出,符谨于脸色一黑。
在场这么多人,只有自己一个人身上挂了彩,而挂彩的理由还是这样难堪。
一时间他火气冲头,竟然想不到什么优势劣势,气势汹汹指着符予初道:“我要和你决斗!”
他身后的女生闻言震撼:“符前辈……?”
何鸣峥:?
他身后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男生走来,伸手试图按下符谨于指着符予初的手指。
“瑾于兄,这是咱们的恩人。”
“呸!”符谨于骂骂咧咧,“是你们的,不是我的!”
这句话和他脸上的擦伤相得益彰,起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那个上前的男生“这这这”了半天,视线在兄弟两人中间兜兜转转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队伍里另外一个沉稳的高个子女生出声:“符谨于,再怎么说那只灵虎也是他们拦下的。”
大眼睛女生附和道:“对哇符前辈,当下是要在灵兽丛林活下去才要紧啊。”
符谨于脸色沉沉,依旧是直直对着符予初:“你这个怂包,难道要这样一直藏在别人背后?你爹在和你说话呢。”
何鸣峥好言相劝:“这位不对称的兄弟,人还是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可以了。”
符予初一掌推开站在身边的何鸣峥,抬手间,在他和符谨于外面形成了一层灵力屏障。
何鸣峥对上符予初的眼睛,心下一惊。
他这种眼神自己前不久还见过,就是在那天他徒手掏出恶鬼灵核的时候!
何鸣峥冲上前两步,双手按在那层保护罩上:“符予初!你手下留情!”
符予初还没回应,符谨于抢先插嘴叫嚷道:“和你这个暴发户有什么关系!少管闲事!滚!”
何鸣峥:“……他妈的。”
被鼻歪嘴斜的丑八怪大骂多管闲事,真是人生一大晦气。
还有谁是暴发户啊他爹的!!!
刚刚劝架的两个女生凑到了何鸣峥身边,小个子的那个焦急道:“少侠,符前辈不会怎么样吧?”
“不会怎么样?”何鸣峥刚刚被骂,现在心下一群草泥马跑过,嗤笑一声,反问道,“你们是他的朋友?”
沉稳的女生道:“在下赵氏赵婉辞,这是陆氏陆妙温,我们都是在秘境中和符兄相识的。”
这话飞快的拉开了和他的距离,颇有些嫌弃符谨于的意思。
倒是刚刚那个穿着蓝色长衫的少年出来挽尊道:“既然说是队友,萍水相逢也是缘分。”
何鸣峥闻言点头:“那好。”
“你们记得给他收尸。”
“收、收尸?!”陆妙温惊讶,视线在两边兜兜转转,“可是他俩……不是兄弟吗?”
“即便有仇恨,但是毕竟是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吧,真的能狠下心……真的杀人?”
何鸣峥道:“别人的话,未必。但是符予初,说不定真的不会犹豫。”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符谨于一拳冲向符予初:“受死吧——”
无论是旁观者还是当局者看来都是破绽百出的动作。
符予初摇头,笑了:“都修真了,怎么还用拳头打架。”
他眉头一抬,四周奔腾而来的灵气面前凝聚形成护盾。
符谨于一拳非但没有打在符予初面上,反而被强悍的力道震得自己连连后退。
符予初道:“不是已经炼气期了?怎么还不会操纵灵力?是不想吗?”
符谨于最听不得符予初这样光明正大的嘲讽自己,张嘴骂道:“少打嘴炮!有种从你那王八壳子里出来!”
“既然你这么说。”
符予初面前的灵气消散,下一瞬,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强力的把符谨于拽到了自己面前。
灵气掐着脖子,稍微向上提了一点,让他脚尖倒着和地面摩擦。
“……松开我!”符谨于脖颈被灵力紧紧禁锢着,憋得脸上通红,只好伸手试图去捏碎那些凝固的灵力。
“人果然还是垂死挣扎的时候最好了。”符予初盯着他这个姿态看了一会儿,颇为遗憾的总结道。
“对不起,面对你这张脸……我甚至不想看见垂死挣扎的样子。”
下一瞬,天地灵力在他右手凝结。
——
“快!”武骞几乎是在看见符予初动手的瞬间喊道,“不能让他真下手!儒化你把结界打开一点,我下去!”
“来不及了。”
吴霜在一旁平静的下了结论,“灵力传送屏幕时间比现实稍晚,他性命已经不保了。”
儒化那边看着符予初把付瑾瑜的灵核硬生生挖出来,瞳孔震了好几下:“……他绝对没有引气入体吧,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怪物!”
谢无岩之前倒是见过符予初,但是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拽了拽自己紫色的袍子,看向吴霜:“师弟,你看中的小孩儿还真是,不鸣则已……”
“一鸣吓人是吧,”章矩帮忙补充道。
比起众人,他倒是接受良好,甚至看起来还有点骄傲:
“那个死的也是死个脑子,对面的杀气都要溢出来了,还非要挑衅。挑衅就算了,死到临头也不考虑捏碎灵石自保一下,这样没脑子的,进了门里也是烂泥。”
晋源长老不赞同章矩的话,反驳道:“那这样残害同门的就值得赞扬吗?要我说就应该取消此人的考试资格。”
“取消?这样熟练掌握驯御天地之灵气的好苗子你要取消?”章矩咧着嘴笑了。
“那好啊,你们都别和我抢,我找机会偷偷把他收入我门下,我们南药门就是需要这样果断的角色。”
“好苗子?我看他体内流的倒不像是人类的血。”
“你这个不识货的……”
儒化听这群人叽叽喳喳,你来我往,一个头比两个大——他插不上话啊。
“都别吵了,谁去把这个叫符予初的带出来,这样的祸害不能留在里面。”
他最后拍桌,得出结论道。
晋源长老不咸不淡的说:“自然是谁想要谁去。”
他这话意有所指,指的是章矩。
却见章矩还没说话,吴霜就抢先道:“好。”
章矩瘪嘴道:“素光这么想要,人家孩子跟不跟你还两说呢,回来估计要劳烦我们白鹤仙尊忍痛割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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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霜提剑劈开灵镜一角,头也没回道:“不劳烦方圆兄费心。”
章矩:“都说了不许叫我的字!!!!!”
最后这点声音淹没在灵镜之后了。
——
符予初拽着符谨于稻草一样的头发:“谁给他埋了?”
何鸣峥没敢说话,心道这里只有你是他的亲人,除了你谁又有资格来埋尸呢?
见没人回应,符予初又拽着符谨于走向灵虎。
结果这人体内没有灵核,就连灵虎都对它毫不感兴趣,只是默默的闻了闻尸体,又把头扭到另一边。
符予初又过身来,这次他面对着的五人各有心思,但是都不约而同的给他打上了个“魔头”“怪物”的概念。
符予初这种神情见得多了,熟悉到一眼就看出来。但是也因为太熟悉了,反而懒得提起这些东西。
他只是问道:“这附近还有别的山洞吗?”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好洞穴经过这一番,已经彻底坍塌了,眼下是要寻找另外一个了。
和符谨于来的四人被这场景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
何鸣峥环视四周,主动接话道:“这样位置好的洞穴毕竟少见,再走走看看吧。”
符予初自然是知道,应了一声算是答应。
却在这时,天地间卷起狂风。
赵婉辞心还是悬着的,飞快道:“莫不是吸引了其他灵兽?”
何鸣峥眯了眯眼:“感觉不像。”
这样纯净强大的灵力,分明应该是尊者的水平。
“……吴霜。”符予初眉头微皱。
这种灵气的波动太熟悉了。
每个修士吸收灵气之后,使用这种力量的手段截然不懂。大多数人会因为灵力来之不易,从而在灵气使用的时候束手束脚,害怕失去。
但是吴霜不会。
他向来是大开大合,不止一次被别人吐槽财大气粗。
但是符予初知道,那是他对自身和天地灵气掌握熟练的证明。
而现在这样毫不吝啬令天地间灵气齐齐为之动荡的……抱歉,除了吴霜他委实想不到第二个人。
“符予初。”
吴霜的声音果真在他身后响起。
周围人只是一眼,就齐齐辨认行礼:“……吴霜仙尊!”
符予初慢悠悠转过身,心想这天然脸果然是比那些人工捏造的脸有辨识度,这样快就一下子就被所有人认出来。
“我在。”他抬头。
嗯,很好。
吴霜还是那张熟悉脸,还是那副熟悉的表情,还是那熟悉的双不见底的眸子。
和那天晚上不熟悉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吴霜是自己擅长应对的。
这样就很好。
吴霜道:“符予初,破坏试炼规则,现在处于紧急状况强制抽离秘境。”
“你可有异议?”
符予初道:“既然仙尊这样说,我自然是没有。”
“那好。”吴霜垂眸,“你随我出这秘境。”
符予初没说话,上前两步站在他右手边。
吴霜抬起左手,二人周围灵力裹挟。
11. 无独
符予初被安置到万剑宗,还是他最熟悉的白鹤峰。
只是粗略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茂修竹林。
万剑宗第一任宗主好清廉,略通奇门遁甲之术,还曾入道修行。正是如此,万剑宗每日早晨和晚修都要撞钟两下。
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
这些东西对修道人作用不大,但是也作为一种传承被代代相传下来。
那钟灌满灵气,晃动的时候灵气撞动灵气,激起千层波浪。每当这时候,这片竹林也就会沙沙作响。
声音清越,像是竹叶也听出了这警疏之意,自发又敲动了一次钟声。
符予初那时候勤奋刻苦,修炼认真,常常天不亮就来这里修行,夜深了再被吴霜唤回去。
万剑峰弟子每日听四声撞钟。
他便每日听八声。
十年来日日如此,或许是这两千九百多声钟声已经刻进了他的骨骼肺腑,他在成为魔尊之后也常常梦到这样的钟声。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一同梦见的,还有吴霜那近乎生硬的话术——
“符予初。”
“予初。”
“符芜。”
吴霜从来不会说“天晚了”“辛苦了”“歇歇吧”之类的客套,他只会在晚间第二声钟响后,站在竹林变沉默的喊他的名字。
而符予初也会在这时候收起长剑,跟在吴霜背后回到居所。
两个人很少说话。
吴霜对外人常常是熟络的,热情的,温和的,秉烛夜游的。
但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虽然依旧温和,却往往是寡言的。
近乎沉默的寡言。
他只会在讲述那些功法剑谱的时候会多说几句话——这几句多说的话还随着符予初悟性提高后逐渐减少。
到后来符予初很少听他说话了。
吴霜一个眼神,他就把茶杯递过去。
自己一声闷哼,吴霜就抬手在自己伤口覆盖上细密的灵力。
他当时还因为这件事儿却找了其他师门的师兄师姐,他们听闻之后只会很羡慕的拍拍他的肩膀。
再和他说:“仙尊真的很器重你。”
吴霜或许是个很别扭的人。
这是符予初后来才意识到的事情。
他可能擅长在外面虚与委蛇,擅长竖立遗世独立的姿态,但是不擅长推心置腹,不擅长表露自己的无奈。
而当时自己也是别扭的年纪,没能继续追问下去,这些好奇就变成了一生无解的命题。
符予初依旧双手抱头躺在地上的姿势,只不过这次他是在房间里。
这房间自己以前经常来睡,久而久之就被默认成是他的一个房间。但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线上,这里还只是个空旷的竹舍。
他抬头能看见门梁上随着竹林清风掀起来的风铃。
这样的风打在脸上,符予初竟然从心里生了出熟稔亲切。
心里蹦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忍不住十分自嘲的笑了。
他在自己这么长岁月时光中,搜肠刮肚出来,最珍贵,最惬意,最轻松的一段时期不是幼年在府邸备受欺辱,也不是后来成为魔尊受万魔追捧。
而居然是在万剑宗,一次次举剑大汗淋漓,再任由晚风吹去那些汗水的苦日子。
后来在大战中万剑宗作为第一战场,近乎要被灵力夷为平地。
这样好的树林,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再也没有了。
符予初想着,这次大战或许可以定在缥缈峰、南药门或者任何一个宗门,把万剑峰留下来……至少把这片竹林留下来。
风轻轻的打在脸上,伴随着竹叶摩擦的声响,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而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钟声吵醒的。
“……怎么睡着了。”他迷迷糊糊的,下意识抬手去腰间摸剑——摸了一手空。
原来自己并不是来这里练剑。
神智慢慢回归,符予初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睡的模糊了,在地上扭着滚着伸了个舒畅的懒腰——
等等。
他猛地坐起来,就发现一个白色高挑的身影站在门口,那双眼睛正看向自己。
“……吴霜。”
吴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整顿好了就随我去峰顶。”
“已经好了,”符予初从地上窜起来,“我们现在过去?”
吴霜没说话,只是转身朝山顶走去。
符予初自然而然跟在身后。
这个场景十分熟悉,自己每天练剑结束也是这样跟在他身后走回峰顶的。
只不过那时候两个人都一路沉默。
符予初从心底生了些逗趣之意,率先打破了沉寂:“吴霜仙尊可是看见我杀死长兄?”
“这样的行为算不上是正派作风吧,仙尊要捉拿我这样的恶人吗?还是说,打算对我进行一些感化和爱的教育?”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吴霜才回复道:“秘境之中死伤在所难念,是他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水平,只能怪他自己。”
这话……听起来和符予初认知的“正派”不太一样啊。
似乎是察觉到符予初的迟疑,吴霜好脾气的解释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解,人们是总道我菩萨心肠,但我不是菩萨。”
他说完,没再看符予初的眼睛,转过身去继续顺着台阶向上走。
符予初愣了下,抬脚跟了上去。
白鹤峰是万剑峰最高的一座。
有传言说是别的峰主高处不胜寒,只有吴霜禁得住这样的寒意。
有人说是吴霜喜欢着峰顶的白鹤。
更有甚至说当年打下天雷,吴霜命中注定就是要在这座最高的峰的。
但是符予初却感觉都是在公说公有理,毕竟峰顶寒冷可以住在山腰,喜欢白鹤也可以让白鹤易居,至于天雷,自己向来不信天命。
他倒是觉得吴霜或许只是喜欢这里清净。
两个人逐渐来到峰顶。吴霜十分体谅符予初的放慢了速度,在峰顶溪水旁边还贴心的让仙鹤载了符予初一程。
符予初忍不住吐槽道:“……既然仙鹤可以载人,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乘仙鹤上来?”
这话他只是抱怨着说说,并没期待吴霜给出回答,毕竟吴霜是那种万事万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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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借助外力的人。
只是看这样空荡荡,毫无侍从的居所就知道。
吴霜也确实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进了房间,符予初跟在身后走进了房间。
“不能偷懒练功、生活起居没有人服侍,凡是都要亲力亲为、每天过得穷困潦倒、一年四季山顶狂风暴雪。”
吴霜从桌子下面摸出一个长条状物件,那东西上面裹着黑色的布,让人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一字一句道:“这些都是来到白鹤峰会有的弊端,你要仔细考虑清楚。”
像是冥冥中感觉到什么一样,符予初的视线从他手里的东西上,转移吴霜的脸上。
吴霜正巧在这个时候抬眼,两个人四目相对,视线交错。
“白鹤峰峰主吴霜,诚心希望成为符予初的师尊,”他将手上的物件从黑布中取出,那是一柄通身漆黑的长剑。
符予初双眼却是落在了那柄长剑上,移不开眼睛了。
这剑名叫无独。是自己上辈子征战沙场,几十年相随的战友、兄弟、挚友、知己。
那些孤独无依的日子,众叛亲离的日子,只有怀里那把剑陪着自己,符予初连上面每一处暗纹都能清晰的描述指正出来。
他和这把剑感情之深,深到这辈子后来再也没有用过其他的剑。
想当年吴霜给这把剑刻上鹤纹的时候,也一直在赞叹此剑做工之精巧。
符予初不知道吴霜怎么能在天下那么多把好剑里面精准找到这一把,一时间心潮澎湃。
“此为信物,”吴霜定定看着符予初,“你若是也愿意,便接过。”
符予初看看他手上的无独,又看看白霜的眼睛……又看了无独。
吴霜之前并没有给过自己佩剑。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吴霜把那把剑放在桌面上:“不愿,我便会为你引荐别人。”
“南药门门主对你一直赞誉有加,丹鼎堂堂主想必也愿意收你做亲传,你若是想要留在万剑峰,谢师兄那边我也可以通报一声……”
符予初越听越想笑,吴霜倒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已经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的下家。
他道:“听起来还蛮诱人的。”
吴霜视线落在桌面上那柄长剑上,自顾自的说道:“今后这把剑会一直放在这里,无论你拜何人为师。”
符予初翻译了一下,吴霜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无论你什么时候想我当你的师尊,我都乐意至极”。
当然,肯定没有他翻译的这么热切积极。
可是这样的态度倒是十分……奇怪啊。
先不说吴霜这样的人居然说了这么多话,就光是这把十分符合他审美的佩剑就十分奇怪啊!
