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小蚊子》 1、文梓 一处幽静的山谷中,这里树木参天、灵气凝结成雾,却又鸟兽罕至。 树木掩映间,可见谷底有一处湖泊。正是此地灵气浓郁至极,化为雨丝滴落、汇聚而成。 湖面上漂浮着一柄荷叶,翠绿的荷叶无花无茎,就那么虚虚地漂浮在湖面上方。 叶面承接着上方灵气化作的雨滴,叶柄处又从湖泊中引起一道灵气旋涡。 随着灵气的汇聚,荷叶的两侧向中心卷曲,逐渐向小荷初露时的形态衍化。 “哈哈!好宝贝!”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抬手一挥,那荷叶便从湖面上消失了,竟是被他收入了自己的空间之中。 只见此人身形修长,着一件玄色血纹袍,上现鸟兽草木之相。一道青色蟒纹带缠在腰间,头顶赤色莲花冠,脑后两道黑羽冲天翎。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端的是一副翩翩少年模样。 “此物合该与我有缘。”少年满脸自得。 这荷叶看起来就不是等闲灵根,将它在空间内种下,定能让自己再进一步。不枉他一路辛苦走来,这就叫皇天不负有心人! 此地环境静谧,灵气浓郁,正适合突破,少年正准备将心神沉入空间,把那荷叶妥善安置。 “大胆!”却不料耳畔一声断喝,一股威压自湖底传来,竟将整个山谷内的空间完全禁锢。 少年见此人来势汹汹,自忖不能力敌,当即转身欲逃。 却又怎能得逞,转瞬间那人就已来到身前。少年感受压力更甚,猜测来人怕不是已达大罗金仙之境。 “小子文梓,见过前辈。”那少年,也就是文梓,果断深施一礼。 既然跑不了,又打不过,还是早点认怂的好。 “小子冒昧,不知此地乃是前辈清修之处,误收湖中灵宝,冒犯之处万望恕罪。”言毕,又小心翼翼地从空间中取出荷叶,双手奉上。 不过这么会儿功夫,那荷叶又变回了之前叶面展开的形态,但轮廓却是大了一圈。 来人却是一副青年模样,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袭简单的青色道袍,未加任何佩饰,却又显得清贵异常。 虽然之前语气断然、来势汹汹,但他此时脸上却未见几分怒色,反而是好奇居多。 青年略带几分漫不经心说道:“哦,无主之地?我在外间布下的阵法你没看见?” “呃……前辈阵法太过高明,晚辈误以为是天地自然法阵,才冒然闯入。” 这倒是文梓的真心话,毕竟以他的阵法修为,的确未发现任何人为设计的痕迹,而且此阵未现杀机。 于是他便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一座天然阵法,并未想到这里竟是有主的。 青年道人‘嗤’的一笑,似乎对于文梓的回答还算满意。 那荷叶本是他的成道法器。前些日子他正好游历到这里,见此处山河俊秀、清新自然、灵气浓郁,于自身大道略有感悟。 便布下阵法,于此处闭关,那灵气汇聚的湖泊便是他修行所带来的异象。怎料不过三五日时光,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与成道法器的联系! 要知道,那可不比其他的先天灵宝,而是自己的成道之基。 纵使将其抛入混沌,隔绝洪荒,自己也能隐隐感受到成道法器的所在。但就在刚才,自己完全感受不到成道法器的存在。 看这少年也不过是初入太乙金仙之境,竟有如此手段,只怕是并不简单。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先将自己的成道法器收回吧。 这青年伸手接过荷叶,荷叶在他手中化为一柄青色的宝剑,剑首处忽有奇异道文闪现,而后又没入剑身。 青年感受到剑身的变化,轻‘咦’出声,此宝似乎有所进化。 如今自己道基已成,成道法器也早已定型。若想让它再度进化,只能是伴随自身境界的突破。 现在竟然自主进化,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想必是和眼前这个名叫文梓的小辈有关。 而且自己看这少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暗暗推算一番,虽不真切,但这人的确和自己有所牵连。 随即,青年看向文梓,问道:“我看你与我有缘,可愿拜我为师?” “啊?”少年一时愕然。 这是什么操作,刚才还一副怒不可遏的口气,现在怎么上来又要收自己做徒弟呢? 难道说自己果断认怂的干脆颇合前辈的眼缘? 还是说他看自己天赋异禀、天资过人、天生我才、天…… 天知道这前辈到底是怎么想的! 连自己的名号都不介绍一下,我知道你是谁啊! 不就是大罗金仙嘛,看把你能耐的!我舅舅也是大罗金仙,他还是血海之主呢!我骄傲了吗? 文梓也只敢在心中腹诽几句,看这人脾气这么古怪,自己做他的徒弟,以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如果不做他的徒弟,很有可能就没有以后了! 大不了,先假意答应,日后再让舅舅帮忙找回场子。 他再三思考,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文梓纳头便拜:“徒儿拜见师父!” 青年哈哈一笑,终于收了威势,道:“好徒弟,为师本是……” 正在这时,整个天地间出现了一股更为强势的威压。 包括文梓和他眼前这位青年道人在内,所有洪荒生灵都不自觉地跪伏于地。 与此同时,天地间出现了一个浩大的声音:“吾名鸿钧,今已成圣,将于紫霄宫讲道,有缘者皆可前来听讲。” 良久,天地间的圣威渐消。 青年道人正欲出言,文梓正喃喃自语道:“鸿钧这么快就成圣了。” 而后又冲青年道人说道:“师父,徒儿有急事要先行离开,待日后再来聆听师父教诲!” 言毕,也不待青年道人回应,迅速破开空间穿梭而去! 青年正欲出手将其留下,转念一想,旋又作罢。 这边,文梓正在急速行进,鸿钧道祖成圣的时间比他之前预估的要早的多。 他必须赶紧找到舅舅,之前做出的所有准备都还在自己的空间之中。 倘若不能在道祖讲道开始之前送到舅舅手里,那自己这么久以来所耗费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文梓全力发动自己的天赋,不停地在空间中穿梭。 可惜洪荒太大,而他这次出行又走的太远。 等到他返回洛心岛,穿越门户进入血海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些迟了…… “舅舅!”文梓回到血海的第一时间就大声冲着空中喊道。 舅舅身为血海之主,如今又练就了十万八千血神子,整个血海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倘或他仍在血海之中,肯定会第一时间听到自己的声音。 然而,血海之上唯有文梓的声音飘荡,却不见半点回应。 是了,以舅舅对于成圣的执念,肯定在听到道祖传音洪荒的第一时间就赶往紫霄宫了。 文梓一时有些麻爪了,如今该如何是好。 虽然道祖说是有缘人皆可去紫霄宫听讲,但紫霄宫位于三十三天之上、混沌深处。 单就那九天罡风就威力不凡,更还有空间乱流,要想顺利到达紫霄宫,至少也要大罗金仙才行啊! 可是,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文梓又心有不甘,明明自己做了这么多的努力! 自己今生能够平安出世,全凭舅舅尽心照料,不然很有可能就永远沉眠于血海深处了。 有着前世记忆的文梓自然知道冥河老祖对于成圣的执念,本以为能够凭借前世记忆,可以为舅舅的成圣之道谋一线希望。可如今…… “拼了!”文梓咬咬牙根,凭借自己的空间天赋,也不是没有一丝希望,大不了受个重伤。 他旋即出了血海,向高空之上飞去。 这还是他穿越洪荒以来第一次上天,无心查看天上景象,只知闷头赶路。 又不敢过度动用天赋神通,必须留有足够的力量才能穿越混沌。 他头一次感受到只是单纯的赶路也能这么辛苦,幸好三十三重天本为清气凝聚,与他自身血脉相合。如若自己是纯正血海出身的话,恐怕于天上行走要十倍艰辛不止。 在艰辛的赶路途中,他还忍不住地腹诽:都说洪荒不计年,明明龙汉初劫刚刚结束没几年,怎么道祖这么快就成圣了呢?不应该是他要同魔祖罗睺开启道魔之争,胜出后才参悟造化玉碟继而成圣的嘛! 另一边,文梓也在不断地反思自己,既然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差不多了,就应该先交给舅舅才是。 又总想着多在洪荒大陆上找寻点机缘,能够提升一些把握。那也该告诉舅舅,让他和自己同行也好。 却偏又想着偷偷给舅舅一个惊喜,才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不知飞了多久,文梓终于赶到了三十三天顶部。 只见上方混沌一片,有一层看不见的坚实屏障将其与天上清气隔离开来。 文梓略微调息一番,又恐时间赶不及,便运足防御,现了本相,破开屏障,闯入混沌之中。 却见一只黑色巨蚊头似半球,身如倒悬亚腰葫芦,顶着一座六品红色莲台在混沌之中不停穿梭。 其胸前六足、背生双翅,急速震动间隐约可见空间涟漪。 一对触角细长将近一米,不停摆动。 在九天罡风的凌虐下艰难地掌控在自己的身躯,还要小心躲避混沌中隐藏着的空间乱流。 不过盏茶时间,文梓身上就添了几道伤口。伤口之中渗出的是青色的□□,转瞬被自身灵气修复。 而后又添新伤,自身的速度逐渐迟缓…… 失策了!如果在这里耗费太久的话,可能不仅仅是受伤的问题了。 就在文梓快要顶不住,一度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交待在这里的时候,终于感受到罡风渐渐平息,空间也趋于稳定。 他抬头向前望去,一座紫色宫殿静静伫立在混沌之中,匾额上书‘紫霄宫’。 门前立着一对道童正是昊天与瑶池,似乎看到混沌中不再有人出现,正欲关闭宫门。 “两位道友且慢!等我一等!”文梓来不及感受到达地方后的欢喜,赶紧出言恳请道。 昊天与瑶池听得混沌中传出来的声音,停下关门的动作。 抬头看来,正见一只黑色巨蚊在莲台的笼罩下颤颤巍巍地飞来,莲台业已光芒暗淡,不复灵宝景象。 蚊子身上遍布伤口,渗出的青色血液几欲滴落,一对翅膀破损的不成样子,仍旧艰难地扇动着。【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来历 文梓停留在宫门前,化作人形。 一身破烂长袍,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一顶莲花冠已有数道裂缝,歪歪斜斜地戴在头上,脑后两支光秃秃的黑茬茬,冲着两位郑重一礼道:“文梓谢过两位道友!” 言毕,未待二人有所回应,便迅速进入紫霄宫中。 进入院落,就见一座五脊殿坐落其中,殿门大开,文梓快速步入其内。 只见殿内空间广阔,现场或盘坐于地、或站立者不下三千之数,文梓特异的形象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待看清起不过太乙之境,竟能只身来此,更是惊诧不已。 文梓此时却无暇他顾,直奔前方而去,找到一名背负双剑,面容阴鸷的黑袍老者,正盘坐于第一排六个蒲团的右后侧。 “文梓,你如何来了?”冥河老祖在这儿见到自己的外甥,十分意外。 要知道当时听到鸿钧道祖传音洪荒的时候,冥河也曾想过机会难得,要不要寻到文梓一同前来。 只是虑及混沌凶险异常,就是自己出手也难护文梓周全,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却不想外甥竟以这幅面貌出现在紫霄宫中,冥河心中一时自责不已。 文梓从空间中掏出个青色蒲团就要放在第六个蒲团旁边。 只是还未放置到位,便以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阻力,文梓见此,不惊反喜,果然是有反应的。 有反应才好,就怕它没反应,如果没有半点儿动静,只能说明,自己所添加的这个蒲团和天道鸿蒙紫气的分配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自己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徒劳。 他对现在的情况早有准备,运力逼出一滴真血,滴落在蒲团上,瞬间引动了之前炼化进去的玄黄功德,略一用力,便将蒲团稳稳放置在第一排的第七位上。 “舅舅,你坐这儿!”文梓一手拉过冥河老祖,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了蒲团上坐下,而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疲惫地跌坐在冥河身侧。 冥河正欲说些什么,却有一股威压突至,前方空无一人的高台上,显现出一道身形,殿门也悄然关闭。 鸿钧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高台之上,却又仿佛亘古至今一直就坐在那里。 殿内诸人皆伏下身去,口称:“老师圣安。” 他目光从台下扫过,待见到紫霄宫中出现了第七个蒲团,而且冥河正端坐其上的时候,面色微变。 暗自推算一番,却并不真切,只隐约知道似乎同冥河身侧的少年有关,思量片刻,决定还是顺其自然,不予干涉。 冲台下微微颔首,开口道:“以后便这样坐吧,位置不必再变了。” 而后,鸿钧开始讲道,他所讲之道皆是从造化玉碟中领悟而成,深入浅出,微言大义,众人听的如痴如醉,根据各人悟性高低,表现又各自不同…… 文梓听着道祖的讲道,很快也沉浸其中,自身的伤势正加速恢复,境界也在快速提升。 他这一世的身份是噬天神主之子。 其母与冥河同为血海孕育,自号噬天神主,前世本为吞噬魔神,执掌吞噬大道。 只因盘古开天时,引得三千魔神窥视,吞噬魔神就是其中之一,在混战中陨落,只因吞噬了盘古血气,一点真灵未灭,在盘古身化洪荒后于血海中转世而出。 及其出世,洪荒天地尚未完全稳固,大道不全,噬天神主发动自身神通,引得清气下降,天地竟有合拢趋势,更有一股精纯先天本源清气被吸入腹中。 此等行径有损天地根基,引起盘古尚未完全消散的意识关注,遂勾动洪荒天地意志,欲将其强行抹杀。 噬天神主今生本为血海孕育,此次纳入先天清气,竟与原本汇聚的天地戾气交而受孕,产卵于血海之上。 此卵为天地初开后第一位分娩而出的生灵,补齐天地繁衍之道,与天地有大功德,噬天神主身为其生身之母,自然抹杀不得。 而后天地意志妥协,将噬天神主放逐混沌,凝一滴盘古真血以养胎,交由冥河照料。 此卵耗费万载才将真血吸收完毕,堪堪孵化。 初时,形态本为头大身形细长的‘孑孓’,无半点灵智,只在血海中游荡,竟无从觅食,全凭冥河老祖远赴洪荒大陆采集先天灵根、灵果碾碎后以汁液喂养。 如此过了万年,‘孑孓’方才蜕变成蛹,冥河更是将蛹置入从血海中寻到的十二品业火红莲中蕴养,又过了万年,才有成虫形态破蛹而出,自称‘文梓’。 如此用心,冥河老祖虽说只是舅舅,但他早已将文梓看作自己的儿子了。 对于文梓而言,他更是早已将冥河当做亲生父亲一般的存在。 他原本是现代社会的一名普通社畜,家庭简单——自己单独一个户口本,生活平淡——公司和家两点一线。 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入眠后,再醒来,已经身处血海。 他刚苏醒的时候,还是孑孓的状态,只是完全无法同外界交流,而冥河也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灵识波动——想来应当是他灵识太过弱小的缘故。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记忆,他十分抗拒以血海戾气为食,饿的自己干打转,仍旧对血海内的一切无法下咽。 当时他就能够感知到有一个存在,不时将一些气息清新的食物推到自己面前。 据舅舅说当时也是考虑到自己有先天清气本源特性,对于血海环境隐隐排斥,才想到给自己喂食先天灵根、灵果的。 后来自己能够感受到自身的灵识逐渐壮大,到了一定程度后,超出了当时躯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于是就陷入了休眠。 舅舅当时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更是将他好不容易在血海之中寻得的十二品业火红莲拿出来,作为自己的安身之所。 要知道这可是洪荒之中有数的极品先天灵宝了,偌大的血海也不过只孕育了这么一件。 以自己特殊的状况而言,舅舅当时甚至都已经做好失去这件极品先天灵宝的打算了,幸好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甚至红莲之中还孕育出了一颗莲子! 当然,关于业火红莲的事情,文梓当时并没有察觉出什么,等到真正醒来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经过舅舅的讲述,才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洪荒,而且还变成了一只蚊子。 是的,作为一名穿越客,文梓脑海里并没有传承记忆,对于洪荒的认知也都源自于前世看过的小说。 冥河对于这种状况虽然很意外,但还是将自己关于洪荒常识以及修行大道的记忆毫无保留地传输给了文梓,只是以文梓的体质,同冥河老祖的大道并不完全契合。 不过,伴随着一些修行常识的掌握,文梓还是发现了自身的不凡之处。 自己之前吸食的灵根、灵果汁液,竟都凝缩为浓郁的先天造化生气,在体内开辟了一处造化空间。 空间内,先天造化生气更是汇聚出了一方湖泊,湖中还滋生了一棵水烛。 文梓看到这棵水烛的第一时间,就隐隐出现一种认知,紫霄宫中的六个圣位蒲团应该就是此物编就的。 当时不过金仙境的他,竟萌发了一个要帮舅舅谋取一尊圣位的大胆想法。 毕竟,根据前世小说里的描述,冥河老祖对于成圣的追求应该说近乎于一种执念了。 女娲造人成圣,他便与血海中创造阿修罗一族;其余人立教成圣,他便立下阿修罗教;而后更是在轮回开辟之后,占据六道之一完善轮回。 可以说,他试尽了各种方式,就只为证得那一尊圣位,只是没有鸿蒙紫气的他,最终也未能成功。 如果自己能够在紫霄宫中为舅舅谋划一道鸿蒙紫气,那么舅舅成圣之事就大有可为了。 虽然前世的故事里,红云老祖得到鸿蒙紫气后仍旧落得个身殒的下场,但是,舅舅和红云的情况并不相同。 一来红云同西方二圣的因果牵连太大,更有鲲鹏怀恨在心,二来红云本人交游广阔、喜好游历,对于成圣执念不深,身怀鸿蒙紫气却并不珍惜。 而舅舅却与其恰恰相反,除了前往紫霄宫听道之外,常驻血海,鲜少外出,如果能够得到鸿蒙紫气,他肯定能够做到成圣之前不出血海。 文梓这样想着,越发觉得此事可行,欲往洪荒大陆搜集灵根,尽快催化出足够编制蒲团的水烛。 只是当时正值龙、凤、麒麟三族争夺天地气运,洪荒大地纷争不休,冥河无论如何不许他离开血海。 文梓再三提及,血海生机不显,于自身大道有碍,他修行需要大量灵根、灵果。 冥河也只是自己多跑了几趟洪荒大陆,为他搜集灵根,断然不肯放他外出,终究进境缓慢。 文梓甚至打起了十二品业火红莲那颗莲子的主意,只是莲子壳硬,他吸食不得,索性将莲子收入造化空间,却在湖中萌发出一株业火红莲来,对水烛生长无半点促进,倒是又添了一个先天造化生气的竞争者。 好不容易等到三族之争平息,文梓第一时间就离开血海,前往洪荒大陆游历。 冥河为他在洛水中的一处小岛上布下了阵法,作为他的落脚点,又开辟了一座连通血海的门户。 不过千年时间,他不仅滋养出了足够编织蒲团的水烛;还将那一株业火红莲繁衍出一片莲池,品相最好的已达六品;更是将自身修为提升到了太乙金仙,造化空间也拓展到百里方圆。 只是为了滋养水烛,文梓并未在空间中添置任何灵根,倒是突破太乙金仙之时,空间内自行长出了一株茶苗,现今不过五米来高。 文梓挑选最强劲的蒲叶编织了一个蒲团。 为了确保它的品质能够承受紫霄宫的威压,他将自己出世时,天道降下的天道功德分出一半,炼化进了蒲团。 炼就之后,蒲团还一直放在空间内用造化生气蕴养。 万幸,所有准备都没有白费。【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三清门下 随着道祖讲道逐渐深奥,已经超出了文梓的领悟极限,任他如何去听,都如同天书一般。 对于不能领悟的内容,越是用心去听,越是头痛欲裂,想要靠着死记硬背,日后慢慢消化,根本就不可能。 文梓无奈,从听道状态中醒了过来。 他回头向后面看去,后面也有不少人已经退出听道状态了。 看来紫霄宫中听道的这么多人中,自己虽然是最早退出的一批,但好歹不是最早的一个。 文梓略感安慰,又用羡慕的目光看向前排的大佬。他们仍旧沉浸在道祖讲道中,一个个神色各异,身上泛着强烈的法力波动,想来是大有所获。 文梓偷偷观察着坐在舅舅前面蒲团上的六个身影,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未来洪荒天地间的六尊圣人了。 现在记下样貌,不说抱不抱大腿,至少以后遇见了不要冒犯才是啊! 紧挨着舅舅的那个蒲团上端坐着一位面黄身瘦的道人,应当就是准提道人;坐在他前面的那位面色疾苦的老者就该是接引道人了;而前面那位唯一的女修,不必说就是未来的人族圣母——女娲娘娘了;再往那位身着青色道袍,腿间横着一柄宝剑的青年道人应该是三清之一的通天教主了…… “咦,那柄宝剑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文梓有些怀疑是不是感知出了错,自己怎么会和通天教主的宝剑扯上关系呢! 众所周知,通天教主有一把青萍剑,正是他的成道法器,正所谓‘一道传三友,红花绿叶白莲藕’,青萍剑就是那绿叶,也就是荷叶,荷叶…… 想到荷叶,文梓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不久前不就收了一片荷叶,结果半点儿好处没捞上,反倒贴上来一位便宜师父。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眼蒲团上的身影……所以自己竟然把通天教主的成道法器收进空间了!多冒昧啊! 不过想到刚拜的师父竟然是通天教主,未来的圣人之一,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大腿吗?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之前倒也想过能不能拜一位未来圣人为师。 但考虑到自己有一位身为血海之主的舅舅,他们成圣之前应该不敢收,成圣之后又该看不上,遂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然前世封神演义的故事里,通天教主立下的截教下场有些凄惨,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也是圣人门下,比一般人强多了。 更何况,能拜通天为师,那就是和三清扯上了关系,也能为舅舅的成圣之路增添几分保障不是! 这位师父的大腿,必须要抱紧了,文梓立马将之前准备让舅舅帮自己找回场子的想法抛到爪哇国去了,这是我嫡亲的师父啊! 这厢文梓还在胡乱想着,高台上道祖的讲道却不知何时已经停止,随即殿内的所有人也都从悟道状态中退了出来。 “本次讲道已过,千年之后,开启第二次讲道。”道祖说完,高台上的身形随即隐去了。 随着道祖的离开,殿内众人也都自行散去了。 “乖徒儿。”通天回过头看向文梓,面带戏谑地喊了他一声。 “先前徒儿那般着急离开,竟是为来紫霄宫听讲,向道之心果然可见一般。若早知徒儿所言要紧事就是来听道祖讲道,何不告知为师,有为师护你通行,也不至搞得前番那般狼狈。” 话虽如此,之前见文梓以太乙金仙之境独上紫霄宫,虽形象稍显狼狈,但满殿之内谁不赞叹,看向冥河的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羡慕。 若非道祖驾临,通天当时恨不得立即告诉别人这是自己新收的弟子。 文梓早已站起身,冲着通天躬身一礼,恭谨道:“弟子拜见师父。” 转身又对冥河老祖解释道:“舅舅,这位是孩儿的师父。之前孩儿游历洪荒,无意间曾冒犯到师父,师父却并未怪罪,又言欲收我为徒。孩儿见师父豁达大度,境界高深,便拜入师尊门下,只未来得及禀告舅舅。” 冥河听得文梓所说,自然也知其言语多有不尽不实之处。 只是他虽长居血海,但对三清的名号也多有耳闻,且自己所修法门与文梓所行大道不合:“能拜入通天道友门下,实为你的造化,你当尽心侍奉,聆听教诲,不可如先前那般顽皮。” 通天却对这些场面话不以为意,直言道:“冥河道友不必过于约束,这孩子的性格我是极喜欢的。之前一见他的资质,便起了爱才之心,只是不知是道友膝下,倒是贫道僭越了,万望道友不要介怀才是。” 转而介绍自己的两位兄长,彼此寒暄了几句。又对文梓说道:“快来见过你二位师伯。” “弟子文梓,拜见大师伯、二师伯!”文梓依言恭谨行礼,见二位师伯果然如传说中那样,大师伯一副老者形象,二师伯则是中年面貌。 老子微微颔首,微笑不语。 倒是元始天尊将文梓上下打量了一番,出言夸奖道:“不错!是个诚心向道的,只是你已成就太乙,若非父神恩泽,三弟只怕也是无缘收此佳徒。” 又回头冲着通天说道:“你这次总算是收了个靠谱点的徒弟。” 通天此时心情颇好,对于元始天尊后半句话里的隐语并不介意,只对文梓道:“之前收徒匆忙,倒是未曾给你准备拜师礼,这穿心锁素有擒人拿物之能,便予你防身吧!”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把金黄色、长命锁样式的灵宝交予文梓,而后便拿眼神觑向二位兄长。 老子、元始见通天这般做派,无言对视一笑。但也知道通天这般行事,依仗的便是文梓出身有盘古大神印记,与三清有缘。 老子拿出一件白色瓶状灵宝,赐予文梓,言道:“此物为‘羊脂玉净瓶’,我观你身具繁衍之道,法度自然,应是平日多有亲善灵根。这瓶中装有三光神水,可为你滋养灵根之用,遇敌与人对战时,也可将人困入瓶中。” “谢大师伯!”文梓躬身施礼道。 羊脂玉净瓶他还是知道的,前世《西游记》里金角大王拿的那个就是嘛,不过他拿的是个空瓶子,现在这个里面还有三光神水。 元始则是拿出一面黄色小旗子,看的文梓心中一滞,这莫不是…… 就听元始天尊说道:“此物名为戊己杏黄旗,金莲万朵、无物可破、诸邪退避、万法不侵,为防御至宝,我知你不善与人争斗,此物与你防身最佳。” 文梓见此宝果然是自己猜想中的那个,不免有些错愕。 这戊己杏黄旗可是要在封神之战中大放异彩的,如今给了自己,待日后姜子牙封神时又该拿什么护身呢? 心中虽如此想着,手上接过的动作可是半点儿也没有耽搁,好东西先拿到手再说,而且日后的封神之战似乎对自家师父这边不太友好,自己收了,也算是提前帮师父收点利息。 只是自己这样想是不是不太地道,怎么感觉二师伯现在比师对更为看重自己呢! 文梓暗暗唾弃自己,不该如此腹诽二师伯,诚心施礼道:“谢过二师伯!” 通天见自己弟子得了足够的好处,哈哈一笑,又怕文梓不知二位兄长的礼物价值,再次提醒道:“你二位师伯可是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给你了,还不快谢谢二位师伯。” 文梓立时想到,如今道祖尚未分宝众人,两位师伯现在也不像日后那样可以拿各种灵宝分发弟子。 如今他们可能出了自身的成道法器之外,也就只有一两件可以拿得出手的灵宝了,现在竟然都给了自己,这份看重与爱护,委实有些过于出乎意料了。 心中一时竟有些沉重,却是想到了前世故事里所提到的阐截两教之争,不知真到了那时,自己又该何以自处。 文梓长揖到地,恭声拜谢:“谢过二位师伯,弟子定不负师长所望,潜心修行,以报各位师长厚望!” 通天颇为满意的看向文梓,吩咐道:“随为师一同回昆仑山,山中还有你一位师兄,此次听道,他并未前来。” 复又邀请冥河:“冥河道友不若一同前往,我等也可论道一番,相互印证所得。” 冥河自无不可,一行人出了紫霄宫,进入混沌,此次有四位师长同行,文梓自是毫无损耗,轻易便回到了洪荒之中,五人直奔昆仑山而去。 作为三清驻地的苍茫昆仑山,可比自己落脚的洛心岛壮阔太多了。 巍巍群山,绵延不绝,灵气浓郁,道韵弥漫,树木参天,灵根遍地,仙禽翱翔,异兽漫步,其情其景,美不胜收。 文梓也算是在洪荒大陆上游历过一段时间了,但却从未见过这般壮丽景象。一时竟有些不能理解师父之前为什么会在那处山谷内出现,看那情形似乎还是在闭关修行。 如果自己能在这种环境下安个家的话,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向往外面的世界了。 冥河观察到文梓的神色,一时有些感慨,如果当时文梓是在昆仑出世的话,今日的他,又该是什么光景呢! 不过,现在看来,能拜入通天门下,远远比和自己一同守着血海更适合文梓的大道。 说起来,同血海近乎格格不入的文梓,却偏又在血海之中出世,其母又被驱逐,状况何其艰难。 当初为其成长耗费了多少心血,现今看来,会是自己的一场缘法也未可知。 他又何尝不知,之前文梓那般用命前往紫霄宫,纯粹是为了给自己送那个蒲团。 虽不知文梓此举的确切深意,但他冥冥中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己承受了一桩天大的好处。 而文梓对于自己这个舅舅,真可谓是尽足了心。 不谈以太乙金仙之境独闯混沌的危险,单就能够在圣人道场中安放的蒲团本身又岂是等闲。 怕是他自出了血海之后,便一直在为此事奔波了吧! 难怪他那时对于游历洪荒有这么大的执念,明明他并不是执着于自身修行的性子。【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昆仑论道 一行人径直走到玉虚宫内,按次坐下,文梓站立通天身后。 老子素来清静无为,尚未收徒,元始与通天便各自传音弟子前来玉虚宫中拜见。 “弟子拜见师尊,拜见师伯、师叔。” 一位眉须皆白,前额高耸的老者修士率先来到玉虚宫内,依次向各位师长问安。 元始天尊为冥河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子,名为南极。” 继而又向南极吩咐道:“南极,这位是血海之主,冥河道友,快来拜见。” 南极闻言,转向冥河施礼道:“见过冥河前辈。” 冥河连声叫起,而后面色略显尴尬。 初次见面,按说自己应该给小辈一些见面礼才是,毕竟之前自己外甥就收了三清的礼物。 可是血海之中素来贫瘠,自己除了元屠、阿鼻这两柄伴生灵宝外,也就只有一尊十二品业火红莲了。 且不说除了眼前的南极,通天道友还有一位大弟子未到,一件灵宝也没法同时分给二人。 单就以十二品业火红莲的品级,自己也舍不得送出。 虽然之前老子、元始二位道友送出的灵宝品级也很高,但文梓毕竟是拜了通天道友为师,况且文梓本来也算身具盘古血脉,和三清缘法颇深,他们所赐灵宝贵重也在情理之中,自己倒也不必和他们比肩。 只是自己也曾行走洪荒多年,却从未想过积攒一些宝物,以应对眼前这种场面。 文梓大概猜到了舅舅的窘境,毕竟血海的状况文梓自是清楚的。 之前舅舅行走洪荒,也多是为自己采集灵根、灵果,却不曾留意其余物事,而且那些灵根、灵果也已经全喂了自己的造化空间了。 他盘点了一下自己多年来的积蓄,似乎也没有能拿出手的礼物,倒是自己造化空间里的那一片莲池里,在道祖讲道的催化下,竟然进化出了两尊九品红莲来。 文梓想了想,红莲虽然比起二位师伯赐予自己的灵宝来说有些单一,但好歹品级不差太大,也能帮舅舅缓解几分尴尬。 于是他上前一步,同南极见礼道:“文梓,见过南极师兄。” 旁边元始接了一句:“这是你师叔此前新收的弟子。”面色颇为赞许。 南极见师父神色,与之前面对多宝师弟时的情形大为不同。 心中明了这位师弟应当颇受三位师长看重,便也郑重回礼道:“师弟有礼了。” 彼此见礼过后,文梓走到舅舅跟前,从空间中取出两株九品业火红莲,交予冥河道:“这是舅舅此前交予孩儿滋养的灵根。” 见此情景,在场各人反应不一。 三清之前虽隐约感受到文梓于灵根培育方面颇有天赋,却不想其天赋强悍到了这种地步。 冥河除了有种‘我儿出息了’的欣慰之外,还多了一份肉痛,其实这见面礼又哪里需要这么贵重。想必文梓是比照他的二位师伯送出的礼物标准,拿出了自己最高等级的灵根了吧。 不过,既然已经拿出来了,断然没有在换成普通宝物的道理,便将其中一尊递给南极,笑道:“我那血海之中十二品业火红莲孕育了一颗莲子。你那师弟身具造化,素来喜爱灵根,我便将莲子交由他滋养,不想倒也有所收获,这莲台攻防兼备,便送与贤侄防身吧!” 南极没想到只是出来拜见前辈,认了个新师弟,竟还有如此收获。 只是这见面礼有些过于贵重了,南极未敢自专,眼神请示了师父,待得到师父首肯之后,才双手接过,郑重道谢:“谢过前辈!” 这厢见礼已毕,而通天的大弟子仍未赶来,元始天尊面色不豫地“哼!”了一声。 通天教主的神色也颇为尴尬,自己这位大徒弟向来痴迷搜集宝物,整日介满山乱逛,颇有要让天高三尺的架势,现在又不知道蹿到哪个旮旯里去了,虽已听道自己的传音,且要一段时间赶来呢! 通天自是不好让冥河道友及二位兄长一直等着多宝这个小辈,于是提议大家开始论道,并印证紫霄宫听道所得。 老子的太清之道,元始的玉清之道,通天的上清之道以及冥河的血河大道,在玉虚宫中各自讲述,相互印证。 四人讲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整座宫中道韵弥漫。 此情对于文梓和南极二人来说,可谓是机会难得,四位对于道的理解固然比不上道祖鸿钧,但所言大道却更能被文梓他们理解。 而且四人大道各有千秋,道韵碰撞、交融之下,更是激发了文梓不少的灵感,虽不深入,却也让他粗略领悟了三清大道,甚至连血河大道也不像之前听舅舅单独讲道时那般晦涩难懂,也从中悟出些许与自身修行想通之处。 果然,修行之路也讲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闭门造车是不可取的。 文梓感觉自身根基正在夯实。 虽然自己出世就有金仙境界,游历洪荒多年,种种机缘之下,生生将自己推进太乙之境,又有幸在紫霄宫中聆听道祖讲道,境界再度拔升。 但他终究是现代社会青年穿越而来,并不具有此时洪荒生灵司空见惯的传承记忆。 之前穿越混沌也是凭借天赋和灵宝,全凭一具肉身硬抗,这就是自身根基不稳,空有一身境界,却是不能自如地应用。 如今这场论道却是补足了他这方面的短板。 正沉浸在论道所带来感悟的文梓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造化空间里的那株茶苗,在四位师长讲道的道韵笼罩之下,正茁壮成长。 原本只有五米来高的茶树,已然窜到了十数米高,主干已有两人合抱粗细,枝叶蔓延之下,树荫更是笼罩了十丈方圆,树梢新生的嫩芽竟有道韵萦绕,正与外界四位长辈所讲内容相合,道韵萦绕之下,茶树气势更显不凡。 这一论道,便是百年时光。多宝也早已赶回玉虚宫,见得师父及二位师伯正在同人论道,未敢出声打扰,便冲上方躬身一礼后,安静坐于下手,聆听道音。 此次论道,不仅几位小辈收获匪浅,三清及冥河更是大有所得,相互印证之下,皆感自身大道有所精进。 及至论道进入尾声,通天满意的看向下方自己的两位弟子。 文梓的表现自不必提,就是二兄不太看得入眼的多宝,此番也是身上法力涌动,显然是进益不小,这般表现,比之南极也毫不逊色。 通天心怀大慰,对于之前多宝迟来的差池也不再介意,只命他前来拜见冥河,又将文梓介绍与他认识。 冥河自然又是一尊九品业火红莲送出,只让多宝这个小胖子的圆脸上笑的见牙不见眼,欢喜接过,道谢不已。 又是一番寒暄过后,冥河便提出告辞,只让文梓在昆仑山跟随师父踏实修行,又同三清约定紫霄宫二次开讲时再见。 待送别冥河后,通天便让多宝带着文梓先下去安置,待日后再传授上清大道。 “师弟,你喜欢什么样的环境?只要告诉师兄,师兄肯定包你满意,整个昆仑山的地形我都熟得很。”多宝对文梓很是热情,掏出自己绘制的昆仑山地图说道。 他言语中也透露着一种自信,整座昆仑山他已不知逛过多少遍了,尤其是之前师父、师伯他们都去了紫霄宫听道祖讲道,昆仑山上就只剩下他和南极师兄,更是无人约束。 文梓只觉得这昆仑山上处处都好,之前来时险些看花了眼,若真让他自己挑一处地方落脚,他又怎么挑的出来。 索性将比照自己洛心岛的大概描述一下吧,“那就先谢过师兄了,师弟平常喜欢种植,也不拘于先天,后天灵根也稍有涉猎,最好靠近水源,地势平坦,光照充足,别的倒是没有什么要求。” 这种说辞倒是多宝未曾预料到的角度,不过单就符合这几项要求的地方却并不难找。 “这样的地方昆仑山也有几处,比较好的也有那么两处,一处就在麒麟崖下面,此处向东约莫五百里,与师兄住处相邻,就是麒麟崖,下方有大河流经,岸边是大片的平地,足有千亩大小,因四周地势险峻,少有走兽出没,地势足够开阔,光照倒是不缺,故植被颇为茂盛;另一处则是在西面,名为云水涧,两侧虽为山坡,但坡度较缓,土地肥沃,那里最适宜种植不过,之前大师伯曾想在那里开辟一处药田,只是那里靠近西昆仑,西昆仑有一女修大能,门人众多,师伯素来清净,不欲被人打扰,便改了主意。” 文梓细细思索,麒麟崖这个地方他是听说过的。 似乎是封神期间,云霄设下‘九曲黄河阵’,削去了阐教十二金仙的顶上三花,被老子捉拿之后,就压在了麒麟崖下,最后上了封神榜,也不知是肉身成圣,还是真灵上榜。 无论如何,这个名字参杂了太多是非,以文梓而言,如非必要还是避开为好。 不过,云水涧靠近西昆仑,西王母以后会被道祖册封为女仙之首,怕也不是什么清净去处。 “师兄可还有其他的地方推荐?次一等的也无所谓,不瞒师兄,师弟素来也是清净惯了,这两处师弟怕是住不惯。” 多宝沉吟片刻,虽不明白师弟为何觉得麒麟崖也不得清净,但还是介绍道:“要说清净,倒有一处,就在玉虚宫东南不远,有一方湖泊,岸边平地也有近千亩,倒是符合师弟的要求——就在二师伯眼皮子地下,肯定清净,别说寻常飞禽走兽,就是我和南极师兄,不是师父相招,也不会往那边去的。” “那便劳烦师兄带我去看一看了。”文梓对于住在师长眼前并没有抵触心理。 而且他内心还是希望能够离三清近一点,看能不能避免日后三清分家的局面。 至少也要保证,就算分家之后,也不要演变成封神之战是阐、截两教完全对立甚至发动全面争端的地步。【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小院 “啊?”多宝没有想到,文梓竟然真的愿意去那个地方落脚。 他完全不能理解文梓怎么会愿意在师父他们眼皮子底下居住,不说自己,就连经常在二师伯跟前侍奉的南极师兄,他的住处离玉虚宫也有三百多里路呢! 虽然以师父、师伯他们的修为,自己住的再远也和他们眼皮子底下区别不大,但终究自身感受到的心理压力是不一样的不是? 不过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多宝也不好再劝文梓考虑一下别的地方,只能闷闷地说了一句:“那你随我来吧。” 明明刚从玉虚宫里出来,现在又要往回赶,指不定二师伯又怎么跟师父吐槽自己呢! 多宝带着文梓回返经过玉虚宫前的时候,连气息都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似乎这样就能避开师父、师伯们的察觉。 当然,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但当他安然走过宫门前,宫内并未传出二师伯的说教时,还是松了一口气。 文梓在一旁看着多宝师兄的表现,心中不免有些好笑,似乎自己这位大师兄对于二师伯的阴影不小啊,这真的是未来的如来佛祖吗? 二人越过玉虚宫,从东边下了一道山坡,很快就来到了多宝之前所介绍的那个地方。 文梓四周打量一番,果然是一处风水宝地,正处于玉虚宫所在山坡与湖泊的包围之中,依山傍水,地势平坦。 只是此地环境过于优越,让文梓不免有些狐疑:“这里是不是师伯另有安排?” 多宝也楞了一下,“这倒没听师父他们说起过。” 主要是他平常也不是会考虑这类事情的性子,不过出于大师兄的责任,他还是硬着头皮询问道:“要不我去帮你问一下二师伯?” 内心还是希望文梓能够懂事地拒绝。 哪里要他真的去问,玉虚宫中早已传出元始的声音:“山下的这片地方连同湖泊,都予文梓自行安排,不必请示了。” “谢二师伯!”文梓疑虑打消,便安心观察此地细节,准备好好规划一番。 多宝见他已认准此地,也不欲在此多留,便告辞道:“师弟不若先行安置,若有需要,可随时告知师兄。” 言毕,也不走原路返回,只施展身法绕过湖泊向远方纵去。 