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月回》 第1章 大雪 建元五年, 天降大雪,铺天盖地。 在望城这个三不管的边城,来来往往的路人都神情严肃,匆匆赶路。 “馄饨!胡饼!五文一碗!童叟无欺!客人们不妨进店暖暖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破了空气里凝浊的氛围。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小小的食肆。 门口挂着的红旗在寒风里胡乱地飘着,旁边站着一位俊俏高挑的少女,柳眉杏目,鼻梁高挺,皮肤有些粗糙但难掩姿色,五官精致漂亮但她明媚的笑容却更引人注目。 在她的热情吆喝下,有许多路人稍稍放松了神色,抬步往店里走去,沸水蒸煮浮起的热气与食物混合散发的香气烘得客人们身心舒畅,都低声闲谈了起来。 今天天气恶劣反而导致生意还不错,宋时微忙碌了一天,伸了伸懒腰又揉了揉酸痛的肩颈,开开心心地关店回家。 望城地广人稀,夜晚没有京城那样的人间灯火,只觉前路漆黑一片。 宋时微打着的灯笼被寒风吹得奄奄一息,只有豆大的火苗还在抗争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脚下的步伐加快了许多,急急往家的方向走着。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绊住了她的脚,本就前倾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好在身下有还细软的雪和脚下的那个柔软的东西垫着,倒是不觉得疼痛。 “唔...”,身下压住的东西闷哼了一声,宋时微浑身一僵,这竟然是个活人! 她连忙爬起来,扒了扒覆在那人身上的一层薄薄的雪。她手上提着的灯笼在刚才摔倒的时候已经彻底阵亡了,完全看不到这人的长相,只能借着月光大致分辨出这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这人的衣衫已经脱了大半,只留下了一层白色的内衫,应是在雪地里躺了许久开始失温了,再晚一点怕是没命了! 宋时微哼了一声,轻声道:“你运气倒好,在望城遇到了我这个难得的大善人。” 她说着便打算把这男人拉起来,可却摸到了一手冰凉几乎结冰的粘腻。宋时微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人这么命大! 她咬咬牙把这男人身旁的包裹系在胸前,又用了吃奶的力气把他的头架在自己肩上,拖着人费力地往家走,雪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拖痕。 宋时微走了一刻钟才终于到了家,累得出了一头汗,脸都有些白了。但她无暇休息,急急地点了灯翻出了药箱,打算先给这人做一些简易的止血包扎,第二日再去寻城里的孙郎中救救他。 待她一回身,看到了床上那男人的脸不由得被惊艳到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人,眉目如画,骨相优越,五官线条刚硬有力。乌发浓稠如墨,肤色白皙如玉,身材高大健硕,从衣物的缝隙里还能看到结实的肌肉。虽狼狈但仍不掩那仿若神使的气度。 宋时微想,从他的外形来看,他应该是一个优雅淡漠的男人,看着像一把圣洁无暇的玉剑。 她红着脸帮这人换了一套她父亲的干净衣衫,虽看起来有些小,但总比那破破烂烂什么都盖不住的旧内衫好了许多。 宋时微又细细地帮他擦洗伤口周围的皮肤,上了些止血的药粉,粗粗地拿布包扎了起来。她把这人的头发按女人发髻的样式简单盘了起来,左看右看十分满意,这人总算有些人样了! 天蒙蒙亮, 宋时微按着平日起床的时间悠悠转醒,突然发现这男人发起了高烧!宋时微有些懊悔,怪自己昨晚太不仔细,连忙跑去喊郎中! 孙郎中一脸疲色,似是没想到在望城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还要朝五晚五地出诊。他看了看床上英俊又贵气得不该出现在望城的男人,又看了看焦急的宋时微,他张了张嘴神色复杂。 宋时微有些疑惑地看着孙郎中,看得出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便轻声道,“我昨夜把人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并不认识他。” 孙郎中神色更复杂了,甚至复杂地有些扭曲,好像预知到了自己往后再度悲惨的职业生涯。 但他还是负责地开了许多汤药,细心地叮嘱着:“汤药一天三次,伤口每日换药重新包扎,如果高热不退就拿布块浸了冷水帮他擦拭额头和四肢。饮食一定要清淡,保持病人情绪轻松,我隔日来复诊。”说罢,便打着哈欠快步离开了。 宋时微点了点头,将人送出院子并道谢后又默默地坐在床边,低声喃喃道:“大美人,你努努力,尽快好起来吧。” 男人昏睡了一天,好在高热总算褪去了,宋时微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一天下来神经一直紧绷着,她便支着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戴月回用力地睁开了眼睛,模糊地看着这陌生的环境,一个小小的屋子,用木头粗粗搭建的屋顶,比陋室铭中的院子更简陋。 可鼻尖却萦绕着浓重的汤药味和隐在其中的那一缕微微的女子发香,莫名地让他有些安心。他只觉浑身无力,也不强撑着自己坐起来,只是稍稍把上身往上挪了挪,微倚在枕头上。 