他忍不住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拜师典礼。是和一大群考生一起在进行的拜师礼,十分的平平无奇,十分的程序化。
难不成这次自己不按考试流程走,导致故事发生了偏移?还是因为吴霜没吃上蒸饺起的去扫荡别人家灵宝库,横夺人家宝剑?
符予初还在头脑风暴,那边吴霜千言万语化作一声轻叹。
他一言不发,出了书房。
12. 灵鹤
他探头去走廊,就见几个穿着内门弟子服的男生女生跑上来,周身的氛围青春洋溢。
这些人符予初就熟悉了。
吴霜从来没收过亲传弟子,在白鹤峰的内门外门弟子也尊称吴霜一声师尊。
白鹤峰没有仆从,这些弟子们就均摊了这里的各种劳作,这个时间算来应该是晚修结束,最后一次的报备。
内门弟子住在山腰,外门弟子住在山脚,两拨弟子的报备时间不同。
符予初一直都和内门弟子住在一起,只不过因为他作息和别人略有不同,所以是一人单独一间。
周围毕竟还是下雪的温度,凡人的身体总归会觉得冷。
他伸手抱住了手臂,视线落在桌面那把黑色长剑上,不由得思考接下来自己何去何从。
“是符公子吗?”一个男声在门口响起。
符予初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练功服的莫约二十岁的青年站在门口,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这是内门弟子冯善,是第一批来到白鹤峰的弟子,又因为为人沉稳,众人都喊他一声大师兄。
符予初道:“师兄。”
冯善一惊,笑着摸了摸鼻子:“你这是已经答应师尊了?”
符予初这才发现自己的称呼不对,但是对上冯善那双诚挚的眼睛,又一时感觉无所适从,难得局促。
他想到了他见冯善的最后一面……只不过那时候冯善是鬼的形态。
见符予初没承认,冯善倒是非常理解的开脱道:“我说笑的,我比你早修行几年,你叫声师兄也不为过。”
他从锦囊里摸出一件大氅递给符予初。
“这是师尊托我带给你的,他说白鹤峰天寒,你没有灵气护体,难免感觉寒冷。”
那大氅不知道是什么灵兽毛皮做的,只是摸着就感觉掌心温暖。
连带着,似乎全身都暖了起来。
他问:“那我住在哪里?”
冯善道:“你还没进炼气期,师尊说那边的偏房暂时借你住,那里炉火充足。”
符予初道:“偏房……不是放柴火的吗。”
他要是没记错,那里堆得全是外门弟子锻炼带回来的木柴啊……自己也曾经帮忙搬过。
冯善闻言局促的笑了笑:“那里是今早师尊叫我们整理出来的,虽然有些粗糙,但是还算舒适。”
“哦。”符予初噎了一下,“那就麻烦师兄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只是按照师尊的旨意办事儿罢了,”冯善眼角眉梢带的都是春风,“偏房在这边,符公子随我来吧。”
“叫我名字叫就好,不用叫公子。”符予初道,这些年来还从来没人叫过自己公子。
虽然他是符家的少爷,但是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他作为不出色的庶子实在是不太受宠。
出门也不会有人叫自己一声“符公子”。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将来的人生就是娶个妻子,找份工事,靠着长兄出人头地或者妹妹高嫁勉强度过余生。
——直到吴霜在前不久的历练中发现了自己,并摸着自己头顶:“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而上辈子,人们都尊称自己“道长”或“仙人”,也没有“公子”这称呼。
冯善闻言只是温和地笑笑:“好,那我叫你符师弟吧。”
的确如冯善所说,偏房温暖舒适,早已经不是柴火堆漫天的样子了。
这里的床铺是自己喜欢的黑金配色,各种设备应有尽有,取暖的灶火火舌还在跳动。
面积不算大,但是十分温馨。
冯善把符予初送进房间就离去了。
符予初关了门抱着大氅……盯着火焰。
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没有点灯,但是因为火焰的原因并不显得昏暗。
那火舌是施加了法术的,窜的十分雀跃,像是在伴随着下面木柴的燃烧噼啪声响起舞。
或许是剑舞。
符予初看着那火焰,总感觉周身的温度似乎也被牵连着,越来越高,热到他额头上甚至渗出了薄薄的汗。
他从大氅里抽出手,低头看去,就见指尖手背上皆是汗涔涔的湿润。
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猛然推开房门,屋外一片寂静,似乎一切事物都在这样的纷纷扬扬大雪之中被淹没了。
他沿着来时候的路一路小跑,路上撞见了冯善,他还没来得和符予初打招呼,就又和他匆匆擦肩而过。
符予初来到了吴霜的房门。
门关着,但是依旧能看见里面并没有点灯。
“刷——”
他打开门。
桌子上的那柄长剑近乎笼罩在黑暗里,上面的金属部分借着外面的一点雪地泛的光亮而熠熠发光。
它还是一动不动的放在哪儿,没有人动,也不会有人动。
抬眼,就见吴霜正无言的站在窗边,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眸子被照得亮晶晶,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吴霜看见他气喘吁吁,温声道:“可是房间不合适?”
“不是。”
吴霜又看他落了满肩满头的雪:“那是天太冷了?”
“不。”
符予初上前两步,走进了房间,“我落了东西在这里。”
“什么东西?”吴霜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房间,“你和冯善说就好,不用再跑一趟。”
“不行,这个我不忍心冯师兄拿走。”
符予初上前两步,指尖落在那柄长剑的剑鞘上。
金属反射的光亮映在他的眸子里。
——他飞快的抓握起,转身朝着吴霜单膝跪下,规规矩矩的行了个拜师礼。
“弟子符予初,拜见师尊。”
空气很安静,符予初在这个瞬间听见的是自己胸口少年人的依旧热烈的心跳,还有外面纷纷扬扬下起来的鹅毛大雪砸在地上。
人常道落雪无声,但是符予初却感觉那样一团团的积雪落在地上,就像是落在自己心中。
分明是十分沉重的声音。
世人行拜师礼,弟子皆要垂眉低眼,以显尊重。
但是符予初却就这样抬着头,定定地看着吴霜的眼睛。
雪色不够亮,他也只能看见吴霜的眼睛。
他看见吴霜垂了眼帘:“地上凉,起来吧。”
——
“符师弟,”符予初刚从房间走出来就看见匆匆路过的冯善,后者笑着和他打招呼,“睡得好吗?”
符予初忘了屋外下着大雪,折回房间里披了大氅又出来。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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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大师兄这是?”
他这一觉睡到了辰时,已经不是早晨来晨训找吴霜的时间了。
冯善如实道:“师尊今早出门前说要去找掌门,给了我峰顶的钥匙,我现在是按先生说的来库房取卷宗资料。”
一只灵鹤在符予初身边扑腾,符予初伸手摸了两把才安静下来,“吴、师尊他找掌门?”
冯善轻咳一声道:“是去聊符师弟你的事儿……”
“我的事儿?”
“因为符师弟在秘境中的表现被几家……”
冯善刚说了一半,就听见一声极其尖锐凄惨的鸟雀啼鸣,一声之后又来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冯善话锋一转:“师弟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东西……在叫?”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
这次两个人都找到了声源,视线齐刷刷落在符予初右手边那是扯着嗓子的仙鹤身上。
符予初手下动作一停,那仙鹤就发了疯似的蹭他的手,还尖锐的叫着宣泄不满。
符予初:……
他又重重的揉了两下那仙鹤的头。
安静了。
冯善笑着道:“师尊养的仙鹤向来孤芳自赏,由此观之它还真是喜欢符师弟。”
符予初在心里中译中:这仙鹤和吴霜一样为人清高,现在倒是像个癞皮狗一样粘人,真是稀奇。
符予初岔开这个话题:“师兄继续说吧。”
冯善道:“符师弟还没引气入体但是却能操练灵力,这样近乎可怕的天赋被其他宗门怀疑……血统。”
近乎可怕,何止是近乎可怕,符予初心想,带入一下那些门派,自己或许会总结成为【非常可怕】。
他虽然有迟疑,但是该说的话是一点不少,见符予初面色无异又继续道:“师尊是被叫过去商议后续事宜的,本来也应该带上你,但是你早上睡的太好了。”
说到这儿,他想起来似的说道:“师尊说你起得晚,给你留了饭,还在书房温着呢,师弟一会儿记得去吃。”
他不说不觉得,现在一提起,符予初倒是真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了。两个人就此告别,符予初洗漱过后来到书房。
身后那只仙鹤半步不离的跟着,符予初在书房门口和他周旋了半天,想阻止它进入书房——最终以失败告终。
被吴霜灵气温着的是上好的灵肉和灵粥,味道很熟悉,出自白鹤峰厨师之手。
他一边沉默着喝粥,一边沉默着看着对面看着自己喝粥的灵鹤。
……怎么看着看着有点贱。
符予初放弃了“食不言寝不语”,他咧嘴笑着道:“你看什么?你想吃?”
却见灵鹤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吴霜养的灵鹤就是不一样啊……”符予初又咬了口肉,揶揄道,“连一抓一大把的灵鹤都是开了灵智的。”
灵鹤点头。
他点头,符予初倒是摇了摇头,预期颇为惋惜:“只是这种开了灵智也是个傻的,这可是上好的灵肉,吃了大补。”
灵鹤悲愤凄厉的叫了一声。
符予初道:“说你傻你还生气?那看来也不算太傻。”
就见那仙鹤张了张嘴,竟然吐出了两句人话。
“无论是谁被说傻都会生气的,符予初。”
13. 受伤
符予初被吓了一大跳,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昨天才认的便宜师尊吴霜。
“师尊,你还搞监视这一套?”
吴霜那边沉默了,半晌道:“不要学一个词就瞎用,只是害怕其他宗门下黑手,在这仙鹤身上附了点灵力。”
符予初本来想问那边他们讨论出什么了,但是转念一想又感觉这样太坑冯善,便只是点点头。
“还算合胃口?”吴霜问。
“嗯。”
“还热着吗?”
“热啊,还冒热气呢……”
符予初说完这话才发觉诡异,赶紧翻了翻碗底,又细细回味了一下自己刚刚是不是有喝进去毒药。
仙鹤睁着眼睛看这他这一套丝滑小连招,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
符予初道:“看有没有毒药或者机关……啊,还有蛊虫。”
毕竟这样细致的吴霜常见,但是这样能用言语表达细致的吴霜还真是第一次见。
千年木头竟然也会说这样关心的话……实在是有点诡异的惊悚。
仙鹤张了半天嘴,最后才发声:“……我是那种收徒第一天就毒死徒弟的人吗?”
符予初:“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想来吴霜这样正人君子也不屑于下毒下蛊这种低劣的手段,符予初想着想着,打消了自己刚刚第一时间冲上心头的想法。
仙鹤只是道:“那你好好翻翻,仔细看看到底有没有。”
“没有……”符予初下意识回复道。
就听吴霜那边“嗯”了一声,再就没了声音。
符予初细细反刍了下刚刚的对话,突然警觉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吴霜他……是生气了吧。
自己的一片好心拿给别人,结果别人第一反应不是道谢而是询问是否下毒有计。
不生气才怪啊!
符予初心道自己真是造孽。
或许是因为他是重来一次的,总感觉自己是在仗势欺人。此事一出,碗中的灵肉都不香了。
但是又不能不吃,要是经此一遭之后还不吃这些东西,反而会坐实自己就是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符予初一个头比两个大,只得味同嚼蜡的吃完,然后再摸出房间。
“符师弟。”冯善抱着文件,正巧在走廊看见符予初,“吃好了?”
符予初见了他大喜,心道这提供锦囊妙计的军师不就来了。
跳着去帮他拿了一半的卷宗:“大师兄,好巧啊,这么多文件,我帮你拿下去吧。”
冯善大惊失色:“符师弟,纵然我叫你一声师弟,但是你是实打实的亲传弟子……”
符予初十分霸道的抢走了大半的卷宗,“大师兄不必和我客气。”
他态度强硬,冯善也就没再拒绝,两个人并肩一齐走下峰顶。
“师弟可是有什么事儿?”走到一半,冯善问道。
符予初听出了这话的言下之意,大抵是认为自己有事相求才来献殷勤。
……这不是和自己刚刚和吴霜说的话一个性质吗。
但是符予初没能切实的体会到吴霜的委屈,因为冯善说的没错,自己就是有事相求。
他道:“还真想问师兄一个问题。”
“你说,能回答的我都会告诉你。”
冯善本以为符予初会问一些关于自己将来何去何从的话题,已经在心里打好了推脱的说辞。
却听符予初道:“惹了师尊生气……该怎么哄人开心啊?”
“哄人开心啊,这个倒是不难,”冯善下意识想说自己这些年维持同窗情谊的和好小秘诀,却又猛然反应过来主语,“等等,等等,等等?”
“你说谁生气了?”
两个人本来是一齐向下走的,结果冯善闻言诧异的扭过身来,怀里抱着的卷宗摇摇摆摆,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山峰滚下去。
符予初赶紧拿了点灵力安稳好那些竹简。
“师尊,吴霜仙尊。”他重复一遍,“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啊,有大问题。”冯善喃喃道。
他终究还是白鹤峰的大师兄,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又恢复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如果忽略他明明在雪天却沁出冷汗的额角。
符予初道:“他难哄吗?”
“难啊,难啊。”冯善又喃喃道。
“……大师兄,你有话就说吧。”
冯善道:“不是我不想说,是很难说。我来到白鹤峰八年整,从来没见过师尊生气。”
“而且据师叔们所说,他也从未与人生过气。”冯善说到这儿忍不住问道,“符师弟,你确定师尊生气了吗?”
“生气了啊。”符予初脱口而出,但是说出口又不确定了,“生气了……吧。”
他这样一说,符予初也忍不住回忆,过去的几十年里,吴霜他生过气吗?
好像没有。
是的确没有。
他道心破碎的时候吴霜没生气,他遁入魔修的时候吴霜没有生气,他背弃师门的时候吴霜没有生气,他和百宗大战的时候吴霜没有生气。
甚至连他和吴霜在弘墨渊撕破脸皮,把他重伤的时候,吴霜也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气恼,烦躁或者崩溃。
符予初推理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反思自己。
难道吴霜根本没有生气?只是自己小肚鸡肠恶意揣测他了?连被废除修为都不生气的吴霜会因为自己的一个举动就生气吗?
好像不太合理。
“大师兄,或许我说的不太对,”符予初转头向冯善的方向,眉头绞着,“他可能也没生气……”
“哗啦——”一声,就听冯善抱着的那些卷宗统统滚落下来,竹简指尖彼此摩擦发出竹木脆生生的响动。
“大师兄?!”
符予初意念一动,灵力裹挟着,把那些已经掉下山,在坠落空中的竹简捞起来。
他听见了身后冯善的声音:“师尊!”
符予初拎着一大堆卷宗扭过头,就见吴霜浑身鲜血的站在自己身前。
吴霜喜欢穿白衣,但是现在那件白衣却几乎看不出来一点白色。
是红的。
有些地方深有些地方浅,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染着血。
符予初和他面面相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上两双眼睛,吴霜平静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下了逐客令:“看我干什么,去忙自己的事儿。”
这话说出来中气十足,铿锵有力,感觉不像是自己受伤,反倒让人以为他身上的是别人的血。
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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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师尊,要不要找宗主。”
吴霜没回答,而是反问:“先生好像还在找你要卷宗,真的不送下去吗?”
这是打发的意思。冯善抿了抿唇,从符予初手上接过那些散落的文件。
符予初没说话,打算跟着冯善一起下去。
“符予初,你留下来。”吴霜又道。
符予初才走出两步,闻言道了声好,又折回吴霜身边。
冯善扭头看着符予初,两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
符予初:大师兄。
冯善:看好师尊!有需要我尽管说。
符予初:不是……我还在和他吵架啊大师兄。
冯善:扶一下师尊!
符予初:……你脑子里只有师尊的死活没有师弟的死活了吗。
符予初退出了和冯善的聊天频道。
不怪符予初不在意吴霜,只是他看起来站得稳立得牢,说话中气十足不喘不虚,除了身上占的都是血以外,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奇怪的地方。
符予初跟在身后,仔细看了看他的衣服,上面也并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这些并不是从他伤口中流出来的血。
符予初和冯善走的不算远,符予初跟在吴霜后面,没走几步就到了茂修竹林。
就在这时,他看见吴霜上台阶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也是这样的动作,让符予初清楚地看见他背后的一处红色骤然加深。
他身上分明是有伤口,只不过这件衣服是新的,完好无损的衣服!