文梓根据这里的地形,开始盘点自己这些年积存的家当。 游历洪荒这些年来,文梓搜集的灵根,多数都被他吸收进造化空间化作了水烛繁衍生长的养料,另外还有一些未被吸收的也都留在洛心岛上了,一时之间他竟找不出几样能够栽种的灵根。 翻遍全身上下,也不过在道袍储物空间里找出些之前吃剩的果核以及路上搜集的奇异树根、竹节等物。 也不知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的,或许是准备丰富一下洛心岛上的物种多样性吧,后来想必是将这些东西的存在抛之脑后了。 仅凭这些东西,要想将整片土地开发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也不过是配合着这里原有的物种堪堪做个粗略的规划罢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地处昆仑山中,玉虚宫下,外围自有护山大阵防御,此地完全能够按照自身喜好布置,不必费心防御之事。 他凭借之前在洛心岛上种植积累的经验,将这些果核、树根、竹节,收进造化空间,放在先天造化清气池里泡了泡,以激发灵根生机。 而后先在湖边开辟一片空地,约有百亩大小,又将激发了生机的竹节沿着湖边圈出一个约三亩大小的院落。 在院落中间又种下几枚果核,却是产自一株中品先天灵根——草龙珠。这也是他之前在洪荒大陆上遇到过的最高品级的灵根了,那株灵根本体自然是被文梓移栽到了洛心岛上。 毕竟就算如今遍地是宝的洪荒之上,上品先天灵根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能见到一株中品先天灵根已经相当不错了,他自然不舍丢弃。 而后文梓催动造化之力,将果核催发出三株小树苗来,呈品字形排列。准备以后就将这三株小树苗改造成一座树屋,作为自己的安居之地。 他觉得这般自然清新就挺好,也不必另外再添什么建筑。 院落外又沿着大门两侧将树根埋下,催发出两列造型各异、盘根错节的巨木,仍有先天之气萦绕,以作为小院的门户。 其余下品先天灵根的果核,诸如林檎、桃仔、嘉应子、山樆之类,则零星的栽种在院外的空地上。待日后必可成为一片果林,虽不复先天灵根的神效,却也不为凡品之流,自有一番风味。 文梓沉思一番,如今为舅舅谋划的蒲团已经就位,剩余在造化空间的水烛倒是可以移到外界几株,也不知空间内自行滋生的灵根又有何妙处。 他来到院落里的湖边,寻了一处浅水,将空间内的水烛移了两棵出来。 当两棵水烛落入湖畔浅水中的时候,隐约感到造化空间为之一震,似乎与外界的洪荒世界又建立了一个锚点,联系更为稳定。 而作为这个锚点所在地的小院,则从三清一直关注着这里的神识中消失了。 以三清的境界修为,这近在咫尺的地方,竟能让自己等人的神识被完全屏蔽,不能不引起他们的好奇。 元始欲前去一探究竟,又被老子拦住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文梓身具盘古血脉,多有神异之处,也是应有之义。他能选在近处修行,也是对我等并无防备之心,我等又何必寻根究底。” 通天满脸自得,自己这个徒弟果然不简单,若非自己占了个先机,这徒弟指不定就被二哥甚至大哥抢去了。 文梓细细感悟一番造化空间的变化,一阵明悟涌上心头。 之前他一直不曾真身进入过这个造化空间,因为他能感受的到,这个造化空间同洪荒世界的唯一联系就是自己本人。 一旦自己真身进入,造化空间就同洪荒世界断了联系,自己再出来就不知是身处何地了,或许是无尽的混沌之中,也有可能会被卷进空间乱流。 但现在随着这处锚点的建立,他就可以随时从任何地方进入空间,然后从这个小院里返回洪荒世界,相当于前世游戏了的‘一键回城’了。 说不得,自己以后遇到危险,还要靠这种操作保命呢!只是,如果自己游历在外,突然从这小院里出现的话,该怎么和师父、师伯解释呢? 是同他们坦白自己的能力,还是保留自己的秘密,文梓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算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考虑吧,或许随着同师父他们的相处,这些事情都不再会是一种苦恼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建立锚点的能力,是水烛特有的,还是空间内滋生植物的标配。无论如何,只要这个能力可以复刻,自己必然是要在血海之中建立一个的。 文梓想了一下,可以用业火红莲试验一番,反正先天造化清气池里业火红莲有的是。或许是由于最开始那颗莲子的孕育同自己蜕变有关,业火红莲的繁衍速度远超同品级的其余灵根,就连次一级的灵根能有这种繁衍速度的都不多见。他起身飞至湖心,将自己造化空间里挑选出一株三品业火红莲,移栽进湖中,但却并未有任何反应,显然至少业火红莲是不具备这种能力的,也或许是因为莲子并非空间自身孕育。文梓索性将空间内的三品、六品业火红莲全都移了出来,只留了一株九品仍旧在先天造化生气池里蕴养,也能省下些造化清气的消耗。 文梓感受了一下,空间锚点的建立基础,应当源自于那棵空间中的原生水烛作为母株与它繁衍出的子株之间联系,可以建立锚点的数量则受限于母株的品级。 目前来看,水烛等品级还只能建立一个锚点。 自己突破到太乙金仙时滋生出的那株茶树虽然成长不少,但至今仍未有繁衍迹象,也不知道它是否具备这种神通。 现在看来,要想建立一个快速回血海的通道,一时之间是做不到了。 文梓收敛了心思,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随着自身修行的提高,空间定然还会有更多的神通出现,这也算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修行的目标吧。 他将自己的家当用了个精光,又保留了一些原本的灵植,配合自己的天赋神通,加上大师伯赐下的三光神水,总算将这方土地规划了个大概。 其余具体细节,只能留待以后慢慢补充了。 闲下来的文梓才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的小院起个名字,总归是自己的固定居所之一,而且还建立了空间锚点。 至少再三清分家之前,自己在这里的居住权是不可撼动的,而分家也将会是师父他们成圣之后的事了,且有一段时间呢! 而且自己把这里经营好了,就算日后师父他们分家,自己也有理由常回昆仑山,也能同二师伯多多联络一下感情,对于阐截两教之间关系的良性发展也能起到促进作用。 他为此头痛了好久,对于取名废来讲,取名这种事情真的太难了,可是他又不想就这点小事还要劳烦师父赐名。 虽然蒙长者赐名这种操作在洪荒世界里算得上司空见惯,甚至可以说是值得引以为傲的;但若是一开始就去寻求师父赐名也就罢了,如今自己久思不得,再去劳烦师父,他却是有些开不了口。 文梓小脸一皱,放弃为难自己,索性就叫‘百果园’吧! 简单且明了,又符合自己对于此地的规划。 以后行走洪荒,对外就说自己身居昆仑山百果园,也挺符合当下风气。【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玉虚洞天 为表郑重,文梓还在湖边立了一块巨石,刻了‘百果园’三个大字,也算是正式公开了这个名字。 后来的时间里,文梓奔波在昆仑山各处角落,搜集着各种符合自己心意的果树灵根,将它们移栽过来。 毕竟已经取了百果园的名字,自然还是要名符其实为好。 昆仑山果然不负其盛名,文梓所搜集的灵根里,竟有不少先天之属,他还咨询过多宝师兄,确认无人介意后,才将这些正株移走。 这等行径,只看得三清摇头失笑。 昆仑山虽然气势不凡,先天灵气浓郁,但文梓那一小片土地也养不下这么多先天灵根啊,他该不会是把这些先天灵根都当做普通灵植了吧! 通天正要出言告诫,元始天尊却是直接移了两条昆仑地脉绕着山脚与湖边围了个圈。 正在忙活着的文梓,忽然感受到脚下大地为之一颤,然后便有蓬勃的地脉灵气从四周喷薄而出。 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贪心了,移栽的先天灵根已超出了此地能够承载的极限。 虽然自己的先天造化生气能够保证它们成活,甚至还能在某种程度上促进它们进化,但是灵根日常成长发育所消耗的还是此地的先天灵气,过于密集的栽种必然会影响灵根的生长。 也怪现在昆仑山上地广人稀、灵气浓郁,滋生了太多好东西,自己一时难以取舍,才闹了这么一出。 文梓有些赧然,师父师伯移过来的这两条地脉,倒是解决了灵根生长的问题,但他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栽种了,长辈的包容不能作为自己放纵的理由。 文梓很快将自己手上的活计收了尾,用一只竹篮把他之前移栽灵根时采摘的灵果装了,出了百果园,上山来到玉虚宫前。 “弟子文梓,前来给师父、师伯问安!”文梓在玉虚宫门前站定,恭声道。 少顷,宫门打开,通天的声音传出:“进来吧。”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揶揄。 文梓迈步走入,见到师父及二位师伯正端坐台上。 大师伯一派淡然,阖目盘坐居中;二师伯一脸严正,盘坐左侧正目视着下方;师父则盘坐于右,面色古怪地盯着自己。 他一时头皮发麻,快步行至蒲团前下拜道:“弟子给师父、大师伯、二师伯请安,祝师父、大师伯、二师伯早证圣道!” “快起来吧!”通天语带笑意地揶揄道:“你这小子最近不是一直忙着种树吗,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宫中请安啊,树种完啦?” 文梓清秀的脸上憨笑不已,知道师父是在调侃自己之前的贪心行为,也不辩解,只将果篮双手奉上,“弟子近日在山上采摘了些灵果,特来献于师父、师伯。” “这果子本来在山里长着,为师想要随时都可以去摘,如今都被你收进囊中,以后再想吃个果子怕也是要承你这位徒弟的人情了。”通天随手接过果篮,拿出一枚雷枣,一脸唏嘘地说道。 “你休在小辈面前搞怪!” 元始怼了他一句,而后又对文梓说道:“你身具天赋,善种植之道。冥河道友也说过,你虽然一出世就是金仙境界,却并无修行传承,他的血海大道又与你所具天赋不合。你平日的修行大半倒是都落在了这些灵植、灵根之上,昆仑山上下,灵植灵根皆可自取。但须量力而行,不可冒进,须知过犹不及。至于修行之法,无论是你师父的上清法门,还是我的玉清法门,或者是你大师伯的太清法门,皆可传授与你。但万般法门,也只是作为根基,希望你用心体悟,早些悟出自己的道。” 文梓深施一礼,面色动容道:“弟子谨遵师伯教诲。”心中越发觉得二师伯其人与自己之前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这态度对待自己,比师父本人似乎还要上心。 果然刻板印象要不得,更何况是源自前世小说中的刻板印象。 通天在旁边‘哼’了一声,“你如今可知道了?若非之前你二师伯挪移两道地脉过去,你又该如何收场?是将那些灵根原处放回,还是全凭自己的天赋硬耗在那里,以后什么也不管,单就守着那处百果园过活了?” 文梓听后,心中震撼更甚,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此世跟脚不凡,甚至能和盘古真血颇有渊源,但不成想二师伯竟然对自己包容至此。 这绝不是单纯的处于对于盘古血脉的认同,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现在是通天的弟子,二师伯对于自己的爱护,还是出自对于通天手足之情的延伸。 君不见,师伯虽然对多宝师兄不甚满意,但也不曾有过半点苛待。 就多宝师兄自己所说,二师伯也只是为人比较严肃,让他不敢亲近罢了,却从不曾因他擅动昆仑地脉寻宝而问责于他。 思及日后封神之战时,虽说截教近乎全军覆没,但阐教又何尝能算得上大获全胜呢! 由于门下金仙犯了杀劫,元始天尊费尽心思谋划,让十二金仙收徒代自己应劫,以避此难。但最终又落了个什么局面? 身为副教主的燃灯道人投了西方教,十二金仙之中的慈航、文殊、普贤还有惧留孙也都入了西方教,十二金仙三去其一。 可以说,封神大劫,果然不愧大劫之名,阐截两教都是输家。 文梓心下决定,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绝对不能让那种窘境真的在师父、师伯他们身上出现。 当然,现在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尽力提升修为,不可因为前段时间的谋划已定,便自我懈怠,无论如何,自身的实力提高才能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弟子知错,日后定当改正,不负师父、师伯厚望!”又冲元始郑重致谢:“多谢二师伯厚爱。” “你且随我来!”通天见他还算知情识趣,满意地点头,站起身向大殿右侧出口走去,吩咐文梓跟上,“今日且为你传授上清大道。” 文梓闻言一喜,对二位师伯施礼后快步追上师父的脚步。 出了玉虚宫正殿,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里面灵韵较之宫外何止百倍。 此处洞天,不知是先天成型,还是后天开辟。 之前文梓眼热不已的先天灵根,在此处不说是贱如草芥,但也能称得上俯拾皆是。 更有三座巨峰矗立其中,峰顶各有一座宫殿,道韵笼罩之下依稀可见各自匾额分别上书太清宫、玉清宫、上清宫,想来此处才是师父他们真正的居所。 同此处相比,无论是自己那座新建的‘百果园’,还是经营已久的洛心岛,都成了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存在。 突如其来的震撼,稍稍冲淡了之前在玉虚宫正殿里的感动,或许是前世的‘仇富’心理作祟吧。 通天似乎有意让文梓好好感受一下这处洞天,并不使用神通赶路,只用双腿丈量着去往上清峰的路途。 他感应到文梓心绪的变化,转过头来对徒弟说道:“这里的灵根,也都是为师同你二位师伯亿万年来的积累,也不过是为加强底蕴、点缀洞天之用,与我等修行并无太大进益。若你能把自己那座百果园看顾的好,且又对你修行有益的话,你二师伯会把这里的灵根交由你打理也说不定。” 竟然连这满山的先天灵根都对师父他们的修行没有太大进益了吗? 要知道这里的先天灵根可不仅仅只有下品,中品也是屡见不鲜,甚至上品先天灵根自己这么会儿功夫也见到三四棵了。 “师父,所以就算是上品先天灵根,对于大罗金仙之境的修行也没有太大裨益了吗?” 通天放缓脚步,对他耐心讲解:“也不是这么说,一则,我和你二位师伯本来就注重自身修行,不欲假于外物;二则,大罗金仙也有不同,一般认为,能够超脱五行,执掌一条大道的就算是大罗金仙,为师的大罗之道已经走到极致了,现在面临的事情已经不是简单的法力积累,而是寻找前路,直指圣道了。就像你舅舅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或者还要更为专注自身,除了帮你搜集灵物外,冥河道友似乎并无积攒外物的习惯。” “那像我这种依赖灵根修行,会不会对日后大道有碍?”文梓心中有些不确定,听师父这意思,似乎不赞成过度借助外力修行,但之前对于自己移栽灵根的行为也不曾制止。 通天微微一笑,“各人有各人的大道,没有先天传承固然是你的短板,但既然有滋养灵根的天赋,从中获得修行助益也是你的缘法,倒也不必矫枉过正。只是不可一味贪图法力增长,对于大道的领悟才是修行之基,之后我会传你上清法门,希望你能有所领悟。当然,你也不必拘泥于我的一家之言,日后也可多去二位师伯那里走动,太清、玉清法门他们也会对你倾囊相授,若你能从中找到自己的道,也不枉他们一片苦心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上清 “你与多宝不同,他自有先天传承在身,目前仅是上清一脉的法门就足以支撑修行,贪多嚼不烂;而你却是应当博采众家之长,最后找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修行之道,最终成就未必会在别人之下,这是独属于你的缘法。当然,我和你二位师伯现今的底蕴,支撑你的大罗之境至少是不成问题的,至于再往后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通天开解道。 “舅舅也曾说过,师父和二位师伯在大罗金仙之中也是顶尖的存在。师父你们是不是马上就要进入准圣境界了?”文梓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在紫霄宫听道时,殿内诸人除自己外全都是大罗金仙之境,却是没有准圣之流,这与自己前世小说里看到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 通天对于这个话题却是有些无奈,“准圣之境谈何容易,现今除了道祖已经证得圣人之位,其余众生却连圣道门槛都未碰到,又何来突破准圣之说。” “可是之前龙、凤、麒麟三族族长不就是准圣之境吗?”文梓对于这件事记得很清楚。 当时自己想要去洪荒大陆游历,以图早些催生出足够编织蒲团的水烛,舅舅就是因为三族之乱才坚决不允许自己行走洪荒大陆的,还特别强调了三族族长都已经突破准圣境界。 “他们的准圣之位,就是因为各自统领一族,自有天道气运加身,若能将本族确立为天地主角,定然可以让他们自身修为更进一步,认定一统洪荒就是他们的成圣之基。所以才有三族之争,归根结底也只是争夺洪荒气运,欲一统洪荒大陆,集万千伟力于一身,借助洪荒大势,证得圣人之位。只是最终却落得了那等下场,这般成圣之路,终究渺茫。且我等又无族群支持,此路不可取!” 通天谈及此事,脸色尤为沉重,三族族长境界那般高深,最终还是倒在了圣位之下。 文梓心中隐约有些感触,却不甚清晰,想来是如今道祖还未传授成圣之道,洪荒众生仍旧困于大罗之境。 他心下一动,若自己能借助前世记忆,虽无具体法门,但至少知晓道祖所传授的三种成圣之道,略加提示,以师父、师伯和舅舅他们的悟性和底蕴,定然可以先人一步,突破准圣之境。 他正欲张口,却在冥冥中一股伟力降下,竟是半点儿也动弹不得,连思绪都被冻结。 这种情况虽然转瞬即逝,但文梓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伟力传达的意志,这等法门不该从自己口中传出。 倘或自己一意孤行,执意要将这些信息宣诸于口,自己有关前世的所有记忆都将会被泯灭。 文梓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是害怕,还是庆幸,害怕的事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竟然不是秘密,庆幸的是天道不会因为穿越者的身份就将自己抹杀。 两人近乎于并肩而行,通天并未错过文梓一瞬间的异样,甚至连端坐在玉虚宫正殿中的老子、元始也都隐约感受到一股天道意志降临在三清洞天之中。 联想到文梓之前在紫霄宫里的急切表现,再有如今的张口欲言,通天心中略微了然,自己这个徒弟怕是知道一些了不得的秘密,竟连天道都亲自出手封口了。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文梓的肩头,“不必强求。” 而后微笑调侃道:“要相信师父,天地圣位,未来必有我一尊。再说了,我收你为徒,总不能还没正式传授你什么东西,就先让你这做徒弟的提点一番吧!那我这当师父的脸该往哪儿搁呢!” “为师还是快些为你传授上清大道吧,趁你修为还不高,先把师父的责任尽了。不然等你修为提升后,为师没有什么可教授与你的,空占了个师徒名分,你师伯他们又该说我收你为徒是占了大便宜。你自己也要用心才是,就是以后修得太清、玉清或是什么其余的法门,也不可荒废了上清大道。” 通天不再漫步山野之中,施展神通带着文梓一起纵向上清峰,他要尽快在文梓的修行道路上烙下上清一脉的印记,不然总感觉这个徒弟收的不踏实。 上清峰上也有一座大殿,同外面中正稳妥的玉虚宫相比,上清殿少了一分中正,多了三分锋芒。 只是平平无奇坐落在那里的一座歇山顶大殿,却有一种高耸入云、直破洞天的气势。殿内空间开阔,通天端坐于上首讲道,文梓则在下首蒲团上盘坐聆听。 “呼吸元气以求仙,仙公公子已在前。朱鸟吐缩白石源,结精育胞化生身……” 不同于之前在玉虚宫中泛泛的论道,此次通天讲道只针对一人。 文梓也不同于之前那般笼统的感悟,现在随着师父的讲道,却是将自身的道法系统的地梳理了一番。 他心神一动,沉入自身造化空间,只见前番萦绕在茶树上的道韵不断游走。 伴随着通天的讲道逐渐深入,其中上清道韵汇聚一处,凝结于茶树枝头,缓缓绽放出一朵淡青色的茶花,隐有锋芒吐露。 上首的讲道声继续,淡青色茶花绽放到极致,却也并不凋谢,花蕊中竟孕育出一粒茶籽来。 文梓心神轻触茶花,似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头脑清明之下,对于师父所讲大道的领悟更甚。 大道纶音向来诘屈聱牙,作为一名现代背景下成长的穿越客,文梓聆听时不免有些晦涩之感。 如今在这茶花清香笼罩之下,竟是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之前懵懂的地方也豁然开朗。 在这朵淡青色茶花的刺激下,其余的道韵也都各自汇聚一处。 白色的呈双鱼咬尾之势盘旋,是之前论道时所吸收的太清之道;粉色的则以如意云纹状汇集,正是二师伯的玉清之道,二者同代表上清之道的淡青色茶花在茶树顶端呈三才方位分布。 更有一处暗红色的道韵汇聚在稍下方一点的地方,已经凝结出了正欲绽放花苞,却是之前舅舅在血海之中所讲述血河大道。 当时未能领悟半分,竟于此刻尽数显现出来了。 树干上更是围绕着一抹浓重玄黄道韵,正是此前紫霄宫中道祖讲道时汲取的道韵。 连同自己当时已经领悟的,还有当时未曾领悟、也未能记住的内容,尽数铭刻在造化空间之中,化作玄黄道韵,萦绕在树干一周,并缓慢向下方树根处汇去,被茶树吸收。 茶树枝顶滋生出无数顶部略带弧度的新芽,正对应着道祖所讲三千大道。 在茶树的神奇加持下,文梓以远超通天预期的进度吸收着讲道内容,甚至在上清之道的感悟上很快就超越了大师兄。 也是在多宝师兄出现在上清峰上听课时,文梓才知道这处洞天在玉虚宫外还有其余的出入口。 通天一度以为是这个徒弟与自己的上清之道极度契合,待到文梓闲暇时去给二位师伯请安,并请教太清、玉清之道时,老子、元始二人也曾出现相似的感受。 三清这才觉察到文梓的修行天赋比自己等人先前预想的还要恐怖。 在欣喜于有此佳徒收入门下的同时,他们也不免感叹,作为师父、师伯,自己恐怕很快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传授的了,剩下的都只能靠时间的累积了。 文梓在快速进步之余,对于师父和二位师伯的倾囊相授更是感恩不已。 只是自己空知道一些成圣之道的方向,却受限于天道威压,不敢染指道祖功德。唯有越发用心的打理自己的百果园,不时进献一些灵果,聊表孝心。 给南极、多宝两位师兄也送去不少,三人关系迅速融洽,二位师兄也经常到他这儿走动,多宝师兄面对玉虚宫也不像之前那般躲避。 期间偶然得知,文梓拜师之后不仅蒙师父赐下穿心锁,更有二位师伯赐下羊脂玉净瓶和戊己杏黄旗。二人虽有所艳羡,但也不至于心存嫉妒,倒是不吝传授经验,助其尽快炼化三件灵宝。 文梓虽对掌控灵宝不甚上心,但也在二位师兄的督促下初步炼化,能够稍稍催动灵宝神通,不再只是作为储水工具和随身装饰。 相对而言,文梓还是更喜欢将精力放在滋养灵植、灵根方面。 在他的用心护持之下,用来构建树屋的三棵草龙珠在结过一次果以后,竟隐隐有重返中品先天灵根的迹象。 只是,还未等到草龙珠完全升级,就到了紫霄宫第二次讲道的时间。【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二上紫霄宫 文梓被通天传音叫到玉虚宫,告知紫霄宫第二次讲道时间已到,他们马上就要出发时,却未在正殿内见到二位师兄的身影,不免有些好奇。 “师兄他们要不要同去?”自己之前的经历足以说明,大罗金仙以下的修士也可以去到紫霄宫听道。 而且以他的亲身感受来说,以师父和二位师伯的能力,护持三个小辈穿越混沌并非难事,但师父他们似乎依旧没有带师兄前去的打算。 通天和二位兄长互相对视一下,面上浮现出笑意,回复道:“你以为道祖讲道所说的有缘人是什么意思?若不能凭借自身实力抵达紫霄宫,怎能算得上有缘人!道祖所讲大道玄奥无比,以你师兄他们的修为和悟性,勉强去听道也难有收获,甚至可能会乱了自身道心,反倒得不偿失。” 文梓这才了然自己前番硬闯混沌,得进紫霄宫听道且有所获是多么大的造化!嘻嘻笑道:“看来弟子之前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通天虚点了下他的脑袋,“少卖乖!” 倒是一旁的元始出言道:“这本就是你的造化,算不上占什么便宜。若非你之前一心为冥河道友筹划,只身穿越混沌,也不会有这等机遇。虽然你赶至紫霄宫中时身形狼狈,引得殿内众人侧目,但就以太乙之境时能有此作为而言,他们泰半是不如你的。更不要说能在道祖讲道下有所进益,必然是你自身悟性非凡,半点也做不得虚伪。” 元始言语中对于文梓极为满意,赞许之心溢于言表。 通天觉势不对,赶紧劝阻道:“二哥倒也不必这般夸赞,不然这小子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又对文梓告诫道:“你师伯如此言语,皆是出于一片爱护之心,你万不可因此骄傲自满,当更加用心修行,方不负师伯的一番爱心!” 说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宣示一下自己才是正牌师父,二兄不要打错了主意,徒弟也别介拜错了码头。 居中坐于上首的老子淡然开口:“该走了,迟了恐对老师不敬。文梓进入混沌之后,还是先靠自身行进,若力有未逮之时,我等自会出手护持一二。你已是紫霄宫中有缘人,我等于混沌中略微护持一二也不算逾越,免得自身消耗过大,过于狼狈,倒是在道祖跟前失了礼数。” 文梓恭声应是,跟在师父、师伯身后出了玉虚宫,一行人直奔三十三天之上而去。 老子一派淡然神色,须发皆白,身披白色太极袍,拄一根扁拐缓步云端,身形却在最前。 元始则是通身威严,一袭红色法衣,手执三宝玉如意,稍逊老子身后。 通天一脸桀骜,身着青色道袍,背负青萍剑,近乎与元始并肩。 最后面的就是一袭玄色血纹袍的文梓了,正努力追赶师父的身影。 清秀的面孔上逐渐浮现出吃力的表情,额头也有汗滴溢出,仍旧同前方的距离也来越远。 索性摇身一变,现了本相,一只黑色巨蚊,双翅极速震动,全力于空间之中穿梭,总算没有被落下太远。 及至文梓赶到混沌边缘,三清已经在此等待了,见到文梓如此快速追来,就连平常最为淡然的老子也不免露出赞许神色,手中扁拐一划,破开屏障,几人鱼贯进入混沌。 三清仍旧是之前模样,而文梓面对混沌则要郑重许多,不仅自身保持本相严阵以待,更是将空间中的那株九品业火红莲也祭了出来,红莲边缘隐隐泛着金光。 三清见得文梓祭出的九品业火红莲,不免有些吃惊,“这九品莲台,似乎比之前那两尊更为神异。”通天说道。 “想来是文梓近些年来的滋养,这莲台又添了许多玄妙。”元始颔首不已,对于文梓的这般天赋十分欣慰,也难怪他之前轻易就能拿出两尊九品业火红莲。 “若非洪荒之中十二品莲台自有定数,怕是以文梓的天分,现今祭出的远不止于九品莲台。” 老子看的更深一些,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九品莲台了,几乎已经触碰到极品先天灵宝的门槛了。 元始略微沉吟,暗暗推算,“三九也为极,他再难滋养出第四尊九品业火红莲了——怕是洪荒之中容不下。”十二品净世青莲就受开天功德洗礼一分为三,分别为自己三人所得,化作了成道法器。 “若有其余莲台,或可一试,只是不知其余两尊十二品莲台如今栖身何处。”通天思及自己初遇文梓时,青萍剑就曾被文梓以莫名手段收走,再拿出来时品质竟小有提升。 若自己猜想为真,或许这个弟子真的能对自己等人的修行大道有所裨益,只是此事不宜在外提及,还是等回山后再同二位兄长商议吧! 那泛着金光的九品业火红莲在混沌之中固若金汤,身处金光笼罩下的文梓竟是感受不到半点混沌罡风的威力。 他想了想,索性恢复了人身状态,小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拢了拢自己的外袍,看向周围的三位师长。 “师父、师伯,看来不用你们出手相助了!”若不是担心太过露相,好歹也得插会儿腰。 三清含笑看着文梓表现,纷纷开口赞许道:“嗯,不错!” 随着相处日久,文梓在他们面前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虽然他也是太乙金仙之境的修士,甚至还与师长同在紫霄宫听道,却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师徒之情。 当混沌之中的环境不再对文梓构成危险,紫霄宫的距离也就不再遥远,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座承载了他多年奋斗成果的宫殿。 殿门口依旧是那二位道童,文梓拿出一篮之前准备好的灵果递到昊天手中,说道:“上次多谢二位道友留门之情,这是我在下界自种的一些灵果,送与二位道友尝鲜。” 昊天二人哪里想到会有这等待遇,一时有些无措,直说不当这般感谢,道友能够抵达紫霄宫就是有缘人,留门自是分内之事。 文梓再三劝说,直言自种之物,聊表心意,他们才肯收下,满脸欢喜的道了谢。 通天等人不知前因,见到文梓这般姿态颇感诧异。 文梓将前番事情讲了,三清这才明了,看向两位道童的目光添了几分和煦,老子更是赠出两瓶仙丹,直言予他们做个零嘴。 昊天两人欢喜地收了,殷勤地让他们进去。 他们到的不算太晚,只有寥寥数人已经到场,正是居于第一排蒲团上的几位修士以及伏羲、鲲鹏等人。 “三位道友这次来的有些迟了,想是护持文梓穿梭混沌对于行进速度有所拖累吧!” 正是早已到达的冥河,盘坐于第七个蒲团之上。 见到他们进殿,起身出言寒暄道,瘦削的面孔上闪现出淡淡笑意,“倒是我这个做舅舅的脱了个懒。” “道友可是猜错了,你这外甥如今行走混沌可是不用我等护持了。”通天说起这个话题,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若不是顾及到周围还有其余人,他恨不能把文梓此行的表现全盘复述一遍,真给自己这个做师父的长脸。 冥河听得通天道友这般言讲,略带惊喜的目光投向文梓,上下打量一番,见其身上并无半点损伤,就连衣物也都是平常模样。 “如此,我就放心了。”一派欣慰表现。 文梓自然上前给舅舅见礼,而后侧立一旁,静听长辈们寒暄。 待几人相互招呼过后,各自回到自己位置坐下,文梓依旧盘坐于冥河身侧,同之前一样。 前方传来一道声音:“道友这外甥,好个少年才俊啊!” 却是正盘坐于第六个蒲团上的准提正与冥河搭话,清瘦的身形,笑容满面,令人见之如沐春风,同坐在旁边一脸疾苦之色的接引相比起来,更让人不由地心生好感。 冥河却是谦虚道:“道友过誉了,不过是个后辈,略有些造化罢了,当不得这般夸奖。” 准提直言冥河道友过谦,更是不惜将自己门下弟子拿来与文梓比对,只将冥河哄的眉开眼笑,一旁的文梓听的面红耳赤。 准提早在第一次听道时就注意到了文梓此人,能以太乙之境肉身硬抗混沌风险独上紫霄宫,这般坚韧之心最合他的道意。 素来感怀西方世界贫瘠的他,见到这般惊才风逸的少年,立时便起了拉拢之心——只因同为紫霄宫中听道客,他却是不敢仅因境界之差便妄言师徒之说。 奈何这少年一进大殿便直奔他舅舅而来,却无准提的开口之机,而后便是道祖驾临,讲道结束后又得知这少年竟已被通天道人收为弟子,他便暂歇了拉拢的心思。 而今再见这少年,风采更胜先前,准提爱才之心又起,终是忍不住开口搭讪,难道东方世界真就这般地灵人杰? 自己或许可以多去东方地界走走看。 对于夸赞自己弟子的人,通天总是抱有莫名的好感,就连上次听道时准提为了占据两个蒲团而表现出的做派,他现在都觉得没有那么不堪了。 要知道,当时他虽然没有言语,但内心对于准提是颇有一些鄙夷的,纵然大兄事后夸赞过准提向道之心坚定,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也没能扭转通天心中对于准提的印象。 随着话题的展开,殿内的众人倒不复之前的沉默,位置已定,不再相互竞争的他们也都开始彼此寒暄交流起来。 气氛逐渐热烈,话题也不再围绕着文梓一人,他也终于不必再承受那种被当众处刑的尴尬,可以悄悄松一口气,安心的当一个听众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惊人表现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殿内的修士逐渐增多,前方众人的交谈声也慢慢沉寂下来,各自盘坐不语,静静等待道祖讲道开始。 文梓对于后面诸多修士稍加留意,后方众人虽然此刻在殿内名声不显,但能于后世留名的洪荒大能,基本上都已聚集在大殿之上了。 有太阳星中孕育出的帝俊、太一,未来统一妖族,成就妖皇、东皇之位的存在;有女娲兄长伏羲大神,先是在妖族居羲皇之位,后于巫妖大战中陨落,转世人族证得天皇尊位,开启三皇治世,奠定人族地位。 更有地仙之祖、与世同君的镇元子,一派仙风道骨模样,正与一位红袍道人相邻而坐,这道人想必就是传说中‘洪荒悲催第一’的红云道人了,面色恬然,笑容可掬,果然一副老好人形象。 而一旁频频对其侧目,满脸嫉恨之色的黑袍修士应当就是未来的妖师——鲲鹏了。 文梓也曾在师父那里听闻二人之间的恩怨,果然同前世传说中的内容相差不大。 正是因为红云一时老好人心态发作,将自己身下的蒲团让与准提,间接使得鲲鹏也错失自己的位置。 只是有了自己横插一脚,不知道未来几人间的因果又会何以了结。 更后方中也有一人引起了文梓的注意,其人身形瘦削,面容清癯虽无明显特征,文梓却直觉他就是未来任过阐教副教主,后又转投西方教做了燃灯上古佛的燃灯道人。 文梓还待继续观察,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喧嚷,引得殿内众人纷纷侧目。 “依我看,后土妹子就是白费事,吾等身具父神恩泽,向来不修元神,听这劳什子讲道有什么用!”一个粗犷浑厚的声音满不在乎地说道。 另有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还在一旁劝解:“共工你少说两句,后土妹子也是一番好意,毕竟是圣人讲道,就算是对我等用处不大,听听又能害什么事。” 旋即,殿门处走进来一行十二道身影,十男两女,各个身形高大,形态各异,上次听道却是不曾见过。 不消多说,这定然就是盘古肉身精血所化的十二祖巫了。 他们进得殿来,也并不上前,只在门口处坐下,只将宽阔的殿门遮挡的严严实实。 众人还在揣测,这等阵势岂不是阻了后来者进殿听讲的路,不知会不会引起纷争。 那殿门却是已经悄然关闭,高台上出现了道祖的身影。 鸿钧居于高处,目光向下方扫过,上次听道的人并未全至,却也添了几副新面孔。微微合目,淡然开口:“若得三宫存玄丹,太一流珠安昆仑。重重楼阁十二环,自高自下皆真人……” 不同于上次所讲修道基础,此次却是直接从大罗之道开始讲起,道音弥漫,犹如钧天广乐,只在修士心头响起。 殿内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门口的十二祖巫却只是挠首不已,半点儿也听不下去,仅是坐在那里,就无比煎熬,直欲起身离去,却又动弹不得,就连施法隔绝声音也无济于事。 听得到、听得清,却记不住、思不明。 文梓此时的感受却也并不比十二祖巫强到哪儿去,道祖此次讲道起点过高,远超文梓当下境界。 道祖声音弥漫整座大殿,文梓却好似被排除在外。 道音在他耳畔、眼前、指尖、身上甚至是脑海、心头穿梭而过,却不曾留下半点收获,他不由得生气一股烦闷之意。 究竟是什么给了自己这样的错觉,觉得身为穿越客,就能处处超越别人一步,如今面对真实境界的客观差距,自己所谓的优越又在哪里! 文梓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不断地在心中质问,难道自己就只能在这宫中枯坐千年吗? 情急之下,他终于想起自己造化空间里那棵茶树的神异。不知在紫霄宫的道祖现场讲道之下,空间之内又有何等变化! 烦闷的心绪迅速找到了可以纾解的空间,文梓缓缓沉下心来,将所有心神全都沉浸到造化空间之中。 空间之中,道祖的讲道声音依旧,但却不再有那种让人无能为力的排斥感。 文梓可以凭借自身的底蕴和悟性勉强理解消化一部分道意,更多的则是化作玄黄色的道韵,同先前萦绕的玄黄道韵缓缓汇聚到一起,围绕在茶树主干周围,化作茶树成长的养料。 在这玄黄道韵的滋养、激发之下,茶树主干越发粗壮,枝叶尽情舒展,枝头新出微圆的芽渐渐发育成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茶花,正合三千之数。 随着时间的推进,道祖此次讲道已经过半,内容也越发精奥,殿中已有不少修士都已从听到状态中退了出来。 但作为在场中境界最低的文梓,在外界看来依旧沉浸于悟道之中,引得众人心头思绪纷纷,羡慕者有之,嫉恨者亦有之。 甚至一时间起下“此子断不可留”这般狠辣心思的,也不乏其人。 然而文梓对于外界诸人的心思毫不知情,他现在也没有功夫去关注别的什么了。 随着道祖讲道的再次高深,造化空间中道韵的积攒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完全超出了茶树现今能够吸收的极限,而未能及时吸收的玄黄道韵逐渐庞大起来,边缘处竟已出现向空间之外弥散的态势。 唬得文梓连忙催动戊己杏黄旗,加持住那一方空间。 道祖讲道的只言片语都何其珍贵,更何况又被凝结为了直观的道韵,每一丝一毫的消散,对于文梓而言都是巨大且不能容忍的损失。 而且道韵弥散开来,若是消散于混沌倒还好说,若是散在这紫霄宫内就麻烦了,说不得就要将自己的底蕴完全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可是受限于自身的境界,茶树吸收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而自己突破大罗之境还遥遥无期。 大罗之境可不仅仅是法力的累积,更主要的是自身大道的确立和掌控,如今自己虽然颇多底蕴,就连师父、师伯都不免称奇,但并未真正确立自己的道,掌控更是无从谈起。 万般无奈之下,文梓停下了自身形同于无的悟道吸收,试着将道韵向先天造化生气池的方向疏导,或许水烛还有不为人知的神异之处也说不定。 玄黄道韵似乎于先天造化生气并不相融,自进入空间以来,道韵半点儿也不曾向这里汇集,如今文梓的疏导也十分吃力。 他用尽浑身解数勉强将道韵引流到了生气池附近,越是靠近,引导的难度倍增,一时间文梓都觉得这个计划八成是不可行了。 但他终究不肯放弃这一线生机,在即将触及到水烛生长范围的时候,那股道韵却突然不受控制的绕过了水烛,直奔先天造化清气池中心而去,那里正是自己之前蕴养业火红莲的地方。 文梓这才恍然察觉,敢情这玄黄道韵不是在抗拒先天造化生气,而是在同水烛较劲!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硬把它往水烛跟前凑了,白费了好大的力气。 看来自己有必要花费些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这造化空间里的情况了,不然再遇到这种情况,乐子就大了。 池中的业火红莲如今只有一尊九品还在,其余的都被自己留在百果园那座湖泊里了。 那玄黄道韵却是将九品业火红莲完全笼罩其中,文梓感受不到莲台的变化,但根据道韵吸收的速度来看,这莲台也不在茶树之下。 文梓仔细感受了一下空间内的状况,莲台不仅自身在吸收道韵,还顺便为玄黄道韵开辟了又一个储藏点,至少足以应对道祖此次讲道的进度了。 而紫霄宫大殿内,道祖的二次讲道已经接近尾声,仍旧沉浸在悟道中的除了第一排蒲团上安坐的七人以外,就只有太一、镇元子和文梓三人了。 此等情景,令场中诸人不免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何时太乙金仙也能有这般悟性了! 要知道,镇元子等人都已经是大罗之境走到极致了,也不过勉强同文梓这个太乙小辈平分秋色。 