戴月回这下终于看到了那股香气的来源,一个皮肤有些黑却十分漂亮的少女,有着同京城女子完全不同的风情,像一只年幼的暹罗猫。 他自是知道是这人救了他,那日在雪地中他还有丝意识尚存,听到了属于少女的轻哼与低喃。 看着宋时微有些疲倦的睡相,戴月回不免有些愧疚地笑了笑。但他没有试图叫醒她,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的救命恩人看,看了许久。 宋时微的胳膊被压麻了,一睁开眼就轻轻呼痛动却也不敢再动。她突然听到头顶传了一声轻笑,惊讶地抬头望过去,却被眼前的人惊艳得怔怔在原地。 此人发髻松散,几缕头发垂在耳边中和了那凌厉的气质。与她原想的淡漠性格截然不同,他嘴角勾起一抹漂亮的笑,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专注地盯着她。 宋时微想,灯下看美人也不过是如此。 她发现自己有些痴了,连忙定了定神,小声说道:“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 戴月回感激道:“已经好多了,多谢姑娘出手相救。鄙人名叫戴月回,京城人氏,待我回京后必派人来重谢姑娘。” 宋时微摆了摆手:“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你也不用叫我姑娘,我叫宋时微,你唤我名字就好。”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等一下!你那日落在雪地里的东西我都收好了,看起来贵重得很,现在交给你吧。” 戴月回看着宋时微翻箱倒柜的身影,温柔地笑了笑,没有作声。 他随手将宋时微递来的包裹放在床头,接着看向宋时微歉意道:“我目前伤势未好,恐自行无力返京,可否在时微姑娘这里再住些时日。待我的朋友来望城汇合,我便离开。” 宋时微浅笑道:“不碍事,我家中父母都已不在了,一个人住也是有些无聊,若是你不嫌弃我这里环境简陋的话便住下吧,住多久都行。” 她知道戴月回此人来望城的目的必然不简单,城内旅馆鱼龙混杂谅他现在也不敢住。想来他长得这么好,风度翩翩的气度,也不会是什么坏人。送佛送到西,无非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嘛! ......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 很快,戴月回已经留在望城十日了。 在孙郎中的医治下,戴月回的身体已经彻底大好。在宋时微清晨准白日食肆营业的食材时,戴月回提出帮着打下手。 宋时微虽能看得出此人之前定是从未下过厨的,但让她意外的是戴月回下厨毫无心理负担,洗菜切菜与熬煮都学得很快。几乎宋时微演示一遍,戴月回就能模仿得七七八八。 今日的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她在心里暗暗笑着,这种生活意外地还不错! 当晚,宋时微如往常一样在天黑后闭店回家。 可在她把栅栏门关上后一转身,却在街角发现了戴月回静立的身影。稍小的粗布麻衣与他华贵的脸有些不太般配,但依旧十分英俊,灯笼的火苗隐隐约约打在他的脸上像是一幅画。 宋时微开心地笑着,快步跑过去,“戴月回,你怎么来了?” “我看天黑路远,怕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便来接你一同回家。”戴月回说着,递给她了一个小小的手炉,里面装的热水还温热着,大抵是被人一路放在胸前带来的。 ‘一同回家’,宋时微很久没有听过这几个字了,有些恍惚,心里像流了蜜一样甜,她甜甜地笑着像只小猫,“谢谢你,我很开心。” 戴月回看着她的笑脸也抿嘴笑了笑,“在我离开之前,会每日都来接你的。” 宋时微的心突然漏跳了半拍,她仰头静静地凝望着戴月回雕塑般的侧脸,是黑夜中唯一一抹亮色,她想,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 黄昏, 宋时微忙忙碌碌地招待着进店的客人,突然有一群打扮狂野的汉子提着刀闯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人的画像,大声呵斥着众人让他们老实点,仔细看看有没有人见过画上这人。 这种事在望城已经见怪不怪了,宋时微陪着笑安抚着两边的人,连忙跑过去定睛一看。她面上的镇定差点没有维持住! 这画上的人,正是戴月回! 她心里的震惊如惊涛骇浪来涌来,快速盘算着戴月回有没有在望城其他人那里露过脸,这种长相若是被看见了定时会过目不忘的! 戴月回每次都是趁天色完全黑了才会出门接她,应该没有人看过他的脸... 不对! 孙郎中! 第2章 心动 宋时微心里虽忐忑,但面上仍维持着淡定,笑着答复着:“我未曾见过这人,大抵此人不在望城吧,不然这种长相的男人定会被我念念不忘。” 她平静调笑的样子让大汉们松了戒心,简单地盘问了一圈便离开了。 宋时微手上出了凉凉的汗,一时拿不准要和戴月回说有人在寻他,还是先去找孙郎中。 她脚步一转,悄悄探出门看了一眼,发现大汉们正往西方去了——那边有...…孙郎中的家!她心里一惊,避着大汉们的视线,快速往家的方向跑去。 宋时微急匆匆地推开门又轻轻掩上,看到了戴月回正躺在床上小憩,应该是一直在家,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戴月回,戴月回!今日城里有群人在寻你!那伙人正往孙郎中的方向去了!” 戴月回缓慢地睁开了眼,静静地听完宋时微的话,丝毫不显慌乱,目光凌厉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不必担心,来一群打一群便是。” 