“吴霜!”他脱口而出。
吴霜站定脚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唤道:“予初,过来。”
符予初不敢耽搁,只消两步就从吴霜身后来到他左手边。
吴霜左手按在他手臂上,站稳了身子。
这一动,符予初看见他身上更多地方的伤口开始渗血,那样的出血量他看了就眼前一黑,吴霜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一声不吭,面不改色。
他站稳了身体之后,又松开了符予初的手臂。
符予初道:“你受伤了。”
“嗯。”
嗯,还嗯。伤的都站不住了,刚刚装的倒是挺好。
符予初继续问道:“灵力被锁了?”
吴霜闻言,垂在身侧的手掌虚虚的握紧了:“禁足。”
禁足,万剑宗的一项处罚。
一般人只是限制行动范围,但是像符予初这种能力的人,不封禁他的灵力是不可能有人拦得住他的。
当然,要不是他同意,也不会有人能封住他的灵力。
这就是符予初发现正道不能当第一的根本,因为正义的人永远受到规则限制。
如果没有规则和道德限制,符予初从来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吴霜的对手。
想到这里,符予初忍不住叹了口气,胸中感慨万千,不由分说的拽着吴霜来到竹林旁边的小屋里。后者虽然不情愿,但是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这是符予初以前练功经常会住的房间,也是他昨天睡着了的地方。
按照时间来说这里现在应该还是个废弃的房间,但是昨天的时候他偶然发现这里设备还算完备,温度也还算和善。
吴霜这样的出血量,没有灵力情况下往上走,绝对会冻伤。
“脱吧。”符予初道。
14. 后背 “我。能。背。”
吴霜扭头看向符予初,脸上难得的露出些可以解读的表情。他脸上近乎夸张的写了两个字:放肆。
“师尊有什么不情愿的,你现在是凡人身躯,伤口不会自己愈合。”
他趁着吴霜愣神的功夫,径直上手在吴霜腰间摸了一周,最后在左手边摸到了储物袋。
结果符予初在里面摸了个彻底,才摸出两罐止血药。
看起来不是什么上好药品,扒开瓶塞一闻,药味儿铺面而来,更是次品中的次品。
符予初敢说现在市面上当街叫卖的那些止血药都比这个好,万剑宗竟然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甚至不敢确定这药过没过期。虽然说有总比没有强。
抬头,就见吴霜依旧衣衫整齐的站在原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稀奇,这位“菩萨心肠”的白鹤仙人估计这辈子都没在别人面前这么狼狈过。
装健康被发现就算了,现在还要被别人近乎强硬的查看自己的伤口,估计更是奇耻大辱中的奇耻大辱。
符予初承认在这方面还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好少年,他道:“那你自己涂药,我先出去。”
扔下药瓶,他两步闪身到房间外面,靠着墙壁抱着剑。
竹叶被风吹动,沙沙的声音像是流泪。房间里面很安静,吴霜似乎并没有动作。
半晌,他听见吴霜的声音。
“来帮帮我吧,予初。”
声音里似乎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符予初听见这句话却是心下一沉。
能让吴霜开口求助,这说明他的伤真的很重。
他都这样开口了,符予初自然也没有置之不理的说法和理由,于是他走进房间,关了门。
“多谢。”吴霜道。
符予初伸手拉开他侧面的腰带,语气随着天气一起僵硬:“这是弟子该做的,师尊不必客气。”
他摸了一手黏腻湿润。
甚至带着点温度。
只是脱了件外袍,符予初的双手就已经看起来鲜血淋漓,像是刚杀了两个人。
他一边脱一边感觉自己身上也隐隐作痛。
到了衬衣更是……让人无法下手。
那些布料吸饱了血液,呈现出一种黏腻温顺的手感,有些布料拽起来的时候,还粘带着肌肤和伤口。
符予初唇角抽了又抽,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龇牙咧嘴。
吴霜倒是没有喊过一声痛,连闷哼都没有。
他只是皱着眉头,把手掌握成拳头,指尖用力到泛白,甚至要扣进掌心。
吴霜那双手是写字舞剑的。
符予初见了,空出一只手,拽着他的两只手腕依次搭到自己的小臂上。
“……符予初?”
“抓我。”符予初视线落在他因为自己动作沾上血迹的手腕上,只是稍微踌躇,就又离开了。
“你身上伤口够多了,再抓出来十个口子没有那么多药粉了。”
吴霜刚想说“不用”,胸口那块伤口粘连着的布料就被符予初“刺啦”一下拽下来,带了些皮肉。
吴霜第一次被痛的倒吸一口冷气,搭在符予初小臂上的手指紧了又松,最后还是移开了指甲,用指腹按在他温暖的手臂上。
还没上药,只是脱下粘在伤口上的衣服,两个人就已经大汗淋漓,好似从鬼门关里面走了一遭。
只不过一个是谨慎小心到极致的出汗,一个是被痛的冷汗直流。
吴霜依旧闭着他那张嘴。
符予初扒开药罐的塞子,先倒了点药粉在自己指尖搓了搓。
十分粗糙,而且闻起来也……没什么讲究,很干脆的止血成分。
“这药粉会有点痛。”他得出结论。
毕竟是便宜货,疼也是正常的。
吴霜依旧给符予初吃定心丸:“没事儿,你上药吧。”
符予初没说话,屏住呼吸全神贯注按着吴霜的手臂,开始一点点上药。
他身上的伤口……十分混合。
有剑伤有鞭伤有刀伤,甚至还有一些烫伤。
这看起来倒不像是被一个人所伤,反倒是像被人围攻。
他或许是失血过多,他的皮肤透出一点诡异的苍白,这些鲜红伤口落在身上十分显眼。粗粗看去上半身除了前胸竟然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
吴霜一声不吭的任由符予初上完了药,又一声不吭的任由符予初撕下身上布料做包扎。
刚刚只想着止血,倒是没来得及思考,但是现在放松下来了,符予初越想越不对劲。
就为了自己这种“疑似魔族”的存在,至于把吴霜折腾成这样吗?
而且吴霜身上这些伤口也并不像只有万剑宗的手法。
他要是没记错,万剑宗应该是相当护短的……这种情况下自然应该先找自己验证,实在不行肯定会先灭了自己。
他打好最后一个结,站起了身子:“大师兄说你今早去见宗主了。”
“嗯。”
吴霜从灵袋里面摸出了一件新的衣服,正一丝不苟的给自己穿上。
符予初道:“那你的伤口来自哪里?”
吴霜道:“被一位故人所伤。”
“一位?”
此言一出符予初更纳闷了,先不说这些伤口并非出自一人之手,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吴霜的能力早就是化神境,这天底下和他同时期的那些个宗主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他。
而那些前辈们不是身陨就是避世,也不会有人不厚道到出来痛击一个小辈。
……这分明是找个了理由搪塞自己。
一个人不想告诉别人的东西,怎么也都无法从他嘴里问出来。符予初了然,便也不再追问,只是心里难免留下一个疙瘩。
茂修竹林这边的房间虽然没上面冷,但是终究没有取暖设施,想要养伤还是要回到峰顶。
两个人略微修整,再次踏上向前的路。
符予初没有筹码,天地又不是傻的,借一点灵力还说得过去,借大量的就没可能了。
他抬眼,就看见吴霜只是因为在平地上前进就撕裂开的伤口,还有被染红的白衣服。
“……别走了。”他道。
“无妨,”吴霜面色如旧,像是丧失了痛觉一般,“可以自己走。”
再一扭头,却见符予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背对着自己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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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身子,正在示意自己攀上他的脖颈。
“上来,我背你。”
符予初看不见吴霜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带了些笑意:“昨天是谁自己走都嫌累?”
符予初道:“昨天是谁说来到白鹤峰就要吃苦耐劳?”
“那你也背不动我,好了,别闹了,我可以自己走。”声音里那点笑意收敛了,一只手拍了拍符予初的后背,这是示意他让路
“怎么就背不动了?不要小瞧人啊!”
符予初这辈子最听不得“不行”“不能”“做不到”,闻言一身反骨炸了起来,今天不背到吴霜是万万不甘心了。
他扭过头,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吴霜率先败下阵来。
他嘱托道:“背不动就放我下来。”
符予初:“我又不傻,背不动还背。”
这话说的时候来的胸有成竹,但是才刚一背上吴霜的时候,就显得有点做贼心虚了。
吴霜身长八尺有余,平日里穿着长袍虽然看起来身形单薄,但终究是一代强力剑修,那些力量并非空穴来风。
具体就体现在……十分客观的肌肉量和重量。
又因为他现在身上有伤,符予初背的时候更是带了些小心翼翼,什么姿势都感觉使不上力。
总之是很累。
比想象中累多了。
但是刚刚那些承诺说的潇洒,现在才把人背在身上几息之间就再放人下来……太丢人。
吴霜身上披着昨天拿给符予初御寒的大氅,双手撑在他肩胛靠上,见状道:“试够了?放我下来罢。”
他这声音里带了点“你看我就说吧”的意味,符予初一听更是不想放下他了。
“我。能。背。”
他深吸了口气,稳稳背着吴霜拾级而上。
吴霜胸前没有伤口,这也是符予初提出这个提议的原因。
他刚开始还颇为谨慎地撑起自己的身子,准备找准时机劝符予初把自己放下来。
但是见后者虽然一开始气息不稳,后来也逐渐找到了状态,这点担心也就化为了泡影。
他手臂卸了力气,趴在了自己小徒弟后背上。
越往上走,雪便下的越大。
吴霜头上身上并没有落雪,那里有一层薄薄的灵力保护罩。
而符予初头顶就显得有些狼狈了。
“符予初,为何不遮你自己?”吴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提到这雪,符予初才想起来自己头发上已经落了一层积雪,停下脚步,左右晃了晃脑袋。
那些积雪随着发丝摇晃被甩去大半,他活动了下姿势,这才回答道:“你发烧我要照顾,很麻烦。”
吴霜问:“那为什么不只遮住你我的头,而是要遮住这鹤氅?”
符予初道:“这种带毛的衣服很难洗,弄湿了弄脏了也是我洗,很麻烦。”
“那便扔了再换一个。”
“扔了?您说这话之前先问问谢宗主有没有发这个月白鹤峰的月银吧。”
剑修穷,不光穷还寡,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万剑宗也不例外。
此话一出,果然身后没有声音了。
15. 根治
符予初倒是想把两个人全都遮得严实,他又不是什么受虐狂。要是灵力充足,他恨不得直接让灵力载吴霜去峰顶,也不用在这儿人力前进。
只是吴霜对灵气的借用掌握的熟练度和自己不相上下,这些年来白鹤峰的灵气几乎都被他借过一遭。
这些灵气也算是打上了半个吴霜的烙印,相当于天地给白鹤峰这里的灵气盖了个戳,上面写着“白鹤峰峰主吴霜借用灵力储备库”。
他来借,是万万借不来的。
现在用的这点灵力还是在出发时从茂修竹林里强拉硬拽的一点。
这样想着,提升实力更是迫在眉睫。
白鹤峰峰顶雪大,但是也恰好雪大又终年不化,不然这石阶上结了冰,就更难走了。
符予初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前,竟然背着吴霜一直走到了峰顶。
来到寝居放下吴霜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些惊奇的想:自己这副身体不愧是被各家长老赞叹的修炼奇才。
少年人身体瘦削单薄,但是耐力实在强悍。
他跑去门外抖落了头顶身上的雪,看着陡峭的山崖,心中对自己赞不绝口。
再一扭头看见房间里像是从血堆里抛出来的吴霜的时候,那点赞叹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但是所幸,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因为已经包扎好,这次的出血量比上次远远减少。
符予初去库房里拿了一大堆好药,重新折回来给吴霜换了药。
吴霜没告诉别人这件事儿,但是却没向自己隐瞒,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思,但是这其中自然是有一些对自己的信任。
符予初虽然总是被人诟病动不动就杀人,但是这点道理还是讲究的。
他也就十分默契的帮助符予初掩盖这件事儿,按照他的意思宣告吴霜闭关,帮他换换药,端端饭。
——当然,大多数时候吴霜这种脸皮薄的人都不会麻烦他。
过了两天,吴霜身上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虽然进度缓慢,但是迹象优良。
好消息,他伤口虽然处理的比较粗糙,但是没有生病。
坏消息,生病的另有其人。
符予初淋了一场大雪之后,十分光荣的发烧了。
事实证明,即便是根骨清奇,天赋异禀的修仙奇才,在还是凡人的时候,终究是凡人。
符予初擦掉了鼻涕,沉默的翻阅着手上的剑谱。
他治病的方式就是这样简单——修炼。
凡人才会生病,那只要不是凡人就不会生病了。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体会过风寒发热的滋味儿了?
他懒得算。
他打算直接根治。
所幸,白鹤峰的灵气只是难借,不是难抢。而且可能因为吴霜的原因,反而十分好吸收。符予初只花了一天时间就一路冲到了练气三层。
再抬头,天光已经大亮。
该给吴霜换药了。
他想着,抱着药罐敲了两下吴霜的房间,听见里面的回应这才用肩膀推开房门。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灵气迎面而来,符予初眼前一黑,手一软,手中那些药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正躺在榻上,吴霜端着药碗坐在塌前。
抬头一看,周围素色窗幔,鼻尖飘散着挥之不去的止血粉的辛辣味儿,这分明是在吴霜的房间。
……还真是倒反天罡了。
见他醒了,吴霜把药碗递到他面前,言简意赅:“滋养灵脉的。”
符予初撑起身子靠在墙上,抬起酸软的手臂接过那瓷碗。
一看色泽就是上好的药品。
不喝白不喝,他端起碗,一口闷了。
苦的想吐。他敢说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苦的东西。
吴霜见他迟迟不咽下去,好心补充道:“很贵。”
符予初咕咚咽下了最后一口。
“这是南药宗宗主炼的药,再三叮嘱我是给你的。”吴霜道,“但是我那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引起入体了,让我看看……”
他把手背随意挨在符予初手腕上,放出了一丝灵力进他体内探了探,补充道:“还是练气三层,灵脉也通了大半。”
吴霜收回手,顺便把符予初手上拿着的空瓷碗一并带走了。
见他这样,显然是三天禁足结束了,吴霜的凡人体验卡到期了,又变成了化神仙尊。
符予初也就不关心他身上的伤口了,反而开始关心起自己的身体。
“那我这是怎么回事?”
“灵脉不稳,贸然吸收太多灵气导致的昏厥。”
“可是我刚才根本没想吸收。”符予初不解,“这点我还是十分确定的。”
吴霜道:“你是不想吸收,但是他们想去。”
符予初:……?
吸收天地灵气,这可是从天地手里抢东西,这东西既然已经被总结成一个“抢”了,这么可能不费力气。
他难以理解的看着吴霜。
吴霜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托了一点灵力出来。
这些灵力还缀着白光,只一眼就知道这是吴霜从丹田里拽出来的。
他抽离了手指,只留下那团灵力在空中漂浮着。
符予初问:“这是什么意思?”
吴霜吩咐道:“你不要吸收这部分灵力。”
“我自然不会。我又不是像何鸣峥那样不会控制灵力的毛头小子……”
符予初话才说了一半,就哑火了。
在两个人的注视之下,这一团灵力正兴高采烈的飘向符予初身边,想要融入他的体内。
——被符予初拒之门外了。
不死心的撞了几下之后,他才又恋恋不舍的找到吴霜。
符予初:“…………”
“这……是怎么回事。”
天下人吸收灵力可是难事一件,怎么到自己这里就轻而易举了。
吴霜摇了摇头。
符予初心想这件事怎么想都应该是算是异常,算是那阵法带来的后遗症,不能细想,也不能让别人细细研究。他还想在万剑宗先修炼一些时日。
他便打哈哈道:“可能我是个天才。”
吴霜点头道:“确实。”
“……”
看起来完全没信。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师尊,是我。”
是冯善的声音。
吴霜应道:“进来吧。”
冯善推开门,裹挟着着外面的寒气进来,站在门口。
吴霜不动声色的在符予初身边加了层灵气护罩。
符予初其实很想说自己现在已经练气三层,自己就可以避御寒气,但是那边吴霜已经和冯善说起正事儿,他也不好插话。
两个人商量的是过段时间的下山历练,具体的人员和安排还没有定下来,吴霜说自己会很快敲定人选。
说到最后,吴霜道:“从明天开始,让符予初和你们一起去书宗阁吧。”
书宗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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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万剑宗的一处教室,每峰挑选几名学生在这里由各峰峰主教授知识。
符予初上辈子也在这里学过只是,只不过那是后来的事儿了。
冯善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师尊放心。”
吴霜点点头,又道:“最近百花谷那边山下有邪祟作乱,有部分也流窜到我们万剑宗区域。这些天巡逻的弟子多多留意,若是有敢来犯的,无论是魔还是鬼,统统击杀。”
冯善一一应下,又抱着卷宗跑下山。
符予初周身被灵气裹挟,暖洋洋的,身体变得十分轻松,说出的话也呈现一种慵懒随意的语气。
“大师兄还真是累啊。”
“是啊,”吴霜认同道,“那以后这部分汇报交涉的工作就你负责吧。”
“……等等?”符予初傻眼,“师尊,这不太好吧,大师兄要是被我这样新来的抢了工作肯定会伤心的。”
我每天跑上跑下也会伤心的。
吴霜道:“你说的也是,就先不用你。”
符予初一口气才呼出来一半。
“那照看素素的工作你来做。”
符予初差点半口气过去。
素素,苗素的昵称。是整个白鹤峰最小的弟子,是整个白鹤峰最可爱的弟子,同时也是整个万剑宗都得罪不起的弟子。
因为她的父亲是隔壁南药门的前任门主,三界圣手苗无疆,苗玄玉。
小姑娘一心不在医术,在各家宗门中思考许久,来到了万剑宗。
苗无疆曾对万剑宗有大恩情,两大家又素来交好,苗素这一来自然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算算时间,这应该是苗素来万剑峰的第一个月。
这姑娘乍一看以为是金贵的身子,来万剑宗算是游玩,但是符予初知道,她的性子是真的百折不挠,比大多数宗门子弟都要坚韧。
这点倒是和她的父亲如出一辙。
符予初向来是尊重敬仰每一个有气节的人,他自然也对苗素观感很好。
他之所以听到苗素的名字感觉一个头比两个大,和这方面关系不大。
而是苗素似乎……一直爱慕着吴霜?敬仰着吴霜?嫉妒着被吴霜看重的自己?