更还有帝俊、鲲鹏这些同样是大罗金仙之中的佼佼者,早已从悟道状态退出了,竟是被这么个小辈比下去了! 一时间,全部的目光都汇集到了文梓身上,想要知道一个太乙金仙的极限在哪一步。 终于,道祖讲道结束,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静静注视这下方仍旧处于悟道状态的几人,尤其对文梓更加关注,仿佛在为几人护法一般。 显然,文梓的表现同样出乎道祖的预料。 道祖讲道浦一结束,文梓沉浸在空间里的神识就觉察到了,稍稍感受一下空间中玄黄道韵,见其状态还算稳定,便匆匆回归本体。 睁开双目,看见道祖正在高处注视着自己,文梓微微躬身,轻施一礼,便静坐不语,等待舅舅和师父他们醒来。 众人见文梓最先醒来,心下一松,但又虑及自身情况,依旧对于这小辈表现不能释怀。只因道祖在场,众人不敢放肆,惟以目光刺探。 然而边上的视线太过彰着,文梓实在无法忽视,他大概能够猜到自己刚才的表现过于出众,引起了外人的猜忌。 但道祖讲道机会何其难得,他又岂会为了藏拙而刻意放弃!只是硬挺着背,假作毫不在意的姿态。【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心思各异 紧随文梓其后醒转的就是镇元子,一旁的红云道人眉开眼笑地冲着他说道:“道友好造化,比那个小辈还要厉害,想必收获不小吧。”一边还朝着文梓的方向努了努嘴。 镇元子却被他这言语搞懵了头脑,虽说能感受到红云是在真心为自己高兴,只是为何还能牵扯到那个小辈?难道…… “他也刚结束悟道?”语气中满满的惊诧。 红云嘴角含笑,一派神秘模样,挑了挑眉轻声说道:“半刻之前。”又示意老友打量关注一下殿内的气氛。 镇元子回头一瞧,呵!殿内半数修士目赤眼胀,本以为是大道近在咫尺,却不得要领,气急攻心所致。再仔细观察,原来火气都是冲着文梓小辈而来,得亏这小辈还能坐得稳当! 原来真有小辈如此不凡,就连镇元子道心都一度险些失衡。 随后的女娲、准提、太一、通天及冥河五人几乎同一时间结束悟道状态,彼此看了一眼,只见殿内唯有老子、元始、接引三人仍在悟道之中,心头不免一松,却也略感遗憾未能坚持到最后。 文梓对于太一的表现能与通天、女娲等人相提并论,颇感有些意外。本以为前世传说中东皇太一的战力无双,多源自于开天斧所化三宝之一的混沌钟,不想他本人对于道的领悟也精深至此。 高台上的鸿钧道祖见到通天等人已然醒转,身形悄然消失。殿内众人略有所感,纷纷冲高台躬身施礼,口称“恭送老师。”唯有文梓称以道祖之名,却是不敢与师父、舅舅平了称谓。 道祖离去后,威压尽消,殿门大开。紫霄宫内气氛为之一松,十二祖巫径直离去,似是一刻也不愿多呆。 大殿内略静了一瞬,而后便是神色各异的众人喧嚣尘上,通天等人正纳罕此间变故,早有伏羲为女娲讲述了之前文梓的表现。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殿内氛围如此诡异,原来文梓这不过太乙金仙之境的小辈,竟然在道祖讲道中完全坚持下来了!若他是以大罗金仙境界来到紫霄宫,怕是当为本场魁首了! 通天与冥河更是不可置信地同时看向文梓,文梓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面色赧然地垂头不语,权当是全盘认下了伏羲的表述。通天二人顿时开怀不已,知道这个消息简直比此次听道的收获还要让人兴奋,自己这徒弟(外甥)还真是给了一个好大的惊喜! 觉察到殿内众人视线中夹杂着些许歹意,通天对于身处紫霄宫中也毫不顾忌,径直走到文梓身旁,同冥河一起负剑而立,隐隐出鞘,气势全开,视线牢牢锁定那些夹杂歹意的修士。 通天之名,早已在洪荒中传扬多时,冥河身为血海之主,虽少有在洪荒大陆行走,却也依旧威名不坠,更有老子、元始二人仍在悟道之中,殿内众人又岂敢在此试其锋芒。有那心怀不轨的,或恐被误伤波及的,都早已收敛心思离了大殿远去。 女娲、伏羲等人互相招呼过后,也都离开紫霄宫,回返洪荒了。几人虽未过多表露,想来此行也对文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倒是颇有几位胸怀坦荡的大能修士上前结交,诸如镇元子、红云等人,更有西王母上前,与通天叙起相邻之缘。 交谈间免不了又是一番感叹,叹文梓少年不凡,叹通天得此佳徒,叹冥河家学渊源;叹他们师徒(舅甥)同殿听道,又是洪荒一段佳话。只是时机不对,且要回去消化此行听道所得,倒未过多交流,直言日后再行论道,便纷纷告辞了。 一旁的准提更是对文梓这少年英才欣赏不已,只恨文梓为何没能投入自己门下,却也只是出言感慨:“道兄得此佳徒,实在令人羡慕!” “说句有所僭越的话,文梓小道友出身血海,以血海环境之污秽,其本人仍有这般清新气质,殊为难得。”准提面向冥河说罢,又笑对通天言道:“若非通天道兄早已收下此子,贫道怕是也要争取一番。” 通天与冥河正是兴奋之时,又岂会对准提此言介怀,不过勉力压下快要翘上天际的嘴角,假作一副严肃模样:“道兄切勿这般夸赞,免得此子生出骄纵之心。” 关于文梓的一身清新气质,冥河则更是有话要说:“说起来,我这外甥生来就是磋磨人的。虽出身于血海,确实对那污秽之气半点不沾,愣是只以那灵根、灵果为食。道友也知道,我那血海之中哪有什么灵根?可怜我一介孤身,成日为他那一口吃食奔波。如今尚倒还好,他自己对种植颇有些天分,倒免去了我的奔波之苦。” 冥河说起往事一脸唏嘘,只是眉眼间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言及文梓的种植天分之时更是满眼自得。 准提闻听此言,却是笑道:“不意小道友竟还有这般天赋,贫道这里倒是正有一物与小道友相合,今次相见也是有缘,合该此物当为道友所持。” 准提言罢,却是拿出一柄锄头,亮白色的锄头锋利异常,为先天庚金之精整体凝结而成;深紫色的锄柄间或闪烁着金光,手柄处顶端是一截浓浓的翠绿,似玉非玉,近瞧又能感受到其中弥漫的勃勃生机,竟是一株先天灵根扎根于先天庚金之精,整体呈现出锄头样式。 文梓见准提拿出这般灵宝,不知其是何用意,未敢擅专,只将请示的目光投向师父、舅舅二人。 准提见文梓这般表现,便笑对旁边二位道友解释道:“道友素知我西方虽为贫瘠之地,这须弥宝树和先天庚金之精却也不算什么稀罕之物。也不过此物造型别致,正与文梓小道友天资相合,贫道只送个顺水人情罢了。一来贫道确实对几位道友颇有结交之意,二来却也私心想着文梓小道友日后若有闲暇,不妨去西方游历一番。若能借助道友天分栽种些灵根、灵植,富饶西方,贫道自是承情,于天地间也是的一桩功德。” 通天二人见其讲的诚恳,不似另有所图之人,便出言让文梓收下。 文梓本就对此物的别致造型心动不已,听得准许,赶紧上前接过。言说谢过准提前辈厚爱,日后定不负前辈期许云云。 紫霄宫道祖讲道余韵已然散尽,老子、元始、接引三人也从悟道状态自然退出,略微感受自身,面色微喜,应是对于此次听道收获大为满意。 几人从悟道状态醒来后,见到殿内众人早已离去,唯有通天三人及准提尚在等待。 便也未思及其他,相互作别后,出了紫霄宫,接引、准提向西方归去,只余下三清及冥河、文梓一行。 行至混沌边缘,通天突然放声大笑,只震得混沌动荡,罡风肆虐,空间乱流几欲崩塌。 老子、元始不明其意,出言问道:“何事让你这般发笑?” 通天却只是不答。 二人用眼神询问文梓,文梓面色窘迫,支支吾吾未能开口。 他们又看向冥河,冥河这才将自己从伏羲口中听到的文梓在紫霄宫中的表现转述了一番,引得老子、元始二人又是好一阵夸赞! 文梓一时间又羞又窘,自己不过是借助了造化空间的神异,将道祖所讲内容收纳起来,离真正的吸收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呢! 而且,如今自己的九品业火红莲仍在玄黄道韵笼罩之下,戊己杏黄旗虽然是防御之宝,但终究炼化日短,掌控不深,自己此行穿越混沌又该如何是好呢! 不得已之下,文梓还是稍稍透露了一些:“弟子之前听道祖讲道也是晦涩难懂,不得其意。只是弟子之前颇有些造化,将道祖所讲之道暂时吸纳,留待日后慢慢体悟——如今连弟子的九品莲台都被道韵占用,此行度过混沌恐怕还要劳烦长辈援手。” “此小事尔,师伯带你一程便是。”元始对于文梓的请求不以为意。 “你竟还有这等本事,于你而言能将道祖真言暂时收纳,留待日后,甚至比你当场领悟更为难得。之前还忧心你不过太乙之境,竟能完全领悟道祖所讲,会有揠苗助长之嫌,如今却是无有此虑了。” 一行人穿过混沌,回归洪荒之后,冥河便准备先行离开了,嘱咐文梓道:“舅舅之前本来还和你师父商议,准备让你出去游历一番。但你此番在紫霄宫出了好大的风头,俗语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时让你行走洪荒怕是并非善事,还是好生在三清道友跟前修行吧,若能突破大罗金仙,你行走洪荒也就不必让人这般担忧了。” 文梓恭谨应是。他倒也曾想过要趁此机会回洛心岛看看,毕竟那里也是自己在洪荒大陆的第一处落脚点,更何况那里还有之前搜集种植的不少灵根。 但作为紫霄宫舆论风暴的当事人,文梓自然知晓之前殿中诸多目光中有多少不善,若在行走中遇到其中一二,怕是不能善了。 自己虽有空间锚点之便,可以随时回返百果园小院,但也没必要非要此时外出,累得师长担心。 再者说,如今造化空间中道韵这般堆积,若还不抓紧时间从中领悟自己的大罗道果,岂不是对于自身修行太过不负责任! “冥河道友放心,我自会尽心教导,以促其早日证得大罗道果。且有吾等身居昆仑护持,也定不会让宵小扰了文梓清修。”通天作为见证人之一,是直观感受过当时紫霄宫中一些嫉恨之意的。 他自然明白此时让文梓一人在外行走会有多么大的风险,而且刚刚结束,听到正是潜心领悟的最佳时期,必然不能懈怠。 虽说此时紫霄宫中客多半都会在消化此次听道所得,但难保有些人就是毫无所获或者是所得甚少,没有什么好消化的。而这样的人尤其对文梓这类天资少年更易嫉恨,危险更大。 唯一可以破解的办法就是让文梓尽快突破大罗金仙。当然,通天也相信以自己徒弟的天资,突破的时间不会太远。 想来也是,自己这徒弟自出世以来,也不过数万年光阴,已然触碰到大罗金仙门槛,又当羡煞多少洪荒修士。通天一时,不免有些自傲。【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进入造化空间 同冥河作别后,几人迅速回返昆仑山。 虽然道祖此次讲道并未触及成圣之道,但对于大罗金仙的阐述却是令三清耳目一新。 之前他们一直觉得自己已然走到了大罗金仙的顶峰,前路唯有找寻圣道。却不想此次紫霄宫中听道再一次开阔了自己等人的视野。 自己或许在如今的洪荒之中处于大罗金仙佼佼者的位置,但自身的大罗之道却是远远没有达到顶峰的程度。 有必要好好整理、消化一下此次听道所得,想来定然能让自己的境界再进一步。也能以更好的状态面对道祖的下一次讲道——下次必然是要触及成圣之道的了。 此前道祖曾发话,将于万年后再开启第三次讲道。 想来也是为了留足时间,希望众修士能好好吸收本次讲道成效,在大罗金仙境界更进一步,为以后的成圣之道打下坚实的基础。 三清本欲安排文梓一同进入玉虚洞天闭关,一来清静安全,二来若有疑惑自己三人也可随时解答。 然而文梓却是婉拒了,直言自身修行方式与旁人不同,此次突破大罗金仙的契机应不在三清大道之内。 且又放不下栽种的那些灵根,百果园环境更契合自己的修行。 通天、元始对于这种说辞不以为意,甚至拿出洞天内诸多灵根的移栽权来诱惑,并准许其动用昆仑地脉,进一步开拓百果园的区域。 然而正一心准备探索自己造化空间特性的文梓,仍旧不为所动。 如今的他眼界已然开阔许多,早非当年。 玉虚洞天内的灵根无非就是品级较自己的百果园内更高一些,身怀先天造化生气的他,等闲灵根的品级高下已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他自信,若假以时日,自己百果园内灵根品级,却不是玉虚洞天之内那些灵根可比的了。 闭关修行这件事终究是要看文梓自己的选择,三清无法,只得依了他。 他们进入玉虚宫后,招来南极、多宝二人叮嘱,言说文梓此行略有收获,需闭关悟道,让二人近日莫去打扰,又在百果园四周设了一道防护,防止山中飞禽走兽误闯百果园,扰了文梓悟道。 文梓主要还是考虑到自己此次闭关正欲探索造化空间,与师父他们所想静心悟道的情况大不一样。 倘或在洞天之中参悟,难免惹得师父猜疑,不若在百果园小院中来的自在。 此前他已知晓师父、师伯的神识对自己的小院也窥探不得。 想来是因为院内种下了那两棵水烛的缘故,建立空间锚点的同时,设定了某种程度的防护。 和刚入昆仑山时的心态不同,他如今有些理解二位师兄为何不愿长久居住在师父跟前,实在是长辈放不开手,小辈难得自由。 这种情况却是与他此前的初衷大相径庭,想来人心总是易变。 虽说他变的快了些,但若以前世人类的寿命衡量,他坚守这数千年的时光,甚至可称得上一句‘不忘初心’了。 这自然只是文梓的自嘲,他只怪自己当初想的太过简单,以为住的近些,未来就有机会开解通天、元始之间的矛盾。 如今随着二上紫霄宫听道,更近距离地感受了道祖鸿钧的转变,他越发能够认识到,之后的三清分家已然是不可避免的了,这应当是从三清成圣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 但三清之间的感情,却由始至终都不会变,即便没有自己的参与,即便日后阐截两教斗了个你死我活,即便最终三清被鸿钧喂下了殒圣丹,也影响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而日后封神大劫之时,阐截两教斗得如此惨烈,也绝不仅仅是因为两教门人相互看不顺眼,更多的还是所谓的‘天意’。 天意之下,两尊圣人的情感和意愿却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君不见女娲娘娘,圣人之尊,又有人族圣母尊位加持,面对亵渎圣像的帝辛,也要顾忌商朝气数未尽。 唯有招来轩辕坟三妖败坏商朝国运,拉开封神大劫的帷幕,做了天道的棋子。 甚至为三清的圣人之位添上一层丹药枷锁,本就是‘天’的最终目的。 这个天是道祖合道后的天,却不是合道后的道祖。 文梓盘坐在小院中央的树屋中,思绪纷杂,众生皆求成圣,圣人又有何求?超越天道,还是其它? 可连鸿钧道祖最终也只是选择了合道,洪荒众生还有真正超脱天道的希望吗?或者说什么才是真正的超脱? 文梓知道自己有时候会陷入某种循环,思绪万千却不得头绪,或许就是前世所谓的内耗吧! 总而言之,他为舅舅谋取成圣之机的决心倒不曾变,却总会在某件事告一段落后,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换句话说,可能这是他最近太闲,没了追寻的目标。 前世的习惯,内耗过后生活还要继续,继续眼前的苟且。 对标到文梓目前的状况,就是还要奔着大罗金仙的境界努力奋斗。 文梓略沉寂了心神,真身首次进入造化空间,一种莫名感悟涌上心头,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先天之炁包裹之中,自身根骨隐隐开始变化。 空间里的道韵已然凝实许多,茶树顶上的茶花也已开满枝头,每一朵花就是一条大道。可惜的是,这些大道茶花,与最开始事的四朵不同,却是空有道韵并无法门。 唯有之前那四朵茶花所蕴含的花香浸染之下,代表着丹、器、阵、剑四道的茶花颜色较其余更深一些,想来是其中所含的就是之前师父、师伯及舅舅他们传授的法门,只是还没来得及修习。 他迈步走近,茶树根处的土壤颜色与别处不同,文梓仔细辨别,原来竟是九天息壤,之前倒是不曾注意,只不知是被这玄黄道韵浸染而成,还是随同茶树一起出现的。 前番围绕着树干的玄黄道韵已经不再继续为茶树吸收,而是已然凝结成一道长绫,长绫横跨了半个空间,一头缠着茶树主干,另一端蜿蜒伸向了先天造化生气池中的那株九品业火红莲。 文梓伸手触摸了一下,长绫之中传来一道信息。 原来这玄黄长绫名为衍天绫,是鸿钧道祖讲道之道韵被茶树及九品业火红莲吸收后,所遗留传自造化玉碟的道基,同空间内的先天造化生气结合,又与水烛之前脱落的蒲叶杂糅而成。 虽不入先天之列,却也是难得的后天造化至宝,既能将单株先天灵根繁衍成后天族群,也可将一定量的同种后天灵植逆转为先天灵根。 “这能力似乎有些鸡肋。”文梓自语道。 逆转先天这个能力还好,但是繁衍成林——他一时想不到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用到这个功能。不过单就一个逆转先天的能力,就足以配得上后天造化至宝的盛名了。 他将这衍天绫收起,化作一条腰带形状,将自己原本的那条青色腰带换下。 那青色腰带自腰间解开后,瞬间变为一根长矛模样,锋利而中空。正是文梓本体口器所化,文梓将其持于掌中,翻手间就消失不见。 先天造化生气池边首先是水烛的生长地。 文梓之前编制蒲团也只是用神识将蒲叶割下,又带到空间外编制的,作为造化空间中第一株出现的植物,他却从未认真观察过。 现今近距离看过,才发现这一大片水烛竟然同为一个根系! 自己之前移栽至外界的两棵也不过是旁根滋生的两棵分支罢了,所以,严格来说由始至终也都只有一棵水烛。 文梓不免有些感慨,自己果真对于造化空间太不上心了,明明这几乎就是自己在洪荒世界里的最大底牌了。 这也与他在舅舅的护持之下,不曾经历过什么危险有关,并没有尽快提高自己实力的紧迫感。 之前偶有感慨,却终究不曾亲身体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水烛 他不免有些感叹,很多事情真的要亲身接触才有最客观的了解。 自文梓穿越洪荒一以来,发现了修行中人必备的神识存在,相比于前世五感而言,神识方便而细致,又能够突破空间的限制。 成年累月之下,他渐渐放弃了前世通过五感去探索事物的习惯。 之前文梓发现造化空间的存在之后,受限于客观条件,真身不得进入,更是养成了打理空间完全依赖神识的习惯。 即使后来通过移栽水烛建立了造化空间与洪荒世界的锚点,解决了真身无法进入空间的阻碍,他第一时间也只是将这种能力作为赶路、逃生的底牌。 空间与他而言就只是一个传送的中转站,从不曾想过近距离观察空间内的各类事物。 一来是因为文梓本身好奇心不如刚开始接触到修行时那般强烈。 二来又何尝不是他过于相信自己的神识,以为空间中的一切在自己神识的长久探索之下,早已没有秘密可言。 有时文梓自己想想也会觉得奇怪,身为一个现代社会下成长起来的青年,穿越之初明明对于自己能够接触到前世传说中的各类神通兴奋不已。 飞天遁地、腾云驾雾、翻江倒海、呼风唤雨、诸如此类…… 然而随着接触修行日久,文梓的境界也已经大幅度飙升,眼看着就要突破大罗金仙,几乎相当于前世传统神话里的顶峰了。 前世那些传说中的大神通,也已司空见惯,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兴奋,甚至觉得这些东西有些过于小儿科了。 或许这种凡是只有三分钟热度的性格,也就是穿越之后前世遗留下来最深的印记。 前世不过二十多年滋生的毛病,来到洪荒世界已然数千上万年,仍未有所好转。 倒是入乡随俗,在这‘洪荒不计年’的世界里,大大延长了热度存在的时间线,也就是三分钟热度的‘洪荒本土版’。 不知是不是突破前的心魔劫,文梓的思绪近期每每发散不已,丝缕万千却又没有头绪。 可是也不曾听说当下的洪荒之中,有过渡劫这件事的存在,按理来说这至少也应该是鸿钧合道、天道完善之后的事了吧! 文梓右手轻轻覆上水烛叶片,不同于之前编织蒲团时已被神识割下便已干枯、略微剌手的草叶;也不同于移栽进百果园湖畔的那两棵微凉的分支。 仍旧在空间中生长着的叶片,在手中则是温润如玉的触感。 手上温热的触感瞬间安抚了他有些躁动的思绪,心头清明一片,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的状态实在有些危险,如果思绪继续散发下去,又没有师长在身边引导,自己不能自我开解的话,最终可能会有散功的风险。 文梓深吸一口气,自己之前选择避开师父、师伯的决定还是有些草率了。 幸好有造化空间的存在,这水烛帮自己度过了这一劫。 “多谢了!”文梓轻轻对着眼前这株水烛说道。 水烛则抖了抖被文梓右手覆住的叶片,一道脆生生的童音传出:“不用客气!” “?”文梓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会说话?!” “我已开了灵智,当然会说话!”傲娇的童音里透露出一丝丝不满,这只蚊子真不会讲话,瞧不起谁呢! “可、可你不是一颗草吗?”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空间里竟然有活物存在,太离谱了! “草怎么了?那茶茶还是一棵树呢!你也不过是一只蚊子啊!” 小家伙反驳的有理有据,文梓一时哑口无言。 “茶茶是谁?”文梓慎重的问道,自己一只蚊子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茶茶’又是何方神圣呢? “喏,那不就是?”一只叶片指向了茶树的方向。 文梓顺着叶片指引的方向看去,心气一噎,有些迟疑道:“他……他也会说话?” “呃,那倒也不是,这么说不是显得热闹嘛!” 水烛不以为意道,不过是顺嘴扯了一句而已,这里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了呀! 文梓缓缓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第二个挑战自己心脏承受能力的了。 没关系,不意外。 这是洪荒世界,一棵树都能成圣,一朵云也能化形,一颗草会说话再正常不过了。 好一会儿,文梓慢慢消化眼前的现实,心怀忐忑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才是让自己懵住的问题所在,该不会这小家伙才是造化空间真正的主人吧! 水烛的声音有些迟疑,似乎是在思考文梓的问题,“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你什么时候醒的?”文梓顺着他的话题问道。 “就在你薅我头发的时候!” 说起这个话题,水烛一肚子的怨气:“我本来睡的好好的,梦里还有人给我送来好多好吃的。突然就被一股大力给揪住了,薅住我的头发就往上拽,把我整个都快提起来了,后来那力气一松,我又掉下来了,本以为是逃过一劫了,没想到又被一股锐气唰唰唰把头发全都割走了!” 水烛话里满满的控诉,文梓尴尬地挠了挠头,当时他一开始确实是准备将水烛整个拔出来编织成蒲团的。 可是后来一想编织蒲团主要是用叶片,整个拔出怪可惜的,说不准这水烛以后还能用得上,还是把他种回原处,就只割了些叶片。 “对不住,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是有灵智的。” 文梓忙不迭的道歉,当时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但现在知道这水烛竟然是生了灵智的,那自己当时地行为就有些过分了,险些伤了他的性命。 “算了,那些头发没了还可以再长,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割走了。”水烛满不在乎道。 些许头发而已,对他也没有什么用处,他更生气的还是在睡梦中被人薅住头发弄醒这件事。 “你说……你不是第一次被人割头发了?”文梓内心隐隐有一个猜测,却又不敢确认,自己竟真有这般缘法么。 水烛整株晃了晃,大片的蒲叶唰唰作响:“对啊,我以前的头发可旺了,比现在可不要长太多。之前在混沌里游荡的时候,遇见一个白胡子老头,他说混沌里面危险很多,我的头发那么长,很容易就会被人坏人盯上,别人要是抓住我的头发,我跑都跑不掉。他就让我跟他回家,还给我剪了头发。那老头可好了,还给我一块他在混沌里找到的息壤,说是要买我的剪下来的头发。那息壤的味道可真好,比小茶脚底下那块还要好!不过后来有棵大柳树来找他的麻烦,他说那大柳树很厉害,打起来的时候可能顾不到我,就让我先走了,还送了我一道紫色发带,还有一个红色的小绒球,可好看了,不过我现在被困在这里化不了形,没办法带给你看。” 水烛似是想起什么,满是回味的语气。 文梓被这水烛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震了个外焦里嫩,这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这应该就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那白胡子老头应该就是鸿钧道祖,而大柳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扬眉大仙了,这俩人还在混沌里打过架的吗! “哦,我想起来了,从老头家里出来的时候,在门口刚好碰到那棵大柳树。想到这家伙要来找白胡子老头的麻烦,我一时没忍住,就冲上去撞了他一下,然后他一条子就把我抽晕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被你薅住了!” 水烛语气恹恹的,“大柳树那么厉害,也不知道白胡子老头有没有撑得下来。” “呃……” 文梓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迟疑道:“虽然不知道那一架谁打赢了,但是你说的那位白胡子老头肯定是没事儿,他现在好得很。”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你们认识吗?他现在在哪儿?” 水烛闻言,高兴不已,一连串的问题从他嘴里崩了出来。 文梓只得安抚道:“他现在是圣人,过段时间还要讲道,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 他又想到自己之前已经去过两次紫霄宫,但水烛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该不会是自己弄错了吧! “你能感受的空间外面的情况吗?我之前已经见过那白胡子老头两次了。” 水烛闻言又一泄气:“你这什么空间太诡异了,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情况,声音什么的都传不进来。” 继续吐槽:“倒是你平时都在接触些什么东西,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空间里放。还老有东西想往我这边凑,五颜六色的,看着就讨厌,被我揍了好久才长记性,都被我赶到茶茶那里去了——你看茶茶现在长得多高。” “而且现在我的脚陷在泥潭里根本都拔不出来,想出都出不去。”水烛语气里满是懊恼。 先天造化生气和着混沌息壤化作的泥潭果然不凡,滋养灵根自不必说,困人竟然也是一绝。 文梓略微有些了然,为何之前聚集的道韵宁愿消散都不肯凑近水烛所在的这一片空间。 他想了想,解下自己的腰带,问道:“这个东西你有印象吗?” 这是道祖所讲大道之基,不同于之前道韵泛泛,此物带有造化玉碟的烙印。如果水烛之遇到的白胡子老头真的是道祖本人,应该对衍天绫的气息有些印象才对。 水烛蒲叶倒伏在一旁,茎部顶端浮现出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约么八、九岁上下。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衍天绫,又皱起眉头耸了耸鼻子,道:“有老头身上那块玉碟的味道,你见到的人肯定就是他。这是老头给你的吗?” 圆圆的小脸上浮现出兴奋的表情。 “嗯,算是吧!”文梓想了一下,这种说法也没毛病。【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不靠谱的小家伙 兴奋的水烛拉着文梓不停打探白胡子老头的情况,文梓便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同他说了。 水烛的兴奋情绪渐渐沉寂下来,“他现已经这般厉害了么?我还是先不要去见他了吧!” “为什么?”文梓听道水烛这样说,一时不知道该惋惜自己暂时还摆脱不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灵根,还是该欣喜这个神异的存在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离自己而去。 “他都已经证得圣人尊位,也没能觉察到我的存在。这个造化空间竟然能够隔绝圣人神识,想必对你极为重要,我现在也出不去,也不能为了我就暴露你的隐秘,更何况我也不想让他见到我被困在这里的样子。”水烛语气倒是很坦然。 文梓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连自己的感受都考虑到了,“可是,如果道祖知道了你的情况,或许会有办法救你出去呢!而且以道祖的境界,若想对我不利,这个造化空间也护不住我。” 水烛轻笑一声,眉眼弯弯,“正因为护不住你,你才危险呐!若是这造化空间能在圣人出手之下保全你的性命,那你也没有保密的必要了,不是吗?” “道祖应当不是那种人。”文梓嚅嗫道,毕竟道祖是合道之前连自己多年来积存的灵宝全都分发出去的人,连小孩子剪下的头发都拿混沌息壤来换,想来不会觊觎自己的造化空间吧。“或许,道祖也在担心你的状况呢?”正如水烛之前的表现一般,道祖也应是在担忧水烛的状况吧。 “放心吧,之前你不是在紫霄宫里放下了一个用我头发编织的蒲团了么,他肯定已经知道我没事了——那头发虽然比之前老头剪下的稍显稚嫩,又因你的手法粗糙,头发略有干枯,但上面的生机不减,又能承受你的先天功德,那必然能够看出我如今境况并不差。”水烛反倒安慰起文梓来。 文梓略想了想,这话倒也有理,虽然自己当时状态不佳,没能注意道祖看到第七个蒲团时的表情。但想来以道祖之能,早已知晓水烛与自己有所交集,如今未开口询问,应当对于水烛的境况有所推断。 “你可有名字?”若是继续相处,文梓觉得还是有必要认识一下的,索性在旁边的空地上盘腿而坐,说道:“我叫文梓,师父是盘古元神所化三清之一的通天,舅舅是血海之主冥河,听他说我母亲是噬天神主,如今被赶入混沌了。” “我就叫水烛,没有别的名字。”水烛说道,对于自己的名字很是满意,并没有要再换一个的想法,“不想你还有这般背景,噬天神主被驱逐这件事我倒也略有耳闻,主要是当时天地不稳,你母亲修行之道又过于霸道,才落得如此,待日后天道完善,她尽可回归,只是她那时又未必愿意长居洪荒了,毕竟天道完善之后,对于修士的压制也就更大。” “不过着空间里竟然感受不到天道压制的存在,也没有混沌里的那么多危险,说起来倒是挺合我心意的。”水烛又对文梓说道,对于目前的居住环境还是比较满意的,下方的根系不自觉地向深处蔓延,距离逃离泥潭的目标又远了一步。“你听道得来的那些东西就不要往我这边送了,那些都对我无用,我也不喜欢,倒不如都给茶茶和那个小家伙留着。” 从水烛稚嫩的声音中说出‘那个小家伙’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喜感,文梓有些忍俊不禁,“你说的是那个九品业火红莲吗?”那一处仍旧被道韵笼罩,提炼出衍天绫之后的道韵显得更为纯粹,一种半透明的黄色盘旋在那里熠熠生辉。 “现在可不能再叫业火红莲了,应该叫大道黄莲,不过现在就只有三品了。当然,现在的三品也比之前九品红莲的等级更高一些。” “黄、黄莲?”文梓被大道之名震了一下,缓过神来口中隐隐泛起浓浓苦意,“大道不是应该配青莲吗?听说孕育盘古大神的就是混沌青莲。”总感觉黄莲这个名字有点叫不出口。 “大道无名、无形、无色、无相,大道显化的形态是什么颜色,谁又能说得准呢!”水烛小脸上浮现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问题问得未免太过小白了,真不知道这只小蚊子一身太乙金仙的修为是怎么来的。 文梓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水烛,你是不是有空间方面的神通?” 水烛闻听此言,肉嘟嘟的小脸上笑容一滞,额头浮现出几缕黑线,“我就是一株普通的灵根,哪有什么神通!除了头发比较坚韧,还算有些用处,别的本事啥也没有。要不然我会在混沌里整天瞎胡游逛吗?还不找个地方好好修炼去了。” 文梓成功被水烛的言语带偏了思路,“能在混沌里游逛还不算本事么?混沌里那么危险!又是罡风,又是空间乱流的!” “混沌里平时没有什么危险的,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罡风和乱流,我不是说了么,我的头发比较坚韧,那些都伤不到我。只要不碰到脾气比较暴躁的魔神就行了!我对于他们的神识抵抗力比较弱,虽然他们的神识伤不到我的根本,但每次都会把我搞得很狼狈,头发老是乱糟糟的。”水烛似乎是想起了之前遇到暴躁魔神时的遭遇,情绪颇有几分低落,毕竟不是每次遇到的人都像白胡子老头那么和善。 果然自己所在的洪荒还是太过平和了吧,混沌之中才是磨砺的好地方。混沌里面呆久了,人对于自己的实力认知都变得谦虚了,文梓有那么一瞬间对于自己之前独自穿越混沌的小小自傲产生了惭愧的情绪。不过,想到自己的神识也能轻易割断水烛身上的蒲叶,似乎水烛的防御更多的还是物理方面,有很大局限性,谦虚一点儿也无可厚非。 “他们也割你的头发吗?” “他们那些小魔神可割不断我的头发,你以为谁都像你和那白胡子老头那般异类吗!”水烛的语气里满满的傲娇。 文梓心里还有一丝丝窃喜,自己竟然也能和道祖相提并论。 “那我之前移栽了你的两棵分支,为什么会在洪荒世界中建立了与造化空间链接的空间锚点?”文梓摆脱那一丝窃喜,趁现在这个机会,说不定能搞清楚自己的空间锚点究竟是怎样建立的,不然老是这么不清不楚的,肯定会影响自己未来的布局。 水烛听得此言,表情很是疑惑:“你什么时候移栽我的分支了?啊,不对!我什么时候有分支了?!” “啊?”文梓又懵住了,指了指周围的这一片,“这些不是你的分支吗?我刚才看了一下,都是从你的根上发展出来的。” 水烛呆滞着小脸扭动根茎,四周打量了一下,又沉下心神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况,猛地哭出声来:“呜啊哇……,我什么时候把根扎这么深了,都已经和空间绑定了,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呜呜呜……还长出了这么多小弟,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水烛了,再这样下去,以后肯定会成为随处可见的杂草的!”一边说着,一边哭得越发伤心。 “呃……”文梓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家伙。完全想不到这水烛竟然比自己还要不靠谱,连自身根系繁衍出了这么多小分支都不知道。 “外面还有两棵呢,你能感受的到吗?”文梓试探着轻声说道,生怕刺激到水烛濒临崩溃的情绪,却又不得不提。 “鞥?”水烛小脸上还噙着泪花,听得文梓此言,渐渐止了哭声,催动心神试着感受空间外的情况,表情一愣,而后转为欣喜,“我看见了,我看见外面的样子了!” 湿漉漉的双眼还挂着泪珠,亮晶晶地看着文梓,“我好像能够出去了。”转而,水烛稚嫩的脸庞在文梓眼前消失不见。 文梓想到一种可能,顾不得继续探索,连忙出了空间。【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突然冒出的柳枝 文梓出得空间,只见自己小院里临着湖边种下的那两棵分支,在风中一阵摇曳,原地化作一个八九岁上下的小男孩。 男孩一头青色发丝茂密异常,两侧编成几缕小辫,又用一个红色绒球攒到顶心,一条紫色的发带飘在脑后,尊贵异常;肤色粉嫩,肉嘟嘟的小脸蛋上眉毛弯弯,眼神灵动,带着新奇的神色打量着四处的环境。 “水烛?” “哇,我终于能够出来了!”小家伙声音里也是满满的兴奋,看着小院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一直生活在混沌之中的他,虽然早就听闻过盘古大神开辟的洪荒世界,但亲眼所见还是头一回。 “这是什么?好强壮!” 水烛的小手抓住树屋外缘草龙珠的虬枝不停摩挲,满脸艳羡的表情,嘴角似有晶莹液体流出:“要是我也有这么强壮的话就好了,那些魔神谁也不能欺负我了!” 文梓听得一脸无语:“草龙珠看起来粗壮,也不过是堪堪接近中品先天灵根的等级。遇见那些魔神会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混沌里随便一道罡风就能把它吹成齑粉。” “啊?这么不堪的吗?亏它长了这么大的体格,也太虚了!” 水烛嫌弃地甩甩手,生怕被这‘弱鸡’灵根拉低了自己的防御。 文梓抓住机会,拉回原先的话题,“所以你确实有空间类的神通,对吧!能感受到洪荒世界和造化空间的链接吗?”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水烛能够自由出入造化空间,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水烛扬起小脸,看着文梓不确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到空间外面也有一个我,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出去,然后我就到这儿来了。” 他顿了一下,又向文梓解释:“别说神通了,我连基本的修行都做不到。白胡子老头专门为我传授大道,最终也没有任何效果。” “你仔细感受一下,看空间里的本体还能不能感受的到。” 文梓循循善诱,自己的多功能回城券说不得就要落在这小家伙身上了。 “能啊!”水烛试了一下,自信满满地说道。 生怕文梓不信,还主动为他演示,刷的一下,眼前的小孩又变回了蒲草的模样,而后灵性缓慢褪去。 文梓见状,心中一喜,果然同这小家伙有关!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小孩再度出现。 文梓将心神沉入造化空间,只见到那张小脸有重新浮现到了水烛本体上,正气鼓鼓地看着前方。 觉察到了文梓神识的探入,水烛愤愤开口:“都怪你,我又陷在这里出不去了!外面我还没好好逛逛呢!” 文梓见势不妙,赶紧真身进入空间,走到水烛跟前,安抚道:“没关系的,你既然能出去一次,就能出去第二次。你好好想想,刚才是怎么出去的,现在又为什么出不去了?兴许就是你自己觉醒了什么能力,暂时还不熟悉。” 水烛听得此言,想了一下,小脸从茎杆上消失,只留下一道声音:“我到下面查查看。” 文梓趁这个空档,转身又走到那株茶树跟前,攀上树干轻轻拍了拍,“你好!” 茶树岿然不动,没有半点儿反应。 文梓也不觉尴尬,反正没人看见,倒是放心不少,万一这茶树也是有灵智的,那自己这个空间里的乐子就大了! 只一个自称不曾修行过的水烛都这般傲娇,而身具三千大道的茶树,倘若也身具灵智,化形之后还不得上天啊! 不过现在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毕竟茶树如今虽然高大,但终究出现时日较短,或已有灵智在其中尚未苏醒也说不定,还是谨慎些好。 如果能够把水烛这边的情况摸清的话,至少也能对茶树的状况有个参照。 文梓还是回过头来关心起自己的修行,又是一阵叹气:“如果能够尽快突破就好了,只是我的大罗之道又该落在何处呢?” 这番作态若被洪荒其余修士看到,不知又该作何感想。 他出生不过数万年光景,就已从金仙之境突破至太乙金仙,还能与诸多大罗金仙同殿听道,这等进度还有什么好叹气的。 “我找到了!”旁边造化生气池里传出水烛略带急切的声音。 “鞥?”文梓放下情绪,迅速回到水烛旁边,果然是有收获的嘛! “找到什么啦?” 水烛的小脸从新浮现到茎秆之上,表情怪异,说不上是喜是忧:“就之前那棵大柳树,抽昏我的枝条,现在就在地下埋着呢!我有一部分根系扎进去了,好像是吸收了一些空间方面的能力。我才知道我的修行必须靠汲取,而不是悟道!但是,建立造化空间和洪荒世界锚点的事情,目前没感受到跟我自身的空间能力有太大关系,或许是另有缘故。我目前的能力也只能支撑我自己来回穿梭一次,如果能把那根枝条上蕴含的空间之道全部消化的话,或许就能自由穿梭了。” 