说罢,他从包袱里翻出了一根外表繁复华美的装饰品,轻轻按住机关,竟是变成了一把软剑! 戴月回看着她呆滞的脸轻笑着,淡淡道:“来,时微,带我去,我们去会会他们。” …… 两人刚到孙郎中处,便看到那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突然见到戴月回他们看起来也有些惊讶,随即凶狠道:“纳命来!” 一群人抽出了刀,团团围住了戴月回,戴月回冷冷地扫视着众人,气氛有些冷凝。 此时,先前询问宋时微的那个大汉率先冲了出来,刀锋直指戴月回命门! 戴月回一个高踢腿踢掉了那人手上的大刀,接一个利落的抱摔将人掼在地上,又一个低姿旋身避开了侧面冲过来的人。 他用手臂锁住地上那人的脖子,手上猛地绞紧,咔哒一声,此人就没了声息。 戴月回举起尸体挡住无法避开的大刀,狠狠向前一扔,一手将腰上围着的软剑猛地抽出,在对面的人因尸体遮挡暂时丢失了他的视野时用剑抹了他的脖子。 瞬息之间,戴月回收割了两条人命! 宋时微站在远处,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没想到戴月回还有如此狠厉冷酷的一面。但她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小声地说着:戴月回即使这样却也一如既往的俊美优雅,打架也像一幅画。 剩下的六七个人见走势不对,立即全部冲上去,试图把戴月回耗死在这里。戴月回见状也认真了起来,眼神冰冷坚定,浑身肌肉暴起,像只蓄势待发的雄狮。 戴月回飞扑上前,拳拳到肉,直攻命门,一记上勾拳就打得一人口鼻流血,倒地抽搐。他身似柳叶,翻身踢腿旋转一气呵成,干脆利落!转瞬间又倒地了三人。 剩下的几人也被激起了血气,狠狠地一同刺向戴月回! 戴月回飞身轻踩在刀上,又轻飘飘地一个后翻离开了他们的包围圈,他滑跪向前,一个扫堂腿将离他最近的人扫倒,剑锋直至插入咽喉,一击毙命!又以快得看不见的速度旋身绕至另一人身后,伸手用力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戴月回看着他们似是有些烦燥,形似鬼魅,用同样的方法快速解决了剩下的人。随后,似是有些泄力,他扔了沾着血的软剑,半阖眼眸,看着缓步向他走来的宋时微一时没有说话。 可这时, 被戴月回打得倒地抽搐的那人突然冲向戴月回,试图突袭刺杀他! 离他更近的宋时微瞳孔放大,眼神一凛,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猛地抬脚踢起脚边一死去男人的大刀,提手便刺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间,突袭那人大抵是在濒死的时候强撑起的力气,没有做太多抵抗就倒地了…… 大刀软软地刺进了那人的胸膛,温热的鲜血喷溅了宋时微一身...…她怔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戴月回也有些震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时微,别怕,你做得很好,谢谢你救了我。”戴月回轻轻地用衣袖擦去了宋时微脸上的血迹,柔声安抚着她。 此时,宋时微才发现戴月回身上有好多处伤口,虽不致命但也留了不少血,他的脸都有些苍白。 她也顾不上害怕了,急急地跑进孙郎中的院子,“郎中!孙郎中!快..….” 话音未落,孙郎中便木着脸捧着药箱打开了门,看起来是等候多时了。看见门口的惨状,孙郎中仰天长叹,缓缓道:“你们记得把院外收拾一下。” 宋时微讪讪道:“没问题,麻烦郎中了!” 戴月回刚养好的身体又受伤了,宋时微虽知道自己这么想有点没良心,但还是因为他又能在自己这里住些时日而雀跃。 自从那帮人被他们解决掉之后,就一直没有可疑的人再来打探戴月回的行踪。戴月回也开始经常抛头露面——在宋时微的食肆里做工。 不知道是不是宋时微的错觉,戴月回来了后她食肆的生意都好了许多,每日都可以卖掉备货提前关门。 宋时微开心极了,在收银间隙偷偷看向戴月回,两个人的目光突然在空中汇聚,宋时微脸红地突然移开了目光,留下戴月回浅笑着看着她低头忙乱的身影。 宋时微心想...自己大概是有些喜欢他的,这么好的人谁能不喜欢呢?就是不知道戴月回心里有没有一点点位置是留给自己的...… 宋时微第一次有点喜欢一个人,倒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这时,她看见戴月回好像看到了什么人,突然浑身一僵!没有和自己打声招呼便飞身冲出了食肆,紧紧地跟在一个男子身后! 戴月回先前发现了宋时微少女怀春的目光,笑了笑,但一时也没在意,京城中爱慕他的女子不计其数。而他伤好后,不日便要启程回京了,他的属下已送来快报,将会在十日后抵达望城。 他与宋时微,无缘。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街上路过的一个身影,后背一紧! 那人腰间挂着的素白玉佩,戴月回记得分明是徐家家主徐正曾佩戴过一次的!怎么会出现在那么年轻的男子身上! 戴月回咬咬牙,潜身跟了上去。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到了一个院子……看起来苍凉破败,与望城中其他的院子没有任何区别。就在他思索怎么偷偷进去探查时,院门突然打开了, “客人既然不请自来了,就进来坐坐吧……戴公子?”他一路跟踪的那个男子此时正立在门内静静地看着他,他嘴里说出的话让戴月回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心里之前的猜测怕是对的! 