符予初不擅长描述这种情感,也懒得分析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在和吴霜斗争之后,总是会被苗素追着打。
只是苗素一个人倒也没什么,但是架不住人家关系户,每次一出手就是南药门和万剑宗加在一起。
两大家宗门浩浩荡荡的围剿符予初一个,就算符予初真的飞升也双拳难敌四手,有两次落荒而逃。
苗素每次还喜欢打嘴炮,把那一套名门正派伦理纲常拿出来压在自己头上,一边围堵一边高声呐喊。
虽然符予初这人道德底线奇低无比,但是每次都要近乎被强迫的收听自己犯下的“罪行”还是……太超过了。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选择性的听一听,然后敷衍和她再见。
……这次考虑在南药门大战吧。
符予初想着。
“苗素那孩子……野心写在眼睛里,”吴霜见他面色难看,开口宽慰道,“她绝不是来万剑宗玩闹的。”
符予初点点头。
吴霜道:“把她当成和你们一样的弟子就行。她若是敢欺负你,打回去,打不动再来找我。”
符予初听到这话,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被苗素追在屁股后面骂的场景,不由得打趣道:“以后也是吗?”
吴霜道:“只要我还没死。”
16. 溜号
白鹤峰弟子的练功服是白色的,这一点符合吴霜的口味,符予初也要按照规制。
但是他这件亲传弟子服稍微偏离了一点传统的吴霜口味。具体体现在白色长袍上的黑色元素,据说是吴霜专门安排下去定做的。
实际的很有水准,完美的卡着符予初的腰身,纹样勾勒出他窄腰长腿,和腰间的无独更是相辅相成。
他穿上自己看还不够,特意前去敲了吴霜的房门,要吴霜一起看。
他在吴霜面前像是个大花孔雀似的张牙舞爪的显摆了半天,却没得到后者的回应,符予初牛头看过去,就见吴霜正盯着符予初看。
他得出结论:“还缺一点。”
“什么?”
吴霜指尖一点,一丝灵力跳这叫着窜到了无独剑鞘上,那点鹤纹被染上白色。
“这回对了。”吴霜道。
符予初盯着那白色的鹤纹,忍不住用拇指抚了扶,上面还带着点温度。
符予初想起那天“陆无双”问自己的问题,忍不住抬头看向吴霜:
“师尊,这个鹤纹到底是代表什么?莫不是亲传弟子?”
吴霜道:“你可以问冯善。”
符予初不满:“您自己说,到了万剑宗就能知道的。”
吴霜装聋作哑:“那天在符庄门前,我不记得我说过这句话。”
他说的是他出门历练,发现符予初并且摸了摸他头顶称赞他有天赋的时候。
符予初还是第一次见吴霜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诧异的叫道:“吴素光你怎么翻脸不认人?那天你明明和谢掌门一起找到我,还非要特意绕路载我一程,后来晚上还去吃蒸饺但是没有吃到。”
“那时候你可是亲口和我讲到了万剑宗就都知道的!怎么现在不承认那时候的万剑宗第一美女双双是你了??”
却见吴霜面色微微凝重,那些女相也好,承诺也好竟然统统抛之脑后,一张嘴就是:“你还好意思说,吃了我蒸饺的罪魁祸首。”
符予初嘴巴一闭,心道不好,说的太亢奋,说漏嘴了。
“师尊……下次再去吃嘛。”
符予初瞬间认怂,大丈夫能屈能伸。
“……无妨,我又不是那么喜欢吃。”吴霜按了按额角,转过头不去看符予初。
不爱吃还为了这事儿耍酒疯,鬼才信你不爱吃。这些话你骗骗我就算了,别把你自己也骗了。
符予初心中纵然这样想,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知道错了的楚楚可怜表情。
“那鹤纹……不是什么机密,你来了万剑宗自然是会知道的,我又没骗你。”吴霜道。
符予初飞快顺着这个话头岔开话题:“师尊,别吊我胃口了,告诉我吧。”
吴霜转头回来,轻飘飘扫了他一眼,“那是真传弟子纹。”
“我认为你有能力成为下一任白鹤峰峰主。”
——
“你就是吴霜仙尊点名要的亲传……?”苗素眯着眼睛,认真上下打量着符予初。
符予初没回话,似笑非笑的同样打量着苗素。
小姑娘和记忆里的差距并不大,一双杏眼灵动清明,头发编着繁琐的辫子,穿着一身白鹤峰弟子服,腰间挂着一块翠绿色的玉佩,上面单单写着一个“药”字。
现在年岁尚小,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去,眼睛里那点警惕和不爽也被这些稚气的标志消减了几分。
冯善过来打断苗素单方面的剑拔弩张,一手一个,揽住了两个人的肩膀,好言道:“今天天气真好啊。”
他身量最高,这样强硬的挡在中间,两边的人看见对方就变得困难许多。
“你最好让我看看有什么过人之处!”苗素向前探头,堪堪绕过冯善,向着符予初叫嚣道。
冯善看向苗素劝说道:“师妹,你少说几句,符师弟才刚来不久,咱们要多多……”
符予初道:“那你可睁大眼睛看好了。”
“符师弟你怎么也……?”
冯善一个不留神,就见两个人又四目相对,但是这次却并没有剑拔弩张,而是多了点狐疑试探。
冯善:……
边上一个认识的青袍弟子路过,见了冯善笑着打招呼:“冯兄,这是在?”
冯善看了眼时间,看看自己的同窗,又看了看还在对峙的符予初和苗素,只感觉要一个头比两个大。
他无语着一手抓了一个,拽着两个人后脖颈踩上了长剑。
三人御剑来到了书宗阁。
教室里人不多,每个峰派来人数不超过五个,连房间里的椅子都没坐满。
和白鹤峰黑白青的单调配色不同,这里的弟子穿的就显得丰富一些……但是不多。
主色调还是饱和度较低的冷色调,但是加了些蓝色绿色紫色,比清一色的白色丰富不少。
万剑宗主要分为五座峰,倒不是只有这么多山峰,而是穷的很难在开辟更多的山峰来居住了。
除了白鹤峰,还有另外四座主峰。最有钱的清远峰、修炼剑法条件最苛刻的三轻峰、实力最强的苍岩峰,还有全都是女弟子的轩韵峰。
想到这里,符予初忍不住看向坐在身边的苗素:“你怎么不去轩韵峰?”
就见苗素嗤笑一声:“衣服太丑了,穿上像个茄子。”
符予初闻言一愣,视线在落在轩韵峰女弟子的紫色长袍上,看了又看,不可置信。
轩韵峰的峰主是轩韵真人,楚何泽,是吴霜的师姑,审美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拔尖的。
现在轩韵峰的弟子服饰也绝对是五峰之间最有设计感,最好看的,具体参照那天化了女相的谢无岩的那件关门弟子服,仙气飘飘又不失灵动。
每年多少女弟子因为这里的服装好看选择万剑宗的数不胜数。怎么到苗素这里就……变丑了。
就听苗素道:“穿那么复杂,怎么打架?在战场上真是丑陋的穿搭。”
符予初脑海中闪过吴霜穿着的素白长袍,问道:“所以这样看,白鹤峰的才是最好看的衣服吗?”
“在万剑宗算是吧,”提起衣着,苗素变得侃侃而谈,她似乎一直都很不爽各家服装,“真是不知道怎么设计出这种衣服的。。”
“还是太麻烦了。真正帅气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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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就应该把这些长袍全都扔了,剪短。”
符予初心道你这要求倒不是正派的着装风格了,而是我们魔修和那鬼修的。
那些修仙世家自认是名门正派光鲜亮丽,连脸都要一点点捏成所谓好看的样子,又怎么会放弃在衣服上下功夫,自然每家每派都要讲究个仙气。
想要这些世家不讲究服装……等什么时候我成为天下第一之后再统一吧。
冯善突然插嘴:“好了,别说了,师叔来了。”
两个人随之噤声。
今天的课程是三轻峰峰主葛添来上,这是一节讲习课,讲述在修炼新的功法的时候要如何做到心平气和,有效避免走火入魔。
十分的枯燥,四舍五入相当于他的一言堂。
符予初硬着头皮听了半晌,在确定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倒背如流的知识之后,还是十分不争气的拄着下巴瞌睡磕头。
“啪——”一块折叠的粗糙树皮扔到桌面,符予初的昏睡也被打走了。
他看向抛树皮的方向。
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穿着绿色长衫的少年朝自己挤了挤眼睛。
这人姓甚名谁符予初没想起来,但是这张脸他知道,他是谢无岩座下的弟子,还应该是亲传。
符予初翻过那块树皮。
【符兄,元正长老很严格!撑住!别睡!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听!】
但是这块树皮就手指长短,符予初反过来调过去也没看见后文的笑话。
困意全消散了,他便扭头看向后者。
“啪——”
又是一块树皮。
符予初从善如流拆开。
【有一个人想要修道,幼时想要学剑,资质平平未入宗门,后习阵法,结果阵法连通到鬼界,被逐出师门。后来便去从医,学到了一些知识,自己给自己开了服药打算调理调理身子,吃了,死了。】
符予初盯着这几行字,心道好惨好可怜实乃人生悲哀,但是唇角却控制不住的抽动了好几下,憋笑憋的艰难。
他酝酿了半天,终于把这点笑意压了下去,就听自己身边“噗——”爆发了笑声,抬头看去,不是刚刚给符予初扔纸条的那人还是谁?
像是某种灵犀一样,他突然朝符予初的方向看过来。
符予初对上他那张笑到扭曲的脸,刚憋住的笑彻底失败,他把头埋在臂弯,把头扣在桌面上也笑了起来。
“……”
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两个人的笑声。
在前面讲书讲得沉醉的葛添面色阴沉:“李逢乘!符予初!你们两个外面苍岩峰罚跑五圈!”
符予初站起身,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消散,他向苗素和冯善挥手示意了下,就跟在李逢乘身后走出了房间。
……不是走,是被葛添扔出房间。
他这灵力用的又快又猛,符予初都来不及调整身体落地就被扣在地上。
他狼狈的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再一抬头,就见李逢乘正以流畅的抛物线落在自己脚边。
脸朝地。
两个人灰头土脸对视一眼,又笑起来。
17. 鬼火
这次笑的好不遮掩,声音清朗传开,听得房间里面的人心里痒痒。
随后两个人毫无悬念的被葛添扔到了更远的地方。
这次的着陆点是一处草地。
李逢乘在草地上滚了一圈,笑道:“哈哈哈,你有没有看到……葛师叔的脸……哈哈哈哈哈……”
符予初补充道:“黑得加点水能在砚台上磨出颜色来。”
李逢乘闻言又是爆笑如雷,笑道抱着肚子在草地上打滚,“哈哈哈哈哈哎呦……我肚子疼哈哈哈哈哈……”
符予初倒是收敛了些笑意,抬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抬手打了个清洗诀。
他还是很喜欢这件衣服的。
两个人没机会在这里躺着逃课,葛添说要他们两个绕着苍岩峰,那就是要实施监督的。
他俩现在在的位置不是别处,正是苍岩峰峰底。稍微整顿,两人便绕开了正门,慢悠悠向上走。
苍岩峰是谢无岩的的地盘,而李逢乘正是谢无岩的亲传,从正门走多少会增添些麻烦。
“所以说,故事里的这人到底是谁啊?”符予初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色,一边问道。
提到这茬,李逢乘正色道:“这并非坊间虚构,而是确实有这样的事实,这坟墓里之人后来化作厉鬼,连杀三十人。”
符予初面色微变,连杀三十人的恶鬼……绝对是厉鬼中的厉鬼。
“而那片土地上面的邪祟到现在也只是被暂封,并没完全根除。”
符予初皱眉:“这属于哪家的归属地?为什么留下这样的隐患?”
李逢乘道:“这并不是哪家的归属地,这正是万剑宗的归属地。”
符予初:“……万剑宗的?”
李逢乘道:“但是这也是万家宗门的。这是想当年师爷和鬼修讲和的交换产物。”
李逢乘的师爷,也就是吴霜和谢无岩的师傅,妙研仙人,裴榭。此人不光在修真界,在天地之间也是盛名难却。
几百年前,万剑宗还只是个小宗派,而裴榭也还是个被全世界都不看好的年轻宗主。
但是这样的神人硬是靠着一把剑,在万家宗门中杀出重围。在鬼界大乱的时候,依靠自身修为和寿元翻转境况。
具体是什么阵列功法早就已经失传,但是这也不重要了,鬼界从此不再作乱了,人魔仙鬼之间又维系了平衡。
李逢乘道:“这些东西是存在隐患,但是这并不是可以插手的,我们也就把这当做笑话讲来听听。”
符予初问道:“难不成还有更精彩的?”
“有啊,刚刚不是说这棺材里面的人变成厉鬼了吗?而在这之后,就是他才怂恿窜动鬼界,上来整个修真界大闹一场。”
符予初疑惑:“这人生前到底为何怨气如此大?”
李逢乘摇头:“他并不是怨气大,他是执念深。”
“他不甘心自己这样就度过了一生,于是拼命地吸收鬼气,把自己练成了一直究极无敌大鬼。”
李逢乘咧嘴笑了下:“但是你别说,他虽然生前事事不顺,但是这死后修鬼道倒是十分有天赋,相当之顺利。”
符予初梗了下,他鬼使神差的想,要是自己惨死会不会也不变成这样程度的厉鬼。
……好吧,不想这样不吉利的事儿。
李逢乘见他面色凝固,宽慰道:“但是最近几天我师尊他们应该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毕竟这样的源头留在这里,全国四面开花。”
“最近百花谷那边不就因为这个出了一波新的邪祟,还有一部分已经流窜到万剑宗这边了。”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峰顶,李逢乘说这话的时候站直了身体,向外眺望,放松眼睛和酸软的脖颈。
符予初也站定,打算感受一下苍岩峰的景色。
——却在这时,在万剑宗的山脚底看见了一团鬼火。
两个人身边一直跟着监督的那团灵力“嗤——”的消散了,同时,万剑宗周边负责巡逻的弟子放出了求助符。
李逢乘总算收敛了他一直嬉笑着的神色,他道:“符兄,我下去看看。去去就来。”
说罢,就踩着剑径直冲下山。
符予初心道这宗门里还有这么多大人物呢,自己才懒得下去看那些鬼怪,葛老头的监管失效了,他自然那是要找个地方睡大觉的。
这样的想法才冒出来,下一瞬便感觉到灵力的压迫。
这是苍岩峰的防御机制,符予初不是苍岩峰的弟子,也被简单粗暴的算作是“外来人士”,停留的时间越久,压迫感就越强。
符予初眨了眨眼,干脆盘腿坐在石阶上,十分不客气的把这点灵气尽数收入囊中。
纯天然野生灵气,十分美味。
他一边默默吸收灵气,一边还在揶揄:苍岩峰作为掌门之峰,灵气储备自然是比白鹤峰多,但是却都是硬骨头。
和白鹤峰比起来口感太差了,口感粗糙就不用说了,吸收到了体内,在灵脉里走动更是不顺畅。
但是也能吃,不吃白不吃。
冯善踩着剑来救符予初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符予初吃的太猛,整个苍岩峰峰顶的灵力像是漏了一样流逝,山脚的灵气又向上填补。
……总之十分诡异。
“符师弟,”冯善踩着剑,在他身边停着,“葛师叔说各峰要开启法阵,估计你被拦在苍岩峰了,叫我过来把你救回去。”
虽然现在符予初看起来根本不是“被困”,也不需要别人“救回去”。
当然,这话他只是在心里咂摸咂摸,没有说出来。
符予初正把最后一口难吃的苍岩峰灵力运转的顺滑起来,闻言点头叫好。
这峰顶的灵气被符予初吃了个洞出来,根本用不着冯善来救,他只要踩上无独就能飞出来。
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冯善:“大师兄,你要不要也来拿一点灵气?这苍岩峰的灵气虽然没咱们白鹤峰好,但是量大管饱,不吃白不吃。”
他开始怂恿冯善和他一起。
冯善扭过头看着灵气大洞,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纹:“……我?”