文梓早在水烛说到那根枝条的时候就愣住了,那是谁的枝条? 那时扬眉大仙本体掉下的枝条! 扬眉大仙可是能和鸿钧道祖掰手腕的存在,他的枝条埋在自己空间内的地下深处,就相当于道祖有根手指头杵地下,怎么想都会觉得可怕吧! 这造化空间真的是自己穿越带来的金手指吗? 现在看来更像是哪位大佬顺手给自己埋了个雷吧! 现在文梓已经顾不上关心锚点不锚点的了,他满脑子都是地下的那根柳树枝条,用仅存的一丝理智问道:“那柳枝,你还能拿到上面来吗?” 水烛看着文梓的脸色不对,诧异道:“那柳枝可是我的战利品,不过你想要的话,也可以给你,不过要等我消化完那上面的空间之道才行——我还指着这个出去呢!……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文梓无力说道:“你不怕大柳树找过来吗?” 要真把这位招来,别说是自己二人了,就是把如今在玉虚洞天内闭关的师父、师伯都找来,也不过是送菜。 “他找过来干嘛?”水烛满是不解,混沌中生活的他,完全跟不上文梓此时的脑回路。 “他的枝条埋在这里,哪天兴起找过来也是很有可能的吧!”文梓的思路完全被锁死在这个方向了。 “啊?” 水烛费劲思考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丝文梓的顾虑:“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又不是主枝,这种细枝条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消耗品,就和我的头发差不多的情况。且不说他压根就不会再惦记这玩意儿,就算他想找,现在他也不会轻易踏足洪荒世界的。既然鸿钧道祖已经开始讲道,就说明洪荒多半已经在其掌控之下了,若那大柳树敢来的话,怕是老头儿那一关也不好过。更不要说还有你的造化空间,他也未必能感受到这里面的情况——毕竟之前你在紫霄宫的时候,就在鸿钧道祖眼皮子底下,他也没有感受到我的存在不是么。” 水烛的长篇大论并未完全打消文梓的顾虑,但也给了他些许安慰,至少目前来看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我如果想要尽快突破大罗金仙之境,有没有什么办法?”文梓略带急切地问道,终究自身实力的提高才是根本。 虽然,这种程度的提高,对于扬眉大仙这个等级的存在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水烛一脸控诉的表情——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都不曾修行过,怎么会有办法!你想要尽快突破,就去好好修炼啊,问我有什么用!茶茶那里之前吸收的那么多道韵都时摆设吗?” 文梓愣了一瞬,自己果真是急昏了头,怎么会问出这种白痴的问题!或许是下意识依赖于空间的神异,总是妄想找出修行的捷径。 但须知,是自己突破太乙金仙之境的时候,空间里滋生了一株茶树。 而不是空间里长出了一株茶树,自己就突破了太乙金仙!因果关系不能搞错! 只是,他之前听道归来时,满满自信能够突破大罗金仙的底气,被突然出现的柳树枝条冲击的七零八落,之前隐隐感受到将要突破的契机也已荡然无存。 “你的心乱了。”水烛语气深沉地说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既然这造化空间属性与你契合,你就在这里闭关就是了,还在纠结什么。不是每件事情你都能完全想清楚的,很多时候反倒是越想越乱。” “是我着相了,多谢你的提醒。”文梓恍然,说完转身走到茶树旁边,席地而坐,静颂上清法门。 “呼吸元气以求仙,仙公公子已在前。朱鸟吐缩白石源,结精育胞化生身……” 思绪渐渐沉寂,进入入定状态,身上法力波动带起了空间内阵阵微风,吹拂的水烛叶片唰唰作响。 “我也该赶紧汲取柳枝上的空间之道了,毕竟难得的修行机遇。” 水烛看着文梓进入修炼状态,自己也将茎秆上的面孔隐去,默默开启悟道状态。 文梓心神入定之后,周边造化生气萦绕,识海中隐隐浮现一道长河,波澜壮阔,河岸绿树成荫,千里沃野。 与此同时,随着文梓识海中长河波浪拍打河岸的节奏,造化空间逐渐向着虚空之外拓展。 先天造化清气池中,仍旧被道韵围绕的三品大道黄莲则急速旋转,围绕在四周的道韵迅速汇入莲心之中,一朵三品黄莲静静矗立在池中,无根无叶。【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大罗 “我当主生。”文梓心中升起一阵明悟,自己的大罗道果就应在这条生命长河之上了,就在自身之中,而非外物可得。 文梓只管尽心吸收造化生气,一切衍化全部交给识海中的那条长河。 长河得了无尽的造化生气注入,风起浪卷,惊涛拍岸,河道逐渐拓宽。两侧树木参天,牢牢护在岸边,不使河水对外界有一丝侵染。 渐渐,河面平息,河水中出现了第一缕生机,逐步蔓延至整个河床,碧波荡漾间,似乎正有生命在其中孕育。 文梓神识探入其间,只见一物正在河床上被水流不停冲击,形似一卵,椭圆状,灰白色,大体相当于前世放大了无数倍的鸭蛋。 神识轻触翻滚中的蛋壳,隐约感受到其中孕育的是一处世界,灵气未聚,道法不显,正是一凡俗间。 ‘洪荒修士皆求超脱,我自向凡俗取大罗!’文梓心中起了这种念头,神识突破蛋壳阻拦,径直进入凡俗世界。动荡间,却见得其内广袤无垠,地面蒙了一层寸许高的杂草,其外不见活物。 文梓能够感受得到,不同于那个神异非凡的造化空间,这处世界完全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下,没有半点秘密可言。 当文梓的神识再次回到本身,已然是过去了八千年时光,随着世界的衍化,他的大罗道果终究稳定在了河床之中,自身修为也顺理成章的突破到了大罗金仙。 他睁开双目,耳畔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你终于醒了!真不该如何说你才好,前番还在为了一根枝条担忧的坐立不安,后脚一入定就是八千年!若不是能感受到你的法力一直很稳定,说不得我就该去外面找你师父求援了。” “你是……水烛?”眼前这少年分明就是十四五岁模样的水烛,长开后的脸庞清秀依旧,只是少了之前的稚嫩,增添了几分少年特有的朝气和精神。不过想起水烛之前曾经提过,自他觉醒灵智以来,已有千万年之久,然而化形后一直都是孩童模样,从未变过,文梓又有些不太确定。 “怎么样?帅气吧!”水烛在文梓面前转了个圈,很是满意自己如今的形象,“说起来,你这个空间还真是我的福地。我不仅在这里获取了空间天赋,开启了修行之路,而且化形后的样子也慢慢长大了,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能长的和你一样高了。” 说起修行,文梓倒是很关心,“你的空间之道修行的怎么样了?应该可以自由出入空间了吧!” “唰!”水烛右手一挥,一根树枝带着破开空气的声音,停留在文梓耳畔,隐隐指向太阳穴的位置,“不仅如此哦,我已经把柳枝上蕴含的空间之道完全吸收消化了,而且还发现了一个秘密。”水烛清秀的小脸上漾起神秘的笑容,等着文梓的追问。 文梓此时已然突破,心情颇为放松,配合地问道:“什么秘密?” “你知道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水烛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分明空间里就他们二人,还非要做出隔墙有耳的防范姿态。 “你现在搞清楚啦?”文梓对于此事十分意外,本以为要想搞清楚这件事,至少也要等到师父他们成圣以后,借助圣人之力才能探个究竟。没想到水烛这小子竟是自己找到了头绪。 水烛小脸一绷,“当时,我被大柳树抽了那一下,直接把混沌空间破开,连同那段枝条一起砸进了洪荒之中,应当是刚好离血海不远。当时还在蛹中的你,正在血海之中开辟体内空间,其中积攒的灵根气息与我相合,气机牵引之下,我就被吸引到你的空间中来了。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沉睡中的我,在你积攒的先天造化生气催化之下,于这空间之中彻底扎了根,占据了原本空间内首株灵根的位置。如今,我也算这造化空间的半个管家了,出不去的那种!” “出不去?你不是可以出去的吗?”文梓一时有些没搞懂,水烛所说出不去的意思。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另一件事了。”水烛定了定心神,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我占据了你空间内原本那株灵根的位置,也必须承受造化空间原本应该加诸它身上的束缚,本体是万万无法离开造化空间的。只不过我的灵智可以转移到你移栽至外界的分支之上,这也算是天道额外开了一面。那些分支就不能叫水烛了,就叫蒲草就挺好,我还是独一无二的自己!” “所以同洪荒世界连接的锚点……”文梓言语未尽,不知该如何阐述,怕戳了孩子的痛楚。 水烛面对这个话题倒是很坦然,毕竟他在文梓入定中的几千年里,早已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另外他对于自己新获得的每一种能力都很珍惜。“没错,维系这个连接的根本就在我身上,我的本体和分支之间,在虚空之中仍旧处于同一根系,这种超越了空间限制的联系,成就了两个世界相连的锚点。” 文梓终于搞清楚了这件事情,心中显然放下了一桩负担,之前不明其理,总有一种不确定的疑惑,如今总算是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只是,“你如今能移栽出多少分支?是所有分支都能建立锚点吗?”既然水烛对于此事不再介意,他终究还是惦记着自己之前规划的快速传送机制。 “理论上我的所有分支都能做此操作,但是以我现在的修为,最多还能再掌控三个分支在外建立锚点。再多,就不能保证稳妥了,如果要通过此处穿梭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空间崩塌。” 水烛对于自身的能力也是做了个彻底的研究,之前在混沌中游荡的时候,总是羡慕别人的各类神通。如今,自己也不再是那个仅仅凭借自身韧性,整日在混沌中晃荡的街溜子了,而是成为了一名大神通者——当然,这个‘大神通者’是他自封的。在空间中安家,对于水烛来说,并没有文梓想象中的那么压抑。 三个锚点,对于现今的文梓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他瞬间做好了规划:舅舅那里建一个;自己的洛心岛上也留一个;剩下的那个暂时不用,等到以后师父、师伯他们分家之后,说不得也该在金鳌岛上搞一个。他笑对水烛调侃道:“那我以后出行,还要多多仰仗你了。” “那你就多搞点先天造化生气出来,就当你的穿梭费用了。”水烛示意文梓看向造化生气池。数千年的入定闭关,空间里又有几位消耗大户,只出不进之下,纵然造化生气池具备了自我休整的能力,但终究入不敷出,池中已然接近干涸了。 文梓神识探出空间,只见自己的草龙珠树屋上早已挂满了灵果;数千年无人打理、采摘,百果园里的各类灵根,则在昆仑地脉的滋养之下,也是硕果累累。他神识一卷,所有成熟的灵根全部收入空间之中,拿出在得到衍天绫之前曾作为腰带使用的青色中空长矛,自灵果上方划过。所有灵果连皮带核一同消失在眼前,先天造化生气池中的水位则会开始缓慢上涨,更有许多弥漫在空间之中。 在八千年时光的流逝中,茶树上的三千大道所昭示的茶花,已然尽数绽放,在造化生气中摇曳,等待着已突破大罗金仙之境的文梓采摘。 沉浸在先天造化生气池中的大道黄莲依旧是三品模样,看不出半点变化,只是莲心处却多了三滴大道真露,晶莹剔透。 它的黄,不同于功德金莲的纯粹,而是更近于青紫的内敛、尊贵。文梓手一招,三品莲台化作连花冠样式的灵宝落在头上,将发丝束起,曾经张扬的两道黑羽冲天翎也在突破之时悄然化去。 三滴大道真露凝结于他掌心,一股玄之又玄的道意浮上心头,瞬间明白了它们的作用,文梓微微一笑,将其收起。【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6、准备出行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什么变化?”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 文梓听他这语气,显然不是在指造化空间向外拓展这么明显的变化,站起身仔细观察了一圈,终于在先天造化生气池的另一侧发现了端倪。 “这是什么?是我突破大罗金仙的时候新长出的灵根么?” “对呀!自你突破之后,我就发现池边萌发了一株新的灵根。 但它从未吸收过空间里的造化生气,根部的土壤,并无神异之处,这近千年时间,也不过从一抹草芽,长成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它是什么灵根,品级如何,该如何培育。” 水烛有些苦恼,没想到空间里新添的成员竟是这么个怪胎。 此灵根不过半米来高,秆直立,叶片扁平,长三角状狭披针形,顶部有穗,穗上生有细毛。 文梓仔细看罢,满脸问号,这分明就是一株狗尾巴草! 自己此次开辟凡俗世界,证得大罗金仙,连同造化空间里滋生的灵根也这么接地气的吗! 不过,狗尾巴草应当分属杂草之列,印象中最大的特点就是生命力顽强。 虽不知其于空间之中有何神异之处,但至少它的存活能力是不需要担心的。 “先不去管他,我闭关许久,也该出去了。” 文梓回头同水烛解说道:“我同师父、师伯他们请安过后,准备去舅舅那里看看,顺便去趟洛心岛。这么久没有回去,也不知道之前布置得园子现今如何了,到时候将你的分支移栽一株,以后再想回去就方便的多了。” 文梓突然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血海的环境比较恶劣,多为污秽之气汇聚之地,生机不显。就算我之前生活的地方被舅舅特意设置了阵法,情况稍微好一些,但生机仍旧比不得洪荒大陆浓郁。你的分支安放在那里能行吗?会不会对你有所妨碍?” 水烛小少年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吧!我之前可是在混沌中生存的,环境岂不比血海更为恶劣。再者说,血海也算是我进入洪荒世界的第一站,在那里留个印记也是应有之义。纵然环境不比洪荒大陆之上优越,也不过是一株分支而已,影响不了我本体的修行。” 听水烛这样说,文梓放下心来。 出了造化空间,文梓看着已数千年未曾踏足的小院,院中生机弥漫,草龙珠早已回返到中品先天灵根的品级,虬枝蜿蜒,树屋更显威严。 而后却见湖畔蒲草一阵摇曳,现了少年的身形,水烛竟是也出了空间。 “你怎么现在出来了?”文梓诧异道,不是刚刚和他安排好了吗? “等你回来,我和你一起去洪荒游历。” 少年来到洪荒世界,还从未在外行走过,早就期盼已久。 之前虽能随意出入空间,但文梓尚在空间之中闭关,他也未敢走出小院,生怕被三清等人发现,当成侵入者灭掉。 “等我到了地方,自然会帮你移植分支出来,你又何必急于此时。若你从此处离开,那这里的空间锚点怎么办,我们到时候还怎么快些回返。”文梓耐心劝说道,觉得水烛有些太性急了。 “你放心好了,你看那里不是还有一株分支在呢么!本来你在这儿移栽两株分支就多余,现如今我将一株化形带走,还能多出一个名额呢!” 水烛则是心中有数,早就将事情考虑好了。 文梓转头看去,湖畔果然还有一株蒲草在风中凌乱,看起来颇为孤单。 “当时我也是觉得只栽一株在那里,有些过于单调,倒是没有料到这些。”心中倒是有些惭愧,自己之前的安排似乎并未虑及水烛自身。 水烛虽本体为造化空间所束缚,但终究留下了他可以借用分支在外显形的余地。 而自己在规划空间锚点布局的时候,却忽略了小少年行走洪荒需要,也当占有一个份额。 “那不如你同我一起去见师父他们吧!”文 梓觉得既如此,倒也没必要将水烛留在院里,索性把他介绍给师父、师伯认识,也免得以后意外遭遇,惹出误会。 文梓领着水烛一起出了百果园,来到玉虚宫门前,恭声道:“弟子文梓,前来拜见师父、大师伯、二师伯!” 通天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二人迈步走近殿内,三清坐于正殿之中,通身气场较之数千年前更为强大。 想来是在文梓闭关突破的时日里,师父和二位师伯的修行也大有进益,已将道祖二次讲到完全消化。 文梓躬身下拜,“弟子拜见师父、大师伯、二师伯,恭祝师父、师伯早证圣道!” 旁边的水烛也是同样作为,口称三位前辈。 三清看着同文梓一同前来的小少年,面露诧异之色。 将二人叫起坐下后,通天略过文梓的修行突破,问道:“这位小道友从何而来?” 文梓出言解释道:“弟子出世后,曾得一空间。这位水烛,原本是混沌中一灵根,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洪荒世界,于弟子空间之中落脚,今次化形而出。” 言语不尽不实,却是规避了涉及较深的隐秘,只提了一句:“水烛在混沌游历时,曾与道祖有缘相交,道祖曾以他的叶片编织过六个蒲团。” 三清听得此言倒是十分意外,不意文梓竟还有这般机缘,想来他此次闭关突破这般顺利,未必没有这位小道友的功劳。 而那六个蒲团不问可知,必然就是紫霄宫中自己等人坐下的那一排了! 老子更是笑言道:“说来贫道几人却是承了小道友的情,得在道祖面前一坐。”元始、通天二人也在一旁点头附和,笑容和煦。 水烛混沌中长大,平日所见也都是混沌魔神之流,哪里经受过这等场面,清秀的小脸窘得通红。 直摆手道:“那些与我而言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能蒙道祖得用也是我的造化,当不得前辈这般言语。” 老子等见水烛面现窘迫之色,知其不擅此情,便不再继续,只询问了些他的修行,便将话题转至文梓的突破之上。 “你此次闭关时日如此之久,我便同你师父讲过,你定然是要证得大罗之境的。现今一看,果然不出我所料。” 元始言罢,复又赞叹道:“如今论起修行,南极、多宝二人已同你相去甚远,你也算是我等门下第一人了。不曾想通天虽为三弟,他的弟子却于三清门下占了首席。” 语气略带一些稍显刻意的唏嘘。 通天哈哈一笑,没有趁此得意,反倒同二位兄长说道:“二位兄长当知,文梓拜入我等门下,多是为了那滴盘古真血的因果。我不过是占了个先机,早遇见了他几日,若真论起修行,二位兄长所费心思不比我少。” 转而又对文梓叮嘱道:“你须记得二位师伯的传道之情,日后对二位师伯须得敬重,不可怠慢。” “弟子自不敢忘!”文梓此言真心实意。 他此次突破,虽未行三清之道,若无之前道韵为基,唤醒茶树神异,任他再是天纵奇才,也难证大罗。 自他入得昆仑以来,二位师伯待他如同亲师一般。自身道法倾囊相授,从未因自己仅为通天门下弟子而产生隔阂、有所保留。 他又拿出三滴大道真露。 “此物是弟子意外所得,倒是对师父、师伯的成道之基颇有益处,特献给师父和二位师伯,也是弟子的一片孝心。” 老子等人接过,细细观悟一番,明了此物神异。哈哈一笑:“如今反倒是我等得了你这小辈的便宜,可以再次增益道基。” 元始、通天也在一旁赞叹不已。 三人又对文梓修行中的疑问详加讲解,很多之前的疑惑,在三位师长漫长的修行岁月积累之下,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连同水烛的修行体系也被三清系统梳理了一遍,他们虽不长于空间之道,但帮助接触修行不深的水烛整理基础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讲解,又是百年时光。 文梓的大罗之境已然扎实,水烛的空间之道也步入正轨。 他们便向师父、师伯说了准备外出的想法。 通天沉吟片刻,便同意了。 毕竟,二人本就擅于空间之道,文梓如今更是步入大罗金仙之境,现今洪荒大可去得。 若遇强敌,纵不可力战,逃命却是无虞。【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7、洛心岛 二人说走就走,辞别三清后就下了昆仑山,直奔东方而去。 距道祖开启第三次讲道还有千余年,文梓也并未动用神通穿梭空间,只带水烛一起御空而行,也是让这少年领略一番盘古大神开辟的洪荒景象。 一路行来,已然见得洪荒大陆之上到处生机勃勃,花草树木茂密异常,纵是启了灵智的也比比皆是。文梓面对此景尚且还好,而水烛向来混沌中行走,哪里见过这般景象。虽说这些草木不过灵智初开,修为尚浅,比之混沌中的那些灵根更是不值一提,但就是如此,才引起了水烛极大的兴奋。 他看着这些草木之精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之前混沌中那些魔神为何总爱逗耍自己,实在是人到了一定境界,对于这些可爱的事物没了抵抗力。为什么会觉得可爱——无非是对自己无害。 若非有文梓在一旁催促赶路,水烛说不得就要召集一帮草木之精,占一山清水秀之灵地,做个草头王了。 更有各类开启了灵智、踏入修行之中的飞禽走兽族群而聚,自名为‘妖’,奉帝俊、太一为尊。 洪荒大地上另有一族,自号盘古后裔,名曰‘巫’。与妖族部落不同的是,巫族则是以自身属性划分,以‘十二祖巫’为首,共十二部落,占据了洪荒大地多半地域。 两族生存空间多有交集,近来为争地盘频起摩擦,互有伤亡。他们一路也见证了不少次厮杀,平静了不久的洪荒大地隐隐将要再起争端。 文梓遇到这种争端,向来都是绕道而行。他自然知道未来巫妖二族之争多么惨烈,完全不欲掺和其中。 倒是水烛这个小家伙,颇有些看热闹的心态,几次跃跃欲试,欲要打抱不平。吓得文梓赶忙拦住,这个大雷可不能碰,不然以自己二人的小身板,顶多也就是时代洪流里的一滴泪。 越是接近洪荒腹地,巫妖二族争斗越是密集,几乎已经到了二人绕无可绕的地步。无奈之下,文梓只好放弃了带水烛领略洪荒景象的想法,动用空间穿梭神通,快速向洛心岛的方向前行。 不想巫妖二族之争已然发展到了这种程度,文梓于昆仑山中闭关日久,对于这种状况竟一无所知,下山之前师父竟也不曾开口提醒。或许是他们久居昆仑,对于外界事物并不了解吧! 文梓这种想法却是误会了三清等人,在他们看来,洪荒无时无刻不再争斗,巫妖二族之争目前波及范围虽广,但触及层面毕竟不高。以文梓如今的大罗金仙境界,除了妖皇那种层面的争斗需要慎重外,其余的小打小闹并没有出言提醒的必要。 文梓自身却并没有这个意识,一来他对于前世所听闻的巫妖大劫记印象十分深刻,不自觉的想要远离这场争斗;二来,他对于自身大罗金仙的实力并未有足够的信心,毕竟他印象中这个时期的洪荒大地‘准圣遍地走,大罗不如狗’,自觉仍处于‘不如狗’的层次。虽然师父曾经详尽告知过他现今洪荒众人的修行层次,但他终究没能摆脱前世记忆的影响。这种凡夫俗子才会有的状况,出现在一位大罗金仙身上,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唯有他是以凡俗世界证得大罗道果勉强可以解释。 无论如何,文梓终究是躲避着一路是非,带着水烛到达了洛水之上。值得庆幸的是,巫妖二族的活动范围,还未延伸至洛水之地,这里仍旧保持着平静。对于这个自己在洪荒大陆上最初的落脚点,他还是颇为怀念,此番回归旧地,心中感慨万千,自己游走洪荒,已然数万年。 “我感受到了这里有浓郁的灵根气息,嗯……还有草木精灵的灵识波动。”水烛停留在半空,望着下面波澜壮阔却又空无一物的河面,对旁边的文梓说道:“洛心岛就在这儿,对不对!” 文梓惊异的看了水烛一眼,说道:“连你都能感受到里面的气息,看来我这护岛阵法的确该升级了。也幸好是洛水广阔,周边修士罕至,不然的话,我这洛心岛上的灵根、灵植怕是会被搬空喽!” 而后,他打开护岛阵法,进入岛上。岛内郁郁葱葱,灵植遍地,生机盎然,还有几个草木精灵在丛林间不停穿梭。 现今洪荒大地灵气充足,即使文梓多年未曾打理此地,所移栽的灵植、灵根长势依旧。洛心岛中更是诞生了数只草木精灵,却非是文梓所栽种灵根所化,反而是些不起眼、文梓打理此地时未清理的凡俗草木之中诞生。 见得有人进岛,几只草木化形的精灵一哄而散,躲进丛林深处,悄悄探出头来小心地观望。 水烛见到他们这般反应,哈哈大笑:“你自己家里的小家伙们都不认得你了!”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文梓无奈回道:“你也不想想,我有多久没回来过了。我在此地安家时,也不曾注意到他们,那时他们灵智都没开,更别说化形了,不认得我再正常不过。” 他手一挥,向之前布置的聚灵法阵中补充新的先天造化生气。造化生气流经几株先天灵根后,缓缓覆盖整个岛屿。几位草木精灵在先天造化生气的笼罩之下,精神一振,略有些虚浮的化形状态紧实许多。 似乎来者不是坏人,几位精灵相互看了看,互相推搡着走近。“小修拜见两位上仙,不知二位上仙所为何来,可有小修等可以效劳的?” 无视水烛挤眉弄眼的在一旁作怪,文梓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我是此地主人,此前外出游历,不想尔等竟得此造化,想来也是颇有缘法。” 几人本体此前都在岛上茅庐附近生长,确是受过茅庐中传出的一股精纯灵气滋养,隐约有着懵懂的意识。相互对视一眼,依稀记得那灵气与这位上仙刚刚挥洒全岛的灵气如出一辙。况且,以上仙的修为,也没有蒙骗自己等人的必要。这般说来,上仙的确就是此岛主人。 几人慌忙下拜,叩首不止,“小修拜见老爷,恭迎老爷回岛!” 这阵势,唬的水烛瞬间瞪大了眼睛,或许自己二人此时的形象这般吓人么! 文梓勉强维持的正色险些破功,“不必如此,快些起来!” 咋还叫上老爷了!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几道身影,尚是孩童模样,最大的也不过与水烛八千年前的形象仿佛,他心中不免升起一阵罪恶感,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恶霸,正将势弱者无情欺压。 伸手将几人拉起,和颜道:“尔等能与此地化形,便是与我有缘,不必如此多礼。” 几人中看起来年岁稍长的清瘦少年说道:“小修等此前也是蒙老爷赐下灵气,才有今日造化。若老爷不嫌,小修等愿尽心侍奉老爷跟前,万望老爷不要将我等赶出。”其余三位孩童也纷纷附和,唯恐被驱逐出岛。他们虽不知现今洪荒大地详细境况,但也知道,仅凭几人的丁点儿修为,若离开此岛,绝难活命。 文梓听得此言,安抚道:“此地本就是你们安身之处,我又怎会赶你们离开!”说着,又用手比划了下全岛的范围,“这岛上对你们而言,一如从前,不必拘束。”【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8、文梓收徒 “你们也不必叫什么老爷,我并不习惯。我名文梓,你们称呼道友便是。”几人再三下拜,却是终究惶恐,直言不敢放肆。 文梓无奈,不知这四人为何这般拘谨。按理说此地清新自然,人兽不至,他们又都是草木化形,性格应当天真活泼才是,为何面对自己这般谨慎。 更有水烛在一旁起哄,笑嘻嘻说道:“你们放心,你家老爷为人最是和善不过,常年茹素,从未杀生。”只听的几株草木惶色更甚,个个面如土色、抖似筛糠。 “你别起哄!”文梓清斥了水烛一句,又向几人解说道:“不必听他胡说,你们都已开了灵智,且已化形。这里没有人会把你们吃掉的!”只是这话说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几人勉强打起精神,却仍旧难以自持,一时间不知自己恳请留在岛上的请求,是对是错。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文梓看着眼前的三男一女四个不大的孩童,和煦地问到,试图缓解他们的情绪。 “小修叫毛芽根。”这是那个看起来年岁稍长的清瘦少年,一袭淡青色粗布长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我叫丝菟秧。”这是个杏眼瓜子脸的女童,身着粉绿色罗裙,头簪一支曲首偷碧玉钗,眼神明亮,声音清脆。 “俺叫捆石龙。”这个长相憨厚的小男孩,一身深绿色短打装扮,不过七八岁模样,虎头虎脑,说话瓮声瓮气的。 “我、我叫土精。”最后是个胖乎乎的娃娃,圆圆的小脸,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肚兜,露着藕节般肉乎乎的胳膊,下配一条水绿色的绸裤,说话还有点含糊。 好家伙,这倒是方便得很,从他们各自的名字后就能猜出是何出身。很明显,这四人分别是一株茅草、一株菟丝子、一株爬山虎和一株人参。 不知道是不是现今就这么个风气,像水烛也是以自己的本体为名,但水烛出世自有大道真名,与其说是他以种族为名,不如说是种族以他命名。 但和水烛能够彰显自己独一无二混沌灵根出身的取名方式不同,这四人并非本族之祖,更非本族唯一,以此种方式取名却是透露出一丝丝的草率,想来也是他们自取。 说起水烛,文梓这才注意到,水烛正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人,偶尔还上手扯扯这个人的衣服,摸摸那个人的脑袋,没个消停。毛芽根等满脸畏惧之色,却又不敢躲避。他恍然意识到,这四人的畏惧情绪似乎更多是源于水烛的存在,而并非自己洛心岛主人的身份。 “他们为何怕你至此?”文梓侧身轻声向水烛问询。 水烛对于这种局面略有些尴尬,但仍旧臭屁道:“没办法,本人出身等级太高,对他们有先天压制。” “那你离他们远一点。”文梓没好气地说道,明知道别人畏惧于他,还凑那么近,甚至还上手,属实有点儿过分了。害得他还真以为是自己常年茹素的说辞,才使得毛芽根四人表现出如此强烈的畏惧情绪。 水烛却是有恃无恐,“你还要不要在这里移栽蒲草了?只要有我的分支在这里,他们总要习惯这种压制的存在。”毕竟在他看来,洛心岛就这么大,只要自己在岛上一天,对于岛上的所有植物都有一种压制,哪怕仅仅是一株分支。这种等级威压,对于开启了灵智的灵植压制更甚。 “那怎么办?”文梓对于眼前的这种情况也很为难。要让他不顾四人感受,直接就在洛心岛上移栽水烛分支,建立新的空间锚点,他横不下这个心;可要他为了照顾四个小孩的感受,就放弃自己之前的规划,又有些舍不得。 或许是文梓的亲和表现给了他们一丝丝底气,亦或许是担心自己等人会因此事被赶出岛,出于对外面陌生世界的畏惧,毛芽根壮起胆子说道:“老爷,并非是因为等级压制,我等扎根大地,对于等级的压制尚能抗住,只是这位上仙身上携带混沌气息,我等自来生长于岛中,不曾经历过这般暴烈之气,近距离接触之下,才有此表现。” “你们竟然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混沌气息?”文梓很是诧异,眼前这四个小孩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想到还有这份眼力。 毛芽根回道:“因我等皆是草木之属,未曾经历过外界风雨,对另类气息比较敏感。” “那如此说来,只要水烛离你们稍远一点就无妨了,是吧?” “正是如此。” 文梓放下心来,转头看向水烛,“带你去看一下我之前在这里的住处,稍后你自己挑一处地方栽种分支。数万年未回,也不知我那茅庐荒凉到了什么程度。” 两人向着岛中心走去,四位小童远远地跟在后面。 洛心岛上草木掩映之间,隐约可见一处土丘,土丘下方有一茅庐,紧挨着茅庐边上的便是之前文梓搜集到唯一一株中品先天灵根——草龙珠,也是他在百果园小院里搭建树屋的三株草龙珠母株。这灵根也算得上是岛上的一处地标了。 文梓二人走近茅庐,赫然发现此处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见半点荒芜,甚至在周边还用竹枝起了一圈篱笆,篱笆上缠满了菟丝草和爬山虎,趣味盎然。 他惊喜之下,看向远远跟随在后方的四小童,目光灼灼。文梓展开大罗境界的威势,屏蔽了水烛身上的混沌气息,而后招手将四小童唤至跟前。“此处都是你们打理的么?” 依旧是最年长的毛芽根出言回应:“禀上仙,我本为上仙搭建茅庐时洒落在地的一粒草籽,受了上仙造化生气的催化,启了灵智。丝莬秧、捆石龙和土精也都是在周边生长,受造化生气点化而启灵。我等受此大恩,无以为报,唯有尽心打理茅庐,敬候上仙回归。”他也知道文梓不喜老爷称呼,却是识趣的改了口。 文梓听得此言,对几人这般赤诚心性颇为动容,略微沉吟了一番,开口道:“如此说来,你们也算是和我缘法不浅。我本是昆仑山上清道人座下二弟子。尔等这万年来能如此尽心,可见赤诚,不知可愿入我门下,修习上清道法?” 毛芽根闻听此言,喜出望外,没想到还能有这般缘法,当即下拜,“弟子拜见师父!” 另一旁的丝莬秧和捆石龙,早在听到文梓言语的时候,就已与毛芽根同时拜下;而尚且懵懂的土精虽,不明了状况,但见得三位兄姊这般行事,也慌忙下拜,口称师父。 文梓开怀大笑,显然是对新收的四位小徒弟很是满意,“为师如今还有事忙,先行传你们基础法门。待日后禀报过你们师祖,再传上清大道。” 此四人出身虽然平平,但贵在赤诚。且其跟脚也未必就没有可取之处,从他们能够感受到水烛身上的混沌气息就可见一般。【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9、向血海进发 文梓本想将四人改个名字,也好为上清门下洛心岛一脉添些文雅之气。 只是沉吟良久之后,没有想到合适的名号,倒是让他悟出了一个道理——徒弟取名自有缘法,又何须自己这个师父为难。 他从羊脂玉净瓶中倒出四滴三光神水,拿先天造化生气化成容器盛了,四小童每人一滴。 “为师来的匆忙,倒是准备什么灵宝,且你们修为尚浅,倒是当以稳固自身为上。这三光神水是你们师伯祖赐予我,如今先与你们做个见面礼。” 四人喜不自胜,各自接过,道谢不止。 水烛也在一旁凑趣,“来叫声师叔听听,师叔也有东西送出。” 四小童小脸窘了个通红,嚅嗫出了一声:“师叔!” 只将他喜的眉开眼笑,拿出那一段柳枝,从上面摘下四片树叶,分别交于四人,对他们说道:“这树枝出自一位混沌大能之身,自带空间之道。这树叶交给你们,能领悟多少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当心上面的混沌气息!”文梓在一旁出言提醒,总感觉水烛送出的东西更像是一种恶作剧。 因为师父的境界压制,师叔身上的混沌气息已然感受不出,使得四小童险些忘记了这件事情。 他们听得师父提醒,伸出半截的手赶紧收回,背在身后,脚步下意识地后退。 “你呀,真是无趣!”水烛略带不满地叫嚷。 “这混沌气息只是感受起来比较暴烈,但经过造化生气这么长时间的洗礼,早已经不会对他们造成实质伤害了。现在让他们浅浅感受一下,并没有坏处。你就这般护着!” 他似乎完全抛却了自己想要恶作剧的初衷,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文梓略微思考了一下水烛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儿道理,也不拆穿他之前的想法。 转而对四位弟子说道:“你们试着接触一下,有为师在此护持,不会让你们受伤的。” 听从师父吩咐,毛芽根率先从师叔手中小心接过柳叶。 感受到柳叶上的混沌气息果然如师叔所说,虽然暴烈,但并不至于让自己受伤,便示意丝莬秧三人也将师叔手中的柳叶接过。 文梓见果然无事,便放下心来,说道:“你们自来生于此地,不曾经历外部风雨,于你们而言,即使幸事,也是不足。只是洪荒大陆之上如今并不太平,不是游历的上佳时机,还是先行修炼,提高自身为上。师叔所赐的柳叶,你们也当贴身佩戴,一来可以让你们尽快适应混沌气息;二来若是造化足够,能从中领悟出空间之道也是你们的缘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文梓并未着急前往血海,而是留在洛心岛,指点四位徒弟修行,传授基础道法。 闲暇时还升级了一下护岛阵法,毕竟四位弟子修为尚浅,待自己二人离开后,若有外敌来犯,护岛阵法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了。 考虑到洪荒大陆上的巫、妖二族争斗现状,他甚至把二师伯赐下的戊己杏黄旗拿出作为阵眼,大大提高了洛心岛的防护能力。 水烛则是满岛转悠,欲寻一处风水宝地,准备让文梓移栽分支,建立空间锚点。 这一停留,便是五百年时光,文梓已将护岛大阵升级完毕,至少能够防御大罗金仙中期以下的攻击。 水烛也在茅庐左近开了一处浅塘,让文梓将分支移栽到这里,构建了新的空间锚点。 在文梓的精心指导,以及三光神水的加持下,四位弟子的修为也都稳固在了真仙境界。 虽然与整个洪荒而言,真仙的境界微不足道,但以他们自身的平凡资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突破,且境界稳固,已然实属难得。 长期佩戴柳叶的效果也十分明显,对于混沌气息的承受能力大大增强。 如今他们和水烛相处同一空间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师父帮忙屏蔽师叔身上的混沌气息了。 唯一可惜的是,除了年龄最小的人参娃娃——土精,从中领悟出了空间遁法以外,毛芽根三人并未从中领悟出任何空间方面的能力。 他们此行来到洛心岛的目的已基本完成,而且时间已然不早,文梓便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走了。 他将毛芽根四人叫到茅庐之中,安排到:“为师和你们师叔要出去一趟,你们在此要用心修行,不可懈怠了。如今洪荒大陆又起争端,你们无事不要外出。我已将护岛大阵升级,等闲大罗金仙也难破此阵,你们只要不出岛,安全定然无虞。若真遇见来犯之敌,你们可往茅庐之中躲避,那里有你们师叔分支坐镇,足以屏蔽大罗金仙的神识。”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文梓叫上水烛一起,向血海之中进发,他要赶在道祖第三次讲道开始之前,将血海处的空间锚点建立完毕。 文梓久在洪荒大陆行走,乍一回到血海,对于此处的恶劣环境还颇有几分不适。交待水烛照顾好自身,便带他飞速向血海大殿方向遁去。 “舅舅,我回来了!”文梓浦一进入血海大殿的范围,就高声叫嚷道。 他知道现今道祖第三次讲道开启在即,舅舅定然不会与此时闭关。 冥河早在文梓进入血海之时,就已经察觉到血海之中有大罗金仙出现,还在猜测是不是文梓已经突破,正于此时回返血海。 但有察觉到另有一个金仙之境的修士同行,让冥河不敢确定,只是仍旧一直关注着这大罗金仙的行踪,待其走近,已然明确感受到了文梓的气息,早已在殿内等候了。 “好!好!好!我儿果然突破了!”冥河感受着文梓身上稳定的大罗金仙气息,一脸欣慰地连声说好。 “舅舅,这是水烛,你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空间吗?他之前机缘巧合出现在空间中,如今方才化形……” 文梓又将在玉虚宫中的说辞重复了一遍,隐去了一些细节。 水烛上前一礼,“拜见前辈!” 冥河笑着说道:“小道友不必多礼!早些年我儿就说过,那处空间正是他的修行之本,倒是不曾提及你的存在。不过,他奔波多年为我筹谋,如今看来,也是多有仰仗道友之功。” 水烛连称不敢居功,直言一切皆是前辈自有的缘法,以及文梓大哥的辛劳。【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化身万千 寒暄过后,冥河便让二人进殿稍作休整。再有百余年,便是道祖第三次讲道之期了。 之前由于文梓不喜血海之中的污秽之气,冥河特地设置阵法,为他开辟了一处清净空间。 文梓将水烛带到偏殿,指着面前面前带有水池的院落说道:“这一片区域,屏蔽了血海之中的污秽之气。是舅舅之前专门为我开辟出来种植灵根所用。现今正好用来移栽你的分支蒲草。而且因怕破开此处清净,舅舅平时也不会过来,移栽于此地,比较隐蔽且安全。” 隐蔽?水烛讶异道:“你舅舅不是已经知晓你的造化空间了么?你与此处构建空间锚点,不打算告诉他吗?” “舅舅早先帮我收集灵植、灵果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我体内空间的存在。不过他只知道我的空间能够通过吸收灵植、灵果中的汁液,来提升修为境界;也能够孕育一些促进灵根生长进化的造化生气,以为这空间只是我种植天赋的一种体现。