就在两月前,盛国大将军徐正,在燕城与北狄军交战时被冷箭刺中当场身亡,尸身在参谋王寻的指挥下被一个小兵背走,可这小兵却没有把人完好地带回来安葬,而是莫名其妙地一同葬身在火海里。前去探查的士兵分不清他们彼此,只能草草下葬了,举国哗然。 戴月回对此事一直都保持持疑态度,徐正武力高强,不该这么轻易死亡,也不该这么没有尊严地与不知名小兵一起匆匆安葬! 戴月回咬了咬牙,抬步进了院门,看到了坐在院中安静品茶的徐正,本该死去的盛国大将军。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嘴巴抖了抖不知如何开口,定了定神后连忙拜了一拜,轻声道:“晚辈戴月回,见过将军。” 徐正此人倒是和善,浅笑着说:“将军已死,唤我声徐叔就好。咱们两家是世交,不必客气,坐下喝茶吧。” 戴月回坐下后,抬眼望向立在徐正旁边的年轻男子,“此人是?” 徐正笑道:“他是白思祁,把我从战场上救了出来,如今是我的义子。”好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疑惑问戴月回道,“你怎么来望城了?” 戴月回心道来了,正色道:“之前燕城战事焦灼,陛下怀疑城中有官员养寇自重,便派晚辈前来调查,晚辈收集好了证据正欲离开,却在望城附近遭遇刺杀……如今伤势已大好,十日后便会返京!当然……晚辈来此还有其他任务,陛下担心徐叔您死因不明,派晚辈前来私下查探一番。” 戴月回说完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接着诚实道:“徐叔您平定叛乱,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晚辈自小便以您为榜样。若徐叔不愿,晚辈必不会将此事告知陛下。” 徐正淡淡地笑了笑,似是有些悲伤,“多谢,我只求能远离朝堂,偏安一隅,颐养天年,这天下最终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你养好伤就早日归京吧,想必你父母也很担心你。” 戴月回道:“是。徐叔可有什么信件需要由我带给淮初吗?” 徐正的次子徐淮初与戴月回也算是酒肉朋友,两人在京城时经常一同玩乐喝酒。 徐正冷着脸摆摆手,低声道:“罢了,形势未明,不必给他徒添烦恼。” 戴月回见徐正不愿多谈,而自己也得到了答案,便起身拜了拜,温和道:“那晚辈不多打扰,今日来得匆忙,待日后再携礼来看望徐叔,告辞了。” …… 戴月回离开后便有些心事重重,徐正刚才那一瞬间的悲伤不停地划过他的脑海。他有些疑惑… 将军与陛下年少结识,有从龙之功,可为何...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进他的大脑——徐家军势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是陛下下手,试图杀了将军! 戴月回缓步往食肆走着,头上渐渐冒了细细密密的汗,当今陛下以仁善著名,却不曾想是最大的伪善者……待回京后势必要告诫父亲在朝堂上小心行事,细细筹谋才是! 此时, 宋时微还在望着门口的方向发呆,刚才戴月回神色匆忙,急急跑出去了,自己都未来得及问他怎么突然离开了。 她叹了口气,可戴月回要做什么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怕是过不了几日他就要回京了吧? 这些时日戴月回与她的点点滴滴都可在她脑海里,戴月回的陪伴,戴月回的温柔体贴,戴月回的冷厉勇猛... 宋时微想着都有点眼眶湿红,为自己呼啸而来又无疾而终的喜欢。 戴月回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店门口,宋时微一下子蹦起来,“戴月回,你回来啦?” 戴月回笑了笑,这种被人等着回家的感觉让他很陌生,却并不讨厌。他凝神看向宋时微微红的眼睛,眼神专注但语气又漫不经心地道:“什么事情让我们时微哭了?” 这种眼神让宋时微有些绷不住,她感觉自己要溺死在里面了。她向来是有些单纯又直接的性格。 于是宋时微轻声道:“我在想...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女儿你糊涂啊,边境俊男人太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心动 第3章 亲吻 戴月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沉默了半响,柔声道:“宋时微,你喜欢我吗?” 宋时微隐隐约约感知到了答案可能是她不想知道的,她应该说一句开玩笑而已揭过这个话题,来保持她的体面与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友情。 然后,可能,等十年后他们偶遇了,再轻飘飘地对戴月回说上一句,“我以前喜欢过你,但我已经成婚了,听起来很遗憾对吧。” 可戴月回要离开了,以后他们可能再也遇不到了...…宋时微心里的悲伤排山倒海地涌来,她咬咬牙,坚定道:“对,我喜欢你。” 她闭着眼等待着来自戴月回的残酷审判,也就错过了戴月回收起的笑容和冷酷复杂的目光。 宋时微等了一会,刚要睁开眼看看戴月回是不是不愿多说已经转身走了的时候,额上突然落下来温热的吻。 宋时微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爆红,猛地睁开眼,看到了戴月回近在咫尺的脸和深深望着她的目光。 “时微,你说的是这种喜欢吗?”戴月回轻声道,沉静地望着她像苹果一样通红的脸。 宋时微感觉整个人要爆炸了,这种意外惊喜震得她有些说不出话,喃喃道:“是...…是这种喜欢,男女之间的喜欢.…..” 话音未落,戴月回闭了眼低头慢慢地吻住了她的唇。 宋时微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地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柔软微凉的唇。她伸开手轻轻地抱住戴月回,青涩地回应着他。 戴月回的吻技很好,温柔又克制,发觉到宋时微抱紧自己的双臂后,突然吻得越来越深入,宋时微毫无抵抗之力,只能被戴月回带动着辗转厮磨,开心的泪水不住地流了满脸。 “时微,别哭。”戴月回停下来了,温和地看着她。 宋时微开心地勾了勾唇,踮脚上前主动将嘴唇覆在了戴月回的唇上,拙劣地模仿着,细细啃咬着戴月回。 “戴月回,我很开心,今天真的很开心。”宋时微感觉眼前的世界不断地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往日灰突突的望城,如今也变得像覆了一层鲛人纱一样色彩斑斓。 她开心地冲着戴月回明媚地笑着,紧紧抱住了自己第一次喜欢的人。他也喜欢自己! 这个认知让宋时微要努力地克制自己才能不要大叫出来! 宋时微后知后觉地突然有些害羞,不敢直视戴月回,转身跑开了,嘴里喊着:“我们今天早点回家!晚上我要做大餐!” 戴月回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叽叽喳喳地忙来忙去,良久无言。 两人就突然地、仓促地正式开始了暧昧的无法说明的关系。戴月回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区别只是宋时微话比以前少了许多,时常有些害羞。 …… 望城每十日便有一市集,宋时微头发利落地挽成一个髻,只用一根简易的木簪固定着,几缕碎发被风拂在脸颊旁,她一大早便背着竹筐去市集占个好摊位买些好携带的胡饼。 戴月回穿过喧闹的人群,目光习惯性地寻找着宋时微的摊位。 在路过一个吆喝着中原首饰的游商时,戴月回无意间瞥见了摊子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一支木簪。簪身打磨得光滑,簪头被简单地雕刻成几朵层叠的云纹,上面镶着一小颗红珊瑚。 戴月回拿起簪子,一瞬间,京城琳琅满目的珠翠玉簪闪过脑海,那些曾被他随手赠予红颜的首饰,价值何止这木簪的千百倍。戴月回轻轻地笑了笑,宋时微的脸仿佛就在他眼前,她就像这木簪,价值虽不珍贵但却十分特别。 他掏出铜钱递给游商,将木簪握在手心,走向宋时微的摊位。宋时微刚送走客人,那缕碎发又落了下来。 戴月回走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抽掉了她发髻上那根旧木簪。宋时微惊讶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反应,戴月回已将那支新买的云纹木簪,稳稳地簪进了她的发髻里。 “哎?戴月回你.…..”宋时微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指尖触到了陌生的木质纹理和雕刻的云纹凹凸。她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显得格外生动,手指却流连在簪子上,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戴月回看着她欢喜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看见这云纹,便觉得像你。京城再好的玉,也不及此刻它衬你。” 旁边卖草药的大叔瞧见了,笑着打趣:“小伙子你好眼光!她戴上这新簪子真漂亮!” 宋时微的脸更红了,却忍不住抿嘴笑了。戴月回的笑意更深,随后自然熟练地伸手帮她将温热的胡饼包好递给客人。 傍晚, 两人收了摊一同回家,吃了顿简单的晚饭。 戴月回从包裹里取出一支兼毫毛笔和一小块墨锭,还有几张相对完好的纸。他走到方桌前铺开纸,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宋时微。 “时微,过来。” 宋时微擦干手,疑惑地走过来,“做什么?” “教你写你我的名字。”戴月回将笔蘸了墨,递给她。 宋时微握笔的姿势显得格外僵硬,她小心翼翼地学着戴月回示范的样子,笔尖落在纸上,墨迹瞬间洇开一团。 戴月回的声音很温和:“放松些,手腕用力。” 他看着她因用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全神贯注的侧脸,心头一软。戴月回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伸出自己的手,轻轻覆在她握着笔的手背上。 宋时微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略高于她的呼吸拂过耳畔。 “时微你看,这样……”戴月回带着她的手,在纸上缓缓移动。他的力道沉稳而带着引导性,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略显歪斜却清晰的宋字。 宋时微看着纸上那个由他带着写出的字,又感受着手背上覆盖的温暖,心中那点因笨拙产生的懊恼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取代。 