“对啊,我看谢掌门也不差这一点灵力,咱们吃一点也不会被发现。”符予初道。
“一点?不了……”冯善似到了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三观崩坏道,“符师弟你还是快出来吧,师尊那边好像还有些任务要安排下来。”
一提到吴霜,符予初就显得积极些,他抬手抽出无独,跟着冯善下了苍岩峰。
刚刚在苍岩峰被灵气挡着还看不见外面的情况,现在出来了,符予初这才发现自己看见的那一点鬼火,现在已经蔓延开了。
倒是没有侵入万剑宗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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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外围的部分已经扩散蔓延开,沿着万剑宗排列了一圈。
在万剑宗的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了,但是这个他绝对不会记错。
之前,万剑宗是绝对不会有这样大规模鬼火的!绝对!
“师兄,那鬼火是什么?”符予初问,“莫不是之前说的百花谷的那份邪祟?”
冯善却摇头:“不是百花谷那些,是来自南药门方向的。”
“南药门……怎么会有这样大规模的邪祟?”
“就是因为规模突然变大了,这才镇压不住跑来我们万剑峰的。”
符予初却眯了眼睛,南药门和万剑峰中间隔着百花谷和缥缈派,这些鬼火却单单找来万剑峰。
这其中必有缘由。
冯善向来知无不言,现在没有继续说起这些内容,只能表明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或者说他也不能说。
符予初没再问。
两个人一路穿回白鹤峰。
和苍岩峰一样,其他的几座峰也都采用了各自的庇护手段,至于外围的那些鬼火,既然几派峰主还在,自然还轮不到弟子们顶事儿。
那些鬼火流窜速度之快,已经近乎将万剑宗包围起来,符予初四周观看形势,突然感觉一阵剑气袭来。
再一扭头,就远处见万剑宗掌门谢无岩手都没摸到剑,只是周身爆发出的剑气就已经斩灭一大片鬼火。
不愧是战力最强的苍岩峰,即使离了半个山头那么远,还是能感受到剑气的压迫感。
“小不点亲传!”苗素正踩着剑,远远喊着符予初,见后者扭头过来,笑着和他擦肩而过。
冯善倒是看见了在她身边的高挑身影,尊敬道:“师尊。”
苗素道:“小亲传,你快抓紧回峰顶避难吧,我要随师尊斩邪祟了!”
话音刚落,就听吴霜淡淡道:“素素,讲礼貌。”
苗素一下子瘪了气,连脚下剑的剑穗都萎靡了,她不情不愿,但是老老实实道:“……师弟。”
“冯善,你去那边协助楚师叔。”吴霜迅速吩咐道。
“是。”
“至于符予初,”吴霜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又投向他身后鬼火中的谢无岩,“随我一起捉鬼。”
苗素一愣:“师尊!”
吴霜问她:“你不想去?”
“才不是!”苗素飞快的否定,却在下一瞬看见符予初的时候面上带了点敌视,“你可别拖累师尊。”
符予初也不生气,他自认还是很熟悉苗素的性格,争强好胜,自尊心强,看不起德不配位的人,同样也讨厌仗势欺人的人。
他便轻轻道:“还是你别拖后腿为好。”
“哼!”苗素指尖微动,御剑和符予初拉开一段距离。
白鹤峰和三轻峰挨着,符予初跟在吴霜后面落了地,一抬眼就和刚抽回剑的葛添四目相对。
符予初本着晚辈儿的基本礼貌,试探性的喊道:“葛师叔。”
葛添见了他更是满目怒火,现下一言不发,手上砍鬼的速度都变快了。
符予初:“……”
苗素轻轻笑道:“在葛师叔课上不听课就算了,还哈哈大笑扰乱课堂秩序,小亲传,你算是完了。”
“没事儿,起码现在还活着。”符予初回答道,下一瞬,抬手握住无独,砍掉落在苗素身后的一只落单野鬼。
18. 惩罚
苗素心下一惊,下意识转身,指尖飞快探向自己后颈。
这是在防备他,符予初见了心寒万分,无语道:“我是那种和师姐见面第一天就把对方杀了的人吗?”
这句式说出来有些熟悉,符予初下意识看向吴霜的方向,只见后者手起剑落行云流水,并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
苗素指尖摸到的是完整的皮肉,知道是符予初刚刚救了自己,闭了嘴,这件事儿暂时按下不表。
符予初手上握着的无独想当年是在鬼修老巢里面淘来的宝贝,现在拿来斩鬼依旧爽利,甚至还带着点怀旧的意味。
他抬手剑落,挡住扑向葛添后背的一只野鬼,下一瞬葛添身不转剑转,长剑直直刺进野鬼胸口,捅了个对穿。
有吴霜在,众人打的毫不费力,但是葛添这种水平的峰主不至于连这样的恶鬼近身都没有感觉。
符予初想着,转手无独剑锋落在那被葛添一击毙命的鬼尸上。
毫无反应。
这虽然是鬼,但是鬼气却似乎并不在鬼身上,反而倒像是什么东西附在尸体上,让尸体呈现出鬼的状态。
这看起来竟然像是一批人造鬼。
没有鬼的气息,葛添自然也无法感受到自己身后正被鬼近身。
符予初眯了眯眼睛。
人造鬼这种技术,在自己被簇拥成为魔尊之后从别人口中略有耳闻,但是说的严谨一点,应该是鬼造鬼。
是鬼修在正常死去的人魂上做一点小小手脚,让这种应该转世轮回的鬼魂变成鬼尸。
当然,不限于人,灵兽也可以。
这不过这种技艺才流传在世上不久,就因为太过于有违人道而被强行勒止,早就已经被封禁几百年了。
具体的功法,符予初也只见过几页残片,没有看的详细。
“小亲传!”
苗素急促响亮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符予初俯下身子研究这尸体想得入神,那鬼又不带一丝鬼气,竟是没有察觉有异样。
现下一抬头,就见一恶鬼带着浓浓怨气,疯也似的直直扑向自己。
鬼道都行动迟缓,哪见过这样快速灵巧的?符予初自知来不及出剑,也不够抽身离开,下意识从周围抢了点灵气挡在自己面前。
“铛——”
金属被撞击清脆的声音在面前挡开,符予初定睛一看,那剑平平无奇,通体素白。
剑主人声音没有波澜:“去后面。”
吴霜开口,符予初哪有不听的理由,他握着无独一骨碌钻到吴霜背后,不死心的探出头来向前看去。
白鹤仙尊肩宽腿长,符予初稍微用了点力气才探出头。
就见那咬起人来毫不客气,像是疯狗一样的恶鬼穿了一身紫色的长袍。
虽然已经腐败变质,布料也七零八碎,上面沾满了血和泥,但是也不难看出来,这是符府的衣服。
这人,不,这鬼竟然是符谨于!
——
围在万剑宗的这些鬼火最终在傍晚十分的时候,全部处理完毕,大多数鬼尸在确定再也不能复活之后,尽数送还给南药门。
而符谨于,因为那天死的太众目睽睽,吴霜和谢无岩都认为他不能凭空变成厉鬼,和其他一些特殊的鬼尸暂时关押起来。
几大峰主被叫去开会,已经到了晚上,吴霜还没回来。
符予初抱着饭碗,看着烛火明明灭灭,沉浸式吃晚饭。
白鹤峰虽然经费不足,但是托了谢无岩对自家师弟的关照,在饮食上相比其他峰还算丰盛。
尤其是一众弟子年岁长修为高,大多辟了谷。吃饭的人少,这点好东西理所应当顺其自然的全都进了符予初碗里。
他那偏房改造的房间里还没有安置桌子,他便跑来吴霜书房里啃鸡腿——在吴霜受伤那段时间,他一直在这里吃饭。
可能傍晚在忙着打鬼开会,今天的鸡腿炖的不太够火候,吃起来有点硬,啃不太动。
“哎,做什么事儿都要专心才好啊……”符予初一边用唇齿和鸡腿打架,一边嘟嘟囔囔道。
“什么事儿都要专心才好?”
“对啊,要专心才……”
符予初咬着鸡腿,说到一半的时候愣了下,抬头看向门口,就见吴霜正看着自己。
后者身上还带着点苍岩峰的灵气,看起来是刚开了会回来。
“……师尊。”
符予初坚持着最后一点尊严,把嘴上咬着的这块鸡肉撕下来,囫囵嚼了两口才讪笑着应道。
吴霜道:“葛添和我说了。”
符予初轻咳一声。
确实是有点过分,吴霜破例把自己拿去开小灶,结果自己第一天就把课堂打扰的稀碎。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虚的错过头,不去看吴霜的眼睛。
“但是后来我想了一下,这样的课程或许对你太无聊了,”吴霜道。
符予初:?
他闻言又把眼神转回去。
吴霜像是没看见符予初不可思议的表情,继续道:“你既然是我的亲传,我自然应该亲自教你。”
符予初却依稀想到了原因,问道:“这是葛师叔的提议吗?”
怕不是害怕自己以后再去搅乱课堂秩序。
“是师兄的主意。”
符予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吴霜飞快的下了结论:“以后我亲自教你。”
“……是。”
符予初明白了,自己这是被其他四家集体驱逐出了课堂。
只花了一节课的时间。
他上辈子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万剑宗谁见了自己都要夸赞一声“好苗子”“未来的希望”“青年才俊啊后生可畏”之类的。
这辈子居然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大混子。
符予初想了半天,竟然没想到自己做的这些事儿有什么奇怪。或许是自己终究不是当年那个纯粹天真的自己了。
“对了,”提到谢无岩,符予初询问道,“师尊,逢乘兄怎么样了?”
“被罚了,师兄罚他去外门扫宗门。”
“啊,”符予初咂咂嘴,这惩罚多少有点不咸不淡,棒读:“还真是惨。”
吴霜补充道:“一个月。”
“……这个没得骂,这个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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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符予初视线落在吴霜肩头上那点雪上,又转移到他俊朗的面容上,笑着问道:“那师尊要怎么罚我?”
吴霜像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样,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
“罚你吃素一个月?”
符予初眨眨眼睛,看着面前的大鸡腿,又看了看吴霜,又看了看碗里的大鸡腿……毫不犹豫的把碗里的鸡腿塞到嘴里。
“别吧师尊!我宁愿扫宗门。”他含糊道,这个时候也不感觉这鸡腿炖的不够烂了。
吴霜又重新拧紧了眉头。
符予初心道,自己刚刚非要嘴贱提一嘴惩罚的事儿,吴霜根本没有惩罚的意思……要是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啊!!!
“罚你抄经?”
抄经是去宗庙里面手抄经卷一整本,符予初上辈子为了清净内心抄了不少……但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自己绝对坐不住那么长时间了!
符予初只是一想,似乎就能闻见寺庙里面那种线香烧起来的烟火气,脑袋十分不给力的嗡鸣了起来。
“这样吧!”他把饭碗按在桌面上,十分轻松愉快的看着吴霜,似乎想到了绝佳的办法。
“我给师尊当一个月侍从怎么样?”符予初道,“照顾师尊起居生活,您觉得怎么样?”
吴霜闻言却道:“这不本来就应该是徒弟对师尊做的吗?只不过你从来没做过。”
符予初:“……”
主要是吴霜也用不上这样的侍从,洗澡洗衣服掐一个清洁诀,辟谷连饭也不用吃,睡觉更是不需要的,打坐就能养饱精神。
这样的人根本用不上侍从,他也没和符予初说过自己需要他做这些。
符予初额角跳了两下,他道:“那不如……”
“但是也不是不行。”
符予初抬头,就见吴霜一本正经的说:“你这个提议也可以,我也体验一下师兄的待遇。”
“谢宗主也……这样?”
“有权利不用白不用。全天下的师尊都是这样的,你应该感叹我居然不使唤你。”吴霜道。
他这话说的十分端正铿锵,符予初倒是想到了自己当魔尊的日子。
说来惭愧,那是一段连灵果都要魔替自己剥开皮喂到嘴边才吃的日子……
好吧,好像确实挺奢华的。
他看了看吴霜,心道幸好他不爱吃那些灵果。
“你吃完了吗?”吴霜问。
符予初低头一看,饭碗里那最后一个鸡腿也被自己刚刚啃得差不多了。
“吃完了。”
就是吃的不太干净。
吴霜低头看了眼,得出结论:“……你先吃,吃完来找我。”
“师尊,有什么事不如现在说。”符予初道。
“无事,只是你从今晚开始就要工作了。”吴霜看着符予初,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小侍从。”
说罢,推开书房门,素白的身影隐没在白雪之中了。只留下符予初一个人在书房里默默地起鸡皮疙瘩。
符予初也没让吴霜等太久,整理好一些简单的事务之后就敲响了他的房门。
19. 侍从
后者依旧是素袍坐在桌前,盯着手上的竹简,神色凝重。
见了符予初,他神色缓和了些,把手上的卷宗折了折卷起来,“过来。”
符予初不明所以,走过去。
“坐。”
符予初一愣,这才发现这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添了把椅子。
真是稀奇,之前符予初无数次来问吴霜为什么房间里不把椅子凑成双数,他都只是淡淡道没必要。
怎么这次自己想开了,没人提醒也填了把椅子。
他坐下,抬头看着吴霜,等着他下一步吩咐。
吴霜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透过桌面上的烛火深深看了符予初一眼,又重新看起了桌面上的卷宗。
符予初:?
把他叫来就是干坐着?
他心不死,就在这儿盯着吴霜看,结果一看看了两炷香的时间,后者只有在换卷宗的时候才会稍微抬一点头,其他时间基本保持一个姿势。
要是真问符予初看出来什么了,只可能是吴霜此人做事十分严谨认真。
以及他着实长一张十分俊朗的脸,这样不束发的样子看起来相比平时更显温和,倒是和坊间人们传言的那些什么菩萨观音如来佛之类的慈悲胸怀对的上号了。
符予初被这样温暖的烛火照着,听着屋外寒风呼呼的吹着,大朵的雪花砸在窗户上,竹简碰撞清脆叮当,抱着肩膀昏昏欲睡起来。
又是一个磕头,他重心不稳,猛地惊醒过来。
一抬眼,就对上吴霜在灯火映照下琥珀色的眸子。
“睡得好吗?”吴霜问。
符予初轻咳一声,看卷宗的人没睡着,看看卷宗的人的人倒是先睡了。
他嘟嘟囔囔道:“……坐着睡不如躺着睡舒服。”
这话实在是不成体统,他自己说完都感觉有点茅厕里跳高,等着吴霜劈头盖脸一顿谩骂呢。
结果吴霜只是道:“那你去榻上睡。”
符予初一囧,发自内心道:“……就别取笑弟子了。”
“为何这样想,为师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吴霜把手上最后一份卷宗卷起来,摞在桌子上,侧目看向符予初,神色端的是光明磊落。
符予初被这样的坦荡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我是来当侍从的,但是从刚刚到现在却什么都没做,总是要做些什么事儿的吧。”
话锋一转,他提议道:“……天色也晚了,师尊可是要就寝?弟子帮您更衣?”
吴霜突然笑了。
他不常笑,这点罕见笑意在火光下显得有点朦胧,带了些如梦似幻的味道,连带着缓解了明亮眸子里面的锐利。
他道:“符予初,你是不是傻。”
“怎、怎么就是傻了?”符予初快速眨了几下眼,把视线从吴霜的脸上移开,“师尊这话说的弟子可是不明白。”
“这些事情稍微动用一点灵力就能做到,为何还要无事消遣你?”吴霜反问。
符予初被震撼到了。
虽然他知道吴霜此人必定不会事事折腾自己,但是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还真是十足的正派,符予初要是他,多少是会使唤自己做些更衣洗澡端茶倒水的小事儿的,倒不是刻意刁难,纯粹是不使唤白不使唤。
人都是带着点私心的,都说白鹤峰的功法能炼人心性,但是同样修炼相同功法的自己从来就没有如此正义的思想觉悟。
或许这样的想法不太取决于哪门哪派,而是取决于人性本身,而自己像来在做坏人方面更有天赋一点。
这样想着,即便他看不惯所谓正派作为,也难免由衷有些敬佩吴霜。
似乎火焰跳动的太温暖,吴霜放松了不少,声音带了点调侃:
“怎么一直这样盯着我?难不成你如此仰慕为师,希望能替我沐浴更衣?”