但他尚不知道空间内还会随着我自身境界的突破滋生灵根,更不知道这些自发滋生出的灵根神异之处。”文梓顿了顿,又说道:“建立空间锚点这种事情,就先不同他讲了。” 水烛只是随口一问,并无意干涉文梓的想法,“也是,想来以你舅舅的境界,出行的时候,也不会考虑这种透过锚点穿越空间的能力。况且也不确定外人能不能使用这个能力。” “你选好分支了吗?我好移栽出来。”文梓将心神沉入空间之后,看着长在先天造化生气池边的那片蒲草,对水烛说道。 水烛不以为意,“你自己随便选一株就是了,对我来说哪一株都一样,没有区别!” 文梓也不再拖沓,从空间之中选了一株移栽至院落里的水池边,又布置了大量的先天造化生气,在蒲草周边。完毕后他静静感受了一下,果然感知到了一处稳定的空间锚点。整个过程水烛没有出半分力,好像这空间锚点完全不需要他来掌控 空间锚点建立完毕,文梓总算又放下一桩心事。“要不要带你在血海之中逛逛?虽然你初入洪荒的第一站就是此地,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吧!如今反正离道祖第三次讲到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好好游历一番。” 水烛对于文梓的提议并不感冒,“算了吧!这血海之中到处都是污秽之气,有什么可逛的,还不如就呆在这里,至少还能感受到一丝天地灵气,更何况还有你的先天造化生气补给。” 文梓见水烛不愿外出,便由他。“行,那你就在这休息吧,我先自己出去逛一圈。等去听道祖讲道的时候再来叫你。”他确实真想出去逛一圈血海。自出世以来,由于对血海之中污秽之气的隐隐排斥,鲜少在血海大殿外停留。想起六道轮回,未来将会在此地建立,还颇为好奇。 “你去听道,干嘛来叫我呢?”水烛不解地说道。 “啊?”文梓停下正要外出的脚步,不知水烛何出此言。“你不要去见鸿钧道祖吗,之前不是一直想去见他的吗?” “我这次先不去了,等到突破大罗金仙境界的时候再去找他,到时候肯定能把他吓一跳。”水烛志气满满,颇有一种‘我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众人’的气势。 “可是,此次道祖讲道应当会触及成圣之道,机会难得。就此错过,岂不可惜。”文梓还待继续劝说,欲让水烛和自己等人一同前去。 那边水烛早有说辞:“那些东西,之前他已同我讲过了。只是那时的我还没有开启修行之路,如听天书。现在想想他所讲内容,与我现在修持之道,并不相合,只能做个参考。” “你能记住之前道祖讲道内容?”文梓十分意外,没想到除了自己以外,另外还有人可以将领悟不了的讲道内容,强行记下。 “这有什么的!”水烛露出一副你怎么这般大惊小怪的表情,“不单是道祖讲道,之前混沌中偶有魔神论道,我也能记得下,只是当时听不懂。你别看我如今不过金仙境界,若你遇到修行难题,说不得我还能为你解答一二。” 文梓看着水烛一脸臭屁的表情,哭笑不得。但也确实意识到,自己有点小觑了天下人。“行,随你吧!” 之后的日子里,文梓除了偶尔同水烛、舅舅闲聊以外,大部分时间就在血海之上四处游荡,并未刻意修行。 已到大罗金仙境界的他,再次看向血海,却是有了与之前不同的感受。此地遂生机不显,但洪荒大地上的污秽气息汇聚之下,另有一种别样道韵弥漫其中。他静静观悟,体内先天造化生气渐起波动,同外界天地戾气隐隐相合。 造化空间中那棵茶树上,代表着血海大道的茶花,在血海中污秽之气的慢慢侵蚀下,悄然绽放。 绽放到极致的花瓣缓缓消散,化作一阵血色雾气,流进文梓全身四肢百骸。 文梓心神一动,从原处消失。血海上方空间为之一肃,十万八千血蚊凭空出现,个个都散发出大罗金仙的气息。 彼时血海大殿之上,冥河正在与水烛闲聊文梓乍出世时的光景:“他自来是半点不沾污秽之气,只吸食那些灵果、灵植……” 话音未落,只感觉天地间有一阵剧烈波动,一股无形伟力,将血海无边戾气生生削去三分。冥河举目望去,只见远处血海上方凭空出现十万八千血色巨蚊,无边戾气正向那里汇聚。 他与水烛一同出得大殿,看向那笼罩了半边血海的血色蚊群。 “那是……”水烛言语未尽,他已然在那蚊群中感受到了文梓大哥的气息。 冥河一阵凝噎,这还是自己那个自幼排斥血海污秽之气的外甥吗? 不过,这景象倒是和自己修行血海分身大道时的情况有些相像。只是自己当时是化作十万八千血神子,而现在文梓则是化为十万八千血色巨蚊,甚至还能保持个体修为不减,这一点却是自己现今也没能做到的。 所以文梓如今也能化身血海之中,做到‘血海不枯,文梓不死’了么?冥河想到此处,心中生起一阵喜意,为文梓增添一道保命底蕴而高兴。他沉下心神,感受了一下血海现今的状况,却并未感知到文梓神识附着过的痕迹。似乎他只是汲取了血海表层部分天地戾气,并未与血海进一步融合。 那边血色蚊群已将汇聚而来的戾气吸收完毕,生生在血海上空造就了一片清净天地。十万八千血色巨蚊隐入空中不见,文梓本人的身形原地出现,眉目开阖间,隐约有血色道韵闪现。他愣了一瞬,将双目闭合,再睁开时黑色瞳孔中已是清明一片,一抹极具神异的血色纹路悄然浮上头顶黄色莲花冠。【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1、讲道前夕 “舅舅、水烛。”文梓于血海上空一步迈出,身形从原处消失,跨越空间直接出现在大殿门前。 “文梓大哥,你的修为是不是又有增进了!”水烛并不在意文梓吸收血海煞气本身,但对文梓刚才炫酷的表现兴味十足。 毕竟对于从小生长于混沌之中的水烛来说,何种方式修炼的情况他都见过,甚至他自己也曾不止一次亲身尝试。 虽然都失败了,但对于用血海煞气来修行,也完全不以为奇,纵使此人是之前对血海污秽之气十分排斥的文梓。 而无论是文梓化身万千的震撼场景,还是他轻轻迈步跨越空间的从容表现,都让水烛这个新近开始接触修炼的小小金仙垂涎不已。 文梓含笑点头,又否定道:“境界并未提升,只是修得一道神通。” 冥河在旁欣慰万分:“此前与你传法血海大道,竟是半点儿体悟也无,不想今日弄出这大阵仗,也不枉你出身血海一场。” 而后又揣度道:“想是你先前证得大罗金仙,唤醒了体内未曾磨灭的血海印记,今日才能得此机缘。只是缘何不曾神识与血海相合,不也多一道保障?” 文梓笑道:“舅舅想岔了,化身万千这一神通虽出自血海道韵,但神通根本却源自母亲传下的那道天地戾气,因我平日不曾积累戾气,才有今日吸收煞气补充,并不与血海本体相关。” “原来如此。” 冥河了然道:“我原还纳罕,你本为天地戾气和先天清气相合而出,为何却是只与先天清气之流亲近,对于戾气便那般排斥。想来是你母亲怕你境界不够,难以调和两种气息,便将你体内天地戾气先行封印。如今你境界已到,封印自破。” 文梓之前血海上空化身万千的时候,就已明了自身状况,此时听得冥河言语,笑着回应:“舅舅所言正是。” 一旁的水烛还在跃跃欲试:“这法子我能学吗?天地戾气我也可以吸收,大哥是知道的,我出自混沌,对于灵气种类并不挑剔!” 不怪水烛对于自己修行境界心中没数,实在是刚才文梓化身万千的景象太过炫酷。 “这法子,你本不就会的吗!”文梓却是有些好笑地说道。 自己造化空间里的那大一片蒲草,不都是水烛分化而出的么! “不一样的!”水烛嘟囔道,却也说不清那里不一样。 可能是觉得自己万千分支都只能扎根与水潭,而不像文梓大哥的十万八千血色巨蚊可以自主行动,且修为不减。 “行!待以后你的境界提升上来,我传你此法,现在你的当务之急还是提高境界。” 任凭水烛怎样琢磨,文梓却是不愿现下就将此神通传授与他。 主要是水烛之前积累的诸般道法仍旧未能领悟,修行之途依旧晦涩。如今传授新的神通,对他修行无益,反倒使其分心。 百余年时光很快过去,血海上空被文梓造就的清净天地,尚未完全填满煞气,就已到了道祖定下的第三次讲道之期。 “你真不和我们同去?”在与冥河临行前,文梓还在向水烛劝说。 “不去,不去!” 水烛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要在洪荒大陆游历,顺便帮你教导那几个小徒弟。” 文梓一听,水烛竟然还有这个打算,“你该不会是想带着毛芽根他们一起外出游历吧!” “对呀!”水烛回答的理所应当,独自一人行走的经历,他在混沌之中早已受够了。 现在外出当然要带着这几个小家伙了,闷了还能逗逗趣。 文梓恨不得当场将他的小脑袋瓜劈开,看看是不是被血海之中的污秽之气侵蚀了神志:“你也不想想现在洪荒大陆上是什么光景!之前你也是亲眼见过的,巫、妖二族现今斗成了什么样!若非你能够遁入造化空间,保命无虞,连你我也不许出去!竟还想带着我的四个徒弟!他们现今连天仙境不是,若真遇到了危险,你能护得住?” “那些妖族也不过堪堪进入天仙境界,连真仙都少有;巫族那些虽看不出境界,但能与妖族那般僵持,想来也和妖族相差无几。我堂堂金仙大修,还能护不住四个小家伙?!”水烛却是信心满满。 “再者说了,修行中人哪能半点儿争斗不曾经历呢!你放心吧!我到时候不仅能护住他们的安全,还能还给你四个天仙境的弟子!” 冥河也在一旁附和:“水烛小道友所言有理,文梓你就是太过小心了,与你大罗金仙境界不符。近年来同小道友论道,连我也受益匪浅,可见其底蕴深厚。能得他教导,也是你那弟子们的机遇。” 面对已然大罗金仙境界的文梓,他早已忘却了曾经严令禁止外甥外出的那些时光。 “舅舅之前不许我离开血海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言语。”文梓反驳道。 冥河老脸一红,幸好血海掩映下并不明显,讪讪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巫、妖二族的些许争斗,又如何能同龙、凤、麒麟三族大战相提并论!且妖族大能也要同上紫霄宫,两族此时必然不会有太大风波。” 文梓再三思索,才勉强同意,还是忍不住叮嘱:“游历可以,但若他们不欲外出,不许强命他们听令于你。出门在外,不许招惹是非,若遇危险,当以保命为上,不得斗勇逞强。” “知道了,你们赶紧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水烛语气有些不耐,没想到文梓也能这般啰嗦。 三人一同出了血海,先行前往洛心岛。 冥河还是头回来此,见此处虽于洪荒之中不显出众,但胜在水土清净,环境静谧,颇合文梓脾性。 而后看向文梓升级过后的护岛大阵,笑道:“你这阵法颇得进益,想是得了通天道友三分真传。” “还是舅舅为我打下的阵法基础,又有师父尽心教授,孩儿不过学的些皮毛,全赖师长教导。”文梓神色得意,言语仍旧谦逊。 上得岛来,文梓传音毛芽根四人前来拜见,同舅舅说道:“这就是我前些年收下的四个徒弟。” 又为他一一介绍。 四个小家伙知晓了眼前老者是自家师父的舅舅,连忙大礼参拜,口称师祖金安。 冥河经过前次昆仑之事后,倒是随身准备了些小东西,更何况来时便知有文梓四个小徒在此,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 每人赐下一件先天灵宝,以作防身之用。 四人拜谢不提。 文梓将水烛欲带他们外出一事说出,询问他们的想法。 四人踌躇间,被水烛拉至一旁,嘀嘀咕咕好半天。 也不知水烛同他们说了些什么,回到文梓面前后,个个言称愿与师叔一同外出游历。 文梓见四人被水烛说服,也不深究其中机关,只将此前同水烛的嘱咐重复一番,便同他们作别,与舅舅一起直奔紫霄宫而去。【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2、论圣位 混沌景象一如从前,半点不曾改变。但文梓的境界却是今非昔比,穿越混沌于他而言,已无着墨之处。 依旧是那两位小道童守在门口,文梓照旧拿出果篮赠送。 冥河纳罕自家外甥何时同道祖门下小童有旧,文梓将之前同师父他们所说言语再次讲述。 冥河了然,对两位小道童笑语晏晏,随身携带的那些小东西也有了用武之地。 两位小童对此光景已然娴熟,不再过分推辞,只是对文梓的好感愈发深厚。 二人一起进入紫霄宫中,此时大殿上有过半数人都已就位,前排更是只剩冥河一人未至。 “贫道刚才还同通天道友问询,为何不见小道友同至。通天道友言讲小道友前些时日突破大罗,于洪荒大陆之上游历去了。我便想着,小道友定然是要同冥河道友同来了。” 见到二人来到,还未待文梓向师父、师伯见礼,早有准提道人在一旁开口招呼:“还要恭喜小道友证得大罗金仙,果真是少年有为。” “谢过前辈夸奖!” 文梓向着准提道人微施一礼,解说道:“此前于洪荒大陆之中游历一番,恰逢道祖讲道之期,我便绕道血海,与舅舅一同前来了。” 稍作寒暄后,趁着道祖未至,文梓上前同师父、师伯见礼,并言及自己于洛心岛中收徒四人。 通天对于文梓收徒倒并不介意,道:“能入你眼的,想必资质不差,此次讲道过后,可带来昆仑一见。况且以你如今境界,收徒也不算误人子弟了。” 言罢,便让他回到位置上坐下,静候道祖驾临。 他自己却又转头向二位兄长轻声诉苦:“如今我这二弟子都已收了四个徒弟了,比我这个做师父的还要多。此次听道回返后,我定要大开山门,光大我上清一脉!” 元始哼了一声,道:“收徒当以心性、资质并行考察,择优收录,宁缺毋滥,哪里只追求数量。纵不说个个都若文梓这般,至少不能较多宝相差太多。若到时你胡乱收些弟子,将山中搞得乌烟瘴气,就别怪我这个做二哥的越俎代庖、清理门户。” 通天听得元始这般言语,‘嘶’了一声凉气,星目圆睁。 “二哥要求未免过高了吧!这话说的,好似多宝这般资质于洪荒之中只是中庸之流!岂不知他在小辈之中,已是龙凤之姿,难出十指之数。” 又诘问道:“二哥日后收徒也能做到这般标准么?” 元始微闭双目,淡声说道:“至少不会相去甚远,有缘则收,无缘也不必强求。” 通天对于元始这般作态很是不忿,却又不敢高声反驳,只是轻声嘀咕道:“刚才文梓言讲收了四个连天仙境都未到的小徒弟,也不见你作何言语。” “文梓所收弟子,于我等门下而言已是三代,标准自不与二代相同。且适才听文梓所言,他那四个小徒弟虽然资质普通,但至少心性不差,颇有可取之处。若你真能以此标准收徒,我倒是不必忧心昆仑山上清静。” 元始反唇相讥:“就怕你到时候乌泱泱一收就是一大群,但凡前来拜师者,也不分个青红好赖,全都照单全收,好全你那个‘万仙来朝’的夙愿。” “你总是有理!”通天小声嘟囔了一句,在元始眼皮微抬的淡然视线中渐渐消声。 老子并不参与二人的机锋,闭目端坐,一派淡然无为气势。 时间推进,殿内众修士陆续到来,人员同上次听道基本相同,并无新增。 倒是上次前来的十二祖巫多数并未到场,此次只有后土一人前来,仍旧只是端坐后排。 及至后土入场后,正殿大门悄然关闭,高台上再次出现道祖身形。 “拜见老师!”众修士起身行礼。 道祖轻轻摆手,示意众人端坐,而后淡然开口:“大罗之上,便为混元,……” 竟是开口便言及混元之道,只令殿内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混元种种,从鸿钧口中一一讲述,殿上众人屏息静气,用心聆听,生怕漏了半点儿细节,误了自身修行。 不像前两次那样,若不能领悟,连强行记忆也不能够 。此次讲道,众人却是皆能听个真切,虽不能立时领悟,但也都将道祖所讲内容铭记于心。 文梓也不必依赖于空间中的茶树,仅凭自身便可记住。 但茶树仍旧在道祖讲道影响之下,生生拔高了许多,树干也愈发粗壮。 更有文梓顶上莲花冠,玄奥异常,偶尔可见道韵流淌。 …… “此次讲道已毕,尔等可有疑问?”鸿钧看向台下众人。 老子率先发问:“敢问老师,我等当如何突破混元?” 以他的修为,此前早已隐隐感知到混元境界,但迟迟不得突破之法。 此问也是殿内众人共同心声,穿越混沌,赶到紫霄宫,为的不正是求一个突破之法么! “三千大道,万法归一!突破混元之法有三……”鸿钧开口道。 “其一便是以力证道,将大道领悟至极至,便可晋升混元,就如盘古大神之道……” 鸿均道祖细细讲述此法细节,而后总结道:“此法证道,可谓实力最强,可以直接破开混沌,重演天地。” 怕也是最为难行之道,强如盘古,最终也落得个身殒下场。众人心中默默补充,认为此法不可取。 “其二便是功德证道,天地之间有大功德,能行天道事,可得天道功……” 道祖又将各类功德途径大体讲了一番。 “若积累无穷功德,便可以功德之气晋升混元,只此法晋升实力最弱。” “其三便是我所修之道,谓之曰斩尸证道。人有三尸虫,为善、恶、自我,……”鸿均道祖对于此道讲述最为细致,并传授以先天灵宝寄托三尸之法。 “最终三尸合一,可晋升混元。” 仅此三法讲罢,已是千年时光,鸿钧言道:“三次讲道已毕,吾将身合天道,尔等自去吧!” 台下众人却还仍有未尽之意,老子再次发问:“敢问老师,混元道果与天道圣人相较如何?” 鸿钧沉吟片刻,回道:“天道圣人元神寄托混沌,天道不灭,圣人不死,先天立于不败之地;然混元为道之极,若要强行离开,圣人也拦他不住,二者并无高低之分。” 众人明了,混元道果境界基本等同于天道圣人。 “天道之下可还有圣人尊位?” 依旧是太清老子在追问,虽说此问是稍显不敬,但终究关系到自身道途,他自是不敢轻慢。 鸿钧言道:“天道之下,圣位有九,然九为数之极,自当遁去其一。其余八尊,我占其一,门下尚余七尊圣位。” 众人闻听此言,却是纷纷开口:“敢问老师,不知何人可得圣位?” 鸿钧看向台下,手中现出七道鸿蒙紫气,开口言道:“太清、玉清、上清,身具开天功德,当为我名下弟子,日后可得圣位;女娲自有造化,日后尚有一桩功德,也可为我弟子,当有一圣位。” 鸿钧言及此处,稍作停顿,将手中鸿蒙紫气各予四人一道。 三清、女娲接过紫气,下拜行礼,口称师父圣安。 接引、准提见状深深下拜,口呼:“万望老师慈悲!” “你二人身具大毅力,可为我记名弟子,当居圣位。”又是两道鸿蒙紫气送出。 此时,鸿钧道祖手中仅余一道紫气,殿内众人除文梓外皆纷纷下拜,口称“老师慈悲”。 而文梓此时已然无暇顾及剩下一道鸿蒙紫气能否落入舅舅手中,他的全部心神在看到鸿蒙紫气的第一时间就被震撼住了。 不是因为鸿蒙紫气的威势太过强烈,而是这鸿蒙紫气的形态及气息,竟然同水烛头上的那条紫色发带一模一样! 难道道祖口中所说的遁去其一,指的就是遁去水烛那里了么! 三清与冥河等人之前也是见过水烛头上紫色发带的,但此时他们全部心神都关注在自身圣道之上。 所以虽隐隐觉得这鸿蒙紫气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并未多想。 尤其是冥河见到前面六个同坐蒲团上的同道,全都得了紫气,更是揪心不已。 台下众人见此情景,哪里还不知道前排蒲团的意味。 不少人曾经早到,已然开始悔恨自己当初未曾争取前排位置。 曾经错失蒲团之位的鲲鹏,更是面目扭曲,又畏惧接引、准提二人势大,满腔怒火无处可发,直奔红云而去。 若非顾忌道祖在上,只怕恨不能将红云当场打杀。 无论如何,道祖在上,众人不敢造次。 但心中自是明白,最后一道鸿蒙紫气的归宿,且只看那小辈当初强行放下的蒲团能否得道祖认可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3、不周山上分葫芦 鸿钧道祖并未停留太久,就将最后一道鸿蒙紫气传与冥河,言道:“冥河颇有几分机缘,这道鸿蒙紫气就交予你,日后如何,便看你的造化了。”却是并未言及收徒一事。 冥河一来感怀于自己外甥此前筹谋甚大,二来对于自己未能被道祖开口收入门下颇为不安。只俯身于地,恳请道:“万望老师垂怜!” 虽不知道祖会否应允,他却是做足了姿态。 “罢了,你也做个记名弟子吧!”鸿钧见冥河这般行事,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出言将其收入门下。 台下其余众人再拜,鸿钧却是不再理会。手中现出诸多先天灵宝分别赐予新收七位弟子,同文梓前世所知一般无二,老子得了太极图,原始得了盘古幡,通天得了诛仙剑阵,女娲得了山河社稷图和乾坤鼎,接引得了十二品功德金莲,准提得了七宝妙树。 稍作停顿后,道祖向后方一招手,现出一方旗子,正是先天五方旗之一的玄元控水旗,将其赐予了冥河。 而后,道祖又将龙头拐杖赐予东王公,封他做了男仙之首;素色云界旗赐予了西王母,封为洪荒女仙之首。 不待台下众人言语,鸿钧道祖开口说道:“我此前行走混沌,积攒了一些先天灵宝,如今我合道在即,灵宝与我无用,现都置于殿后,尔等有缘自取吧!”言罢,身形便从台上隐去。 众人听得此言,顾不及再次恳求,纷纷纵身向正殿之后遁去。文梓也在其中,远远便看到一方大石,上面摆满了各种先天灵宝,他知道,这应当就是传说中的分宝岩。 三清等人先至,不及细察,各自先行扫了一片,收入囊中。文梓也跟着舅舅沾了光,胡乱收了六七件。还待再次收取,分宝岩上的先天灵宝却是早已被紫霄宫中三千听道客瓜分殆尽,空余一分宝岩孤零零的留在那里。 众人各自得了灵宝,却也不再停留,纷纷离了此处,运转神通穿越混沌,返回洪荒去了。 唯有得了鸿蒙紫气的七人并未第一时间遁走,而是同以鸿钧门下弟子身份相互交流,以紫霄宫中座次论了先后,太清老子当为大师兄。 文梓想起前世传言,特意放缓行动,悄悄落在最后,偷偷对着分宝岩使了个收纳之法,分宝岩却是纹丝不动。 早有一直留意着文梓的三清等人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元始返回将分宝岩细细查验,并未发现其特别之处,开口说道:“不过是块混沌顽石,并无神异之处。只是此乃师尊之物,未经发话,却是不好擅动。” 文梓面色一红,讪讪道:“弟子以为这石头能承载这么多的先天灵宝,或许有些根底。一时动了念头,倒是让各位师长见笑了!” 众人对此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若真想收取此物,只向你师祖讨要便是。” 通天更是直接冲着正殿的方向微微躬身,扬声道:“不知这顽石师尊可还有用处?如若无用,不若便让文梓收走,毕竟也是师尊门下嫡系徒孙!” 道祖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可!” 七尊未来的圣人含笑看着文梓,眼神中颇有几分宠溺。 文梓被这阵势搞得面红耳赤,强撑着面皮,还是将分宝岩收进了自己的造化空间。 几人论过排序后,文梓又重新向女娲、接引、准提三人重新见礼,改口称呼师叔。 三人含笑应了,女娲、接引又将自己刚刚收取的先天灵宝随手拿出一件,算是补上了见面礼。 准提在一旁笑道:“相较于师姐和接引道兄,贫道之前送出的须弥金精锄倒是有些过于寒酸了,要不贫道也补上一件吧!” 文梓自知准提应是调侃之言,连连推辞:“多谢师叔厚爱,弟子却不敢贪心。” 出了紫霄宫,伏羲正在门外等候。 几人也没有过多寒暄,互相作别后,便准备各自回返洪荒了。 文梓自是与三清同行,准备一同回返昆仑。 及至进入洪荒地界,老子却是心神一动,与元始、通天二人对视一眼,笑道;“不想不周山上还有我等一处机缘。”又问文梓可愿同去。 文梓自无不可,他心中忖度,大师伯所说机缘想必就是那株先天灵根葫芦藤了。虽然知道葫芦藤上的七个葫芦各有归处,文梓还是想要亲眼见证一番,或许还能捡些便宜。 再者,他对不周山也是神往已久,只是路途遥远,之前不曾得见。想想未来不周山在巫妖大战中被撞断,此时若不去,这般巍峨的不周山以后怕是不能得见了。 几人都已是大罗金仙,全力施为之下,速度自然非同一般。不过半月时间,他们就赶到了不周山。 循着冥冥之中那份机缘的指引,四人很快就来到了那株先天灵根葫芦藤所在的地方。 葫芦藤上挂着七只葫芦,此时葫芦尚未成熟,他们也只好在此等候。 随着时间的推进,葫芦还未成熟,倒是此处又陆续来了几拨人,除开前番作别不久的伏羲、女娲兄妹二人外,另有四人分作两拨,分别是帝俊、太一两位妖族皇者;以及红云老祖和镇元子这对老友。 见到已经有人在此,还是实力甚高的三清,除女娲含笑寒暄了几句外,其余数人的脸色都颇有几分难看,数了数现场的人数,七个葫芦根本不够分的! 虽不曾言语,在场诸人皆知道,三清必然是要各占一个葫芦的!其余人略微衡量了一下场中情势,伏羲率先开口:“我同女娲占一个名额。”言下之意,便是主动放弃了一个。 镇元子也开口道:“我同红云道友也占一个名额。”又转向红云说道:“我自有大地胎衣和人参果树,此次葫芦我便不取了。” 帝俊、太一二人并不言语,只拿眼神看向三清方向,态度不言而喻。 文梓本就知道这葫芦没有自己的份,私下征得师父首肯后,坦率开口道:“我并不占名额。” 在场众人分配已毕,藤上葫芦也陆续成熟。老子收了第一个紫金葫芦;红云取了第二个紫红葫芦;太一拿了第三个紫白葫芦;女娲得了第四个紫青葫芦;通天摘了第五个紫黄葫芦;帝俊摄了第六个紫绿葫芦;第七个紫黑葫芦则留给了元始。 葫芦收取完毕,女娲则上前将葫芦藤连同根下九天息壤一同收走。众人见此也并没有异议,唯有文梓默默可惜,没有捡到便宜。 众人得了灵宝,也不再停留,很快便各自离开。一来是向尽快回去炼化灵宝葫芦,二来也是道祖此次讲道之后,大罗金仙之上境界已明,是时候闭关突破了。可以预见,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紫霄宫中听道客的修为都将再上一个台阶。 唯有文梓刚突破大罗金仙不久,尚无闭关必要,便同师父、师伯言讲欲在不周山上停留些时日,看能否得些机缘。 三清对此并不意外,当初他们初上不周山时,也是这般想法。况且紫霄宫中客也多要闭关,文梓已然是大罗之境,等闲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便不再管他,三人自回昆仑去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4、洪荒景象 因此时修为高者皆在闭关突破,修为低者又怯于不周山威压难登高处,文梓在不周山上还算清净。但逛了许久,除了些许灵根外,竟是连半点机缘也不曾得见。 想来也是,不周山上不知道被人探查了多少遍,除了那早已注定归宿的先天灵根葫芦藤以外,哪里还有什么机缘! 好在他现今也不缺什么资源,对于机缘的渴求不那么旺盛。或许能在不周山上一览,本身就是最大的机缘。 接着逛下去,文梓也渐渐释怀,不再执着于寻求机缘,只是静静感受不周山上淡淡的威压。他也曾听师父讲过,不周山如今的威压已大不如从前! 他盘旋着前行,悠闲地向着山顶攀登。越是靠近顶峰,他对于不周山威压的感受便越发清晰。在这威压之下,他隐隐感受到一位擎天巨人,手持一柄板斧猛力挥动,混沌空间被彻底劈开,一个鲜活的世界在裂缝中缓缓诞生。 这个世界绝对不是洪荒大陆,这情景也绝非盘古开天的景象!他心中有这样一个直觉。 但似乎此景又和自己的关系十分密切,文梓瞬间想到了自己识海中的那个凡俗世界。他将心神归入识海,识海中隐隐看见一位巨人手持板斧的投影,投影正烙印在代表着自己大罗道果的凡俗世界外缘。 “难道这个投影与盘古大神有关?”文梓被自己心中突然生起的这样一个想法惊住了。自己不过是出世前曾被一滴盘古真血蕴养过,哪里就有造化可以在识海中观想出盘古开天的投影!还是说,自己身为三清门下弟子的身份,对于盘古投影也有所加成? 他神识探入小世界,明显能够感受到世界在成长,天越来越高,地越来越广。渐渐的,世界里出现了海洋,大地上也隆起了山川,天上积起了云,空中吹起了风…… 不再像世界刚刚诞生的时候那般呆板,长满了青草的大地平坦的像是低质网游里构建的模版。如今的世界虽然仍旧未有灵气汇聚,但却多了许多鲜活的气息。 小世界中原本看起来的平坦大陆,随着边缘的延伸,渐渐现出了微微的弧度。照这样发展下去,这片大陆的边缘将会汇集一处,成为一颗星球。他静静观看着世界的成长,心中隐隐生起一阵感悟,却又说不明、道不清。 他的神识关注着成长中的世界,自己的身体仍旧遵循着之前的动作,悠闲地攀登着。随着不周山峰顶的接近,识海中烙印在世界边缘的持斧巨人投影越发清晰,世界中大陆的成长的进度也越发加快。 终于,文梓还是抵达了山顶,所感受到的威压也到了极致。与此同时,正立于不周山顶的文梓躯体之中,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洪荒大陆地脉之气透过不周山抽进自己的识海之中,小世界内的大陆边缘迅速凝聚为一点,以超然的视角俯瞰,曾经的那一方大陆彻底延展成了一颗星球。 ‘啵’的一声轻响,烙印着疑似盘古投影的世界外缘悄然破开,一颗绿意盎然的星球停留在文梓识海之中,带动着数块破碎的世界外缘碎片缓慢旋转。 文梓就站立在不周山顶,进入了深层悟道状态,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 与此同时,洪荒大陆上也出现了新的景象。千余年来,曾经紫霄宫中三千听道客,遵循道祖传授斩三尸之法,纷纷突破,洪荒也随即进入了准圣时代。 东王公此前得了道祖亲封,突破准圣之后,便以此为名,并邀西王母一起,在东海之上纠集了一方势力,名曰仙庭,欲统领洪荒众仙。 帝俊、太一则是以妖族为基,自号天帝、东皇,在三十三天之上建立了天庭,欲掌洪荒天地。 两方势力隐隐相抗,现如今虽未直接对上,但洪荒众人皆知,二者之间必有一战。 巫、妖二族虽然仍有摩擦,但已非洪荒大陆的主旋律。 巫族忙于在大陆之上繁衍,立志要将洪荒大地占遍,洪荒之上各个角落都布满了巫族部落。 妖族则忙于天上演练,帝俊封了十大妖帅,并三百六十五星神,一同演练那周天星斗大阵,欲要一举覆灭东海仙庭。 东王公自不会坐以待毙,于东海之上广招修士大能,壮大仙庭势力。 一时之间,洪荒表面看起来倒是难得的清净平和。 这般情景倒是如了水烛的意,他此时正领着文梓的四个弟子在洪荒大陆游历。因着这段时间的平静,他们一路行来又刻意绕开巫妖二族的地盘,倒是未曾遇到什么麻烦。 水烛现今虽然自身境界不高,但其多年行走混沌,倒是开阔了不少眼界,也积累了许多法门,指导四人修行是绰绰有余了。 四人在水烛的指导之下,都已将自身稳固在了天仙境界,四人中化形最早的毛芽根更是隐隐有突破真仙境界的趋势。 “这个地方不错,我们先在此处休整一番,顺便让毛芽根突破真仙。”水烛领着四小只来到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前后考察了一番,并未在此处发现危险,正适合闭关。 水烛挥手间掏出一面戊己杏黄旗,正是文梓将之前的护岛大阵简化后,烙印在戊己杏黄旗之上,特地为他们几人外出游历增设的一道保障。他将旗子安放,布下了防御法阵,于外界匿了行迹。冲毛芽根说道:“你放心闭关,有师叔带着他们为你护法。” “是,师叔!”毛芽根恭声应道。 四小只此时对待水烛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言听计从了。这一路行来,水烛的表现早已将四个从未离开过洛心岛的小家伙深深折服了。师叔不仅对他们的修行尽心指点,连同洪荒大陆上的基本常识也都普及许多。 “大师兄已然就要突破了么?”丝莬秧略带羡慕地问道。本来她和毛芽根可说是几乎同时化形的,现在竟然要被他落下一个大境界了,心中一时也颇有几分酸涩。 “略微有所感悟,师兄不过是先突破一步,想来师妹不久后也该能突破了。”毛芽根看出了丝莬秧的情绪,轻声安慰道。 捆石龙和土精两个小家伙,完全不顾及自己二人天仙初期的修为不过刚刚稳定,纷纷表达自信:“我们也会很快突破的!” 毛芽根听得二位小师弟这般言语,揉了揉土精的小脑袋,“嗯,你们也很快就会突破的!” 而后,走至防御法阵角落,盘膝而坐,开始准备突破。【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5、水烛遇南极 这厢毛芽根正在闭关突破,山外却是正有一位骑鹿老者路过,须发皆白,额头高耸,手持一根龙首桃木杖,上面还挂着一只金红葫芦。 “呦!呦!”路过这座小山时,老者座下梅花鹿突然停下了脚步,冲着山中呦呦叫了两声,却是再也不肯前行。 “咦?你这贪吃的憨货,又闻到什么好东西了?”老者笑斥了一句,“快些走吧,等回到昆仑,文梓师弟百果园里各类灵根、灵果让你吃个够。” 那梅花鹿哪里肯听,它不过刚被老者收服不久,还不曾到过昆仑,更不知道什么百果园里的灵根。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山上就有几道美味的灵植存在。 老者无法,只得依了它的性子,调转方向,朝山上走来。那梅花鹿得了主人许可,撒着欢儿向山上奔腾,它已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美餐一顿了。 阵法笼罩下的水烛突然心生不安,感到一丝危险气息来临,立马提升心神戒备。 四小只对某种气机更是敏感,神情惶惶。毛芽根身上法力一阵波动,就欲从入定状态退出。 “静心!”水烛轻喝一声,将几人情绪安抚,手中现出一截柳枝,轻吐一声:“有我。” 毛芽根身上法力渐渐稳定,但内心不可避免地生起一股想要尽快突破的急迫感。 “呦!呦!”梅花鹿跑到地方,却只感受到一股清新之气留存,不见灵植踪迹,烦躁的不行,原地打转。 那老者却是发现了阵法的痕迹,水烛匆忙之间用戊己杏黄旗布下的防御阵法,并未依托地势之力,自是难逃大能修士法眼。老者一巴掌拍在梅花鹿头上,“你这吃货,此为有主之地,还不快快离去!” 梅花鹿新被降服不久,野性未驯,哪里肯依。只是不停绕着那股清新气息打转,几次人立而起,险些将老者从背上掀下。 老者气急,一跃而起,站立在地,“你这性子真似一头野驴!今日我若不好好管教一番,日后不定惹出多大祸端!” 手中桃木杖顿地,一股大罗金仙气势蓬勃而起,只将暴躁的梅花鹿压伏在地。那梅花鹿想起先前的遭遇,跪伏在地不敢动弹。 那老者见梅花鹿跪伏一侧,已然安分许多,也不去管他。只求冲前方空无一人的山石一侧高声道:“不知哪位道友在此,可愿现身一见?贫道门下这只孽畜有失管教,扰了道友清修,且容贫道赔个不是!” 感受着阵法外的大罗金仙气息,水烛隐隐担心自己携带的防御法阵,是否能够抵挡住这种境界的攻击。毕竟只是洛心岛护岛大阵的简化版,面对大罗金仙的强力攻击,怕是力有不逮。若对方真的心存恶意,自己等人躲在防御阵法里面,也不过是坐以待毙。 且又思及等闲大罗金仙难破自身防御,自己出去也能为四小只赢得一丝喘息之机。若那人真起了歹意,也可通过造化空间去找文梓大哥求救,想必也来得及。 “你们且在此等候,莫要惊扰了你们大师兄。若未得我的号令,切莫擅自出阵。”水烛嘱咐了几人一句,便手持柳枝,小心出了法阵。若非他自身太过面嫩,自行隐蔽修为之下,大罗金仙也难探他的深浅,倒是能唬住对方。 “贫道南极,见过小道友,还望恕扰驾之罪!”那老者见对方不过面相十四五岁少年,倒也不曾小觑,依旧诚恳致歉。原来这老者正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南极,论起来文梓还该称呼一句师兄。 这层关系水烛却不曾听文梓提起,自然也不能认出对方。虽见面前老者神态和善,一时仍旧不敢过分松懈,犹自壮着胆子扯起大旗:“贫道水烛,忝为上清门下左护法,见过前辈!”这话倒也不完全是诳语,以他的经历,若非怕说的太过对方不信,自称道祖门下也使得。 通天师叔门下什么时候有的左护法?听得水烛此言,南极一时有些怀疑人生,“道友所言上清,可是昆仑山三清之一的通天道人?” 三清威名在今日之洪荒果然好用,水烛微微一笑,“正是我家教主。” 南极略感无语,他也是在突破大罗金仙境界之后才下的山,那时师父他们突破准圣也不过百年时间。可不记得自家师叔什么时候成了教主,还找了这么个少年做了左护法,直言道:“那是贫道三师叔,却是不曾听他提及道友!” “啊?”水烛一时无言,不知是否真就这般巧合,他倒是曾听冥河前辈提及,玉清、上清二位门下皆已收下大弟子,“道友是元始前辈门下?文梓是我家大哥,道友可曾认得?” 南极这才恍然,原来是文梓师弟那边的关系,难怪两下相见并不认识。自文梓先他一步突破大罗之后,他与多宝二人便被刺激的相继闭关,倒是与师弟久未相见。前些时日自己突破大罗出关,师父他们也只是言及文梓师弟正在不周山中寻找机缘,并未详谈境况。 一时笑道:“你原来是文梓师弟的兄弟!我方才还在纳罕,师叔门下何时立了左护法。我正是玉清门下弟子,倒是同文梓师弟许久未见,下山之前曾听师叔他们提及,文梓师弟正在不周山中悟道,如今可是已经回返?” 水烛见其言及文梓大哥,语气熟稔,不似作伪,倒是不再怀疑对方所言,坦诚道:“我自大哥去往紫霄宫前就已外出,倒是未曾得知大哥近况。贫道此前不知道兄来历,一时诳语,让道兄见笑了!”言语之中颇有几分尴尬,不想自己拉虎皮扯大旗,被熟人撞了个正着。 “哪里!你我二人素未蒙面,此番乍然相见,道友谨慎些也是应当。”南极哪里会为此事嘲笑于他,更何况此番相遇之初,还是自己新收坐骑欲行冒犯之事在先。 他指向犹自跪伏一侧的梅花鹿,说道:“这孽畜,原本也是一山中灵兽。前些时日我行至一处山明水秀之地,见草木蔓发之景,略有感悟,就地闭关几日时光。不想它正于山中觅食,疏于防备之下,竟被它将冥河前辈赐下的九品业火红莲给嚼吃了! 业火攻心之下,它竟被蒙了三分心智,欲行癫狂之事。我本欲将其正法,却又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下手,毕竟此事也有我的过失。若要纵其归山,又恐其心智蒙蔽之下,再生祸端。无奈之下,只好将其带在身边,做个脚力,一来消耗它的精力,二来也能磨磨他的性子。等回返昆仑之后,还要请师父出手,还其清明。” “原是如此,难怪这小鹿身为山中精灵,身上却有一股暴戾之气。不过,若其能度过此劫,未必不是一场造化!”水烛了然,又笑道:“此前这鹿一阵狂奔而至,倒是将道兄的四位师侄吓得不轻。”【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6、前往昆仑 “师侄?”南极一时不解其意。 水烛指向前方阵法所在,笑着解释道:“我那文梓大哥在洛心岛中收下了四个弟子,皆是岛上灵植化形。之前大哥前往紫霄宫中听道,我便带着他们四人在外游历,以谋突破之机。他那大弟子近日隐隐有突破之意,我便安排他在此处闭关,才有了与道兄此番相遇。” “哈哈!原来如此,不想我这师弟入门虽晚,不仅修行走在我等前面,更是早早收下了徒弟。”南极笑罢又是一阵唏嘘,“不知方才变故可曾惊扰了师侄突破?” “无妨,此内有阵法防御,外界影响有限。我观他身上法力虽略有波动,但其状况尚还稳定,想来不日就能突破。道兄若是不急于回山,不如稍待片刻,我好将几个小辈叫来,与道兄见礼。” 南极哈哈一笑,“师侄在此突破,我既遇见,自当护持一番。回山之事,倒是不急于一时。” 水烛闻听此言传音阵内其余三人,让其出来与南极师伯见礼。 听得水烛师叔传音,丝莬秧领着捆石龙和土精二人,鱼贯而出。 三人出得阵法,看向师叔所在。见到站在师叔对面那位面相和善的大能修士尚且还好,待看到旁边仍旧跪伏在地的梅花鹿时,三人却是被唬的小脸紧绷,现出畏缩之态。 南极见得此景,挥手收了境界压制,对那梅花鹿说道:“你且去山下等候,莫要走远!” 及至丝莬秧三人走近,水烛为南极依次介绍,然后又对三人说道:“这是你们南极师伯,是你们二师伯祖门下。” 三人恭敬行礼,“拜见南极师伯!” 南极依次看过,三人最大的那个女童也不过八、九岁模样,最小的还只是一个奶娃娃。这么点儿年纪竟已稳定在天仙境界,实在殊为难得。 且因其出身草木,个个气息清新自然,与文梓师弟十分相合。无怪乎那梅花鹿大老远就嗅到气息,直奔此处。 “好,好,快起来!”他心下对于三位师侄十分满意,叫起后,随手掏出几件之前收集的小东西,算是与他们做了见面礼。 水烛在一旁默默盘算一下,同为大罗金仙,南极送出的东西比起文梓来也不遑多让了。 这三个小家伙出身普通,无灵宝伴身,只是小小的年纪,竟已收了不少见面礼。待到日后见了师祖,怕是身价还要翻番。洪荒之中等闲金仙论起身家,也难望其项背。 水烛一时之间颇有几分自嘲,当时还是把自己的辈分架的过高了。 毛芽根也没让众人久等,很快便突破完成。稍作休整之后,迈步走出防御阵法,一身真仙境界的法力波动,仍未平息。 他一出阵法,发现场中除了水烛师叔和三位师弟师妹以外,多了一位和善老者。 “这便是文梓大哥的大弟子,名叫毛芽根。”水烛为南极介绍道,又令毛压根向南极师伯见礼。 见礼过后,南极自有灵宝送出,略微夸赞了几句少年英才,又向水烛发问:“道友可有规划去处?不若与贫道同返昆仑山,想来这四位师侄,还未曾拜见师祖。” 水烛笑着应声:“此前也正是打算一路前往昆仑,领四位小辈拜山。只是我等进度缓慢,同行恐拖累道兄脚步。”又向山下起了指,“那位如今这般状况,恐是两下都不自在,还请道兄先行一步,吾等随后就到。” 南极沉吟一番,此言倒也有理。毕竟水烛此番领人外出,并非只为埋头赶路,让四位小徒弟多加经历、拓展眼界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便与几人做别,先行回山。 南极虽然先行离开,但却并未走远,一路关心后方动静,几人若遇状况也好有个照应。 待看到水烛随手收起防御法阵,显出戊己杏黄旗,他心中思绪添了几分复杂。 说起来他也算是曾与此旗失之交臂。自他拜入昆仑门下,便知师父手中有几件灵宝,并不常用。