她侧头,鼻尖几乎能碰到他的下巴,轻轻说道:“怎么突然想到教我写字?” 戴月回没有立刻松开手,目光落在两人共同写下的字上,他低头给了宋时微一个轻轻的吻。 他的声音更轻,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想让你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我的名字怎么写。这样以后寻我的时候就不会找不到了。” 宋时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沉默片刻,柔声道:“好,我会好好认字的,你要多教我些。” 那支云纹木簪在宋时微低头时闪过一缕光泽,映照着纸上未干的墨迹,也映照着戴月回眼中专注看着她的柔光。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宋时微感觉如今的生活甜蜜得仿若做梦一样,她的视线钉死在了戴月回的脸上,专注地望着这个俊美得像神仙一样的人。 她与戴月回如此形影不离地生活了十日,戴月回虽举止亲密,但两人却没有除了拥抱与亲吻以外的任何行为。 就连睡觉也是各自一张床,戴月回只在睡前在她的额前轻轻吻了一下,只道她年纪还小,凡事不必急于一时。 宋时微也曾有些疑惑,但她没有喜欢过其他男子,不知道戴月回这种浅尝辄止的举动是否正常……她放下疑虑,只期望戴月回回京的日子可以晚一点,再晚一点。 可没想到,这么快, 她的疑惑在第二天就得到了解答。 宋时微睡醒后,懒懒地唤了声月回却没有得到从前的回应。 这才突然发现戴月回连夜带着包裹走了...…没有与她告别,甚至都没有提前告诉她将要离开的时间。 宋时微茫然地蓄着泪,无力地走到桌子前,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和一枚简雅的翡翠玉佩。 她颤抖着手举起来,一字一字地费力读着,艰难地从那些她认得的字里分辨出戴月回要说的话。 ‘时微,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喜欢我,我便给你一场你想要的露水情缘,但我们终是有缘无份。这枚玉佩是我从小佩戴的,若你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可持此至京城戴府。——戴月回留’ 宋时微心痛得无法呼吸,那滴悬而未落的泪终究还是落了。 ...... 此时, 戴月回正在返京的路上,他与他的两个下属已于日出之时在望城郊外汇合。 戴月回心里有些焦急,他离京时日已经够久了尚不知此时京城什么情况,便是一刻也等不及!未与下属们过多交谈便飞身上马,冷静地驾马往京城方向狂奔。 戴月回把上身伏在马背上,一身黑衣衬得身体与骏马仿佛融为一体。他紧紧地抿着唇,眼神锐利,紧盯着前方被黑夜吞没的道路,连夜赶路的疲惫被心中的焦灼压下。 “驾!!”戴月回低喝一声,又狠狠地一夹马腹。骏马嘶鸣,四蹄翻飞,急速地向前奔去。 耳边传来一下属被风声搅得支离破碎的大喊:“大人!再往前骑半个时辰便可抵达最近的驿站。” 戴月回冷厉道:“好!我们加快些,早点到驿站休整!” 突然,在他们交谈间, 异变突生! 积雪浸过的土壤有些松软导致山石有些活动,一块呼啸而至的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砸在戴月回前方的地面上,溅起的层层碎石如同弹片!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和马匹掀飞!而他身后的下属们也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让人意外且震惊的是,有一小块崩飞的圆顿碎石,精准而狠厉地砸中了戴月回的右侧太阳穴附近! 戴月回只觉得眼前一瞬间猛地一黑,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在自己颅骨处震荡开,剧痛瞬间吞噬了他的意识…… 他的身体被甩出去,沉沉地撞在坚硬的崖壁上,随后重重坠倒在地上。 戴月回彻底失去了意识,他静静地倒在冰冷的乱石之中。鲜血从头部伤口汩汩流出,没多久就染红了地面。 狂风卷着沙尘,迅速在他身上覆盖了薄薄一层。他身下骑的骏马受伤更重,倒在一边哀鸣,几个呼吸之间便没了动静。 灾难来得猝不及防,现场一片狼藉,道路被阻,只有风声呜咽,如同鬼哭。 他的两个下属身位靠后,只受了些轻伤。他们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绝望地喊着:“大人!!” 两人含着热泪,将昏迷的戴月回扶到马上,掉头绕路,拼命前往最近的医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们疯了一样地赶路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赶到了一个小医馆。 戴月回的命也是真的硬,受这样重的伤又颠簸了如此久居然呼吸还平稳,只是十分微弱。 医馆的老郎中简单地做了伤口处理,将戴月回的头包扎了起来,往他嘴里喂了几颗固气止血的药丸。 他转身对焦急的下属们冷静道:“我这医馆药材不多,只能做到这了。他的命算是保住了,至于之后有无后遗症,便要看他的造化了。” 下属们听完一刻也不敢耽搁,不眠不休地赶路,跑死了四匹马,终于在七日后到达了京城。 而戴月回仍未醒来,他这个样子吓得戴府众人连连哭泣,戴母看到简直要直接晕了过去。 …… 戴月回在自己卧房的床上躺了两日,刚一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还分不清自己如今身处何时何地。 头顶戴母关切又焦急的声音响起:“月回,你终于醒过来了!娘要被你吓死了,这次去北地可一切还好?” 戴月回揉着头,痛苦道:“母亲,我都记不得了...,北地的一切我好像都...不记得了。” 狗血来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亲吻 第4章 逃难 宋时微的父母在五年前,因为跟着商队运货遇到山匪当场毙命,连尸身都没有运回来,只得被商队的人用草席卷着草草安葬了。 宋时微一个人默默地长大,乞讨过也做工过,总算熬过了那些艰难的时日,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小的食肆。 她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心碎哭泣。她之前想,她的喜欢被回应过,她不奢望太多,戴月回总是要回京的,只要他对自己有过一点点的喜欢就让她满足了…… 可她还是因为戴月回的离开痛哭了,不应该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 戴月回要用这种可恶的方式对待她! 他用那种施舍般的露水情缘对待她珍视的喜欢,她的开心与投入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明明可以拒绝她的…明明可以,和她告别的。 这种成年人的逢场作戏,真的是…糟糕透了…… 她的真心被踩碎了,落了一地。 宋时微在房间里颓废了一日,那封信和玉佩还安静地躺在原位。 她闻着房间里戴月回遗留的那似有似无的味道,看着到处都是他们一起生活过的身影…眼泪滑了下来,她浑然不觉,只觉得浑身发冷。 闭了闭眼,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思绪搅得她不得安眠,她这从来不饮酒的人也开始借酒消愁。 一夜无梦。 ……… 第二日一大早,宋时微强迫自己整理好了情绪,熟练地整理好食材,背着背篓去食肆,开张了。 积雪融化,货路通畅,望城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起来。宋时微的食肆物美价廉,很多熟客也都愿意路过望城,来她这里坐坐歇歇脚。 “时微丫头!给我来两碗馄炖!”一位商队里的熟客笑呵呵地招呼着宋时微。 “好嘞,马上来!”宋时微擦了擦手,抹了抹头上的汗,笑着迎了过去。 她亲切道:“大哥,这是今年第一次来望城?许久未见你了!” 那男人有些苦涩地道:“哎,是啊,今年第一次过来。最近边境不太平啊,燕城那边的北狄人看徐家军回京了又有些蠢蠢欲动,生意难做,真难做。” 宋时微皱了皱眉,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她还是笑着对男人说:“大哥有本事,在哪都混得开!今天我送您几个胡饼,您许久不来望城,一来就来我这捧场,这是做小妹的一片心意!” “哎,哎,客气了啊,谢谢时微妹子!”男人一听也不推脱,一改愁容,笑着收下了。 宋时微听到边境不安定便有点心慌,心不在焉地煮着馄炖,暗暗思衬着回去就立即把贵重的物品收进包裹里,以备不时之需! 今年路过望城的商队的确相较前几年少了许多,宋时微叹了口气,俯身擦着桌子,街上没有人往来导致她这食肆的生意也跟着惨淡了不少。 反正现下无客人,她也懒得忙活,一屁股坐在木椅上,把胳膊撑在头下,默默地看向门外。 突然! 宋时微突然看到了被戴月回先前跟踪的男人!此人长相俊秀,阳光潇洒,正从食肆门口路过。 她眉头微微一扬,冲着门外喊道:“客官,来一碗馄饨吗?” 那人一扭头,看见宋时微明媚的笑容也礼貌地浅笑了一下,脚下方向一转,踏步进店。 “可有什么能带走的吃食?” 您可以把煮好的馄饨和碗一同带走,闭店后我去您那里取碗就好。除了馄饨外,店里还有胡饼。” 那男子笑了笑,温和道:“不必如此麻烦,姑娘给我包上两份生馄饨就好,再来两份胡饼。” 宋时微愣了愣,似是没想到生馄饨也有人买,她随即扬起一抹微笑:“好嘞,共20文钱。” 在她转身去包食物的时候,那男子走到她旁边,轻声问:“姑娘……可是一个人生活在望城?” 宋时微有些不解地回道:“是的,家中父母都以过世。客人为何如此问?” 男子笑了笑,蹙眉道:“姑娘还是尽快离开望城吧,我今日出城巡视了一圈,发现附近有北狄人驻扎的痕迹。望城怕是很快就不太平了……” 宋时微一惊,虽心里有准备但没想到动乱来得这么快!他是戴月回认识的人,说的话不会有假! 她喃喃道:“多谢客人提醒,那您也会离开吗?” 男子开朗道:“或许会避避风头吧,不过总归还是会回来的。对吗?” 宋时微心中的愁云被他的话拨散了,是啊,还是会回来的,这里有她的家啊… 她感激地道:“多谢客人提点,不知客人名讳?待时微来日有回望城有与客人再回的那天,必请客人吃一辈子的馄饨!” 男子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开怀大笑道:“无妨,看你年岁小,唤我声白哥就好!我没太多能帮到你的,”说着拆下了自己腰间的一枚药囊,“时微姑娘收着吧,里面是迷药,路上拿去防身,就当用你未来的馄饨做交换。” 宋时微眼眶微红,接过来挂在了自己腰间,低声道:“多谢白哥,我明日就启程!” 白思祁提着馄饨和胡饼,大步迈出店门,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无声地对她说着:江湖再见! 第二日, 宋时微安静地收拾好了行囊,锁好院门和食肆的栅栏,不知这一去何时才能回来…… 她咬了咬牙,眼睛里是被边境风沙吹出来的坚韧,宋时微大步朝着中原方向前进! 