符予初心底对他那点由衷的敬佩顿时烟消云散,刚想开口打哈哈,却听吴霜自顾自的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让你的期望落空。”
符予初:?
就见吴霜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朝符予初张开手臂。
符予初认命的站到了他身前。
弘墨渊魔尊在替人宽衣解带,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和魔尊反目成仇,每次见面必定大打出手的仙界第一大能吴霜。
还真是……闻所未闻。
这无论放在魔界鬼界还是修真界都是十分炸裂的存在!
尤其是现在魔尊还在幼年体,无论战力,身高还是体型都远远落于下风的情况下。
吴霜完事讲求便利,就连穿衣也疏松随意,甚至免去了坊间三件的基本原则,只有一件外衣一件里衣,大手一挥抹去了中衣的概念。
符予初探手解开腰带,又去摸里面系着的带子。
凑得近了才发现吴霜这衣服颜色虽然单调了些,但并非是粗糙的素布,反而在领口袖口上都有着银色暗纹,在昏黄的烛火下像是倒映着月光的湖面,浮光跃金。
他忍不住伸出指尖摸了摸,心中不住地揶揄,何鸣峥绣金,吴霜绣银,合着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在意衣着华丽,只有自己一个老实人。
等再次回到弘墨渊,自己也要在衣服上绣满这种金钱的象征。
他停顿的时间长了点,吴霜道:“好酸。”
符予初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一直抬起来的双臂,急忙三两下拽掉了他的外衣。
他这动作绝对算得上粗糙,甚至还在拽衣服的时候带走了吴霜一绺头发。
两个人拽着那撮头发两端,面面相觑。
还是吴霜先道:“你回去罢。”
他虽然一字没说埋怨,但是字里行间听出来都是嫌弃,符予初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全都被插了刀。
那点好胜的因子又从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里面溢出来,他把那绺头发从缠绵的布料里面抽出来,“我可以……”
说罢,把那件外衣挂在臂弯,又抬手去拽吴霜的里衣,这里的扣子细小,灯火昏暗,那些扣子的阴影随着烛火打着晃,明明暗暗交错,他凑近了才能看得清楚。
吴霜落下手臂,推了推符予初的肩膀:“好了,为师不消遣你了,回去罢。”
在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入睡,效率太低了。
符予初却是个犟种,别人越是不让自己做的事儿,他偏是要做,他甚至拽了点灵气出来消解吴霜手掌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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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霜眉梢一跳,也抽出些灵力来迎上符予初的指尖。
两个人面上看起来是一派和谐的亲昵姿态,但是身边暗潮涌动着灵力,已经推推阻阻好几遭了。
符予初才练气,自然是在吴霜手下过不了两招的,只不过吴霜一直防守,他这才能见招拆招。
这些防守灵言一个赛一个板正,符予初解不开便另辟蹊径剑走偏锋,也不管是哪门哪派了,能解开的招式就往上招呼。
两个人无声的缠斗了一会儿,符予初唇角一抿,终于放弃了灵气之间无声无息的战场。左手方向一改,直直向下探去,看起来竟然像是打算来些下三滥的攻击路数。
“放肆!”吴霜厉声道,一时间没想到符予初这样的动作,只是怔愣了一下,抬手一掌打在符予初胸口。
这一掌近乎是条件反射,来的又重又狠,符予初也没料他反应如此之大,防也没防,被直直拍飞。
冯善一众弟子只听见“轰”一声巨响,心道何人胆敢来白鹤峰峰顶闹事,也顾不得什么禁忌,御剑紧急飞上峰顶。
没看见鬼魔,也没看见刺客,只看见拽着凌乱里衣的吴霜,被砸了个打洞的寝居,还有趴在雪地上抱着吴霜外衣,疯狂吐血的符予初。
众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间看图说话,心里流动了无数故事。
“无事,你们回去。”吴霜面色难看,却依旧温声吩咐道。
众人心下了然,又飞一样的踩着剑离开峰顶。
符予初自然看见了这些人,面上物理吐血,心中暗暗吐血。还是第一次这么想回到原来的时空,他这辈子的脸都被丢尽了。
喉口一噎,他又低头吐出一口血出来,而这口血好巧不巧的全都吐在了吴霜的外袍上。
“……”
他闭了闭眼睛,有时候真的挺想死的,但是却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吴霜这一掌还是收着了,要是没收,自己现在就是一团烂肉,他想着,用手臂撑着身子,磨蹭着半跪在地上。
他手上不光有吴霜那件外衣,右手上还有里衣的部分碎片……他刚刚被拍飞的甚至没来得及松手。
抬头,就见吴霜那件里衣果然如他所料已经变成了一块破抹布。左胸口被他拽烂了一大片,周边失去支撑零碎的布料在寒风下呼呼啦啦的摇晃扇动。
里面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上面还带着之前的伤口留下的斑斑暗红疤痕。
那些伤疤就像是吴霜的脸色一样复杂。
符予初见状心道不好,刚想辩解一下自己并不是什么无耻之人,刚刚只是想把工作目标从衣变为裳。
但是才一张嘴,就一口血喷出来,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得不又闭上了嘴。
吴霜那边气压低,也是沉默着。
符予初嘴上不能说,心思倒是十分活络,他想这次吴霜绝对是生气了吧,上次的气还没消,这次估计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了。
也行,他□□般的想,能见到吴霜这样的人物忿恼起来,也算是自己有点本事,被打出内伤也算是值了。
“抱歉。”吴霜道。
符予初听到这句话差点又要吐出血来了。
他刚刚说什么?
20. 地牢
他才一张嘴,冷风灌进喉管,他又要吐出血来,赶紧又闭上了嘴,只留下狐疑的双眸。
就见吴霜神色晦暗,抬起脚似乎想要上前,却又生生停住了步伐,自顾自的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抬手,一抹灵力飞入符予初胸口。
身体里面那些因为攻击而震撼作乱不能平息的脉搏,在这样的柔和灵力下逐渐缓和。
符予初反复呼吸了两下,这次张嘴,能说出话了。
“白鹤峰的灵气还是比苍岩峰纯净。”他说的第一句话依旧是调侃,似乎是想打破两人之间局促诡异的氛围。
吴霜被他这句话硌了一下,顺着话茬道:“以后不用去别峰修炼。”
说的自然是符予初去苍岩峰上面疯狂吸收人家的灵气这件事儿。
符予初嘻嘻笑着,按着白雪站起身来:“我可能少了点侍从的天分。”
吴霜不上前,他便主动走到他面前,抬手把那条沾了血的外袍拿吴霜面前,“这外衣,师尊还要吗?”
一个清洗诀就能去除的污渍,要是他现在身体康健,灵力足够周转,也会先洗好再给符予初。
奈何他现在体内灵气还在横冲乱撞,再动用灵气不是走火入魔就是脑子有病。
吴霜向他摊开手:“……给我罢。”
符予初略微惊讶了下,但依言把外衣放于他掌中。
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不能继续刚刚的灯火阑珊了,符予初也就这样情理之中的被解雇了。
临走之前,他还问到:“这房子……需要帮忙修建吗?”
吴霜看着眼前瘫倒了四分之一的寝居,一时间唇角微微抽动,符予初也在这时候读出了他面上除了高兴生气苦恼之外的其他表情。
现在一定是很崩溃的表情吧!一定是吧!
“不必……明日我会找师兄。”吴霜道。
符予初道:“还有钱吗?”
“……”
看来是没有了。
吴霜淡定道:“我会找他开一个友情价。”
这件事儿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夜色已深,符予初回了偏房,他体内全是乱窜的灵气,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搅成一团。
至于吴霜,他在确定符予初身体无碍之后,便直接离开白鹤峰了。
符予初并没心思关系吴霜去哪儿了,他现在更关心自己体内乱窜的灵气。
之前在苍岩峰吸收那些灵气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似乎又要突破了,但是却一直只是有这个苗头,始终没有真正的打破障碍。
而今晚上吴霜的一掌似乎把这点空缺打通了。
就像之前两个人疑惑的那样,吴霜打出来的虽然是杀招,但是在接触到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那些强力的攻击又近乎变成了一种柔韧的灵气团。
自己是能吸收这样的灵气的。
还真是闻所未闻的怪异,敌人重重一击,你却反而把敌人扔来的能量全吃了。
由此观之,以后不用费力修炼,只要被吴霜一直揍,就可以走上巅峰之路了?
……好了,打住。
符予初收敛了笑意,强迫自己不要思考这些奇怪的话题,把注意力转移到丹田。
又是一夜,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符予初来到了光荣的练气六层。
他一出门,就看见冯善正指挥身边一个苍岩峰的弟子抬起砖块。
“大师兄?”他诧异的看过去,确定那确实是苍岩峰的绿色校服。
冯善见了他,面色稍有迟疑,但是还是很快的调整好了表情,眼底带着笑意:“中午好符师弟,又突破了,恭喜恭喜。”
符予初朝正殿看去,就见那里昨晚的大洞已经填补的差不多了,只是外形上不太美观,估计还要修两天。
“师尊呢?”他没有看见吴霜的身影。
冯善闻言面色微凝:“百花谷之前的那批邪祟,今早巡逻的弟子发现了几只,师尊应该和师叔们正在集中商议此事。”
符予初想起来了,眉眼沉沉:“此事……倒真是蹊跷。”
“十分蹊跷,”提起这事儿,冯善面色也不好看,“但是也不用太……”
他这话没说完,因为苗素踩着长剑直直飞进两人中间,打断了他的后半句。
她看着符予初,正色道:“小亲传,速速收拾,师尊和章师弟正在峰底等你。”
——
“这不是小予初吗,好久不见啊好久不见。”章矩一见符予初,心情大好,摇着扇子十分轻快的笑道。
吴霜抬手拦下了他想要排在符予初身上的扇子:“明明一周前才见过。”
章矩皱眉道:“你懂什么,我喜欢小予初喜欢的不得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已经好几年过去了。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白驹过隙一般啊……”
符予初盯着他看了半天,倒是没听他在絮叨些什么,注意力而是落在他身上,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穿着一条绿色的长袍。
他不太认脸,但是十分记得清衣服,这分明是南药门门主长袍。
吴霜和自己提过“章门主”,但是他还以为是和上辈子一样,这位“章门主”并非章矩,而是他的长兄章规。
章矩此人给自己留下的印象不多,后来搜肠刮肚想了想,大抵是萎缩,怯懦,身体奇差,并非是能成大事者。
但是当时南药门的门主,他的大哥章规却完全相反,此人雷厉风行,仁义可靠,常常严肃的板着脸。
符予初稍微向苗素侧了侧头:“南药门现任门主?”
苗素点头:“是,是我师弟。”
毕竟苗素是三界圣手的女儿,章矩又在她出声后才拜入门下,这样称呼一声不算为过。
符予初又问:“那你师兄呢?”
章家兄弟二人相差七岁,按照拜入南药门的年纪,章规理应是两人师兄。
却见苗素面色微变,道:“章师兄前些日子只身前往前往鬼门关,现在……下落不明。”
两个人说话声音不小,吴霜听见了稍微朝符予初侧了侧头,示意此事不必再提。
即便是昨晚两人之间闹得并不太愉快,但是现在提起正事儿,两人倒是依旧如昨日一样毫无嫌隙。
章矩倒是没什么反应,笑着问吴霜有没有把那些上好的药给符予初。
吴霜没继续和他扯皮,直奔正题:“不远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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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来万剑宗,有何发现?”
章矩道:“来向万剑宗昨晚的尸潮道歉,同时,来看看符谨于的鬼尸。”
符予初右眼皮轻快的跳了两下,话已经到此,他也知道今天把自己喊来的目的了。
他迎上三人看向自己的视线,道:“我没异议。”
符谨于的鬼尸安置在苍岩峰的地牢,吴霜的脸相当于通行令牌,带着直奔地下。
这里符予初也逢吴霜命来过,只不过那是十年后的事儿了,期间万剑宗又一次翻新,连带着地牢也崭新坚固,几人现在看到的地牢多少带了点残酷的色彩。
断手断脚的魔,震碎丹田的仙,失去意识的鬼……只有想不到,没有装不下的。
嘶吼哀嚎呻吟,用身子撞击地面铁笼,锁链指尖摇晃摩擦,种种混在一起,伴随着诡异的气味儿一齐打在刚打开地牢大门的三人面前。
章矩只坚持了0.01秒,就光荣的别过身子,捂着口鼻呕了起来。
苗素淡淡评价道:“废物。”
符予初轻笑一声,还真是苗素的风格。
他倒是心道亲切熟悉,万剑宗即使是没翻新的地牢也比鬼界地牢干净不少,起码地面上干净没有排泄物。
而魔界嘛,没有地牢这东西,没有比较意义。
吴霜抬手,扔给章矩一块布。
章矩抬手一摸,又把这块布还了回去:“我自己会用灵力阻隔气味,还用不着你这东西。”
“是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吴霜点点头。
章矩:“?”
几人走进地牢,里面的牛鬼蛇神见了三人便又是一阵嘶吼哀嚎,各组语言混合在一起听不出个数。
符予初竖着耳朵听了听,无非是些骂人的脏句荤话。
章矩指着一只断了手臂的魔族,竟然和他鸡同鸭讲起来:“你说什么?太快了根本听不清,我教你,你要慢慢说,大声的慢慢说!”
符予初的注意力也稍微过去了些,却在听清那魔族说的内容的下一秒,整张脸都红了。
苗素就站在符予初身边,见状扭头看向他:“你听得懂?”
自然听得懂,毕竟也是在弘墨渊住了几十年的头头,这不过这样粗俗的很多年没听过了。
这魔族说的也不是别的,只是纯粹的污言秽语。
这些污言秽语他不是三眼两语骂出来的,而是一字一顿描述出来的……花样之繁多,描述之生动详尽,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令人叹为观止。
魔族向来民风淳朴,若是只是这样的内容,符予初的表情倒也不至于如此一言难尽。
实在是因为这魔族每一句污秽之语的主语……都是吴霜。
不知道吴霜怎么得罪了这位活爹,现在被他在话语里翻来覆去的凌辱了个遍。
那魔族又高昂的骂了一句,声音压过了周围别的声音,强横的占据了符予初的大脑。
他只是在脑子里轻轻的想象了一下……就面如土色。赶紧飞快的甩了甩头,想把那些诡异的画面从自己脑子里甩出去。
章矩看着符予初生动的表情变化,迟疑道:“那你怎么脸变红了……又变黄了?”
21. 磨人
那魔族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符予初干巴巴的哈哈大笑了两声:“红了是容光焕发,黄了是防冷涂的蜡!”
他声音之大,近乎把那魔族的骂声盖过去。
气氛十分诡异。
苗素皱着眉头道:“支支吾吾,说点话这么费劲吗?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
吴霜这时候开口了:“好了,走吧。”
“师尊说得对!”符予初忙不迭肯定道,“我们不是来查看符谨于的吗?”
说罢,不由分说推着吴霜向前走,苗素自然要跟在吴霜身后。章矩迟疑半晌,跟上几人脚步。
符谨于在的位置比较偏僻,不知道谢无岩出于什么考虑,把他单独留在一个房间。
几人进去的时候,他正神志不清的趴在地上像虫子一样拱来拱去。
见进来了人,茫然的抬了下头。
头转向符予初的时候,却猛地暴动起来,奈何手脚都被捆了起来,他无法站立也无法攻击。
刚刚的曝气,也只是用腰腹力量把自己上半身供起来,又把头重重的砸在地上。
符予初感受到了身边三人的审视目光。
符予初轻咳一声,“也没有办法,毕竟是我杀了他。”
章矩依言收回了首先,扭正了脖子道:“这我们自然知道,我只是在想,他怎么这么快就又“活”过来了。”
鬼身是不会死的。只要魂魄还在,他就会一直保持身体的活动。但是若是被重伤,也需要一段时间吃周围灵气怨气才能变回原样。
符谨于现在这个鬼身怎么看都是十分完整的,这不正常。
章矩道:“吴霜,看不出来啊,你们万剑宗地牢里面怨气还挺重的。”
苗素道:“进到地牢之前都会祛除怨气的,南药门地牢也没见的比这个好多少。”
章矩心头一梗:“素素,你到底站在哪门哪派?”
苗素道:“哪边有理我站哪边,这还用问。”
“那你怎么解释现在这个情况。这分明……”章矩话说了一半,自己闭上了嘴,话锋一转道:“他是不是要说话?”
他口中的“他”正是符谨于。
他在地上撞了好半天,把自己额头颧骨处撞得血肉模糊,嘶哑的喉咙确实发出了声音。
“符、予初……你坏事做尽……灵丹爆裂……不得、好死!”