也曾让他随心挑选,他当时却嫌此物灵光不显,随手拿了桃木杖。后来方知诸多灵宝之中,当以戊己杏黄旗为最,还颇为懊恼 只是如今兜兜转转,师父传给文梓,文梓又传于水烛,此物竟是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南极不过是乍见旧物,一时有些感慨,倒不至于被此物乱了道心,起了贪念。平复罢思绪,他仍旧就尽心暗中护持。 是以水烛五人虽一路走走停停,进程缓慢,倒是与南极先后脚抵达昆仑山。一路行来,生生将梅花鹿身上业火之气磨灭三分。 进入昆仑山范围,自然不会再出现什么危险。南极便不再多加关注,先一步前往玉虚宫。 恰逢此时三清皆未闭关。听得南极禀告,言及水烛正带文梓门下四位小徒赶至昆仑,欲要拜见师祖。 通天笑道:“原本以为要等文梓回岛以后,才会领徒弟至昆仑拜见,不想水烛小子倒也乖觉,竟是已将人领了来。” 略作停顿又说道:“刚好二位兄长也见一见,帮文梓小子把把关,看他收的几个徒弟心性如何。若是二位兄长不能满意,我自是不会同意文梓将人收入我上清门下的。”话虽是如此说着,通天自身的表情,却是另外一种嘚瑟。 元始哪里不知,这话多半是说给自己听的,只为回击此前紫霄宫中的那一场争论。正欲反唇相讥,却又想起三清日后道途,遂又敛了语气,“待几位徒孙来了,就留他们在昆仑多住些时日。等日后你我二人广开山门,怕是昆仑再难得此清静,两下闹僵起来,你我兄弟难免各奔东西。” 通天也已突破准圣境界,窥得混元之道,自然对天机有所领悟,知晓日后三清分家之事,未来难以避免。听得元始这番言语,心下也颇为酸涩,只面上不露,犹自强颜道:“若真分离,我耳旁倒是少了你的聒噪,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元始冷哼一声,傲娇道:“如此一来,倒是合了你的意。”复又一叹,“若你真能听我的劝诫,收徒谨慎些,你我兄弟或许还能多处些时日。” 老子居中言道:“三清分家,本为天数。我等本就各自有道,你们又何须这般介怀,分家之后,难道你我就真生疏了不成。通天所奉截取天机、有教无类,就是他自身选择的道,最终结果也是他自己承受。若真过度干涉,强拧自身道途,非但于事无补,反到最后真的伤了彼此情分。” 元始沉吟不语。 通天却对老子口中言及自己的评语,略感不满,阴阳道:“不过相仿年岁,偏要化作一副老者模样,便真以为老成持重,倚老卖老起来。假作公允中正姿态,实际上却是在拉偏架,这样的人其实最为可憎。” 老子收声不语,轻乜了通天一眼。 通天一个机灵,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连忙往回找补,手指一侧说道:“说的就是你,南极!” 南极正侍立一旁,未想话语突然转向自己,当头挨了一棒。正莫名间,又通天说道:“我自知你如今并不曾有过这般行径,但你日后引以为戒。万不可见别人外貌年轻,便自持老成,摆出一副前辈姿态,轻慢于人。嗯……就拿此番水烛小子来说,他虽相貌不过十四五岁少年模样,那你可知他跟脚何等不凡?” 南极一时拿不准通天师叔究竟何意,到底是为避大师伯锋芒拿自己背锅,还是真的在提点自己。 他躬身回道:“弟子确不知其中根底。” 通天自觉话题已圆满回转,心下坦然,一派严正语气:“他是混沌灵根出身,与诸多魔神相交莫逆,同道祖亦是有所交集,连我等与他也是以道友相称。你可敢因其相貌而生小觑之心?”【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7、昆仑山中 玉虚宫中通天为了避开太清的眼神追杀,正在对着南极不停输出,从水烛出身,一直说到文梓百果园里的那几棵草龙珠又长了新根。 随着通天话题的逐渐跑偏,南极也终于确定,师叔的的确确就是在朝自己甩锅。不是要让自己替他背锅,而是把他之前原本想要甩到大师伯身上的锅硬生生转到自己这儿来了。 至于师叔为什么会这么做,南极觉得此中缘由不必多说。 元始对于此景也不干涉,丝毫没有看见南极的求救眼神,或许他一派严肃的表情遮掩下,内心也正在偷偷乐。 南极拜入昆仑上万年时间,第一次想念起了多宝,这小子几乎是和自己同时下山,怎么如今还不见回返! 他强撑着自己表情不崩,内心却早已崩溃,莫非这就是之前师父屡次训诫多宝,为自己换来的福报么!这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位冷傲的师叔,那也不是自己那位最为护短的师父! 南极一方面在心中排揎多宝还不回山,另一方面也在念叨水烛五人几时能到。至于那头梅花鹿,昆仑山势压制之下,倒也不虞其掀起什么波浪。 而被南极心中念叨的水烛五人,仍旧按照原本的节奏行进,甚至还略有迟缓。 浦一进入昆仑地界,几人就已感到此地气场与别处不同。水烛尚且还好,出身混沌的他,何种场景没有见过,昆仑山中这等阵势于他而言不过寻常。只是毛芽根四人如今修为尚浅,对于气机又天生敏感,昆仑山势过于雄壮,气场压迫之下,四位小弟子竟是连行路都须运转法力抵抗,进程颇为艰难。 水烛并未出手相助,也不催促,宽慰道:“走这一段昆仑山,抵得上你们此前数百年的磨炼。” 他们之前一路行来,不曾真正遇险,只为增长见识,并未太多磨炼。虽也遇见过名山大川,但若论起气势,相较昆仑而言,何止萤火皓月之别。 四人咬牙前行,在前进中逐渐适应,适应的过程有些难捱,但收获也是满满。昆仑山势这般高峻,灵气自也与别处不同。四人行进中并未刻意修炼,只是运转法力抵御威压,便觉得山中灵气只往身体里钻,生生将三位天仙境界推至顶峰。丝莬秧更是隐隐表现出突破之意,毛芽根的真仙境界也被夯实,已然迈进中期层级。 水烛在旁边,将几人的进步看的清楚,欣慰不已。这般进度,足以给文梓大哥一个超额的交待了。又对几人鼓舞道:“再有不过五百里,就到你们师父在昆仑山上的住处了!那里被你们师父打理日久,可是比洛心岛上用心多了。且他留了许多造化生气,到时候你们在里面略作休整,对你们修行大有裨益。” 他见几人面上已然现出疲态,复又安抚道:“切莫畏这一时之苦,你看这漫山植株,久经昆仑山势洗礼,如今这体格,较你们如何?”昆仑势重,山中草木也与别处不同,个顶个根深叶茂、威武雄壮。 “师叔,以我等资质,若是出身昆仑山,怕是此生都无望化形了!”毛芽根强撑着回了一句。他却是颇为自知,对于这些千万年来屹立山中的灵植虽心存敬意,但绝不羡慕。 水烛被这话一噎,孩子大了终究不像之前那般好骗。不过他倒是想起了自己处于混沌时的状况,混沌中的环境虽然将自己磨砺出一身防御,但终究无缘修道。可见面对环境不同,不同修士也不可用同一标准判断优劣。 他笑斥了一句:“你小子,倒是颇知自己有几分能耐的嘛!” 毛芽根嘿嘿一笑,并不答话,尽力抵御昆仑山中威压。 近些年随着他的修行进步,身形见长。现如今乍然看去,倒和水烛年岁相仿,且多年相处下来,水烛也不是自恃身份的性子,两人平日相处并无明显尊卑之别。 五百里,于昆仑山中不过是一小段距离。纵使山中威压不凡,但以四人修为,抵达百果园所需也不过半日光景。 与四人之前预想的情况不同,随着逐步接近昆仑腹地,山势压制却并未加强。待行至此处,已然肉眼可见湖泊对面灵根掩映下的一座小院,山中威压却是荡然一空。几个土生土长的小家伙,竟生出一股飘飘然,行进速度陡然加快。 水烛领着他们绕过湖泊,却并不先前往百果园,而是沿阶梯上山,“先带你们去拜见师祖。” 一行人来至玉虚宫门前。不待水烛出言通报,早有迫不及待的南极几乎是飞奔而出:“你们怎么才来!” 水烛见得南极等的这般急切,心下颇为惭愧。不想南极道兄对于自己等人竟是这般热切,想来三清前辈对于几位小辈的到来也是同样期待。如此一来,自己五人先前悠闲赶路,倒是显得有些过于怠慢了。 四个小徒弟也连忙见礼,“见过师伯!” 南极听得四人出言,才想起自己险些在小辈面前失态。赶紧正了正面色,和声说道:“你们快些进来吧,师父、师伯和师叔都在殿内等着呢!” 几人听得这般言语,赶紧快步入殿。水烛先行施礼道:“见过三位前辈!……这几人正是文梓大哥于洛心岛上收下的四名弟子。” 而后向三清一一介绍了四人跟脚。又侧身向四人依次介绍台上通天等人,并言讲:“你们快些拜见!” 四人跪至台下蒲团,恭敬行礼,口呼:“弟子拜见师祖、拜见二位师伯祖!” 三清早在水烛进殿之时,就已被他头上紫色发带唤起了曾被忽略的记忆。通天将四位徒孙叫起后,各自赐下灵宝。 略关心几句修行,便言及几人一路风尘而来,让南极带着他们先行前往百果园小院中安置、休整,待日后再为几人讲道解惑。 殿内独留下三清与水烛,通天同二位兄长对视一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便对水烛问道:“你这发带,是从何处得来?” 水烛方才见通天前辈将几位小辈支开,便知是有事要与自己言讲,却是没有料到三清关注的竟是自己的发带。只是虽然意外,但也没甚隐瞒:“这发带和红色绒球都是此前道祖为我修剪之后,送与我做束发之用。不知前辈何以此问?” 通天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出言:“可否拿来容贫道一观?”言语中倒是多了几分慎重。 “当然可以!”水烛自是不担心三清会贪图自己的发带,立时解下,交于通天。 通天接过发带,细细观摩一番,却是长松了一口气,将发带递至二位兄长眼前,笑言道:“原是一具空壳,想来那紫气应是遁去了。” 老子、元始二人也仔细看过,微微点头,认可了通天的说法。 通天又对水烛说道:“小道友可知此为何物?” “这不就是一根发带么?”水烛不解反问,除了颜色不是很合心,他并未觉察出这发带上还有什么不妥。 “我们此前听师尊讲道,师尊曾言天道之下,尚余几尊圣位,……”通天把紫霄宫中当时状况讲了一遍,又说道:“那鸿蒙紫气与你发带外形、气息皆相同,想来就应该就是师尊所说遁去的那一道紫气了,只是这发带现今只余空壳,其中内涵应是遁入混沌更深处了。” “只是鸿蒙紫气的外形气息,三千紫霄宫中客都曾见过,你这般带在头顶怕是有些不妥。”老子对水烛劝勉道:“小道友还是将其收起来为好,免得有人意外认出,不知就里,起下歹心,凭空惹来是非。”【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8-30 第28章 识海星河 毛芽根四人自出世以来, 还从未行过这么远的路,或者说压根不曾离过岛。这一路行来,虽收获颇丰, 但终究出门在外,时刻小心,难免有困顿之感。此次抵达昆仑山, 他们算是得以安稳些时日。 在南极师伯的引导下, 他们四人安顿在了百果园小院, 也正是他们师父于昆仑山中的住处。 院中布局为文梓亲自规划, 各处已被先天造化生气滋养透彻。 整体环境对于毛芽根四人这班草木出身的精灵而言极为舒适,对他们修行大有裨益。 此后的时间里,通天还特意为他们开启了几次讲道。 不仅传下之前文梓许诺给他们的上清道法, 还另外根据各自资质梳理了修行之路, 四人修为愈发精进。 倒是通天不免感叹,文梓这几个徒弟好似专程给自己收的。他那个身为嫡亲师父的撒手不管,倒是自己做为师祖事事亲为,忙于传道解惑。 老子、元始二人见到通天现今精力全放在四位徒孙身上, 连之前想要广收门徒的心思也暂放一旁,自是乐见其成。 连带着对毛芽根四人又多添了一份欢喜, 不时有灵物赐下。以至于四人来到昆仑之后, 个个身家倍增。 而水烛见得文梓的四位小弟子已然安顿下来, 倒是轻松许多。 经过这一路的历练, 他也意识到, 自己之前独自带着四位小辈行走洪荒的行为, 属实有些托大了。万幸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危险, 不然自己还真难说能护几人周全。 他也不欲参与通天前辈的讲道, 一来针对毛芽根四人的讲道较为浅显, 于自身进益不大;二来他这一路行来,倒是对之前行走混沌时聆听的魔神论道之言有了新的感悟,正欲闭关修行。 只是不知文梓大哥现今是什么状况。 水烛正欲沟通本体,回归造化空间闭关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竟是无法感知到本体所在!这种发现让他惊出一身冷汗,此前他一直将其作为行走洪荒最后的底牌,他竟连这底牌什么时候被抽走了都不知道,依旧悠哉赶路,这是何等的心大啊! “文梓大哥现在还在不周山中么?”水烛找到通天,询问道。 通天正在指点四位徒孙修行,听得水烛发问,暂停片刻,回道:“据他之前所说,待游罢不周山后便要带几位徒弟前来昆仑。如今他并未寻你,想是仍在不周山中。” 水烛言及自己现今无法与停留在文梓空间中的本体沟通,欲要前往不周山一行。 又对毛芽根说道:“你们四人暂且留在昆仑山中,正好聆听通天前辈教诲。我出去一趟,找到你们师父便回来。” 通天先前便知水烛曾寄居文梓空间,此时听闻其本体仍处于空间之中,对于他能远程沟通也不感意外。 但仍旧劝解道:“不周山乃是盘古脊柱所化,能隔绝你与本体远程联系也并不为奇。你若无事,倒也不必非要跑这么一趟,待文梓下山,你自能感应。” 主要是之前水烛并未听劝将紫色发带收起,只是变换了形态,仍旧绑在头顶。 通天担心其于此时外出,可能会引来事端。 而其闭关悟道之说,通天却并不以为意,偌大的昆仑山,何处不能闭关!更遑论还有玉虚洞天在侧,较之文梓空间也不稍逊半分。 “我留在此处也是无事,不如出去走走。”水烛少年心性多变,时常想一出是一出。 而且他又是‘言出必行’的性子,既然说了想要外出,那是一刻也待不住了的。 哪里还肯听通天的劝解,立时便同几人作别,也不去闭关,径直下了昆仑,直奔不周山的方向而去。 而正被水烛念叨的文梓,此时依旧处于深层悟道之中,识海中的那颗星球已然圆满,连同周边破裂的世界边缘碎片,赫然化成了一方星海。 中间最大的那颗翠绿星球,正是文梓大罗道果根基所在,星海外围蒙着一层淡淡的玄黄功德,正是文梓出世时所得,大部分已被注入舅舅那个蒲团之中,现已所剩不多。 他多年行走洪荒,不曾介入大势,却是并无多少功德进账。 体内的造化空间之中,上空出现了漫天星海的投影,星海投影笼罩之下,造化空间边缘竟慢慢固化。 空间中原本弥漫的先天造化生气凭空压缩,除了那一方先天造化生气池上方仍存有三尺氤氲,其余地方竟皆是一片清朗,不见半点造化生气留存。 水烛本体分化出了好大一片,占据了先天造化生气池的大半池面;地面上除了原本的那株茶树和新生不久的狗尾巴草之外,又蒙上了一层绿意。 边缘固化的空间,在文梓神识陷入沉寂之后屏蔽了外界的一切窥探,也将水烛灵识与本体的连接完全阻断。 这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文梓如今却是毫无所知。 终于,文梓身上气息一滞,而后又猛然爆发,一股大罗金仙顶峰的气势蓬勃而起。 他缓缓从深层悟道中醒来,再次看向不周山,便又多了一种别样的感受。好似自己已然同不周山融为了一体,静下心来,能清晰地感受到山中的一草一木。 再将心神向下探伸,甚至能觉察出洪荒大陆的脉搏与呼吸。 立于山顶之上的他,恍惚间生出一种感觉:脚踏大地,可知洪荒大地众生情;头顶苍天,能察混沌罡风肆虐声。 这自然是他刚刚突破后的一时飘忽,很快就从中醒悟,回归了正常状态。 他关注着自己识海中那漫天星河,心头涌起一阵莫名滋味。 这星河与洪荒世界苍穹截然不同,更接近于自己前世对于星空的认知。 与这星河交相呼应的,是位于胸间的一片鸿蒙。 淡淡紫色气运笼罩下,透露出浓郁的青色生机。这是文梓第一次在自己体内发现造化空间的确实存在,未料到竟是这样一种形态。 他还待细细观悟,却突然感到外界一阵灵识波动,触及造化空间边缘,又被紫色气运反弹。 文梓心下一惊,不想竟有外人能探的空间所在。 慎重探索了一下外来灵识触及的方位,却感受到那里残留着一阵熟悉的气息,原来是水烛! 这小子,害得自己虚惊一场!文梓心中松下一口气。 不过他身为空间内的一份子,怎么会被外围紫气屏蔽? 他神识探入造化空间,这才发现,自己造化空间的外缘已然与之前截然不同。 空间边缘不再是之前那种被无形屏障隔开的混沌一片,替而代之的是紫青色的壁垣。 壁垣似一口倒扣的圆锅,将造化空间严实的罩在里面。 紫青壁垣笼罩之下,空间屏障大为增强,竟连本体依旧留在其中的水烛,未经自己允许,也不能自行遁入。 文梓心神一动,壁垣之上出现一道小小门户。 远方正在赶路的水烛,一刻也未曾放弃试图勾连本体。 在文梓醒转后,他便能隐隐约约感知到本体所在的方位,果然就在不周山,但仍旧无法真切感应。 在门户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本体的切实存在。 他心神一动,灵智回归本体,原地留下一株蒲草,在山地上随风摇曳,四周不见半点水源。 第29章 盘古神髓 “文梓大哥!”造化空间之中传出水烛的声音。 “你不是带着他们四个正在游历么, 怎么突然要回来?是不是遇上什么危险了!” 这也是文梓心头的第一反应,毕竟毛芽根四人现今最多不过天仙境界。这点修为在洪荒之中完全不够看,能够对他们造成伤害的存在不在少数。 水烛没想到, 自己回归空间过于急切,竟然会让文梓大哥第一时间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他赶紧解释道:“没有危险!他们四个如今正在昆仑山上呢,能有什么危险!” 复又向他一连串的诉苦:“我一路把他们带到昆仑山, 本想回到空间之中闭关。没想到意识正准备勾连本体的时候, 却发现完全感受不到本体的存在!” 水烛说及此处, 略微停顿片刻, 而后继续长篇叙述自己历程:“后来从通天前辈那里知道你应该仍在不周山中,我循着方位才隐隐感受到自己本体的存在,但想要意识回归, 却是完全做不到。要知道, 我之前带着你家四个小辈行走洪荒,可是把你的造化空间当成了最后的底牌。你怎么能一声不吭的自行上了不周山,借山威把我的灵识排斥在外呢!万一这一路上真的遇见了什么危险,你让我们怎么办!” 听得水烛这样诉说, 文梓也是被唬了一跳。没想到自己悟道时出现的变故,竟然无意间切断了水烛几人最后的退路。 “实在是对不住, 我之前在不周山上略有感悟, 空间也出现了一点变故。”文梓将造化空间现今的情况, 同水烛略讲了一遍。 “这么说来, 我以后进出空间, 还必须要你开通门户才行?”水烛听得此言, 郁闷的紧紧绷住小脸。 他之前本以为是不周山上留存的盘古大神威压隔绝了造化空间, 现在才知道竟是另有缘故。 如此一来, 隔绝造化空间对于自己而言岂不成了常态! 以后每次进出, 都要经文梓许可打开门户,想想都觉得别扭,有一种莫名的束缚。 虽说水烛之前已明了自己同造化空间绑定,自身必然有所受限。但先前除了本体无法外出,其余好歹还算能够自主。 如今事事都要经文梓许可,他怎么也无法心平气和面对。 好似自己完全成为了文梓空间的附属物,以后还怎么和他以兄弟身份相处! 文梓大概能够明白水烛此时的纠结,开口笑道:“你放心,我就把这门户就开在这儿了,你行动完全自由,还同之前一样便是。” 水烛虽仍觉得有些别扭,但也明白这种事情也不是文梓现今能够掌控的。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若无别事,我就准备在空间内闭关了!”水烛如是说道。 除了悟道之外,也是要自行调节心理状态。自己幼小的心灵,今日倒也是受了不少的打击。 而且如今他的意识回归本体,不周山上也没有他的分支可供其遁出空间,正适合闭关。 “如果要回昆仑山的话,你顺便把我留在半道上的那株蒲草收进空间,我回归的匆忙,分支也没有来得及安置。半点防护也没有,别被山中鸟兽祸祸喽!” 水烛如今很是愿意向文梓安排事情,以图心理平衡。 “行,你先闭关。我之前悟道的时候,气息隐隐同不周山相合,发现了一些好东西。我先去搜寻一番,之后立马就下山返回昆仑。”文梓向水烛解释道。 不周山果然不愧是盘古大神脊柱所化,虽然已为洪荒多半大能修士送出海量机缘,依旧有不少灵根、灵宝未曾现世。 文梓此前同不周山势气息交融,倒是得了不少密辛,也觉察到几分机缘已然现世,正待有缘,他自是不肯错过。 水烛倒也十分理解,对于文梓并不催促,安心于空间之中闭关。 毕竟自己那蒲草也是延续了自身的坚韧特性,并非长于温室的娇花,等闲风雨和鸟兽也难伤其根本。 相较之下,自是不周山中机缘更为要紧。 文梓则是循着自己之前的印象向山腰处走去,目标竟是离此前先天葫芦藤生长之地不远。 这一处草木旺盛,又有几株普通先天灵根交织而生,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灵根除了体型巨大之外,似乎别无特色,是故留存至今,位于灵根遮挡之下,正是一座探出山体的险峻悬崖。 站在崖首向下探望,却只见云雾缭绕,看不真切;动用神识观测,却也只能看见崖下山石嶙峋,不生半根草木。 唯一稍显特殊的就是,在云雾的常年笼罩之下,山石上也都蒙了一层湿意,湿意中浮着一丝淡淡的灵气,仿若是有灵泉自山体内渗透而出一般。 文梓到得此地,也不去看那崖壁,径直攀上了体型最为巨大的那株灵根,攀至灵根枝丫分叉处,树身之上竟现一洞,足以容纳一人进出。 他自洞口进入,其内一条通道蜿蜒向下,顺着通道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木质洞壁豁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冷硬的山石,脚下也出现了简陋的石阶,石阶古朴粗拙、递次向下,不见半点人工痕迹。 他沿着台阶继续向下,凭借自身体感估算,大抵已然接近了不周山的最腹地,终于来到了一处广阔空间。 空间上方石乳倒悬,石尖有丝丝别样湿气汇聚,地面上积攒了一汪半尺方圆的乳白色灵泉。 说是灵泉,却深不过一指,向四周散发着巨大威压。 这灵泉虽毫不起眼,却正是文梓此行目标,也是如今不周山中最为珍贵的灵物,没有之一。 此物名为神髓,是正宗盘古遗泽。 盘古大神脊柱化作不周山后,仍留存部分机能,或者说是本能的延续着生前的机制,亿万年来也不过凝聚这么浅浅一汪神髓。 这机能正是不周山活性的体现,盘古大神遗留威压泰半来源于此。 但随着时间的推进,盘古遗留的山体活性逐渐减弱,原本的机能也不复当初,神髓凝聚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长此以往,终有一天盘古活性将从不周山上彻底消失,神髓也将不再凝聚,届时山体终将沦为一尊死物。 若非如此,不周山堂堂擎天巨柱,未来又怎会被共工一怒撞断! 此物还从未曾在洪荒之中现世,具体有何神异尚不完全明确。 但只是文梓之前感受出的丁点儿信息,传出去就足以让洪荒众修士疯狂——若有足够灵气补充,神髓之中可孕育出盘古真血! 文梓慢慢靠近那一汪神髓,也不借助容器,直接用神识将其纳入体内。 神髓进入体内后,于丹田处汇集,一股玄奥之意自尾椎沿脊柱而上,贯通天地桥自造化空间穿梭而过,直抵识海。 他能感受到一道道热流仍旧在身体内游走,慢慢改造着自己的肉身。 文梓感到自身力量空前壮大,无关神通,只是纯粹的肉身力量。 第30章 东王公身殒 文梓将神髓改造身体的余韵暂且压下, 又赶赴一处,将其中机缘取走。 余下仍有几处颇有些灵物,但文梓感受之下, 知其尚未至面世之机,想来那些灵物与自己无缘。他也不再强求,只将其留待后来人。 他颇为知足, 此行收获极丰, 无论是修行进度, 还是灵物机缘, 皆已大大超出了预期,单说神髓一样,便已胜过洪荒诸多修士。 文梓觉得自己是时候下山了, 不过临行前回望不周山, 如今山上的盎然生机,又牵绊住了他的脚步。 念及日后还有共工怒撞不周山一事,他心中不由生起一阵怅然。 别的不说,单就这漫山的灵根, 怕是多数都难逃此劫!若是那些根脚深厚、来历不凡的,或是被人看上收走、或是凭借自身硬抗, 也许能够逃过此劫。 但更多的灵植, 以后世眼光看来珍贵无比, 对此时洪荒众修士而言不过寻常。它们肆意生长在人人向往的不周山上, 却从不曾有人问津, 自身根脚也不足以抵抗偌大劫数, 届时它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且这山中诸多灵根, 虽品级不高, 不入现今修士之眼, 但不少却是不周山中特有之物。若日后遭了劫难,怕是洪荒之中又要断绝许多物种。 文梓自来便亲近灵植,思及此处,心下痛惜不已。身怀先天造化生气之下,如今也并不执拗于等级高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抢救一部分。 只是如今造化空间边缘已然固化,容纳能力有限,他也只能挑选些不周山特有、或者合乎眼缘的灵植移栽。 如此一来,和上山时的悠闲不同,下山时的他,表现出了一副扫荡的架势。 这边文梓正在不周山上进行着他的拯救行动,洪荒之中却是迎来了又一场争斗。 天庭之中的帝俊,已然将周天星斗大阵演练完毕。 便与东皇太一一道,会同了羲皇伏羲、妖师鲲鹏,并十大妖帅、三百六十五妖神,率百万妖卒奔赴东海。 东海蓬莱之上,东王公及仙庭一众早已严阵以待,于岛上布下两仪大阵,摆出严密防御姿态,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帝俊!我乃是道祖钦封男仙之首,你自立天庭,此番又率众来犯,将道祖之言置于何地!”东王公来到阵前,冲着帝俊怒叱道。 “你休要借道祖之言压人。道祖钦定你为男仙之首,你不思感恩,却以此为名将洪荒众仙聚于麾下,欺凌弱小,打压别族,这般品德竟然还敢妄图染指大位!今日我便要为洪荒众生讨份公道!”帝俊说的义正词严,俨然一副洪荒众生代理人的口吻,要向仙庭一脉追究到底。 此话缘由则是东王公在壮大仙庭的过程中,对于其余修士生存空间的侵犯,也有下属修士倚仗仙庭背景,行下凌弱之事。 “天地间尊位,自当能者居之、德者居之!你约束属下不利,是为无能;纵容属下伤残害众生,是为失德。这般无能失德之辈,有何脸面窃居尊位!” 帝俊那张太阳真火炼就的赤金乌鸦嘴何其锐利,论起言辞来,十个东王公也不是对手。 “多说无益,你我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东王公也不欲再费口舌,手中龙头拐杖一挥,便直冲帝俊而来。 西王母则是一抖素色云界旗,拖住了东皇太一;其余众人也都各自挑选对手,双方斗成一团。 帝俊祭出河图、洛书护体,与东王公缠斗在一起。两人皆为准圣大能,战斗波及之下,空间动荡不已,双方士卒竟被震死一片,尤以蓬莱岛上居多。 二人的战场下意识偏离众人,东王公且战且走,引着帝俊只往天外奔去。 下方战况更是危急,太一自身修为本就较之帝俊不弱,更是手持混沌钟,先天立于不败之地,对阵西王母完全占据了上风。 东王公虽焦心下方战况,但帝俊也不是善茬,哪里能容他于此时分心,几次闷亏之下,东王公无暇他顾,唯有专心应对眼前。 太一从容之下,纵览全场,麾下众人皆奋力鏖战,唯有鲲鹏准圣之尊,正与一仙庭大罗金仙打的有来有回。 他本以为是这大罗金仙能耐不凡,仔细观察片刻,才发现是鲲鹏出工不出力。分明几次都有机会可将那大罗金仙毙于掌下,但他都视若无睹,依旧继续缠斗。 太一抽个空隙,拼着挨了西王母一记,运起混沌钟,将于鲲鹏缠斗的大罗金仙撞了个魂飞魄散,号令众妖神布下周天星斗大阵,将整个战场连同蓬莱一起包围。 而后又冲鲲鹏说道:“此处有我等足以,劳烦妖师前去相助天帝!” 与其留他在此处浑水摸鱼了,不如让其去天帝俊之处打个边阵,哪怕他并不出力,只行些侵扰之事,也足以为陛下奠定胜局。 鲲鹏虽享妖师之尊,但对于自己未能成为妖族第五皇仍旧心有芥蒂。 面对帝俊、太一二人,虽然畏其势大,听从调遣,但多数情况下也不过凑个人头,并不十分尽力。 此番划水被太一戳破,他面上颇感无光。只是现今形势不由人,他也不再辩解,闻言只是向天外飞去。 东王公面对帝俊攻势,本就只是勉力支持,如今又有鲲鹏加入,战势呈一边倒的局势。 东王公此时战况受阻,又见下方蓬莱一脉在周天星斗大阵笼罩之下,苦苦挣扎。 一时之间悲愤交加,想当年他初受道祖钦封,何等意气风发。最近竟被妖族宵小欺上门来按头打压! 激愤之下,他且战且逃,又将与帝俊争斗回转洪荒。他鼓起全身法力,就欲于周天星斗大阵之前自曝,欲图与帝俊谋个同归于尽。 鲲鹏见势不妙,第一个逃跑脱离战场。帝俊为维护妖族众人却是一时不能走脱。只有使用河图洛书护住自身。 准圣大能自爆之下,威力何其巨大,帝俊纵是有两件极品灵宝护体也被废了半条命。帝俊犹是如此,其余众妖神、妖帅更是死伤惨重。 自三族大战平息以来,洪荒再次出现准圣殒落,一时之间,天地为之悲怆。 受此事一激,蓬莱一方又有数名准圣大能,既见战况无望,皆效仿东王公,欲行自爆之事,连带将对战中的妖族准圣一并带走。 一时之间蓬莱一方竟以这般悲壮,硬生生扼住周天星斗大阵七分锋芒! 数位准圣相继殒落,洪荒天地大为震动,各路大能皆对此战投来关注。 就连身在不周山上的文梓也有所感应,他不由放缓收集灵根的进度。 太一见己方胜局已定,再强压下去,也只会徒增自身伤亡。他催动东皇钟将在对方频频自爆之下尚未殒落、但却身负重伤的妖族众人护至身后,避开西王母锋芒,放缓进攻节奏。 “道友现今大势已去,何必执拗。不若你我双方罢战,就此停手,我天庭绝不继续为难。”他对西王母劝说道。 西王母也是看着仙庭势力从无到有,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为此她倾注了半生心血,如今蓬莱之地却是落到这般下场,心中情绪何其苍凉! 心灰意冷之下,哪里还能听得太一这诛心之言,手中攻势越加犀利,招招拼命。 虽说蓬莱多数准圣已然陨落,但西王母实力仍旧不可小觑。若是将其逼上绝路,走向极端,太一自身安全虽说无虞,但妖族必然大伤元气! “道友若就此罢手,我妖族势力定然不入蓬莱一步!”太一作出承诺,想要就此安抚西王母。毕竟仙庭大部势力已然覆灭,独留一岛也难成气候。 西王母听到此言却是迟疑了,如今东王公已然身殒,自己身为仙庭首脑,必须要做出抉择。 是选择妥协,为蓬莱众仙谋一条生路;还是继续抵抗,与众仙共沉沦! 须臾,她终究是下了决断,“你需立下天道誓言!”【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0-50 第41章 回洛心岛 “即如此, 着令尔等将文梓护送至洛心岛禁闭,不得有误。”鸿钧脸色一肃,正言说道。却是为几人宽限了一段相处时间, 想来也是对冥河所请有所包容。 言毕,身形陡然从现场消失。 现场诸人,尽皆行礼恭送。 道祖离去之后, 女娲也未久留, 同几人作别后便先行离开了。 今日风波毕竟是由妖族掀起, 她身居妖族娲皇之位, 平日虽并不介入妖族事务,但此时留下终究有些尴尬。 再则,前番虽未详察, 但也见到帝俊和太一二人神情皆有些萎靡, 她还是不免挂心伏羲现今状况。 现场便只剩下文梓同三清、冥河几人,都是文梓亲近之人,言语也就少了几分顾忌。 “你也太过冒失了!即遇此事,就该先行告知我等, 自会为你出头。怎么这般莽撞,直接就同他们几人正面对上。周天星斗大阵、三位妖皇和一位妖师, 你怎么敢……若真有个差池, 莫说挽救水烛, 连你自身也难保全!”却是元始历数前情、出言训诫。 “日后万不可这般行事, 我素日里只当你性子最平和不过, 现今看来, 火爆起来, 简直和你师父同出一辙!” 通天难得赞同元始的言语, 但却不料最后又将自己拿来说嘴, 也便立即转换了立场,“文梓毕竟是我嫡传,有此个性也是自然。况且,他此番独战妖族众人,大获全胜,也是不坠我三清门下威名。依我看,徒儿这般行事,也是心中自有把握,并无不妥。” 只是话说出口,又恐文梓当真,日后再行险棋,通天赶紧打上补丁:“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这天赋虽强,却并未完全掌控,日后自当慎用。可知你爆体之时,我同你二位师伯是何等痛心?” 文梓此时想起前事,心中何尝没有一些后怕,只是若事端重演,他却知道自己大概仍旧是这般行事。不过,面对师长关切,自然不必过于执拗。当即做出一副受教姿态,“弟子谨遵师父、师伯教诲!” 那厢冥河听得几人言语,方知此间还有爆体一节。他仔细查看一番,果然发现文梓不仅身形虚浮,体内气血也是大为不足。不由痛心道:“我儿怎不讲还受了这般苦楚,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敷衍舅舅!” 文梓哪料到师父会突然言及此事,见舅舅痛心模样,连忙宽慰道:“舅舅切莫介怀,只是师父言语多些夸大之处。舅舅自知,当日孩儿曾在血海之上悟出一道神通,可化万千分身。只是当时场面略有几分不堪,才惹得师父、师伯忧心,其实并无大碍。” 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在搪塞,此前场景的确同他分化万千的神通有关,甚至他的神通还借此契机更进一步。如今亿万化身已然遍布洪荒各地,且他还能隐隐感应到每一只小蚊虫同本体间的微弱联系。除了向本体传输血气之外,他还随时可将心神落于任意化身之上。这一点,较之前水烛借助分支,灵智任意穿梭之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冥河对于这话也并不尽信,毕竟文梓体内亏空之态做不得假,但终究并未伤及根本。他强压下心中伤怀,只叮嘱道:“此次道祖关你禁闭,你当好生调养才是,莫要为自身留下隐患。” 文梓自是满口应下。 老子待几人话题告一段落,便开口提醒:“既是老师吩咐,我等还是不要太过耽搁了,这便将文梓送返洛心岛吧!” 诸人自是别无二话,立时动身赶路。 文梓虽得玄黄印加持空间,但如今也只是堪堪维持平衡。勉强保证空间壁垣能够承受洪荒各地源源不断传送而来的血气,自身法力仍旧不可擅动,行路便只能靠师父护持。 他一时有些感慨,“想当年第一次在紫霄宫听道结束后,也是这般景况,混沌中有师父一路护持穿梭。那时师父还是大罗之境,如今弟子也已然证就大罗金仙,倒是又要劳烦师父出手。” 惹得通天笑骂出声,“你才几岁年纪,就敢在为师和你舅舅、师伯面前‘想当年’了!不过法力一时不得动用,便在此伤春悲秋起来,未免过于做作了。” 其余几人也是忍俊不禁,纷纷出言调侃,只将文梓说的连连认错,无暇感怀。一时间,路上气氛倒是松快不少。 前番争斗之地距离洛心岛并不算近,但三清与冥河皆为准圣大能,犹是他们悠哉赶路,终究很快就到达了地方。 “你倒是会挑地方,也不知是何机缘能让你于太乙金仙之境占得这等宝地。”几人站在岸边,看着眼前洛水浩浩汤汤,水中心一座小岛被阵法笼罩。护岛大阵失了戊己杏黄旗加持,威势弱了不止一成,在三清、冥河看来,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 “这等阵法,竟能护住此等宝地?”通天很是诧异,护岛阵法在他看来委实算不得高深。这地界也算不得偏僻,竟然不曾被外人占去,属实有些让他意外。 冥河在一旁笑着接话:“通天道友身为阵法大家,却是眼界过高了。此阵是文梓布下,已然得了道友三分真传,于等闲修士而言,甚至都未必能够觉察到阵法的存在,更不要说破阵而入了。” 通天听得此言,双眉一挑,看向元始,嘴角微微勾起,“终归是我上清门下,阵法之道自然精通,还算有点儿悟性。”又转向文梓,“你也不可骄傲,此阵布置远非圆满,还当虚心向学,多加领悟才是。” 文梓没想到,临到家门口又挨了一顿说教,丝毫不顾及自己现今体弱。但谁让对面是自己师父呢,面对这种说教,他自然也是没脾气,应声道:“弟子定当谨记。” “稍后,你帮他把这护岛阵法再规整一番便是了,莫让外界打扰到文梓禁闭。”老子对着通天言道,“毕竟文梓要于此地闭关,虽有道祖法旨,也难保没有误入其中者……我等且上岛吧!” 三清皆是头回来到洛心岛,这岛上气象虽同昆仑气势无法相提并论,但也别有一番韵律。又经文梓布局、四位弟子打理,倒是颇有几分意趣。 元始四周打量着岛上的环境,微微颔首,此景果然符合他对于文梓的预期印象。 待见到岛上的那座茅屋,茅屋外面是篱笆圈出的小院,上面绿意盎然,三清赞许更甚。老子更是开口直言:“可见你在岛上是用了心的!”这般景象倒是颇合老子心中的无为之道。 “其实,这里基本都是那四位徒弟在打理,我并未操心。”文梓言语之中并不居功,却也不乏几分显摆,“他们几个说是受了我的造化,方得以化形。便主动将岛上俗事揽下,以报点化之恩。我见其心性质朴,便索性收入门下。” 三清诸人皆微微颔首,他们对于毛芽根四位小辈的印象皆是不错。 “有老师法旨,我等也不好时时前来,你有何闭关所需一并说出。” 老子说着,又递出一物,“你乍逢此劫,真灵受损,心神受创,闭关之时难免会有心魔滋生。我等受天道法旨所限,不能时时看护,此八景宫灯有镇压一切邪妄之能,且与你做个防护。” 第42章 水烛现状 文梓如今境界已能体悟到师父当年所言, 修行自不需过于依赖外物。且他今次闭关也不以提升为要,接过八景宫灯后便谢绝了师伯的其余提议。 三清及冥河在洛心岛上并未过多逗留,稍后便离开了。毕竟道祖明言让文梓于岛中禁闭, 能让众人一路护送已是纵容,他们却也不能太过逾越。 离了洛心岛,三清便与冥河作别, 而后回返昆仑。 早有南极、多宝二人并文梓的四位弟子在玉虚宫前等候, 见到三清回返, 纷纷围上前来。 “师父, 文梓师弟现今如何了?”多宝此前外出,却是在听到道祖传音言及文梓所为之后,第一时间便回转昆仑探问消息。只是三清尽皆不在, 南极也不知详情 “他真的把妖师和三百六十五位妖神都给灭了?”他见师父、师伯面上并无凝重之色, 想必师弟并无大碍。也不待师父回应,径直继续问道,神情满是兴奋。 他回转昆仑这一路,听得处处都在议论文梓事迹, 若非担心节外生枝,他恨不得每至一处便大吼一声——那是我嫡亲的师弟! “哼!”元始看不得多宝这般轻浮, 忍不住冷哼一声。听在南极耳中, 却是有些心惊胆战, 生怕师叔将这笔账再次回报自己头上。 与多宝的跳脱不同, 文梓的四位弟子神情却是有些惶惶, 纵使此前两位师伯都曾出言开导, 依旧未能打消他们的担忧。 以他们阅历, 虽不知道祖所言的那些事件主角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仅仅是禁闭万年的名声就足够几位小辈心慌了, 毕竟他们灵智诞生至今也不足万年。 “师祖,师父他现在已经道祖被关起来了吗?”毛芽根作为文梓门下大弟子,率先开口询问道,“还有水烛师叔,他不是去找师父了吗,是不是他们一起出的事?前些时间我们发现,师父小院里师叔的分支状态十分低迷,现在那处已经被阵法遮住,我们已经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了。肯定是水烛师叔出了大事,师父才杀了那么多人的,对不对?”一连串的问题从他的口中蹦出,此前也曾询问两位师伯,但两位师伯除了说些宽慰之言外,也并不知晓其中内情。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处于焦虑之中,除却对于师父处境的担忧外,更多的还是对于水烛师叔分支的异常情况的揪心。他们一路随水烛而来,承蒙师叔精心照料,对于水烛的感情丝毫不比文梓少。 三清对几位小辈一向很是包容,就连最为注重规矩礼节的元始也不在意毛芽根一时失态。 “你们不必担忧,文梓不过是需在洛心岛中闭关潜修一些时日,并无挂碍。”通天出言安抚几位小辈,让其莫要过于担心。 “至于水烛……”通天沉吟一番,同老子、元始略作对视,“我等先去百果园中察看一番,再做计较。”此前也只是略听文梓诉说,水烛状况究竟如何,还是要亲眼看过才能确认。 言罢,旋即迈步向文梓的那处小院走去。 百果园小院就在玉虚宫左近,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初至此处,看着园中一派盎然景象,通天竟也吐出几分感慨,“初时文梓打造这方百果园,就说是为自己准备的修行资粮。如今这满园的灵根不过方才成器,他自己倒是又换了口味!” 多宝等人自是听不懂通天所言何事,老子、元始二人却是听得满脸黑线,这又是什么地狱笑话!若非诸多小辈在场,元始非得狠狠怼他一番不可,这个时候你又装什么风趣! 通天见得老子二人的低沉脸色,却是满足了心中的恶趣味,悄悄勾了勾嘴角,连带着园中放养的那只梅花鹿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 咦?他再仔细一看,好似并非自己心理因素所致,为何梅花鹿身上的业火煞气竟已完全消散了! 按照之前的推断,纵使在昆仑山中,若想散尽煞气至少也要百年时光,毕竟那是一整株九品业火红莲,这鹿没有当场爆体而亡已是命大,怎么会这般容易就消弭一空。 “它神志恢复了?”通天看向南极问道。 南极见师叔发问,赶紧上前拽过小鹿,语带歉意道:“就前些时日,百果园之中出现了异象,这孽畜发疯似得要往里闯,唬的几位师侄纷纷躲避。若非毛芽根师侄机敏,他们险些遭了它的毒手。” 又对毛芽根四人歉然一笑,略顿了一下,“不过,也该是它的造化,恰巧撞上异象中的玄黄之气,将它身上煞气冲淡不少。稍后又有几只蚊虫飞过,竟是将其身上煞气尽数掠走,使其恢复了神志。