翻过一座又一座小山丘,宋时微的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脚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脚下仿佛不是路,而是粘稠的泥潭。 她疲惫地远望着最近的村镇,试图找到一个驿馆让她稍作休息,她眯了眯眼,在极远的距离看到了一点灯火亮光,深吸一口气,撑着随手捡来的树枝一步步往前走着。 好在,这里终于有一家驿馆还有空房! 宋时微连忙掏出了铜板找笑眯眯的掌柜的订了一间小房间,一进门就把自己甩在了床上。 她疲惫地想着以后的规划…想到了那封信和玉佩,要去京城找戴月回求助吗?她极浅地摇了摇头,罢了,他不告而别自己还跑去京城找他,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她从小就一直生活在望城,对外界不甚了解,一切都像迷雾一样让她捉摸不透。她想…或许,可以等她到下一个城池的时候就留下来,像之前一样做做工再开个食肆,这样也不错? 可意外发生了! 宋时微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刚想起身却眼前一黑,浑身无力地倒在了冰冷的石地上… 最后的记忆是那之前笑眯眯的掌柜正冷着脸目光阴冷地推门而入! 可她已无力离开,只能悔恨地闭上了眼睛… 宋时微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架正在行驶的马车上,车上还有两女两男。 其中一个男人正是那掌柜,他正与旁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她默不作声地扫视了一圈便急忙闭上了眼睛,打算听听这两人要说什么。 “大哥,还得是你机智!把那掌柜杀了咱自己来当,这一天就有三个漂亮的小娘们进店,咱能大赚一笔了!等到了大点的青楼就把她们都卖了!” “啧,你傻啊,去青楼能卖几个子?有的是权贵愿意买雏回去调教,这不是赚得更多?”另一个男子一瞪眼,狠拍了一下他的头。 “掌柜”嗫嚅道:“可…大哥,咱上哪找权贵啊?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也没什么大官啊?就真有咱们也见不到啊…” “蠢货,去京城啊!那里拿块石头砸都能砸中两个官!实在不行,到京城附近再把她们转手卖了,也能比这卖得多!”这人说着,又油腻地摸了摸离他最近的女孩的脸,邪笑道:“咱运气不错,这三个女孩都很漂亮,要不是还有大用处……” 宋时微听着他们的交谈浑身恶寒,多亏这两人打算带她们去京城。她便可以趁机去找戴月回求救!现在顺从些,保住命是最重要的! 好在这俩人还打算把她们买个好价钱,这一路虽艰辛但也不过多难为她们,顿顿都有干粮给她们吃。 宋时微也悄悄地与其他两个女孩互通了姓名,年纪稍大一些的名叫舒兰,年纪最小的叫春玉。 她们的父母也住在驿馆里,但没有听这两劫匪说过其他住客的事情,只能希望他们只劫财不害命…却也不敢细想。 这三个少女多在他们手里留一天就多花一天的钱,他们很快就驾马到达了京城附近,得赶快将他们卖掉! 两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先派一人先去京城里探探路,再做打算。 这一男三女就先在一个驿馆歇下了,可能是路上跋涉,她们三人又一直温顺,他没有太多戒心便背对着她们喝着酒。 宋时微想时候到了!她看到驿站年久失修,门旁边的地板断裂翘起,留下来一条锋利的木刺。她没有过多犹豫,慢慢地挪过去悄悄地将手腕上的麻绳割断。 好在两个劫匪只翻了她们的包裹,没有翻她们的衣衫。宋时微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戴月回留下的玉佩还在胸口,白思祁送她的药囊还绑在腰间! 宋时微心里定了定,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猛地跳起,冲到那劫匪身后! 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将药囊里的迷药洒在了男人的脸上,又怕迷药的剂量不够,便抄起驿馆的木椅狠狠砸在他的颈后。男人躺在地上彻底没有动静,呼吸微弱。 她转头看着舒兰和春玉震惊恐惧的脸,安抚地笑了笑,低声快速说道:“剩下那人一时半会还回不来,你们胆子大的话就快跑吧,躲起来,在京城想法子谋生总比被卖了好。” 但看着春玉有些犹豫的神色,宋时微皱了皱眉,淡淡道:“这两人还想把你们卖了,都到京城了定不会惩罚你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你们无关。若是担心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便留在这里吧,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和他们说。” 说罢,宋时微没有与她们多说,匆匆跑出驿站。 她要去拿着玉佩找戴月回! 那两人发现她跑了定会来抓她,到手的鸭子飞了!被抓住了怎么可能轻饶她! 宋时微实在没有办法了,想去求戴月回帮帮自己,救救她! 她不想被卖给权贵受尽折磨后早早死去! 女儿在艰难成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逃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