甚至还十分坚持不懈的重复了两遍。
苗素听了直呼痛快,她拽了拽符予初的袖子:“小亲传,听到了吗,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道好轮回啊。”
符予初心道这还真是说对了三分之二,自己确实坏事做尽是杀人无数,之后修魔道确实灵丹爆裂,至于不得好死嘛,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还没说话,左侧的吴霜却是有了动作,他指尖一挥,腰间长剑脱鞘而出,直直刺穿符谨于的身体。
“素素,可以了。”吴霜道。
苗素不再言语了。
那边符谨于的五官又瞬间缩成一团,噗的吐出来一大口鬼气。
这点呕吐似乎让他的声道变得顺畅了,他竟然张开嘴,音色尖利的笑了起来。
“看看啊,符予初看看看你的好师尊……还真是、还真是掏心掏肺万分护短啊。”
他这几句话说的中气十足,下一瞬便又扣在地上干咳起来。
“你可别、背弃宗门啊,符予初……”
“用剑法还封不住你的嘴。”吴霜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一击灵力干脆的把他打晕。
符予初却是在听见后半句的时候面色沉了沉,难不成这不知道是什么的真发,竟然不光能让自己保持记忆,符谨于也是有记忆的?
但是这记忆绝对不是之前就有的,不然也不会还来招惹我。
他想着,抬头去看吴霜的情绪。
后者依旧面色平静,他察觉到了符予初的视线,还送来宽慰的目光,转头看向章矩:“这鬼尸你见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章矩道:“不能确定,但是和南药门这次的那波很像,恢复快速,在第一次爆发攻击的时候自身并不会产生鬼气,但是过一段时间又会变成正常的鬼。”
符予初道:“还会变成怨气很重的厉鬼吗?”
章矩点点头:“有一部分是这样的,小予初有什么想法吗?”
符予初摇摇头,“我就是随便问问。”
才怪。
估计是变成鬼之后便能恢复前世记忆吧。世界线基本差不多的情况下,该死的人这辈子还是会死,连着死两次肯定会有怨气啊。
……尤其是符谨于这样的被同一个人杀了两辈子肯定会怨气大增吧。
了解那个阵法要提上日程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吴霜抬手拍了一下符予初的头顶,“章门主和你说话呢,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百花谷看看那儿的恶鬼。”
苗素闻言问道:“师尊,不带着我一起去吗?”
吴霜点头。
“可是师尊,他明明才练气五层,修为不如我,要是按照实力来排行的话,怎么也轮不到他。”苗素道。
章矩见到苗素这熟悉的姿态,手上扇子摇的飞起,稍微凑近了符予初:“吴霜这要糟了啊……素素在这方面很认真的。”
符予初却道:“怎么可能。”
这话是否定前半句。
要是说天底下吴霜是能拿捏苗素的第二人,他实在想不到第一人是谁。
就听吴霜道:“正是因为你能力比符予初强,我才信得过你。白鹤峰不能没有冯善,白鹤峰也不能没有苗素。”
苗素的眼神瞬间清澈了,符予初看过去只感觉里面还带了些感激涕零,她拱手敬礼:“弟子必不负师尊众望。”
说罢,转身向地牢门口走去。
吴霜看起来很欣慰,符予初看起来很了然,只有章矩看起来像是瞎了眼睛一样。
“她她她、她就这样就不生气了?!”章矩视线在符予初和吴霜的脸上转来转去,差点连封住嗅觉的灵力都忘了运转。
吴霜道:“不然呢?”
“那我前些年被翻的白眼算什么……”
符予初笑着问:“那刚刚这种情况,你会怎么说?”
章矩如数道:“‘你管。’”
吴霜:“……”
符予初:“……你该,你真该啊。”
后来几人从地牢里出来,略微收整一下,便相聚万剑宗山脚,准备前往百花谷。
符予初跟在吴霜身侧,抬头就看章矩身旁的另一位绿袍青年。后者正在调整刀鞘位置,见状抬起头。
“师弟,还带着小予初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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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在万剑宗的宗主,吴霜的师兄谢无岩。
吴霜道:“见见世面。”
“也好也好,小孩儿是要多出门见见东西,过段时间也要到你们出门历练的时候了,小予初年纪比师兄师姐小,先出来也是好的。”
意料之外的,不知道是不是给吴霜面子,谢无岩对符予初的态度很不错。
章矩摇着扇子笑嘻嘻对符予初道:“和我们三个出门干鬼的机可是十分珍惜啊,好好珍惜吧小予初。”
吴霜抬手一掌拍在章矩后背:“用词注意。”
就见谢无岩也赞同道:“和我们三个干鬼你看着就行了,师叔让你看看什么叫苍岩峰的剑法。”
“师兄你也注意用词,”吴霜也一掌拍在谢无岩身后,“而且咱们两个明明师承一派。”
和南药门出门有好处,就是可以坐得起仙车——毕竟万剑宗这样的贫穷宗门出门一定会御剑飞行的。
至于符予初,在学了缩地之术后就没再走过路。
章矩作为门主出门还是有牌面,大手一挥就租了两辆,还都是速度最快,舒适度最高的那种。
师徒二人一辆,两家宗主一辆,灵气催动,直直奔着百花谷奔去。
师徒二人面对面坐着,空气很安静。
吴霜先开了话题:“还疼吗。”
他自然指的是昨天晚上那一掌。
“疼啊,”符予初如实道,“师尊那一掌来的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为师也是……情急之下才出掌的。”吴霜轻咳一声,向符予初伸出手掌,示意符予初与他合掌。
符予初不疑有他,掌心相贴,白色的灵力在掌心发出亮光。吴霜微微张开五指,用了点力气,和符予初十指相扣。
“你的手是不是比前些日子大了点。”吴霜陈述着客观事实,“灵脉洗的不错,身量也见长。”
还抽空夸了符予初一嘴。
修仙之人通常身量较高,这并不是通过灵力捏造,而是想要灵力在体内更流畅运行的基础。
符予初虽然身体年纪尚幼,但是在近些时日灵气的催发下,也在以比同龄人快的速度长大。
符予初闻言愣了下道:“没什么变化吧。”
这才刚几天。
就感觉吴霜的手掌动了动,似乎是在感受符予初的五指骨骼,半晌得出结论道:“有变化,你本人没感觉而已。”
吴霜都已经一口咬定了,符予初也就没继续说些别的抬杠小对话,只是感受手掌心纯净到有些灼热的灵力温度。
吴霜的灵力治疗一直是这样的,十分温柔妥帖,游走一圈回来之后,他整个人身体都是暖的。
而在那些受损或者比较瘦弱的灵脉处,那些灵气又会缠绕着灵脉一点点的规劝填补。
算不上舒服,甚至带着点酸麻刺痛,但是那些灵气又十分“隽永”,颇有些海纳百川的味道……十分磨人。
符予初大概知道吴霜死死握着自己的手是什么意思了,他害怕自己中途偷跑。
但是他的灵力还真是和和自己来的十分契合,符予初想着。
他另一只手按在无独的剑柄上,用力到指尖都带哆嗦的泛着白。
半晌他道:“稍等一下。”
吴霜分了点神,掌心灵力稍微停顿:“什么?”
22. 小镇
就见符予初抽出无独,朝着自己右手手擦过去。手起剑落,一条并不算太深的伤口落于手臂。
这伤口对修仙人算不上严重,吴霜愣了下,用灵气过去接住了沿着符予初手臂流下的血滴。
“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符予初摇头,又把无独重新插回剑鞘,这次指尖不用再蜷缩着了。
吴霜见他不说,只是摸了止血药出来扔给他:“自己上。”
符予初笑着接过那瓶药粉,连瓶塞都没打开。
吴霜那种治疗方式让他全身的灵脉都产生蚀骨的痒,他需要靠一些东西来转移注意力,而一点疼痛是最好不过的。
昨天吴霜那一掌终究还是没用力,符予初灵脉那点问题很快就被吴霜润了一遭。
他松开了和符予初紧握的手,慢条斯理的重新靠回椅背:“上药吧。”
车里再次恢复了沉寂,符予初扒开瓶塞,毫无章法的在手臂伤口上胡乱撒一气。
是十分温和细腻,上好的灵草炼成的止血药,价格不菲,不像是万剑宗会统一回购的药品,更像是吴霜本人的珍藏。
在这时,车窗被一柄折扇从外面十分不客气的掀起,章矩的头探进来:“两位,已经到了半天了,怎么不下来。”
还没人回答,他就率先看见了符予初手臂上的伤口,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药材味儿。
南药门的人瞬间警铃大作:“这不是前段时间我给你的止血散……你们在车里干什么,打架吗?”
符予初把瓶塞塞上,道:“这是我自己割的,章门主不必在意,我和师尊马上下去。”
章矩道:“小予初还有这种爱好,之前倒是不知道。”
符予初:“……不,不是。”
折扇被抽走,章矩的声音隔着车窗传进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吴霜要是为老不尊敢欺负你,你找我就好了。”
话音才络,就听车外传来一片叮叮当当扑通哎呦的声音,似乎是谁没有站稳从车上摔了下去。
“章门主啊……我师弟怎么也用不上‘为老不尊’这四个字吧。”
谢无岩的声音弱弱响起。
符予初反刍道:“为老不尊……”
按照生活阅历来讲,自己也不必吴霜年轻太多,自己也算是“老”字辈的。
只是这章矩……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个形容词的,吴霜高洁的仙人形象瞬间变成话本里常有的助力男主的白胡子老爷爷。
符予初想着,抬头就对上吴霜那张半个“老”都不沾边的脸。
后者垂眼,视线落在符予初唇边一点的笑意,问道:“他说的话还需要回味吗。”
符予初如实回答:“可以回味一下,虽然都是瞎话,但是还挺有意思的。”
吴霜:“……下车。”
四人来到的并不是百花谷的宗门处,而是百花谷管辖境内的一处镇子,也是近些日子百花谷闹鬼闹得最厉害的地方。
“小符,这里很眼熟吧。”谢无岩走在前面,指尖落在镇子边际远处的一片山林,远远看过去还能看见一点山脊岩石。
符予初看了半天,摇头,“这是什么地方?”
谢无岩道:“就是你睡了两天的那个山洞,只不过现在我们看见的是山洞的背面。”
“居然是这么大的一个山洞,”符予初轻轻震撼了下,“我当时只是看那里位置偏僻,想着能睡个好觉才去的,没想那么多。”
“我们知道。”谢无岩道,“那时候这边情况也没像现在这样复杂,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地方考试。”
越往镇子里走,符予初就越能体会到谢无岩空中的“情况复杂”,这种复杂体现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花谷巡逻弟子,以及时刻紧张着准备囤积物资的居民。
符予初道:“这里的邪祟是什么类型的,为什么这种情况百姓想的不是逃窜,反而是自保。”
“小予初,你这问题问的很好啊。”话题来到了章矩熟悉的领域,他把手中折扇“哗——”一下展开,上面的“药”字被他晃来晃去。
“这里的邪祟并不主动伤害普通百姓,他出现的时间不规律,出现的数量也不规律,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目标不是百姓。”
他顿了顿,道:“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符予初皱眉:“找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找鬼,或者找什么物件。”章矩飞快的完善了刚刚的结论,“小予初,你还记得那次在酒馆碰见的恶鬼吗?”
“自然,那几个盗墓贼。”
章矩道:“他们就是从这个小镇里面的坟墓里沾染上邪祟的。”
谢无岩闻言凑过来问道:“不会是那家酱肉馆……?”
他也在晚上的时候陪着吴霜一起去过。
“就是那家离春满园很近的卤肉馆,他家分量很大,之前我也和小素光去过的。”章矩肯定了谢无岩的话。
符予初问道:“你后来拿了他的魂魄,研究出什么了?”
章矩神色难的严肃:“只是研究出这些鬼魂的怨气很重,而且似乎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执念,样本太少,根本不能判断,这才来这边想继续找些例子。”
谢无岩抬手拍了拍章矩的肩膀:“这有什么,来都来了定不会空手而归,是鬼是妖都杀来看看。”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走在稍微靠后的吴霜:“这次结束再去吃你喜欢的那个蒸饺,上次不是没吃到吗?”
吴霜道:“好,希望这次不会有人提前偷吃。”
符予初:“……”
他眼神警示吴霜,不要再翻旧账了,结果后者根本没向他这边投来一点视线,完全忽略了他“有杀伤力”的视线。
符予初一拳打在棉花上,视线颇为不甘心的从吴霜脸上移开,就在这时,他的右肩膀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下。
转头,就见那是一群匆匆奔走,神色惊慌的,衣衫褴褛的乞丐。
他们身后传来百姓的谩骂:“不要脸的狗!他妈的光天化日之下抢别人的东西,你们是乞丐还他爹的是强盗!”
符予初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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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那些乞丐确实有几个人怀里抱着些东西,一眼看过去大概是些粮食之类的饱腹物。
但是村民们只是骂,却并没有人上前去把那些被抢的东西重新夺回来,甚至都没有靠近那些乞丐。
谢无岩见状,上前几步拽住了个农民打扮的男子,向他手里塞了两块碎银:“兄弟,你们为啥不把那些东西抢回来?”
男人见谢无岩身份不凡,也没要他手里的碎银两,道:“道长,你看他们个个身强体壮,现在看起来衣衫褴褛是乞丐,但是在这之前,他们是倒斗的。”
符予初心道又是盗墓,终于忍不住询问道:“这里官府不管此事吗?为什么如此猖獗?之前我去小馆吃饭也碰见倒斗的,似乎毫无避讳。”
就见男人闻言面色一下子变得像是阴雨天,他眼球咕噜噜的转了半天,干裂的嘴唇张了又合,最后道:“官府自然也是有他的原因的,人无利不为嘛。”
符予初了然,这倒出来的好东西,相比官员也吃到了不少。
就听男人道:“本来倒也没什么问题的,但是从前断时间开始,他们有些人倒斗回来之后就会无缘变成鬼……实在是不得不防。”
变成鬼?那不是那天和那个刀疤男类似,难不成众人皆是去了那个坟头?或者说其他坟墓里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符予初眉头正拧的紧。男人视线穿过符予初和谢无岩,落到了身后的吴霜身上,眼睛一亮:“是素光吗?不,应该叫你仙尊……吴霜仙尊!”
他这一嗓门出来,周围看向这边的人就变多了。
“吴霜?是那个吴霜?”
“仙尊!我就说上面还没忘了这边!”
“仙尊,神仙神仙,救救我们,救救我家儿子——”
“……”
谢无岩侧过身字,下意识拦住想要向身边涌来的人群,他把吴霜拦在身后:“这是什么情况?”
吴霜手掌落在谢无岩拦在他身前的手臂上,道:“前些年出门历练,路过这里,顺便帮了点小忙。”
符予初倒是知道吴霜说的这次帮忙,那是莫约五年前的时候,吴霜受邀去南药门参会,留回来的时候想要吃那家店的蒸饺,便在百花谷稍作停。
结果在吃完蒸饺走出店门的时候却刚好碰见这个镇子里面一邪祟,情况紧急,他便出手相助,捉拿了那恶鬼。
因为捉拿方式比较高调,百花谷的百姓又向来喜欢编撰话本传奇,这段“白鹤剑仙捉拿恶鬼”的戏码还曾经在小镇里风靡一时。
后来话本推陈出新,倒也不会传唱过时话本了,但是这点记忆还是深深烙印在镇上百姓心中。
吴霜似乎处理这样情况十分擅长,见状只是冷静道:“各位听我说。”
效果拔群,刚刚还喧闹的氛围一下子沉寂了,众人齐齐抻着脖子看向吴霜。
符予初也侧目,就听吴霜道:“此次我们来也是打算捉拿此处恶鬼,也知道各位的急迫,但是大家想想,恶鬼最喜欢的是什么?”
符予初捧场道:“脆弱的意志和身体!
23. 同类
吴霜看了符予初一眼,道:“这位小友说的没错,越是脆弱的人就越容易被恶鬼缠身,从而产生变故。所以我们想要把鬼捉住需要的是什么?”
符予初:“团结!冷静!配合神仙工作!”
吴霜听到神仙二字,终于忍不住和符予初道:“我们不要给百姓造神。”
谢无岩倒是笑着拍了拍刚刚那个男人,“我师弟应该讲的还算清楚,你们继续正常生活,抓鬼的事儿放在我们身上。”
眼见这边群众还要进行一点诡异的拜谢,章矩一把抓住符予初的衣袖,“先别看神仙了,你看那边胡同里。”
符予初扭头看过去:“那些不是刚刚抢了粮食的乞丐吗?”