弟子这才敢让其在山中自行游逛。” “原来如此!”三清闻得此言,相互对视一眼,自然知晓南极口中异象定然就是水烛真灵回归一事,而那几只蚊虫自当就是文梓最后爆体分化出得亿万化身之属了。 看来文梓分化出的这个族群于洪荒众生而言,并非单行造业之事,竟也有积功之举。对此,三人心中满是欣慰,虽然文梓现今不惧蚊虫所造业力,甚至还能以此为养料,滋养大道黄莲成长,但终究比不过功德对于修士的重要性。 “你且去吧!”通天轻拍鹿头,让它去自行觅食。正应了此前所言,这鹿也是有几分造化的。通天又转身吩咐南极:“你当看顾好它,莫被山中虎豹所伤。” 南极垂手应是,心中却在腹诽,也不知这孽畜怎么突然就得了师叔青眼,竟是这般关心起来。要知道,师叔向来不理此等琐事,且此为昆仑所在,又哪有虎豹敢于玉虚宫前逞凶。 踱至小院中,湖畔便是水烛分支所在,现今已被戊己杏黄旗施加阵法遮掩,其内景象看不真切。 元始上前,仔细查看一番,发现杏黄旗并未被水烛炼化,只是凭借自身为其遮挡一二,纵使撤去也无关紧要。他便打出一道法诀,将戊己杏黄旗移开,水烛如今状况现于众人眼前。 孤零零的一株蒲草长在那里,叶片略有几分萎靡,灵韵内敛。周围隐隐有玄黄之气包裹着三光神水缓缓流动,滋润着整株蒲草,偶然有一丝丝灵韵沿着叶片脉络一路闪烁,能够感受到水烛灵智仍于沉睡之中逐渐好转。 赤红主秆包裹着一层水绿色薄纱,静静伫立在湖畔。数道深绿色剑形叶片自主秆之上蔓延而出,微微垂下随风摇曳,将周边玄黄荡起层层波动。待天色渐暗,方知水烛之名并非虚妄。 三清见此,心中松下一口气,最糟糕的情况终究没有出现,剩下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时间。“水烛也无大碍,只是还要沉睡一段时间。”通天对毛芽根几人说道。 他们再度细察此处状况,地处昆仑之中,灵气自是不缺,四周也都是灵根、灵植之属,草木之气旺盛,于水烛休养大有好处。 通天顺手又布下一道聚灵阵法,将园中草木精气与地脉灵气皆往水烛所在汇集,直至灵气浓度肉眼可见。 神奇的是,受此一激,下方湖面蒸腾而起一阵阵雾气,透过玄黄之气包裹着的三光神水,在蒲草上方凝结出一片小小云朵。云朵中间偶有一抹灵韵闪现,似乎有一生灵孕育其中。 三清皆是讶然,其中真灵气息颇有几分熟悉,正是前番刚刚殒落的红云。观其情形,竟是已然开始转世。 所以,此前太一所说误以为红云真灵寄身水烛之上,并非完全是托词?只是不知红云此生转世之后,又会是何根脚。 老子轻捻颌下长须,看向元始,“他既于昆仑之中转世,该当入你门下。” 元始微微颔首,“自有他一世福德。” 第43章 新晋妖神 昆仑山上三清确认过水烛的状况, 意外发现红云真灵已然开启了转世。 惊诧之下,元始依旧顺从天数,言明日后将其收入门下, 许其福德一世。 文梓于洛心岛上闭关休养,修炼也不敢十分用功,多数时间只是于茅屋之中静思悟道。 而相比之下, 作为此前冲突另一方的帝俊等人, 回到天庭之后, 面对的局势就要复杂的多了。 三百六十五位妖神的殒落, 对于妖族整体实力来说自然是巨大的损失,但对中下层妖族修士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机遇。 待帝俊回返, 光是十大妖帅为此事找他都已不下二三十趟。三百六十五个空缺名额, 他们愣是提出了数千个后补人选,每个人选还都有充分理由。 纵是如此,还有许多妖族族群对此不满,不满本族入选人数太少, 又有不少能在帝俊面前说得上话的修士,添补了一些名额。 也唯有此时, 帝俊才觉得自己麾下人才济济, 慢慢找回了妖族身为洪荒第一大族的底气。 “我妖族果然人才济济, 至于周天星斗妖神之位, 两位皇弟可有确切方案?”女娲照旧不曾参与这些事务, 宫中唯有帝俊、太一和伏羲三人。 “妖神之位, 于我妖族而言, 事关周天星斗大阵布局, 堪称镇族之基, 定然要选定属性与星位相合,且以修为高者为优。”太一率先出言,“不如将他们划分好属性之后,各自比过,以优胜者占据妖神之位。这样,想来任谁也不该再有意见。” 伏羲却又有不同看法,“我觉得还是要综合考虑,有些族群新归不久,应当照顾;还有一些族群长期追随,也该安抚一二;更有大族势力,也不容忽视。 不然难免人心涣散,不利于天庭凝聚。至于修为高低,确定好妖神星位归属之后,以我妖族底蕴自能快速提升。” 帝俊自身也是更倾向于伏羲所言,毕竟论及属性和修为,自当是以初代妖神为最,最终却也是在文梓一场怒火中尽皆丧命。“伏羲皇弟可有大致名单?” 若能许以妖神之位,彻底整合妖族多方势力,纵使周天星斗大阵威势略有下降也无妨。同时他也自信,只要作为大阵根基的自身实力不被影响,大阵威势的下限终究不会太低。 太一见二人同自己意见相左,张了张口,却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了两人的处理方式。 当然,帝俊两人所谓的综合考虑,也并不是完全摒弃了妖神修为的考量,只是除此之外,更多纳入了族群影响力的权衡。如此一来,此前诸多妖神皆为洪荒独苗,尽职运转周天别无他顾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每位妖神背后都有各自族群,执掌周天星斗运转的职责,近乎被妖族各大族群分割。 每一位新任妖神为了回报本族,都在自己职权范围内尽可能的向族群所在之处倾泻星辰之力。洪荒大陆上众多修士赖以修行的周天星辰之力也在各个族群的操控下渐渐失衡,很多小族群所在只能得到寥寥无几的星辰之力,不说提升境界,就连维持日常的修行都有些不支。 而这些小族群,多数生存于大陆之上,有些甚至修为最高者也不过金仙之境,连个太乙金仙都没有,于洪荒之中,凭借自身实力完全无力获取修行资源。此前一直仰仗周天星斗降下星辰之力以助修行,如今失了星辰之力眷顾,还要面对蚊虫之流不时前来吞噬血气,修行之路愈发艰难。欲要将这等遭遇上达天听,却又无力突破各大族群合力蒙蔽,唯有苦苦承受。 偶有什么风声传入天庭,帝俊、伏羲也只当是周天星斗妖神乍然履新,一时有些疏漏在所难免。太一或是出于某种顾虑,多数时间闭关不出,更未顾及此事。 以至于个别族群由于实力微弱,又不善争斗,为了获取修行资源,开始托身巫族庇护之下,以自身劳力,换取资源修行。看家护院、运货耕田,所得物资倒也足以满足自身修行,有那勤恳者,间或还有富余照应族中老小。 此情一出,又引得别族效仿,一时间不少底层妖族同巫族修士混居一片。 只是这类族群实力弱小,不曾引得妖族高层关注,一时倒也未出现什么风波。 帝俊等人选定好周天妖神之后,也算是将道祖吩咐完成一半,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新任妖神熟悉星斗运转,为以后演练周天星斗大阵打好基础。忙好这一切,道祖设下的禁足时日尚早,帝俊也没有闲着,除了闭关养伤以外,还很是做了一些事情…… 天后有孕,于整个妖族而言都是天大喜事。 要知道,金乌一族虽贵为妖族皇者,但如今全族上下也不过帝俊、太一二人。虽不能说力薄,但确实有些势单。此番羲和有孕,在妖族刚刚遇挫不久的当下,绝对是一个好兆头。 帝俊得知此消息后,喜不自胜,已然开始构想起日后金乌一族繁衍壮大的美好景象。还特意寻到扶桑木,移入东海之畔汤谷之地,作为日后小金乌的成长栖息之地。 出于为小金乌提前积攒功德的想法,帝俊不仅昭告洪荒天地,还命新任妖神全力运转星斗,他亲至太阴星,连同羲和、常曦二人一起降下帝流浆。帝流浆连降七日,为洪荒众生助力修行。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除了刚开始降下的那份帝流浆未被截走外,后来陆续降下的却是被各位妖神截取挪至各自族群中不下七成。 寥寥三成帝流浆,落入洪荒之中,在众生看来,不过是应付了个过场,对于妖族行事越发不加感冒。自然也有明眼人看出新任妖神在其中动的手脚,却也不会戳破,只是暗暗嗤笑帝俊的御下无能。 更多小族群对于天庭这般行事越发失望,开始重新思索自家未来发展的方向。 帝俊等人仍于天庭之中禁足,却是无从得知这些状况。犹自以为事情尽皆办妥,安心期待着子嗣的问世。 太一虽略有感应,但却也同样禁足天庭之中,不得确切实证,也不好同帝俊提及。他同帝俊皇兄之间,虽说不上产生多大隔阂,但近日也的确有些疏远,已不像之前那般无话不谈了。或许,待到几位小金乌出生,皇兄心事落地,这种情况能有所改善吧。 毕竟,自从帝俊前番得知自己曾被太一动用东皇钟砸过之后,每每思及自己闹出的笑话,都忍不住对太一生出一分迁怒之意。太一对于此中变化却是早有觉察,帝俊现在处理天庭事务,更多的时候已然倾向于同伏羲商议,而相邀自己不过是顾虑颜面,添为列席罢了。 第44章 文梓闭关 无论如何, 妖族动向同现今的文梓无关。他有道祖禁令不得外出,三清及冥河离去后,天道又于四周设下禁制。外人也无从进入, 基本断绝了他同外界的交流。 他自返回洛心岛后便进入闭关状态,虽然体内法力不可擅动,但仍旧可以透过空间的演化梳理自身状态。 玄黄印悬浮在造化空间之中, 此前留存的玄黄之气尽数被此印收拢。边上一柄利刃长矛盘旋, 洪荒各处传导而来的丝丝血气从长矛尾部缓缓溢出, 慢慢转化为新的玄黄之气, 继续融入玄黄印中。 空间中独留造化生气弥漫,却再也未能凝结成池,而是缓缓浸入土壤之中。空间中的普通土壤已然不存, 唯有水烛携带而来的混沌息壤, 以及空间滋生灵根时演化而出的些许洪荒息壤,在空间崩塌中得以遗留。二者混合在一起,薄薄的一层平摊在空间地面上。 前番在不周山上收集的各类灵根,凭借着崩碎前在空间中留下的丁点儿气息, 借助着息壤的神奇和造化生气蕴含的勃然生机,凝结出一粒粒新的种子。种子埋于息壤之中, 渐渐吐出新芽, 悄然露头, 为稍显破败的空间增添点点新绿。 文梓心神注视着空间里点点新绿, 涌出一股莫名感动, 为这些灵植生命的顽强, 也为自己心头那道隐约枷锁的释然。终究, 自己曾经的一时兴起并未造成不周山中的众多孤品灵植的提前消逝, 而是真正的为其保全了一道生机。 空间上方, 依旧可见星河虚影,虚影映现的正是文梓识海中的场景。那片星河已然比之前壮大了许多,还有此前空间中寄存灵宝遁入其中,在星河之中来回穿梭。其间偶有妖神虚影闪现,却并无灵韵。 星河中心那颗代表着文梓大罗道果的新生星球上,被衍天绫挽救至此的茶树灵根及狗尾巴草,扎根于同一块大陆的两端。茶树虽然略有些萎靡,但三千茶花却越发绽放,而那株狗尾巴草却依旧是之前模样,半米来高,微微飘摇。 下方丹田之中,盘古神髓慢慢衍化出新生血气,缓缓注入文梓体内,以作补充。他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肉身的虚浮感随着新生血气的注入渐渐消退。 潜移默化中,自身一切状况都在好转…… 终于,有那么一瞬,文梓清晰地感受到一阵轻松,肉身状况已然恢复圆满。也就在此时,他的境界缓缓松动,体内一道意识闪现而出,霎时间却又归于沉寂。 自己这就要斩三尸成就准圣了吗?文梓心头浮现出一丝忐忑,不知首先斩出的是善尸还是恶尸,又该以何种灵宝寄托。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现今的积累不足以真正斩尸,不过终究是出现了这个迹象,成就准圣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师父!”正在文梓浮想联翩的时候,却听得一道青年声音从岛外传来,隐隐有些熟悉,却又不敢确认。不过,想到对方在叫师父,不外乎就那么两三个可能,他略一思索便确认了来人。 文梓自茅屋之中走出,来到岸边,将护岛大阵开了一道门户。目光透过天道设立的无形屏障,果然见到洛水之上立着一名青年被阻隔在外。 青年身形修长,清新俊逸,一袭白色长袍,腰系一道墨绿色缎带,温润白玉缀以红色流苏结垂在一侧,端的是玉树临风。 “不错,看你已然金仙境界,想是这些年来并未懈怠。你三位师祖近来可好?”文梓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到果然是自己的大弟子,且已突破至金仙境界,很是满意。这般进度,比之洪荒中那些跟脚不凡之士也不稍逊几分。 “弟子毛野,拜见师父!”青年见到文梓身形出现,立时于水面之上恭敬行礼,“三位师祖皆安好,弟子出行前,师祖吩咐弟子转告,让师父安心闭关,水烛师叔现今状况稳定,灵识创伤逐渐恢复,请师父不必挂心。” “毛野?”文梓重复了一遍,看来自己这个大弟子是改过名字了。 毛野羞涩一笑,“是,弟子进入金仙境界后,得师伯祖赐名毛野。” “嗯,说来我收你们为徒,却不曾教授你们什么,多是承蒙师父、师伯费心了!”文梓说及此处微微心虚,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师妹、师弟修行如何了?” “师妹已然真仙境界圆满,不日即可突破;二位师弟也都稳定在真仙境……小师弟的修行进度还更快一步,不过三师弟根基较为扎实。”毛野老实回答。 “那就好,你们在昆仑有师父、师伯照看,我自是放心。你回去后,回禀三位师祖,我如今已经肉身圆满,隐患已然根除,请他们安心。如今岛上你也进不来,现在便回去吧!回去好生修炼,多代为师在你师祖他们跟前尽孝。” 毛野听得师父这般吩咐,面却是现踟蹰之色。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情?”文梓见到毛野这般表现,直接问道。 “那个……师父,我刚从昆仑山上出来,直接就奔这儿来了。现在就回去的话……”毛野吞吞吐吐好一会儿,也没讲出一句完整话。 文梓倒是明了了他的意思,好笑地问道:“你还想趁此机会游历一番,是不是?” 毛野赧然地点点头,脸红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那就去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这般表现。等你回返昆仑的时候,再转告也不迟。”毕竟自己的大体状况,师父他们多少也是有底的,让毛野转告更多是出于礼数,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不过,“你孤身在外,一切应当多加小心。你当知晓,为师同妖族之间结了些仇怨,若被人得知你我关系,难免会有人对你出手以泄私愤。”文梓还是慎重叮嘱道,对于妖族那边的潜在危险颇为担忧。 水烛此前在空间之中闭关,只是有一株分支遗留在外,便遭了一场无妄之灾,险些泯灭,妖族之人行事作风可见一般。 毛野应下师父的叮嘱,不过他也有信息要同师父分享,“妖族上下现在都忙着庆祝呢,没空找外人的麻烦。弟子小心些,应当不会有事的。” 文梓眉头一皱,很是疑惑,“庆祝?妖族最近有什么大事么?还是说在庆祝帝俊他们的禁足到期了?” “不是这个,天帝等人禁足到期并未张扬,他们也未曾下界。此番是庆祝妖族天后产子,金乌一族有后了。”毛野解释道。 “哦……原来是十个小金乌出世了。”文梓闻言了然道,之前倒未想到此节,前世虽知道十个金乌的故事,但对于他们出生的具体时间并不明确。 毛野立于洛水上,神情一愣,不知自家师父何出此言,“十个小金乌?……师父哪里听来的消息?” “啊,不对吗?”文梓很是诧异,具体时间虽不清楚,但数量总不至于记错吧!毕竟后羿射日的故事,前世不知听过多少遍了。 “天后羲和这次生的是双胞胎,两只小金乌。”毛野肯定地说道,这是如今洪荒人尽皆知的事情。毕竟妖族庆祝的阵势之大,几乎等同于昭告天地了! 两只小金乌,两只……怎会如此? 文梓脑海中不停回荡着毛野最后的话语,连他几时与自己行礼告别都未曾在意。 第45章 天庭大宴 文梓满脑子都是毛野所说的‘两只小金乌’, 在毛野离开之后,恍恍惚惚地关闭了护岛大阵的门户,回到茅屋之中。 静思片刻, 隐约觉出此事应当和自己有关。之前那场冲突对妖族及帝俊造成的伤害,远比表面上看到的更重,竟是直接阻断了八只小金乌的出生。 似乎妖族气势未及巅峰, 便已走向下坡。 对于这个意外变故, 文梓心中颇为费解。不知未来后羿射日的故事会如何演绎, 巫妖之战又会以何种缘由开启。 就在文梓思索小金乌出世对于洪荒之后大势走向的影响之时, 天庭之中却是赫赫扬扬,好大一副排场。 大殿之上张灯结彩,仙乐齐鸣;诸多修士同聚一堂, 推杯换盏, 一派热闹景象。却是帝俊于天庭之中大宴宾客,庆祝金乌一族有后。 厅堂之上,人才济济。帝俊今日兴奋异常,眼前尽是笑脸, 耳边听不完的恭维声,他一人心中的喜气便溢满了整个大殿。 前来恭贺者众, 他频频举杯痛饮, 也不动用法力化解酒气, 仿若要借着这份微醺驱散之前所有郁结。 很快酒意上头, 涨红着脸色举杯向侧旁太一邀饮, “皇弟, 今日大喜, 你我且满饮此杯。” 太一自无二话, 举杯示意后一饮而尽。同为金乌一族, 此时他心头的喜悦并不比帝俊稍逊分毫。 帝俊见太一这般痛快,暂且抛开先前那些荒谬的猜忌,同他推心置腹说道:“自被道祖禁止下界以来,我们兄弟二人鲜少交流。为兄忙于天庭事务,皇弟也是常年闭关,你我却是有所疏远。皇弟心下是否对为兄有所怪罪。” “兄长哪里的话,你我同为太阳星中孕育,便是一母同胞嫡亲兄弟,哪里会有什么怪罪之说!”太一略宽解一句,止住了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两位小侄子,“方才在后殿得见,两位侄儿出生不久,就已那般神骏,果然尽得兄长风范,日后定是大有作为。” 帝俊听得此言,哈哈一笑,“承蒙皇弟吉言,眼前倒也不奢望他们有多大作为。只盼他们能平安长大,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复又一脸感慨,“咱们金乌一族,如今也算是壮大了。”语气唏嘘不已。却是之前小金乌出世之际,他借着金乌一族气运大涨,隐隐窥得一丝天机。金乌一族身为妖族皇者,人丁兴衰自是同妖族气运息息相关,若非先前周天妖神尽灭,妖族威势或能更胜一筹。 思及此处,帝俊心头不免又对文梓添了一分愤恨。 “兄长初为人父,便已多了几分感怀,想是被此等喜事冲撞所致。”太一见帝俊情绪突然有些低落,笑着调侃了一句。 “今日多喝了几杯酒,倒是让皇弟见笑了。”帝俊哈哈一笑,摒弃些许低落情绪。 “两位侄儿的住处可安排妥当了?”太一问询道,“不知兄长为何将侄儿住处安排在东海之畔,远离天庭,可是有何考量?” “地方已安排妥当,扶桑木于汤谷之地长势良好,正适宜小儿居住。再有十大妖帅轮流值守,安全当是无虞……至于天庭之中,举世瞩目,恐不利于小儿成长。”帝俊升级人父之后,确实多了几分思量,对于天庭日后也增了一些审思。 “两位皇兄怎么在这大殿之上说起悄悄话来了。”却是伏羲见帝俊、太一二人在这喧嚣场景之中独辟一处清静,出言调侃。 近些年来,帝俊处理天庭事务对伏羲多有倚仗,两人时常相处。伏羲面对帝俊时,言语自然也放开许多。 “正讨论两位小太子的居所。”太一抬眼看向伏羲,解释了一句。 “哦,那汤谷之地可是有何不妥?”当初选定此地,伏羲也曾参与其中。事关妖族未来,上下皆不曾怠慢,布置了好久,花费了不少心思。 “并无不妥,只是闲聊一二。说起汤谷之地,伏羲皇弟费心颇多,为兄当敬你一杯。”帝俊笑着接过话,举起酒觞,气场再次与殿中热烈氛围相融。 正交谈间,又有两道倩丽、威严身影联袂而至,正是女娲与天后羲和。今日二人皆是一袭宫装,各自抱着一只小金乌。宫装以金色为基尽显高贵,缀以大红喜庆,同殿中气氛相得益彰。 场间众人见到的娲皇、天后出现,举止略有收敛,纷纷同二人见礼。“见过娲皇陛下,天后娘娘!” “见过两位小太子!”场中也有心思灵泛的,连同两位小太子一并问候。 “众卿家免礼!”女娲平日虽不过问妖族俗务,但身为妖族娲皇,这般大事她又岂会缺席。且洪荒少有女性大能,她与羲和关系一向亲密,故二人联袂而来。 二人走至上首,早有帝俊等人起身相迎。略作寒暄后,各自落座。 “我此次听闻下界又巫族奴役我妖族之事,陛下可曾知晓?”羲和同帝俊居中并座,悄声问询,继而同帝俊分说详情:“此番天庭盛宴,有下界族群前来庆贺。言说周天星斗运转之下,星辰之力不足以维持日常修炼。有个别小族实力微弱,无力获取修行之资,便甘心与巫族出卖苦力置换物资。倘或此事蔓延,恐有损我天庭威名。” “竟有此事?”帝俊惊讶了一瞬,他近年来除了恢复元气之外,就是在关注着金乌一族的繁衍,对于日常事务,已鲜少亲自过问,是以不知。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太一、伏羲二人,“两位皇弟可曾听闻?” 由于前番在混沌钟撞击下出过乌龙,二人初始关于周天星斗妖神人选意见相左,帝俊对此态度略微暧昧,太一对于天庭事务基本撒手,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也不曾过多关注。 倒是伏羲对此略有耳闻,不过也未曾亲自下界,只是透过妖神之口过问一番,“只是个别小族,见此前我等受道祖亲口禁足,自以为我天庭式微。栖息之地同巫族部落相近,且又有道祖钦定巫族掌地一事,便起了投靠之心。此前因皇兄潜修,故不曾以此微末之事相扰。” 又转向羲和笑道:“想是那等人闻得今日天庭盛况,又起了攀附之心,因着娘娘面软心善,才寻至娘娘跟前。又怕先前跳脱之事遭娘娘厌弃,便将周天妖神攀咬一口,以示自己无辜。” 羲和莞尔一笑,“羲皇陛下却是误会了,并非那小族之人前来诉求。本宫在门前听得有下界族群谈论此事,也是当个笑话在说。笑那小族不通天数,自讨苦吃。不过是言语间涉及到周天妖神掌控星斗一事,我才同陛下通个气,莫要因此辱了我妖族名声。”说罢一指侧旁位子:“女娲妹子也曾听到的。” 女娲微微颔首,以示确实如此。 伏羲脸色微微一顿,复又回归自然,笑着岔开话题,揭过此事不谈。 第46章 文梓斩尸 不提天庭盛景, 文梓此时却是到了修行的紧要关头。 自毛野走后,他便陷入自己思绪之中,困顿难出。浑浑噩噩返回茅屋, 状态很是不稳。 此前斩杀鲲鹏,尽诛周天妖神,也未曾将他心智动摇;战中被逼屡次自爆, 险些真灵陨落, 也未曾让他道心受创;此后身化万千蚊虫, 遍及洪荒各地, 长久吞噬众生血气,也未添他心头几分懊丧。 而无形中灭杀掉八只小金乌的出世之机,却让他心绪难宁。万般思绪, 纷至沓来。 此间文梓一念起, 洪荒万千蚊虫知。在文梓纷乱思绪的感应之下,遍及洪荒的万千蚊虫愈发躁动,振翅声此起彼伏,血肉众生不堪其扰。 血蚊细小, 来无影、去无踪,行动间唯有嗡嗡声。众生反击多数落空, 一时不察, 便被噬去一道血气;偶有攻击建功, 又引得其余蚊虫愈加癫狂。 血气传输进空间的速度明显加快, 转化出的玄黄之气明显超出玄黄印吸收进度, 道道玄黄之气自长矛尾部逸散开来, 已然平静的造化空间再生波折。 文梓心绪越发驳杂, 自有域外天魔受感召降临, 天魔无影无形, 就连道祖于岛外设下的禁闭屏障也阻拦不得。 天魔侵入茅屋之中,将文梓前世今生尽数勾起。前世的不如意,今生的驳杂经历,尽皆化为抑郁之气,滋生出诸多纷乱情绪,又被天魔吞噬,愈发壮大自己。而后进一步侵袭文梓心绪,直至合二为一,文梓心魔自成。 一切缘由皆从文梓内心而起,识海星河无动于衷。这般侵扰不曾波及文梓肉身,盘古神髓也无从抵御。眼见文梓即将沉沦,置于茅屋案上的八景宫灯焰心大盛,道道灯火投向心魔所在。心魔所生无妄之气转为灯芯燃料,虚空之中一朵火焰围绕着心魔尽情灼烧。 文梓被此一激,灵台现出一片澄明,神识得以醒转,以局外之态观察心魔动向。 待其灵识清明之时,洪荒蚊虫癫狂之势一滞,缓缓归为常态。众生心头怨气凝出道道业力,伴随着血气一道向着文梓汇集。 心魔在八景宫灯灼烧之下无从躲避,痛的吱哇乱叫,却又发不出声音,唯能透过丝丝情绪逸散之态显示其所承受。文梓体外有八景宫灯焰光辐射,心魔不得出逃,灵台有清明神识守护,心魔无从侵袭。 无路可逃之下,心魔连同冥冥中洪荒各处传来的血气夹杂着业力一起,遁入利刃长矛之中。出得长矛,还未来得及逃离,便被弥漫的玄黄之气裹挟,融入玄黄印之中。 心魔融入玄黄印之时,文梓心头一震,便觉体内一道意识崛起。 玄黄印得了心魔融入,将心魔被灼烧所剩无几的无妄之气尽数泯灭,独留文梓先前跳脱思绪于其中。又以此为中心,迸发出无尽玄黄气息。 周边玄黄之气范围之内,利刃长矛连同冥冥中的血气传输途径自成结界,同造化空间隔离开来。 结界笼罩之下,其中玄黄之气不停变幻形态,最终随着文梓体内那道意识越发清晰,玄黄之气渐渐凝聚成形。 而后文梓体内一阵空虚,便见身侧出现一只巨型金翅黑蚊。陡然一振双翅,黑蚊消失,原地现出一个金袍修士,头顶两道黑羽冲天翎,面容同文梓本尊有七分相像。 “历经劫难知善恶,前世今生两分合;诸君可曾听人说,三尸第一斩自我!”那金袍修士出场念了一道偈,而后冲着文梓拱手见礼,“文玄,见过本尊!” 文梓强撑着虚弱身躯,勉强笑道:“你我本为一体,何须多礼。” 文玄见本尊这般情形,不由唏嘘:“斩尸之后法力不增,反倒这般虚弱的,本尊也算是洪荒头一份了。” 停了一瞬,观察本尊神色,而后继续感慨,“也未曾听闻有哪位修士,斩尸之时是将今生抛却,独留前世凡躯。” 文梓哈哈一笑,“别的不说,单你这名字,就比我更像洪荒土著,今生因果自当归你,我还是做我的凡夫俗子吧!”两人本为一体,记忆相通,文梓讲话也就多了几分随意。 “准圣境界的凡夫俗子?”文玄眉毛一挑,嘴角微勾,一副表情尽得五字真谛——‘邪魅狂炫拽’。 “对对对,就是这副表情!”文梓得见,激动地指着‘自我尸’连声叫道,“这表情还是看你做出才好,也不枉有此一遭洪荒际遇。我自己做来却总是羞耻,从不敢露于人前。” “若是你之前斩却前生,独留今世,自能一全夙愿,何须羞于人前。”文玄笑着调侃:“那时就该我如本尊这般性子了。” 文梓对此却是有着清醒的认知,淡然说道:“不不不,我若以今世为基斩尸,且不说能否斩出自我,纵使得以如愿,也不过‘你不是你,我不是我’,非我所愿。倒不如现下,‘我就是我,你也是我’,彼此自在,两无挂碍。” 文玄听得此言,回了一句“说的也是。”而后抬头透过屋顶望向虚空,“你说道祖法旨所言禁闭万年,是禁前世还是今生,是禁本尊还是自我?” 语气平淡一句话,却唬的文梓面色一变,“收声!禁闭万年而已,如今也没剩许久,咱们不去钻这个空子。如今师祖正于合道之中,我等若屡次冒犯天道,恐对师祖不利!” 文玄闻言失笑,“本尊放心,我只是性格同你有别,并非枉顾本尊意愿,我哪里就敢真钻这些空子。毕竟前番不过阻了帝俊膝下八子出世,便惹得本尊心魔滋生,险些堕落,才有我的出现。如今不过是试探一番,看看是否给到本尊一些压力,境界便能快速提升,本尊麾下,我也好多位同道。” 文梓一脸无语,“你看我现今状态,大声说话都费劲,像是能够继续斩尸的吗?你倒是不怕我把小命斩没了!” “不过,本尊不好奇巫、妖二族如今情形吗?兴许等我们禁闭到期,二族之争都该结束了。那战场上的诸多血气岂不是都浪费了,仅凭那些小小化身可是吞噬不了那么多血气。”文玄满脸可惜。 文梓一拍额头:“我险些忘了,如今吞噬血气的能力尽数交予你,那业力还是我来化解。”继而警告道:“你不许主动吞噬,我现今状况,仅那些化身日常吞噬带来的业力,化解起来已是勉强,你若再主动参与,岂不是要累死本尊!再说那巫妖大劫除了另立天地主角之外,未尝没有借此一战回哺洪荒的考量在其中。你还想就此分一杯羹,是嫌我过得太顺了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文玄,“说道天地主角我就想起来了,现今人族还没出世,女娲师叔尚未成圣,巫妖决战之事倒是不用担心。不过女娲造人咱得蹭啊,这不是送上门的功德嘛!咱们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早点出去,万一出去的晚,就不赶趟了!”文玄说起这个一脸肉痛表情,便宜就在眼前,自己却沾不上,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痛心的吗? 第47章 投机取巧 文梓一个白眼几乎要将屋顶掀翻:“你且消停会儿吧。这功德能蹭当然好, 蹭不上也无所谓!我还能为这么点功德就越狱啊?” 一听这话,文玄就不干了,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怎么能说是越狱, 多难听啊!再说了,什么叫这么点功德?那可是造人功德,足以让女娲师叔成圣的!哪怕从指缝里露出来一点, 也能保障咱们此后修行一片坦途。” 提到坦途, 他更有话说:“咱们好歹也是有点子先知先觉在身, 为啥不提前占些灵宝、功德之类的。整日价搜集那些灵根, 连一株前世能叫得上号的都没有,不是白瞎了一番前世记忆么!” 文梓想要辩驳,又被文玄拿话堵住:“若说是不欲侵占别人机缘, 当初为舅舅谋划成圣之机的时候不也挺丝滑!若之前早些准备, 面对妖族几人也不必搞得如此狼狈。” “我前世便是老实本分之人,总不至于一个穿越就让人脱胎换骨了吧!”文梓仍旧兴致缺缺,前世的咸鱼心态空前强烈。 “可若穿越之后还是一成不变,岂不是白废一场际遇。”文玄不肯放弃, 试图转变本尊的观念:“咱们现在也是准圣大能了,就算不能胡天作地, 也不必这般小心翼翼。你也先不想着出去, 只让我悄悄分出几道心神附在外界化身之上探听一番消息, 总可以吧?若真发现女娲师叔动向, 再做打算。师祖关你禁闭的时候, 只是说你不许外出, 可没有限制那些遍及洪荒各处的化身, 想来正是特意留下的口子, 咱们也不必太过拘谨。不然, 岂不是辜负了师祖他老人家的一副拳拳爱护之心!” 文梓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自我尸,心中浮现一道疑惑——难道我骨子里的本质是个话痨? “随你吧!”思而无果,文梓索性摆烂。既然文玄爱钻这些空子,本尊也不想一直拦着,终归自己对于女娲造人一事也并非毫无想法。 文玄得了本尊首肯,喜滋滋地找了位置坐下,略带嫌弃的将八景宫灯推至一旁。还不忘贫嘴:“等禁闭结束,立即将这玩意儿还回去,咱这小茅屋可经不起它一把火燎的。再者,大师伯岁数大了,眼神多少有些不济,家里也离不开这盏灯。” “你是仗着外面有道祖设下的禁闭屏障,大师伯他们探听不到此地状况,就敢满口胡吣。”文梓一语戳破,“你不正要心神外放么,正好看一看昆仑山中有无化身存在,你心神附在上面,去给师父、师伯请个安,顺便问候一下大师伯的眼神如何。” 老话都说‘看破不说破,朋友有的做’,本尊对此是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啊,专挑自己软肋猛戳。文玄心中对此疯狂吐槽,面上却只当没听见,盘坐于地,静心开启神识外放之旅。 只是此时文玄才发现,道祖设下的屏障并非那么容易就能突破的,他的心神竟不能探知远处化身分布,而洛心岛四周也不曾发现蚊虫活动迹象。 文玄脸色一黑,嘴里嘟嘟囔囔地站起身来:“老奸巨猾、老谋深算……” “空子没钻成?”文梓斜靠在椅背上,看着文玄的脸色,大致得到了结果。面对这次尝试的失败,他心中有丁点儿失落,更多的还是解脱,之前隐隐悬着的那颗小心脏,安稳地落回了原处。 还不忘提醒文玄:“这里的屏障能隔绝师父、师伯他们的探查,可阻挡不了师祖的神识。” 文玄立时闭嘴不言,偷偷看了看天上不曾有雷云凝聚,方才舒了一口气。不过他也有几分韧性在身,并不气馁:“既然可以感知洛心岛周边,只是没有发现化身活动痕迹,过段时间再试试看,兴许就能成呢!” 说完脸色一垮:“我毕竟只是三尸之一,神识先天不足,若是本尊亲自出马,定能如愿以偿。”又转为一脸讨好表情,举起一只手掌冲着本尊说道:“要不本尊从远处引一道化身过来,到了岛外再由我接手。纵是天道日后追究,我自是一力承担,绝对不会牵扯到你。” 文梓给了他一个‘这话你自己信吗?’的眼神,不接他的话茬:“现在化身吞噬的血气都交由你处理,转化后的玄黄之气刚好能补益神识,你用心养护,日后自然能够如愿。” 就在文梓自我尸一心惦记造人功德之时,女娲尚处于天庭之中,未曾下界。 周天妖神各有职司,不能久离,天庭诸部事务也并非清闲。妖族掌天一事新得道祖正名不久,帝俊再是得意,也不敢就此停摆周天运转。是以天庭大宴声势虽大,但却并未持久,恭贺、热闹一番之后,便各自散去,有职者应卯,无职者归家。 帝俊、羲和自是各自抱起一只小金乌共享天伦,太一及伏羲兄妹也都不好在殿中过多停留,纷纷告辞。 女娲出得大殿之后,并未同往常那般径直回返她与伏羲在天庭住处,反倒以娲皇之尊巡视天庭各部。 无论如何,女娲终究是妖族出身,平时鲜少过问天庭事务,并非就对族中漠不关心。前番听到下界族群议论周天星斗之事,让她心中起了疑虑,对于兄长伏羲说辞并不尽信,恐是受了他人蒙蔽。只是以她为人,不愿对妖神凭空指摘,便多逗留些时日,欲寻些蛛丝马迹。 只是那些妖神既知言语搪塞伏羲,岂不会做下后备方案。早在两位小太子出世之时,他们就已防备着下界族群,生怕他们将自己截取周天星辰之力挪为私用一事捅至天阙。 不仅恢复了周天星斗正常运转,还很是拿出了一些好处,给到那些受邀赴宴的下界族群,以堵其口。女娲仓促之间,自是难有收获。 待女娲巡视过后,周天妖神中早有关系相近的聚集在一起,“娲皇陛下向来不理俗事,此次突然巡察周天,莫非是……” “此次盛宴,人多口杂,我等虽已安排妥当,但也难免会有所疏漏,或是有风声传到娲皇耳中。”周边有人出声附和,随即又安慰道:“不过我等也不必自乱阵脚,前番之事已尽数抹平,娲皇陛下也难抓把柄。” 先前那人出言:“倒是不惧此事,只是有娲皇盯着,恐我等日后行事多有不便。” 却有老成持重之人思虑更多:“不光仅此一桩,如今其余三位陛下已然解除禁足,况且两位小太子还被安置在下界汤谷之地。天帝陛下、天后娘娘少不得时常下界探望,我等日后再不可如先前那般行事了。” “若是陛下等人一时不忿,前往巫族部落向那小族问罪,两相对峙起来,会否发现原委?” 众妖神一时尽皆沉默,以陛下此前表现来看,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吾等须早做打算!” 第48章 女娲探查 女娲在天庭之中巡察, 并未发现明显破绽,但依旧坚持自己的判断。为弄清真相,她觉得有必要下界探访。 她自天庭建立之后, 便随同伏羲一道搬入天庭,居于毗邻羲皇宫的娲皇宫中。除却曾在不周山上等候机缘之外,多数时间都在宫中修行, 鲜少于下界行走。 此次下界, 却是发现洪荒远比自己印象中更为空旷, 曾经被别人传说遍及洪荒的各族势力, 并未得见。 她也是找了好久,才寻到在宴会中听说的那些投奔了巫族的小族。正如先前传言的那样,的确有妖族之人甘愿附庸于巫族之下。她所见却是下界的大力牛族, 正寄居在巫族部落之中, 以自身劳力换取修行资源。 她能看出这个巫族部落土之法则浓厚,应为后土祖巫所辖。也不曾惊动部落中人,只是隐身一旁,暗中观察大力牛族动向。 这些大力牛族多数都已化形, 唯保留牛头特征,还有一些仍旧保持着妖族本相。他们主要承担部落搬运事务, 另外还有一些耕种工作。获取的修行物资也多为灵植、灵根枝叶, 还有一些灵谷、灵果之类, 在劳作之后由部落中人按时分发。 她不是很能理解, 部落外界空旷如斯, 当时星辰之力断绝, 也不至毫无生存之基。牛族为何非要依托于巫族部落, 受人辖制, 收获也并非何等珍贵之物。 牛族众人皆以此为食, 反复咀嚼,萃取其中灵力,以资修行。 看他们现今表现,已然完全习惯了这种不用借助星辰之力的修行方式。 整个过程在部落中显得十分平常,并未出现此前想象中妖族被压榨、奴役的状况。 但终究失了自由。 只不知是因为缺少星辰之力加持,还是由于他们四周总有蚊虫叮咬,这些牛族修士健壮身躯之中的血气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充盈。 女娲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她已数次看到蚊虫绕着牛族修士嗡嗡作响,引得牛族修士或挥手、或甩尾不停驱赶。仍旧不免被那些蚊虫钻了空子,附于背上饱餐一顿。 他们强耐着性子去打,却难有建功,偶尔将蚊虫笼于掌下,溅起一抹血花,依旧不能使其余蚊虫却步。 及至夜幕降临,星辰之力与月华一同倾落,在地面上铺出一层银辉。大力牛族众人面对此景,却是无动于衷。 “老祖,我们之前为什么不借用星辰之力修行呢?”大力牛族栖息之地,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问道。小牛卧于银辉之中,精神抖擞,比起灵物之中萃取的灵气,星力及月华显然更加适合妖族修行体质。 “咦,你怎知星辰之力可用于修行?”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充满诧异。 自这小辈出生以来,应当还是首次接触星辰之力。 “我就感觉在星辰照射之下,体内灵力运转,顺畅许多。”小牛声音中充满着欢快情绪,“比我们平时吃草叶子舒服多了!” “即如此,你便借此修行几日吧。但不可过度沉溺,避免养成依赖,于你日后修行有碍。”老牛宠溺地笑了笑,对小牛叮嘱到。 而后想起前事,不免有几分惆怅:“你等尚且年幼,不知数千年前我们族中如何熬过那场修行困境。自新一届妖神就任以来,星辰之力洒落便无定数,多有假公济私之事发生。野外失了星辉月华,蚊虫愈发肆虐,几无我等弱小容身之处。……现在不过是天庭太子新出,周天星神不敢过分截取,才有这般星辰之力落下,并非常态。若以此为修行倚仗,养成依赖,日后再次断绝星辰之力供应之时,我等又该何以自处。” “现在这蚊虫还不够猖狂吗?” 小牛一边吐槽,一边甩尾赶走一只恼人的血蚊:“你看它肚子里的血都快要爆开了,我得吃几天草才能补回来啊!” 旁边那位牛头人身老者挥手虚虚赶了一下,将那血蚊远远驱离,也不伤它性命 。 “此处已是好了许多,部落内巫族气血凝固,又有土之法则为基,蚊虫少有侵扰。近日又有星辉月华洒落,蚊虫出没已是少见。” 那小牛瞪大湿漉漉的眼睛,在星辉月华照映之下,闪烁着浓浓的疑惑:听这不绝于耳的嗡嗡之声,少见二字从何得来? 老者看小牛这般表情,宠溺一笑:“你出生日短,不知前情。那时,不知缘何洪荒大陆凭空出现大量嗜血黑蚊,又恰逢初代周天妖神被一位大能尽数诛杀,周天星斗停摆。动荡之下正人心惶惶,黑蚊肆虐,将族人气血生生噬去三成。幸得道祖出面,责令诸位妖皇尽快选定妖神,恢复周天星斗运转。” 言及此处,老者眼中闪过怀恋:“初时,夜间有星辉、月华落下,黑蚊活动有所收敛。偶有侵扰,也难成气候,我等自身修为足以抵御。日久以后,诸多妖神却动了心思,纷纷将星辉月华据为私产,偶有洒落下界,也为供应陆上大族,我等小族难得半分。先前居处,黑蚊失了震慑,我等无有倚仗,敌涨我消之下,日常修行竟比不得黑蚊吸食速度!有族人甚至……” “老祖……” 小牛将见老子情绪转为低落,幼角轻抵其背:“如今都已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老者呢喃出声,从先前情绪抽离,长叹了一口气:“说来,我等先前还和巫族部落多有争执,初时并未被接纳。幸得后土祖巫心性敦厚、善良慈悲,祖巫亲自发话,才有我等今日安稳。” “你当记着,后土祖巫是最善良慈悲不过的!日后你若有幸得见祖巫,当恭敬守礼,不许淘气。”念及祖巫名讳,老者满脸恭谨之色。 小牛恭敬应是,又好奇问道:“如今星辉月华再次洒落,外面蚊虫是否也少了许多?说起来,孩儿还不曾见过外面风景。” 话语中满是对外界的憧憬。 唬得老者骇然出声:“且收了那份妄想!你不知那黑蚊的厉害。前些日子,听说有一族无有星辉笼罩,依旧停留外界,那蚊群不知因何暴动,竟连族中金仙境界大能都被生生吞噬,全族上下鲜有逃生者。那等情景你若遇上,安有命在!” 女娲于暗处将这对话听得清楚,和先前听闻风声两相对照,自然确定了此事真相。她也并不声张,悄然返回天庭。 身后独留牛族祖孙还在讨论黑蚊为何白天少见…… 女娲寻到兄长伏羲。 “对于周天妖神这般行事,兄长果真并不知情?”女娲在伏羲面前也不必讲究什么策略,直接将事件原委和盘托出。只是见兄长听到此事面色平静,毫无惊诧之意,是以有此一问。 伏羲淡然一笑,回道:“我若说毫不知情,想来妹子也不会相信。此中内情,为兄虽不知详细,但也知晓大概。” 女娲心口气息一窒,不想竟是这等局面,“兄长便如此坐视事态发展不成,我看兄长近来对天庭事务颇为积极,何以漠视此事?” 伏羲洒然一笑:“妹子心善,但当知世间万事自难面面俱到,无非就是权衡之下论个取舍。一方是我天庭肱股之臣,另一方不过是微末小族,为兄作此处置也并无不妥。” “癣疥之疾,犹可致命,兄长莫要过于忽略下界族群。若此情蔓延开来,与妖族而言,也当是不小损失。”女娲依旧郑重劝诫。 伏羲回道:“妹子放心,为兄心中有数。此前听到风声,我已隐隐敲打过,周天妖神也不敢过分克扣。妹子此次下界应当也曾得见,如今月华、星力已尽数足额倾落。” 女娲还要再劝,只是看伏羲神色颇为自负,知再多说也是徒劳。最后只留下一句:“兄长心中有数便好。”就告辞离去了。 女娲离去之后,伏羲又将妖神中前番行事较为逾越者传来,再次敲打一番。又将娲皇已然关注此事告知,叮嘱他们行事须多加收敛,诸多妖神自是唯唯应诺。 