“不是那些人,你看坐在最左边的那个人,手里抱着馒头正在啃的那个——”
视线在一群衣衫褴褛中聚焦,符予初找到了一张还算熟悉的脸。
“这不是那天那个刺猬头吗。”他道。
章矩拽符予初的袖子的手用了点力气:“走,看看去。”
两个人从围堵着的人群里面偷偷摸出去,走向胡同。
这些人或许这些日子躲百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见到有人朝这边走来届是纷纷警戒起来,刺猬头这时候也咬着馒头准备起身。
却在看见符予初和章矩那张脸的瞬间,“吧嗒”一下把咬的牢牢的馒头掉落在地。
那馒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滚两圈,就被边上另外一个男人眼疾手快抢走,在衣服上擦了几下灰,收进囊中。
边上另外一个年龄稍大两鬓斑白的老头笑着指着刺猬头笑道:“小刘啊小刘,连个馒头都没咬住,被人家三儿抢走了吧。”
被叫做三儿的男人身量矮小,头发乱蓬蓬很长,有些像鸟窝,他接过话茬调侃道:“刘哥口水还挺能沾灰,不好拍。”
众人齐刷刷笑起来,有声音在这样的叫声里面混杂:“三儿这脑子可咋办。”,当然,很快就又淹没了。
终于有人发现刺猬头的不对劲了,他问道:“刘子,那边两个人你认识?看什么呢,都看傻了。”
有人又道:“这看起来就是有钱人啊,刘子你还认识这样的人物?那你岂不是要平步青云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刺猬头嘴唇嗫嚅了几下,竟然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朝着胡同的另一面逃去。
“哎哎哎小刘!你怎么了!你去哪儿啊——”
这句话话音还没落,刺猬头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的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样,又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重新拽回人群中间。
“跑什么。”符予初歪头,声音淡淡,落在刺猬头里却像是活阎王。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那天符予初捅穿自己三弟的场面,一骨碌从躺着变成跪着,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磕头。
口中还念念有词:“……道爷饶命啊,仙人饶命啊……道爷饶命啊,仙人饶命啊……”
他把头磕的梆梆作响,嘴上絮絮叨叨说的就是几句话,磕一下就说一句,逻辑是一点都没有的,反倒是有点诡异的节奏感。
他一磕头,手里拿着半个馒头的三儿也迷迷瞪瞪跟这他一起磕头,单人演奏变成了双人合奏,地面上铛铛咣咣响了一片。
周围的众人见状一时间不知道该站在什么立场,大眼瞪小眼。
章矩见状道:“你看你给人留下的都是什么印象,人家现在害怕成这样。”
符予初:“……您老人家就一点责任没有吗?那天您没去吗?您的良心在哪儿。”
章矩轻咳一声,照例开始摇扇子:“现在这样怎么问话。”
符予初额角一跳,忍住揍章矩一拳的冲动,扭头就见这些人也要跪下来磕头了。
这刺猬头拖着长音的诡异话语再配上像是失了魂一样的拼命磕头,不像是求饶,倒像是招魂。
符予初道:“别磕了,再磕我杀你。”
刺猬头抬起头,一把抱住边上听不懂话的三儿齐齐推到墙边,畏畏缩缩不明所以的看着符予初。
……怎么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流出面条宽泪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符予初怏怏不乐的想着,手肘碰了碰章矩:“有问题快问。”
章矩道:“那天和你们一起的那个秃头呢?怎么没见他。”
刺猬头听到这句话,左半张脸不受控制的抽动着痉挛,他道:“你给的药很有用,他是在后来又一次倒斗里面死的……仍旧是变成厉鬼,我在他变成那鬼之前,先把他砍了。”
章矩意料之中的挑眉,追问道;“你们又去挖谁的坟了?”
“是百花谷一家大地主……和哪个坟已经没有关系了,现在只要是陵墓,进去之后就可能沾染上鬼气,然后变成厉鬼。”
此言一出,一边听了半晌的白鬓老头也接话道:“是啊,我们现在都无以为生啦,倒斗一辈子,到老了妻离子散哇,都是那该死的鬼害的。”
符予初问道:“你们之前的钱呢?”
盗墓挣钱虽然来路不正,但是来钱很快,这些人一辈子靠这个吃饭,不至于因为财路被切断就穷困潦倒。
就见坐在此处的众人竟然纷纷的笑起来,不同音色的笑声混合夹杂在一起,但是不约而同都是粗糙嘶哑的,像是丢了笛膜的笛子。
白发老头道:“出了这事儿之后,官府瞬间就翻脸了,之前靠我们平了多少账,现在就给我们判多少罪……还真是有奶吃才喊娘。”
符予初了然,怪不得这些人倒斗来的这么理所应当,原来是有官府和他们里外勾结。
章矩问:“那天去的那个无字无主陵墓,后来还有人去吗?”
“有,”刺猬头道,“那陵墓里东西太多了,又是个无主的,即便里面又不吉利的东西,也有胆子大的愿意去赌一赌。”
三儿抱着馒头,笑嘻嘻的开口:“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是都死了,”刺猬头抬手揉了一把三儿乱七八糟油腻腻的头发,“吃你的馒头。”
他看向章矩:“从里面出来的人都和那天老三一样,变成厉鬼,被百花谷派人来打扫了。”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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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矩若有所思,“那陵墓现在还开着吗?”
刺猬头道:“我没再去过,但是听人说被百花谷的道长用阵法封印了,后来也没有人再去了。”
章矩搜集到了想要的消息,抬手从包里摸了几块碎银子出来扔在地上,摇扇道:“回去吧,那边也应该差不多了。”
那些乞丐直勾勾看着地上的碎银,见两人准备起身离开,飞一样的伸手争抢,你打我一拳,我揍你一下,又乱成一团。
两人又按着来时候的路去和吴霜谢无岩二人回合。
“我们刚刚也听说那陵墓,既然如此,此地是非去不可了。”谢无岩看起来颇有兴致。
他问章矩:“听百姓说着陵墓规模甚大,修葺也十分华丽完善,但是里面既没有尸体,也没有署名,竟然不知道是谁的坟墓。”
章矩摇头摇扇:“那墓我见过,但是也只走了一半不到,整个规模的的确确十分之大,实在想不到还有哪位大能贤才这么多时间和钱财。”
两家掌门在前面聊天,符予初和吴霜自然而然走在比较靠后的位置,氛围很好,他便也开口闲聊道:“师尊对百花谷很熟?”
吴霜道:“是,百花谷是我的家乡。”
这倒是第一次知道关于吴霜的私事儿。
符予初来了兴趣,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不就近原则选择百花谷,而是去了万剑宗?那时候的万剑宗还是个刚兴起的小宗门吧。”
“因为我师傅和我承诺,拜入他门下可以实现我的梦想。”吴霜道。
“梦想?”
“嗯,一个不足以为奇的美梦而已。”
符予初道:“不能这么说,毕竟是个梦想,能有梦想已经很不错了,多数人的梦想都随着时间消逝了。”
他喜欢提起梦想之类的话题,闻言他略微亢奋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霜:“那现在梦想实现了吗?”
“没有。”
符予初轻轻的遗憾了下,宽慰道:“那有什么的,梦想就是这样的,轻易能够实现的才不算是梦想。修仙人时间很长,还可以继续试着实现愿望。”
“没有实现,”吴霜睫毛亲亲一颤,声音还是那样平静,就像是说今天看了几本文书一眼简单,“以后也不会实现了。”
符予初向前走的脚步一滞,视线在吴霜平静的脸上描摹了两圈,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什么话说。
他把这几个字说的轻巧,看起来面色也轻巧,但是其中深深的遗憾意味儿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掉的。
符予初脚下一顿,就稍微落后几个人,他又小跑了两步追上去:“还是很重要的吧。”
是个肯定句。
吴霜终于愿意看向符予初:“你怎么知道。”
符予初道:“很简单,因为我也有一个很重要的梦想,我们在这方面上来讲,勉强算是同类。”
“在你刚刚说出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痛的吧。”他看向吴霜,忍不住抬起手肘没大没小的怼了怼吴霜。
吴霜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符予初,什么都没说。
24. 阵法
这无名无属的陵墓当真被百花谷设置了阵法,只不过这样的阵法在吴霜这样的阵法大师面前不成气候。
几人很快就找到了入口。
谢无岩看着面前的大门无语凝噎了半晌,忍不住吐槽道:“到底是什么人会把陵墓如此高调建在地面……还修了这么富丽堂皇的一个大门!?上面还镶了银子!??”
“这么多银子!可以买多少灵丹妙药!可以供多少弟子吃穿!可以抵消万剑峰多少月的开销!”
章矩抬手按住了谢无岩的肩膀,防止他把这大门卸下来带回万剑宗:“好了,谢宗主,人可以穷,但不能穷的这么丢人。”
谢无岩:“……草?”
他抬手就是扒腰间的剑。
吴霜也难得附和章矩道:“师兄,上面镶的银子好像剜不下来。”
“谁要拆这大门了啊!!!!”谢无岩咆哮。
符予初倒是忍不住把视线落在面前的陵墓……不怪谢无岩惊讶,要不是他们说这是陵墓,他还以为这是谁家的房子。
这样的大门坐落在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为了地下之人安息,反倒是想要周围路过的人都来看看。
欢迎你来,然后欢迎你滚蛋。
这样规模的陵墓不是王侯公爵,也要是达官贵人,但是竟然在频频被盗窃的情况下无人阻拦,倒也是奇怪。
阵法已破,几人便向里走去。
章矩在前面开路,谢无岩紧随其后,吴霜和符予初自然而然的落在后面半步。
墓里略显昏暗,章矩抬手搓了个火球举着,轻车熟路的向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上次他们来的方向,也是盗贼们最常走的方向。”他道。
这用不上解释,符予初看着地面斑驳的带着血迹的杂乱脚印想着。
吴霜看起来对这陵墓不感兴趣,他目不斜视的跟在谢无岩身后走着。
符予初倒是对这里燃起了点探究的欲望,章矩的火诀映照下,墙壁上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暖黄光晕。
定睛看去,才发现这墙壁并非是砖瓦修葺的,反而像是……石壁,而且还像是天然的石头打磨出的。
墙壁两侧有灯盏,但是此时并没有燃起来。这样的长廊里面设置灯盏,还是带着使用痕迹的灯盏。难不成其实这个陵墓的主人之前其实偶尔还回进来看看?
谢无岩也注意到这点了,他道:“这墙上还安了灯,是给谁用的?”
章矩道:“不知道,首先排除给自己用。”
吴霜道:“说不定是给后来人用的。”
“后来人,哪儿来的后来人啊,这坟里连个前人都没有,还后来人……”章矩吐槽道,“但是也有后来人,比如盗墓的或者像咱们这样的后来人。”
说到这儿,他向前走的脚步一顿,快走几步来到墙边的一盏灯面前,“既然如此,那我要研究一下怎么用,不用白不用。”
符予初:……
前进的脚步就这样硬生生的停滞了,他也好奇的凑了过去。
就见那灯似乎只是普通的油灯,上面一撮细细的芯子上面还带着黑色的烧焦痕迹。
是被用过的,而且看起来次数不算少。
只不过这灯罩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看起来近些年并没有人使用了。
正看着,就听“唰——”一声,里面白光升腾起,燃起了簇簇火焰。
吴霜指尖还带着点白光,他道:“研究一个灯作甚。”
“怎么点燃的?”章矩诧异,把手上的火诀收起来,三两步跳到吴霜身边,“那灯看起来不是掐个火诀就能点燃的啊。”
吴霜神色默默,抬手按住了他的扇子:“好了,出去告诉你,你声音太大了,这里回音好吵。”
符予初也发觉这里回音十分浓重,探究着向前看去。
之前借着火球只能看见一点亮光,但是现在整个陵墓的等都点亮,他这才看见原来几人走进来的这条长廊竟然一眼望不见头。
他道:“章门主,之前你们来的时候在,这条路也这么长吗?”
章矩闻言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前面,只是看了一眼就飞快的答道:“当然不是,这陵墓虽然大,但是我记得当时走了莫约五十多步就来到了一个空地,然后才有新的岔路。”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谢无岩一边说着,一边向身后看去,几人走的这段路已经转了好几个弯,现在向身后看去,只能看的见墙壁。
章矩道:“很显然,咱们走的不是我当时走的那条路。”
符予初:“……其实就是走丢了吧。”
章矩眉梢一跳:“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怎么可能带错路!”
众人:“……”
谢无岩无语凝噎,看看章矩又看看墙壁,扶着额头缓了半天道:“那我们现在直着走?既然都走到这儿了。”
“那就走吧,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吴霜默默插刀道,“要不是某人把路带错,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带错路的某人:“……滚滚滚滚!都是坏蛋都滚蛋!”
吴霜道:“方圆怎么这么大脾气,我可没说你,莫不是你对号入座了。”
“不要方圆!!”章矩听见章方圆的名字怒上心头,抬手两掌就要落在吴霜身上,谢无岩见状大呼祖宗,拔剑出鞘阻止两人。
符予初在边上看着三人缠斗打闹,一时间插不上话……也插不上剑。
但是在灯火摇曳下,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的一块墙壁上。
灯火呈现出暖调的橘黄,周围的石壁因为表面粗糙,在这样的环境下显现出温暖的亮色。
但是有一快墙壁的颜色依旧是石头原本的颜色。
并不是他面前有什么东西把那里的光源遮挡上,而是他自发的颜色和别人不一样。
他眯了眯眼睛,向那边走了两步,指尖落在那那墙壁上面——摸了一手灰。
两块墙壁的手感摸起来是一样的,甚至连经年落灰的灰烬程度都是一样的。
符予初心念微动,一缕灵力透过手掌打在墙壁上。
毫无反应。
果然和这个毫无关系吗,符予初心想,难道是材料本身就不是一个颜色。
把手掌从墙壁上拿下来,再一扭头,就看刚刚还缠斗这的三人整齐的停火了,而周围的环境依旧是刚刚的走廊。
只不过对面的墙壁上凭空出现了三堵门。
“小予初,你刚刚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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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了?”章矩道。
“是阵法,”吴霜得出了结论,“刚才他找到了阵眼。”
“看不出来啊,小予初你不光下手狠,对阵法也颇有研究。”章矩好不走心的夸赞,话说得好听,视线却落在墙壁上新开出来的三扇门。
“这三扇门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不知道后面通往什么地方。”谢无岩放灵力探了探,摇摇头道。
“那我们一人去一扇?”章矩道。
符予初心道他连话本子都没看过吗,这种情况下分开必定会出事儿,自然是要一起绑着出行。
他开口之前,谢无岩首先打断了他这种不正确的想法:“还是我们一起为好,三个里面选一扇门开吧。”
章矩点头道:“都一样,那我随便选一个了。”
众人并无异议,他便随便用折扇推开了一扇,门后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众人陆续走进去。
最后一个人是吴霜,他抬脚走进去,那门就“啪”一下关的严严实实,没给四个人留回头路。
这里面依旧昏暗无光,比起什么样子,几人更显察觉到的是这里不太美妙的的气味。
灰尘泥土味儿混合着腥臭味儿,似乎也因为时间原因,甚至微微的发酵变酸,相比起来,万剑宗的地牢比绝对算是空气清新。
符予初没敢点火,害怕这里的空气爆炸,只在指尖留了一簇灵气盘旋这,这才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这是不是房间,而还是走廊,只不过是另一段走廊。
散发出源源不断酸臭味儿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在地上三三两两堆着的尸体。
“师侄,你脚下。”谢无岩出声提醒道。
符予初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抬起还没落下的脚下,正是一个人的手骨。
这具尸体不知道在这儿多久了,肉身竟然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森森白骨。
符予初面不改色抬脚把那堆骨头扫到一边,这才继续向前走。
章矩却是认识了,他指着墙上破碎的一角道:“这就是我们之前来的路上路过的地方。这里当时墙壁上插着两把剑,剑柄上镶嵌着玉石。”
吴霜眉梢动了动。
章矩继续道:“我们试了一些方法都没取下来,本打算回来的时候在想办法,结果回来的时候那两柄长剑就已经被另外一拨人拿走了。”
谢无岩闻言摇了摇头:“太可惜了,不然我就能拿回去了。听你的描述还挺值钱的。”
章矩:“不要关注这些东西啊!”
他放弃了和谢无岩说话,蹲下身子,视线在那些尸体中巡视:“这些尸体有些已然变成白骨,但是有些还十分新鲜……似乎死了没多久。”
“而这里面最新鲜的一具尸体估计刚断气十几个小时。”他垂着眼睛,也不顾及干不干净,直接上手去那些尸体里面近乎残暴的拨弄查看,“尸体都没有明显体外伤口,更多呈现出……饿死的状态?”
他绕着走廊看了一圈,最终又绕回来,给出了最后一个结论:“都没有魂魄。”
“看出来什么了?”谢无岩问。
章矩摇头:“魂魄和□□一切都很正常,这些人是被困死在这里的。”
“我们还在阵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