经此一遭,周天妖神截取星力、月华之事,算是在伏羲面前过了明路。伏羲表现出这种态度,对天庭日后有几分效果暂且不说,倒是让他们又免去了几分顾忌。 不过几位妖神出了伏羲之处,悄悄传信下界同盟,停下了一项行动。 再说回女娲,自伏羲处离开之后,心中颇有几分郁闷。同为妖族出身,便因跟脚不同划分出诸多族群,相互之间行那争夺、倾轧之事。同属妖族,犹是如此;据前次所见,巫族之中属性不同也是多有纷争。待到日后妖、巫二族相争,手段又该是何等惨烈。 郁闷之下,女娲也无心修行,再次前往下界散心。只是行走于洪荒大陆之中,看着大陆空旷景象,虽偶有蚊虫出没,但绝不至肆虐,她心中不免有所触动。 如果能有一族群,能够完全抛开跟脚、出身之别,将其填充洪荒各处,是否能够避免此类纷争出现。 她边想边走,渐渐来到一处河水畔,坐于岸边石头上,静静补全心头构思。 第49章 结束禁闭 洪荒如今尚无纪年,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文玄一直不曾放弃,试图沟通外界化身。 长时间的努力,虽然暂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但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神识逐渐壮大,所能探索的距离也越来越远。隐约间,能感受到诸多化身的切实存在, 就在自己神识探测极限边缘外活动。 他一直坚信, 成功就在眼前。 文梓对文玄所为也不曾干涉, 生恐一个不好, 便换来一通言语轰炸。 他一边休养身体,一边旁观文玄努力。 终于有一天,文玄猛然从入定中退出, 神色兴奋。 “哈哈哈, 我发现了几只化身踪迹。” 大笑三声后,又冲文梓得瑟:“怎么样?我就说可以的吧。我现在就去寻找女娲师叔的行迹,若到时候能蹭到造人功德,定要记我首功。” 文梓默默地看着他得瑟, 等他情绪稍缓,才淡然开口:“首功肯定没问题, 不过有两件事我应该提醒你一下。第一, 我等化身虽为蚊虫, 但也请尽量不要用‘只’做量词, 不符合本尊‘人’的身份。第二, 你能发现化身, 有没有一种可能, 就是万年时间已到, 天道屏障已经撤去了?” 文梓抬手虚指屋外, 示意文玄感受一下岛中景象。 对于文梓所说的第一,文玄毫不在乎,他又不讲究这个,但却被文梓所说的第二件事砸得木立当场。 “万年期限已经到了吗?”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懵:“我们是不是已经把造人功德错过了?” 文梓无语地白了他一眼,道:“如果女娲师叔成圣,天地之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啊?对!”文玄回过神来,催促道:“那你还不赶紧出发,去找女娲师叔。那么大一桩功德,万一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一边催促着,也不顾文梓如今体虚,径直就把他往外推,嘴里还不停嘟囔:“你好歹也是穿越一场,如今都混到准圣了,连个正经功德都没捞到。身上仅仅剩的那点儿家底,还是出生时胎里带的,这要传出去不嫌丢人呐!” “我赶紧出发……怎么,你不一起去啊?”文梓很好奇,听他这口气好像是不愿一同出去。 “这岛上不得留个人看家吗?本尊赶紧走吧!”文玄振振有词,一个劲的把他往外推。 “不用催我,你自己去,我看家也是一样的。之前禁闭期间都还嚷嚷着要借助化身出行,现在禁闭结束了,你倒不出去了!”文梓吐槽道。至于看家之说,真当护岛大阵是个摆设不成。 “看家这种小事哪劳本尊出马。再说女娲师叔那是什么身份?我区区三尸之一,孤零零的冲到人家面前,多失礼!再说了,到时候就算蹭到功德,那等分量我也接不住啊!” 文玄不停推脱,而后又承诺道:“你放心,我在外面也会通过化身帮你关注女娲师叔踪迹,如有发现随时跟你联系。” “我总感觉你藏着什么事儿。”文梓还是觉得不对劲,刚刚还在说看家,现在又说在外面怎样。 文玄听得此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了毛似得高声道:“你是本尊,我能对你藏什么事!……再者说,就算藏了什么事,也肯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如果是什么关乎原则的大事,没有你的同意,我也没能力做呀!” 这话说的也有理,文玄虽只为三尸之一,也不至事事皆向本尊请示。文梓不再纠结此事,只是他如今仍不能遂了文玄的意愿:“我刚结束禁闭,还是要先去昆仑山上见过师父、师伯,然后还要去向舅舅问安,再做其余打算。” 文玄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此事倒不好反驳。他索性还是按照自己先前的规划行事,只当自己不曾结束禁闭。 末了冲着文梓气呼呼地说道:“你别忘了把那盏灯带上!我沟通化身再探查一番女娲师叔的踪迹,有了消息就通知本尊。不过若是你来不及赶到,可别后悔才是!” 说罢背对着文梓坐下,口中犹自吐槽:“我都是为了谁啊,这一天天的!” 文梓好笑地看着文玄气呼呼的背影,伸手将木案上的八景宫灯收起,没好气地点了点他的肩膀,说道:“行啦!用不着摆出这么一副样子,你那些化身的视角我也能感受到。女娲师叔的行迹我自己留心便是,你自己若有什么打算就去忙吧。” 文玄‘唰’的一下转过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文梓:“真的?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着急了这么长时间!” 说着,站起身来就准备向外走。 “你在外面不许胡闹!”文梓仍旧有点不大放心,再次叮嘱了一句。他总觉得自己这个‘自我尸’不怎么靠谱,生怕他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文玄头也不回,潇洒地冲背后挥了挥手,出了茅屋,现出金翅黑蚊本相,遁入空中消失不见。 文梓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情绪。将岛上情景查看一番,并未发现需自己特别留意之处,便开启护岛大阵,就欲离岛先行返回昆仑。 只是他才离得洛心岛,尚未启程,便被忽然折返的金翅黑蚊撞了个满怀。 黑蚊撞到文梓怀中,生生刹住前冲的力度。摇身一变,现出文玄身形。“快、快……女娲师叔正在那边坐着想事儿呢!” 他的手指向自己来时的方向,神情焦急,声音亦十分急促:“我看她的状态和传说中造人前的状态差不多,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文梓听得文玄这般描述,也不敢怠慢。纵使不提功德,单就冲前世传说,也不愿将此事错过。 他强撑着依旧有些虚弱的身体,腾空便朝文玄所指方向全速飞去。 沿着洛水向上游飞行约莫五百公里,便在岸边一处密林前看到了女娲师叔的身影。他早早落下身形,略沉淀一下情绪,缓步走向女娲所在处。 “弟子拜见师叔!”文梓来到女娲身旁,躬身一礼。 女娲心神专注之下,并未觉察文梓到来,及至他出声问安,方才醒过神来。她看到文梓在此,心下略微盘算一番,“是了,万年之期已到,你也该结束禁闭了。洛心岛可是离此地不远?” “是,弟子那小岛就在前方不远。”文梓指向洛水下游,而后继续说道:“此次禁闭结束,弟子正欲回返昆仑面见师父、师伯。不想,此处遇见师叔法驾,特来问安。” “嗯,你有心了。”女娲微微颔首,却忽然发现文梓现今状态似乎有些不同。 诧异道:“怎么感觉你现今身形比禁闭之前更为单薄?不对……有古怪。” 据老牛所言,先前蚊虫那般肆虐,甚至行下灭族之事。如今文梓身形虽给人弱不禁风之感,却不见半点业力留存。 女娲惊异出声,也不待文梓回答,便仔细察看。却越看越是疑惑,竟是感觉这单薄身形之下自成周天,圆满无漏,且并无出身跟脚可查,似天生便该是这般道体,并非化形而来。据她所知,此前出世便为这般道体者,唯有盘古大神一人,而今文梓竟也能如此。 “你如今是何状况,倒像是先天道体?”女娲思索无果,问询出口。 文梓也不隐瞒,直言相告:“弟子此次被道祖禁闭于岛,侥幸有所突破,晋升准圣境界。机缘之下斩去了本来跟脚,虽较之前身躯单薄许多,但也算回溯本源,却不知这便是先天道体。” 女娲未料到还有这等斩尸之事,隐隐感悟到一丝丝天机,继续发问:“这般先天道体,你何以名之?” 文梓沉吟片刻,心中一动,回答道:“洪荒有灵万族,皆为盘古大神所化。抛开跟脚、分属之别,尽可称人。是以,弟子名之为‘人’。” “人……”女娲喃喃自语,陷入沉思。 “盘古亦为人,人皆为盘古。”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冬至,祝各位小天使冬至快乐! 第50章 女娲成圣 女娲听得文梓所言, 心有感悟之下,坐于那处怔怔出神。 文梓也不敢相扰,只是静静侍立一旁。 他自安静如鸡, 却有一只普通黑蚊嗡嗡悬停耳畔。 文玄声音细细传来:“你赶紧提醒她捏土造人呐,参与度越高,到时候才能多分一点功德。” 文梓面色不变, 抬起左手屈指一弹, 黑蚊被弹入洛水之中。水面一朵浪花涌出, 将黑蚊双翅打湿, 困于水面挣脱不得,命运被水流裹挟而下,不知去向何处。 文玄神识在远处本体中醒转, 懵圈自语道:“这算是自杀吗?” 女娲不知是听到了文玄的轻声细语, 还是自己灵机一动。借着河水和了一把泥土,比着文梓现在的样子,捏了一个泥人。 稍稍注入造化之力,泥人四肢便活动开来。 女娲脸上笑容未及绽放, 却发现那小泥人面色木讷,毫无灵动可言, 不过走了两步, 便瘫倒在地, 碎成一坨土渣。 “用息壤, 我们空间里不是有息壤吗?拿出来给师叔用!”文玄又重新御使一只黑蚊, 飞至文梓耳畔, 声音急促地出着主意。 文梓略想了一下, 觉得或可一试。便从空间之中取出些许浸过造化生气的息壤, 递给女娲, 说道:“师叔不若用此物再次来过。” 女娲稍微看了一眼,笑道:“息壤?我这儿也有。” 说着,还取出息壤置于手心摊开,同文梓拿出的息壤并排一起放着。 “咦?”单看一块还不觉得,两块息壤并放在一起,女娲立时觉出不对。 “你这息壤竟是自带造化之气,还有浓郁生机和混沌气息。”她看向文梓的眼神满是惊奇。 文梓假作腼腆道:“息壤在弟子空间之中滋润许久,有了些许变化,也不知是否合用。” 心中却在咆哮:师叔应该知道如何选择吧?弟子也要为洪荒天地出一份力! 女娲首次得知文梓空间尚有这等神异,思及文梓此前种种,不免感慨出声:“你能有此造化,自是受天道格外眷顾。兄长等人会在你手中吃瘪,实为不冤!” 她稍稍沉吟,淡然一笑,却是将两块息壤糅合一处,又兑以河水和成泥团。 而后从中揪下一块,先是塑造一个男子形象,又以自身造化之道加持,赋予灵性。泥人果然活动自如、灵动非常。 孤阳不生,孤阴难长。 她又比照自身塑造一个女子形象,同样施为,那女子表现同先前男子别无二致。 女娲见此法可行,便继续捏制。不大会儿工夫,地上便满满排了几列男女。她犹嫌速度太慢,便拿出之前收取的先天葫芦藤,对着地上剩余息壤抡打开来。 剩余息壤在葫芦藤抡打之下,泥点四溅,一个泥点落至地面便是一名新生人族。待到那滩泥团被抽打殆尽,洛水之畔的空地上,已密密麻麻站满了新生人族。 便在此时,天道有感之下,大量功德云集而来,降于场中。 漫天功德七分落于女娲之身,另外三分一分落于先天葫芦藤;一分落于人族之中,第一批先天人族,人人有份;最后一分却是尽数归于文梓。 文梓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得到足足一成造人功德。这绝对是因为自己另外提供了带有造化生气的息壤,才有偌大功德入账。海量功德入体,便觉灵台澄明,有极尽通透之感,不再有心魔之危。 部分功德感受到莲花冠内聚积海量业力,正缓缓燃烧。便附庸而上,欲将其中业力化解。 只是那业力本为大道黄莲成长养料,怎肯让其同功德相消。却见五品莲花冠道韵弥现,将功德拒之于外,晕散出层层宝光。 文梓还来不及感慨,便见女娲师叔在庞大功德持续注入之下,气息节节高升。 文梓知道,女娲成圣就在此时了。 果然,女娲气息升至一个顶点,而后一阵庞大威压传遍整个洪荒。 洪荒各族众生皆知,妖族女娲创造一族,填补洪荒同,有大功于天地。巨量功德加持之下,现已证就天道圣人尊位。 众生尽皆面向女娲所在之处,匍匐而拜。 文梓也不例外,连带神识依附于此的文玄一起跪伏在地,同洪荒众生一般高呼:“恭贺女娲娘娘证就天道圣人之位!” 圣人威压之下,无论是天庭之上的几位妖皇,还是不周山下的十二祖巫,尽皆伏首行礼。 就连昆仑山上的三清,须弥圣境的接引、准提以及血海之中的冥河,也不免对着女娲所处方向微微躬身。 良久,女娲从出入圣人境界的感受中醒转,收敛自身威压。朱唇轻启:“免礼!” 众生谢过之后,方才起身。 文梓凑上前来,轻施一礼,道:“恭贺师叔成圣!” 女娲微微颔首,看向文梓头顶。只见功德金光笼罩下的莲花冠内,一点业火正徐徐燃烧。火势微弱却持久,不停温养莲花道韵,在功德金光映照之下,更添一分神异。 她见此情景,自明了前因,不由笑道:“有你所赠息壤加持,新生人族根基深厚,本座此次证就圣人之位,亦比预期更为圆满。不过你自身也算是收获颇丰,倒不枉一场忙活。” 而后话音一转:“只是未曾发现你首尸竟是斩去自我,殊为罕见。” 玉指轻点文梓身旁的那只黑蚊,却是文玄先前已趁机遁去了神识,独留一具化身于此。 女娲现今已证就圣人尊位,眼光自非以往可比。 文梓也不敢出言搪塞,将黑蚊收于袖中,老实回道:“师叔法眼如炬,弟子不敢隐瞒。此番所获,皆赖师叔宽宏。” “你也不必过于自谦。”女娲勉励一句。又看向场中人族,目含三分悲悯,三分欣慰,四分茫然,不知当如何安置。 众多人族乌泱泱聚集在一起,明显是以最初被精心捏制的那对男女为首。 “拜见圣母!”场下人族在两位首领带领下伏地高呼,冲女娲娘娘行礼。 然后又冲站立一旁的文梓行礼,口称:“拜见圣父!” 这岂不是要将他同女娲圣人比肩! 唬得文梓慌忙躲避,“女娲娘娘当面,万万不可这般造次!” 女娲见此,莞尔一笑。对众人说道:“尔等出世,亦同文梓颇有渊源,可以师礼待之,便称圣师吧。” 文梓不欲结此因果,又是推脱,“师叔面前,弟子岂敢妄言称圣。” 女娲便道:“称老师也可。” 众人方才改口:“见过老师!” 文梓勉强受了一礼,口中犹自分辩:“我并未教你们什么,老师之称,亦可不必。” 女娲见到文梓这般窘迫神态,颇有些忍俊不禁。俏目一转,又对他吩咐道:“人族新生,实力尚弱,若无人人看护,恐难以生存。你既得人族老师之名,且将此事担起。” 人族当为日后天地主角,此时看护一二,日后定有功德降下。只是人族初问世,懵懂无知,看护事务必然繁琐。 文梓生性懒散,不欲揽事,推脱道:“弟子才出禁闭,尚未拜见师父师伯,也未曾与舅舅相见。怕是无暇顾及此事。” 女娲自有话说:“此事无妨,本座此时证就圣位,当受诸位同道庆贺。而后于混沌之中开辟娲皇天,自会邀请诸位师兄弟观礼。你与我同去,也能同众人一并见了,岂不省去许多工夫。” 见圣人已将所有事务皆思虑妥当,文梓张了张口,却又无从反驳,唯有应下这份差事。【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0-60 第51章 朝贺娲皇 文梓让人族在此地暂且安顿, 又留话让文玄暗中护持一二,随后便同女娲师叔一道离去。 只是女娲并未直奔混沌而去,反而欲先行回转天庭。 文梓见得女娲这般行迹, 略有迟疑:“师叔!天庭之地,弟子怕是不便前去。” 女娲却是有心为其与帝俊等人调和一二,安抚道:“你且放心, 有本座在此, 谁也不能对你为难。” 文梓却是依旧坚持:“并非是担心天庭众人为难, 只是弟子于他们素有恩怨, 两相见面多有尴尬。不若弟子先行前往混沌之中等候师叔法驾,待师叔安置妥当后,再行相聚。” 他这般坚持, 也并非是不明师叔好意, 一味拒绝同妖族和解。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水烛的状况日渐稳定,他对妖族的愤恨之情已然不若先前那般浓烈,转化为一种淡淡的印记烙入骨髓。 再念及自己前番对于妖族造成的后续影响, 老好人心态作祟,竟是又添了些心虚。两种情绪并未相互抵消, 而是凭空又多几分尴尬, 文梓属实不愿同他们相见。 见他坚持, 女娲只好放弃先前打算, 无奈道:“罢了!本欲为你等调解一番恩怨。既你这般坚持, 便由你们去吧!” 又道:“我虽妖族出身, 但今以造人成圣, 于天庭接受诸位同道庆贺亦不合天数。你既不愿同帝俊面对, 我亦不必前往。不过, 你当知晓,妖族必会有人前来,何以自处,且随你意吧!” 言罢,也不再向天庭赶去,而是转向不周山上原先居处,便是要在那边接受众人庆贺。 且依照道祖先前行事,成圣之后当有讲道之事,女娲不敢同道祖三次讲道比肩,但也不可不讲。 文梓犹自跟随,他虽不欲主动面对,但若连此时犹要逃避,未免太过怯懦。 圣人驾临不周山,有彩凤来迎,背现五德之相,自荐为圣人坐骑。 女娲见彩凤灵性非凡,颇为合缘,便允了她的自荐,屈身坐于凤背。彩凤双翅一振,伴随着一声高昂凤鸣,向不周山顶飞去。 彩凤鸣啼响彻洪荒,众人皆知女娲圣人法驾莅临不周山。略有疑惑,为何圣驾未返天庭,仍不免纷纷前往朝贺。 文梓全程伴随左右,一路见证圣人威势。他也算故地重游,此时心中却并未过多感慨,亦不曾思量如何做好女娲圣人安排人族之事。 反而在想待师父、师伯及舅舅尽皆成圣之后,威势自当不弱于女娲师叔。届时自己背后将有四位圣人撑腰,是否也可以横行洪荒? “如今我门下无人,你且暂充个迎宾吧。”女娲见文梓有些心不在焉,有意给他找些事做。 “且因我不曾回返,天庭之中难免会有芥蒂之心,未必先行来此以供差遣。”此言倒是对帝俊几人性子所知颇深。 文梓微微低头,应了声是,有一种开小差被抓包的心虚,对担当迎宾一事倒没有太大抵触。 毕竟女娲作为鸿钧道祖之后的洪荒第一圣,纵使文梓现今已为准圣,能在她的庆典上担当迎宾一事,也觉得是在为自己履历镀金。 女娲返回府邸之后,虽无门人弟子,但彩凤鸣啼之下,自有仙禽敬花、灵兽献果,倒也不虞洪荒众人来后无从招待。不必圣人发话,彩凤便自行安排灵兽、仙禽将府邸装点一新,一副簇新的‘娲皇宫’匾额悬于门庭之上。 相比之下,众修士尚未赶到,文梓便显得有些无所事事。钦佩地看着眼前忙碌,彩凤从容间就将娲皇宫上下安排妥当。 不过他的清闲时光很快就结束了,洪荒众修士接踵而至。 除却三清、冥河等文梓亲近之人外,还有许多紫霄宫中的熟悉面孔:同他有过交流的镇元子、西王母等人;文梓印象颇深的燃灯道人;以及那些曾经打过照面却并不熟知的诸多同道。 文梓依次将众人迎进宫中,待人接物,忙个不休。 女娲圣人虽然只是让他做个迎宾,但现今宫中,除彩凤之外,只有文梓一人,连同记账先生的活计也要一力包圆。人多一忙,连三清及冥河来到,也不过是匆匆打个照面,连多寒暄几句的工夫都没有。 没错,就是那个记录来得什么人、送了什么东西的记账先生。恭贺女娲娘娘成圣怎么能空手来呢?当然是要随礼的! 因知圣人门下未曾收录弟子,众人随礼,不过聊表敬意,不必将就排场、实用。 大多为灵根、灵果之类,少有灵宝之属。镇元子就送了十枚人参果,还另外拿出两枚特意赠与文梓,言说先前红云一事多有拖累,鲲鹏伏诛,亦是因果得消云云。 文梓不过略推辞一二便欣然收下,心中却在思量:镇元子前辈出手这般阔绰,待到日后三清等人接连成圣,手上人参果可还够用? 妖族众人不知是否因为女娲未将庆典设于天庭之中,失去了彰显妖族威势的大好时机。果然如女娲先前所言,竟是不曾派人前来帮忙打理,连伏羲等人也至今未到。 不过文梓也不急于找人分担,尤其是妖族之人。他心里甚至暗暗盼着,这些人索性不来才好呢,省得见面尴尬。 “嗨!早知如此,该将南极、多宝一起带来,也好帮文梓分担一二。”元始坐于内堂之中,看着文梓忙碌的身影,不由感叹道。 通天呵呵一笑:“纵是将二人带来,欲要上前分担,也只怕圣人意愿不许!” 语气中的嘚瑟,若让多宝听到,定能当场哭出声来:“师父,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名叫多宝的大徒弟?跟了你好多好多年的那个!” 老子并不理会元始通天二人的言语,只同冥河闲聊:“如今文梓已然成功斩尸,跻身准圣大能之列。我等日后却是不好再将其当做普通小辈对待了!”虽如此言讲,话中却满是欣慰、调侃,并无半点真诚。 冥河哈哈一笑:“道友哪里的话,他再是准圣,也不能忘却三清门下弟子身份!我等待他,还如从前才是。” “大师兄若心有顾虑,同为准圣之境,不好以后辈待之,还当早日证就圣位,以振师长之威。”却是女娲盛装现身于场中。正听到老子、冥河二人交谈,一时兴起,出言调侃:“否则,师兄若放下身段相处,文梓这小子真会顺杆向上爬。” 三清及冥河见得女娲法驾,连忙起身相迎,微微躬身:“拜见女娲圣人!”其余众人亦是躬身行礼。 女娲侧身微避:“三位师兄折煞小妹了!”又转向冥河:“师弟不必多礼。” 最后对堂内众人道:“诸位道友免礼。”受过众人的礼,她也并不急于开始讲道。安排众人落座,左右看顾一番:“西方二位道友尚未赶来,想是路远之故。” 却是绝口未提巫、妖二族至今无人前来。巫族向来只尊盘古,不来庆贺无人意外,但同为妖族的帝俊等人至今未至,却引发众人心中诸多猜测,甚至身为女娲兄长的伏羲也未曾现身。 正言谈间,就听得外间传来文梓声音:“弟子见过二位师叔!师叔一路辛苦,诸位前辈、同道已在内殿等候。” 却是接引、准提二人恰好赶到。 接引二人风尘而来,却见正是文梓于圣人宫前迎宾,面上神情不免有些复杂:“师侄又得圣人青睐,委实造化不浅。” 二人前番谋划落空,镇压大教气运的功德金莲平白受损,已是抑郁不已。今日再见文梓身形虽单,但其隐隐透出准圣气息却是不虚,心下更是添了几分唏嘘。 只是二人路远后至,虽情有可原,但终究于圣人略显不恭。也不好在此过多停留,将携带土仪交于文梓,快步迈入内殿,见到女娲法驾落于上座,微微躬身施礼:“见过女娲圣人!” 口中不免连连告罪:“只因西方地偏,我等却是到得迟了,还望圣人恕罪!” 女娲自是不曾介意:“二位师弟不必多礼。西方路远,我等尽知,又岂会因此怪罪。二位师弟还请入座吧!” “既人已至,吾便开始……” 女娲方才开言,便又听到外间有文梓淡淡声音传来:“几位陛下却是来得有些迟了!” 第52章 盘古之体 众人听到外间文梓声音传来, 知是妖族几位妖皇已至,不由偷偷觑向上首女娲圣人脸色。 那妖族几人并不同文梓搭话,也无礼物送出。帝俊冷哼一声, 径直迈步走向内殿。 却见女娲脸色微沉,目光平静的看向帝俊三人,隐隐透露出一点失望。 他们也不对女娲圣人行礼, 大咧咧的站在那里, 微微拱手:“见过圣人。” “妹子, 你身为我妖族娲皇, 怎么在此地接受朝贺?我们在天庭都已布置妥当。久候你不至,才知你竟是在此处。”伏羲此番亦是不同往常,率先开言 , 语气中甚至隐隐含着指责。 “兄长且入座。”女娲并不回应伏羲所问, 淡然安排几人入座:“天帝、东皇也坐吧!” 几人还欲开口,便见女娲凤目微睨,一阵圣人威压隐隐将其扼制。伏羲等人心下一惊,喏喏不能言。 他们终于明确感受到今非昔比, 圣人之威,绝非他们所能抗衡。三人桀骜不再, 安分落座。 “今日便讲造化之道……” 女娲情绪似乎并未受此影响, 淡然阐述自己成圣之道, 功参造化。 讲道之声, 整个娲皇宫尽皆清晰可闻, 不分内殿、外间之别。文梓不欲同妖族几人共处一室, 就地背倚门柱, 屈腿一坐。而后一边听讲, 一边拿出镇元子所赠人参果, 细细品尝,怡然自得。 场下众人皆非等闲,早已明确自身道途,女娲圣人之道自不与他们完全相合。 此番听道多数只为感受圣境道韵,印证自身。 文梓却是不然。他虽为通天弟子,且已成就准圣,但自身道途并未确立。 除却上清大道之外,太清、玉清及血海之道皆有涉猎,更有紫霄宫中听道催生出树顶三千茶花。 斩去今生自我之后,本尊以盘古神髓为基,重演前世凡躯。如今仿若一张白纸,前番所涉猎三千大道皆化作胸中笔墨,却未曾落于纸面勾勒。 现今,女娲以圣人角度阐述造化之道,于文梓而言,却是仿佛将白纸通篇晕染。未曾施以颜色,却增添几多光泽。 文梓体内,盘古神髓透过骨骼自行衍化,闪烁莹莹之光。先前由于气血不足而煞白的脸色,却是多了一抹灵动,淡去几分病态。 女娲讲道并未太久,不过十年时光,便已进入尾声。 “此次讲道已毕,稍后吾将于混沌之中开辟蜗皇天,诸位道友皆可前往观礼。”女娲说罢,便先行离开,却是要为开辟混沌做些准备。 对于此时众人来说,相较于女娲讲道,圣人开辟混沌时的场景,更能带给他们一些感悟。自无人愿错过此事,都早早赶往混沌之中等候。 文梓此时才有暇同师父、师伯及舅舅相聚,几人相携一同向混沌中赶去。 “多亏大师伯赐宝,不然弟子此前怕是难不免遭厄。”文梓同几位师长见礼过后,取出八景宫灯,送还老子。感激道:“弟子前些时日心思驳杂、险些入魔,幸得此宝护持,还借此机遇斩却一尸。” 老子收回八景宫灯,微微颔首:“吾所虑者,便是如此。此宝能有所建功,也不枉我一份心思。不过,我见你身形添了几分单薄,是你此番斩尸多有坎坷,还是前次受伤仍有关碍?” 文梓又出言解释一番。自己如今已是无碍,只是斩却今生跟脚,回归本源真我。 三清皆是听得兴味盎然,唯有冥河神色怅然:“我儿修行大进,自是可喜。只你出身血海,今日断却跟脚,以后见你母亲当如何分说?”虽言其母子之情,却虑及舅甥之名。 他恍然觉得,这是文梓斩去血海印记,自己同文梓的舅甥关系也似失了根基。 还是通天在一旁劝解:“道友不必过于着相,我等修士凡事自当惟乎本心,血脉跟脚不过载体,他们母子又岂会因此疏离。” “我观文梓如今又增长许多功德,想是此举也是顺应天道,冥河道友且莫再介怀。且洪荒万灵皆出盘古,令姊亦曾得盘古造化,方得转生洪荒。文梓此番回本溯源,何尝不是为其母了结此间因果。”老子对文梓此时状态看得更为真切,也同冥河开解一句。 唯元始沉默不语。 文梓出言安抚:“孩儿为人,舅舅当知。孩儿幼时皆承舅舅尽心护持才有今日,又岂会因跟脚血脉之故便与舅舅疏离。” 冥河消去心头感慨,关切道:“我儿所修何道,身形何以单薄至此?” “非修行道法所致,斩尸之后,以盘古为基重塑人身,如今未竟全功。是以较为虚弱。”文梓出言分辩道。 “这岂不是回溯盘古之体?你出世前曾得天地赐下盘古真血,如今转为盘古之体也有原由。不过,若求圆满,绝非一时之功。”元始在一旁接过话头。 转而又问道:“女娲圣人方才讲道,也曾对盘古道体有所提及。前日人族出世之时,你也在圣人跟前侍奉,此间可有关联?” 元始却知能让女娲证就圣位的功德何等庞大,若是文梓能参与其中,分得一二功德,于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文梓腼腆一笑,仍有些许雀跃情绪溢出:“正是弟子偶遇女娲师叔,前去请安。师叔见到弟子现今状况,略有感触。而后便有造人一事,当是有所关联。” 三清及冥河听得此言,皆是喜不自禁:“如此,功德降下,你可曾分润一二?” “天降功德,圣人得七成。剩余三成,其一归于造人之器;一份散于新生人族之中;弟子蒙师祖、师叔眷顾,亦是分得一成。”文梓说着,略冲天外拱手,还将匿于莲花冠中的功德金光稍稍显现一丝。 几人更是大喜:“有此功德,日后百邪不侵、万法不沾。纵使现今仍有体弱之忧,却也不必我等过于挂心了。” 落于后方不远处的接引、准提二人感受到文梓顶上一现即逝的功德气息,再联想到他能于女娲圣人庆贺中担当迎宾之责,大约也能猜想到此事的原委。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面上尽是苦涩。 “道友先前谋划,终究成空。”接引一叹。 “无妨。”准提勉强压下心头苦涩,展颜道:“文梓毕竟于须弥圣境中得了半数功德金莲,也算是同我西方结下因果。这份因果若他不能亲身前来了结,也该有三清门下其余弟子来填。” “他先前也曾向道友许诺,要以灵植覆盖我西方地界。倘或他日后履诺,也当算是了结此间因果。只是相较于功德金莲珍贵,些许灵植未免过于鸡肋。”接引依旧盘算,内心十分复杂。 自文梓成功入梦却又自行脱离须弥以来,他的每次跨越式进步对于接引而言都是一个提醒: 这等才俊新秀曾于须弥圣境中入梦,却又同西方无缘——莫非是天道之下,西方不配得此俊秀! “道兄勿忧,且看日后吧!他未必能有机会再去西方,此番因果,日后必当为我西方兴盛之机。”准提不知想起何事,粲然一笑,信心十足。 第53章 妖皇阻路 众人赶至混沌不久, 女娲亦来到此处。几位妖皇紧随而至。 鸿钧先前成圣,也曾于混沌中开辟一方小天地,便是紫霄宫所在。只是当时破开混沌景象, 洪荒众人无缘得见。 此番女娲圣人开辟娲皇天,于众人而言自是充满期待。 只见女娲立足混沌之中,红绣球朝前一抛, 立时便将混沌中罡风及空间乱流完全定住。而后祭出乾坤鼎, 将那方混沌炼化, 一方世界就此诞生。世界中心一座巍峨秀丽宫阙, 门悬匾额,上书‘娲皇宫’三枚道文。 此事说来简单,看女娲做来也不难。但唯有亲身感受着混沌威力的现场众人, 才能稍稍领悟到其中的奥妙, 圣人之境,果然非自己等人现今所能企及。 娲皇天新开,事务杂多,众人不好久留, 观礼过后纷纷告辞。连几位妖皇也不曾过多停留。 唯有道祖门下弟子,已然预定了日后圣位, 欲同女娲探讨圣人之境。仍旧留下, 静观女娲着人打理新生天地, 也为日后添些参考。 女娲圣人自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她点了彩凤为掌事, 令其招揽些许仙禽灵兽填充其中, 顺便移些奇花仙草加以点缀。将此安排妥当后, 便邀诸位师兄弟于娲皇宫中小坐。 文梓自持有三千茶花在身, 诸位师叔伯论道, 自己一个小辈也不欲参与。便自高奋勇:“师叔,弟子于灵植一道略通一二,可协助彩凤仙子打理仙草事宜。” 女娲对他也并不十分客气:“这里不用你,有彩凤一人打理也尽够了。下界人族尚未安顿,你身为人族之师,还当尽快履职。” 文梓颇有几分不情愿,只是听得圣人吩咐,还是乖乖同诸位师长告别。 话说他连自己亲收四位弟子都不曾教导,如今圣人却将一族事务尽托于他,着实令人头大。 场中几人对此却不以为意,准提更是直言:“女娲圣人对文梓师侄果然关爱有加,此事交予师侄,日后定又是一份功德。” 此言,三清及冥河皆认同不已。 “人族为圣人所造,你当尽力护持不得怠慢。“冥河知他性子素来有几分惫懒,还不忘叮嘱一句。 文梓只得应是,也不留恋娲皇天中盛景,径直回返下界。 及至半路,却是遇见妖族三人停留一处,似在谋划何事。 文梓不欲同几人有所牵连,便假作未见,径直赶路。却在路过三人时被太一叫住:“道友且留步!” 听得文梓嘴角止不住地抽抽,在前世的故事里,听过这句话的人,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东皇陛下有何贵干?”此地除了妖族三人之外,便只有文梓自己,倒也不必怀疑对方是否认错。 此时太一言语还颇为客气:“我等有一事愿与道友相商。” “何事?”文梓却并不觉得自己和妖族几人能有何事商议。 “自上次鲲鹏妖师殒落之后,我天庭元气大伤。万千妖神,无一人可担当重任,妖师之位至今空悬。今日在此等候道友,便是欲请道友担当此任。” 啊?文梓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愣愣看着几人。好一会儿,他才从帝俊等人郑重的表情中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错,他们也不是在拿自己开涮。 只是,他仍旧不解:“东皇陛下何出此言?当知我等之间素有恩怨,又怎能担当妖族如此重任!” 伏羲在一旁帮腔:“先前之事已了,我等也不欲追究,道友又何必纠结。今日……” “哼!追究?”文梓冷哼一声,险些被伏羲所言气笑,新生疑惑尽被冲散,先前怒意再度勾起。 单薄的身体增添了几分凌厉:“我那兄弟平白糟了尔等毒手,至今未能醒转。妖族之殇,纯为咎由自取,尔等也敢说‘追究’二字!我看几位道友忘性过大了吧!不记得被我师父、师伯困在太极图下的时候了。” “你!……”伏羲还待再说,被太一一把拉住。 “文梓道友,我等并非那个意思。无论如何,前番事情已然过去,道友兄弟日后终有醒转之时。我等真心相邀,道友不妨考虑一番。”太一妖族东皇之尊,言语不曾带有半分桀骜,诚意可谓十足。 文梓还是不解,平白无故,妖族几人怎会生出这般想法:“道友若有想法还请直言,我于妖族事物并无兴趣。”几人态度转变未免太过突兀,属实令人费解。 若非女娲圣人钦命,他连人族这方事务都不愿接手,又岂肯介入妖族这滩浑水。 “道友当知,妖族掌天一事得道祖亲许。” 太一开口便让文梓心中不忍翻目。 只是他犹不自觉,继续阐述:“而今娲皇陛下已证就圣人尊位,天庭当为洪荒之首,担负教化万族之责。文梓道友血海灵蚊出身,亦份属妖族之列,现已至准圣之境,当受天庭尊位。且听闻道友于娲皇成圣之时分润许多功德,更该介入妖族事务,为娲皇圣人分忧。若道友无心妖师之位,我等亦可另立清贵尊位。” 东皇太一言语滔滔,核心思想便是文梓受了女娲成圣恩惠,当摒弃前嫌,同妖族合力。自然,妖族一方也会给出相应尊位。 只是,先前女娲向几人言及此处不过是为告诫他们,文梓其人颇有几分气运。纵使不能与其交好,也不当继续恶化。 显然,几位妖皇对于圣人之言确实听进去了,只是未免有些用力过猛。 文梓心中嗤笑,妖族几人未免过于自负,面上却是一派的淡然:“太一道友之意,我已知晓。但我素来散漫,不喜杂务,恐难当重任。且女娲师叔钦命,着我看护新生人族,无暇他顾。” 一直沉默的帝俊不免出声:“即如此,我等也不好勉强。只是若道友而无心妖族事务,还请尽力约束化身,莫再吸食我族人血气。另,道友禁闭期间,洪荒之中蚊虫肆虐,我妖族之下诸多群落,多有举族尽灭者。此事还请道友给个说法。” 帝俊此前因圣人之言在先,某些情绪已然压抑许多,今见拉拢无果,倒也有几分释然。 原来是在这等着,文梓心中了然。 之前心魔滋生之时,蚊虫肆虐各处,他亦隐有感知。以当时业力而论,或偶有小族,在蚊虫肆虐之下无从逃生。但若说举族尽灭者众,怕多为不尽不实之言。 至于帝俊所要说法,文梓自有话说:“此事事出有因,若溯及源头,几位道友皆难辞其咎。蚊虫本就秉承我之怒火而生,以吞噬众生血气为天命。此事不过天道借我之手,为妖族套上一层桎梏。” 文梓一派高深表情:“此乃天数,告诫尔等莫要自误。待日后尔等心魔平复,蚊虫自有去处。” 帝俊最看不得文梓这副模样,沉声道:“阁下言语未免过于狂妄。我等也是道祖门下,曾于紫霄宫中听道。心魔之说,实属荒谬!” 第54章 人族之师 “几位道友若无别事, 我先告辞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文梓不欲同帝俊三人过多纠缠。 伏羲默默站出,与帝俊、太一二人拉开阵势, 阻住文梓去路。 “咳咳。”虚空一阵冷风袭来,吹的文梓喉头发痒,忍不住轻咳出声。 本就单薄的身形, 又添了几分飘摇, 右手虚握, 掩住口鼻, 视线冷冷看向眼前几人:“几位道友可是要同我做过一场,再做计较?” 帝俊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却是有几分惊疑不定。拿不准文梓现今表现是否假象, 分明已臻准圣之境, 却又为何这般身形。 “今日为娲皇成圣之贺,不宜擅动干戈。我等就此别过,日后自有分说!”帝俊思索片刻,撂下一句狠话。 随即, 眼神示意太一、伏羲二人让开去路。 文梓毫不介意他作何言语,径直离去。他自对几人日后下场再清楚不过, 又何需多废口舌。 “皇兄, 不是说此次定要迫他就范?”伏羲看着文梓飘然离去, 愤愤开口。 虚空中传来一连串轻咳, 几乎将伏羲愤然情绪淹没。 “文梓如今实力不明, 此事须从长计议。且此地距娲皇天过近, 若于此地冲突, 三清及冥河等人, 立时便能赶来, 我等讨不了好。”帝俊分说一句,听着远处传来轻咳声,面色又添几分难堪。 先前文梓不过大罗之境,面对几位妖皇尚拼出那等战果。如今其已然迈入准圣,却偏生做出这般姿态,帝俊感受到十足的嘲讽。 “且如今我等同文梓对上,女娲圣人亦未必心向天庭。”太一怅然补充。 不提几人心中作何思量,文梓却是已然回返下界。 洛水之畔,人族聚集地。 文梓并未在此处见到文玄本人,倒有数群黑蚊隐匿在人族居地外围的丛林中。 他此时也不在意文玄去向,先于暗中勘察人族境况。如今人族之中,族群显然不如之前那般壮大,应是这段时间折损不少,新生儿却寥寥无几。看来他们这些时日过得并不轻松。 出于生存本能,他们在首领带领下,已然学会狩猎、采集。短短时间,族群之中除了首领以外,竟然还出现了粗略的组织架构。部落现今大致分为三组,分别掌管狩猎、采集和后勤。 文梓暗中观察一番,未发现有何处需自己介入。以新生角度,文梓亲身规划也不过如此;若将前世经验传授,又恐有揠苗助长之嫌。 他也不惊动族内众人,于首领面前悄悄现身。 “人初、人始拜见老师!”人族二位首领见到文梓身形出现,立即起身施礼。二人以初始为名,便是后世所认定的人族初祖、始祖。 受前世记忆影响,文梓面对二人行礼,心中并不自然。 只也不好无视,交代道:“你们现今做得不错,我也并不知有何事务可以教授。或许,你们于此处生存,可有什么想要学的?” 二位首领对视一眼,人初开口说道:“外面草木茂盛,凶兽众多、实力强大,吾等族人狩猎、采集时遇到,多有伤亡。若老师能赐下修行之法,以提升人族实力,吾等感激不尽!”言语极为恳切,却仍旧担心此举会引得老师不喜。 会有此忧虑,却是对于先前情形的印象过于深刻。 圣母造人之后面对人族的一时茫然,而后甩锅似得将人族事务尽付‘老师’之手;老师更是对于人族的尊称几次推脱,最后蒙圣母将人族事务托付之时,颜色尤为难堪,想来是不欲同人族过多牵连。 此次若非关乎族人安危及人族未来生存之本,他们也未必有勇气直言求教。 文梓向来散漫,自是不知,那时二位首领不过初问世,便已有这般机敏心思。 他沉吟片刻,人族现今实力于洪荒大陆而言,委实过于弱小了。说道:“我可传基础修行之法,以供尔等强健体魄、提升修为。尔等用心修行,足以应对凶兽之厄。至于其余大道,日后人族自有机缘。” 说罢,便将自己所知几部修行基础法门印入二人脑海,可令人族上下根据自身体质选定修行法门。 大师伯的成圣之基还当落在‘人教’之上,文梓对于人族传法自然十分慎重,生怕一个不好就会影响到师伯未来的‘人教教主’之位。 “谢过老师垂怜!” 人族如今不过新出世,两位首领也不奢求大道,能有提升实力的基本修行之法传下,已经十分满足。他们自信,纵使只有基本之法传下,人族也定能于这洪荒大陆之中走出一条自己的生存之道! 不过,文梓虽性子懒散,却终究得人族上下皆称一声‘老师’,便似心中添了一道枷锁,桎梏着他想要躲避清静企望。 且有前世记忆加持,今生又已斩却蚊身,恢复人之本尊,对而今人族亦是添了几分认同、生出几分责任。开口道:“你们既称我一声老师,我也不好对人族就此放手。我观人族尚欠缺几分生存技能,便从你们族人之中选定四名作为学生。随我去往洛心岛,或能有所收获,旬日回返族中一次,印证所学。” 若对人族放任不顾,族群虽然定能在漫长的岁月里师法天地,缓慢成长,最终迎来大兴之日。但其过程必然是以大量族人血肉堆积出足够经验,这般艰难却非文梓所愿。 他虽不善教学,但现今恢复人身之后,自当会以凡俗之躯生活,以全前世因果。几人随侍左右,用心观察之下,自当有所收获。至于最后能够学得多少东西,便只看他们的造化了。 人初、人始听得此言,更是喜不自禁。不曾想老师看似生性淡漠,却仍愿对人族用心扶持。若非偌大族群事务繁杂,二人必欲亲身侍奉老师左右。 他们请老师且在树下石板处稍坐,便先行前往召集族人,以选定随侍老师之人。 二人将族人尽数召集起来,言明了选定随侍老师名额之事。 “可有愿去的么,或是有合适人选推荐?”人初并不自专,将事务交于场间众人。 “我愿去!”却见人群中一名青年模样男子率先出声说道。 众人看到这名男子出声,一片哄笑传来:“仓颉,老师跟前可是不好躲懒!那可是要向老师学能耐的,手要勤、腿脚也得利索。就算是抓不到野兽为老师果腹,至少也要会上树,能摘果,不至使老师受饥。这些能耐,你占哪样?” 青年男子听得众人取笑,也不懊恼,仍旧嬉笑道:“我有心,有心向学;有脑,有脑思考;有口,有口能问;有眼,有眼可看!” 众人听得男子这般言语,一阵静默,却并非被其说服。而是大部分并未听明白,仓颉所说之事,同随侍老师有何关联。 人初、人始看着众人神色,面现无奈:“那仓颉算一个。” 众人一看,连仓颉也能入选,一阵无语。想是首领不想耽搁狩猎和采集之事,才让平时无所事事的仓颉去往老师跟前随侍。 但也有机灵之人看出首领真实意图,便纷纷推荐开来:“我觉得燧可以,燧一向心细,他看顾的天雷火苗,从不曾熄灭。”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燧若走了,火种谁来看顾,别人可不及燧细心!” “大不了多安排一个人,两个人总不至于还能让火种熄灭吧!” “衣也行,衣自来手巧,她编织的树叶裙比别人的都结实!” “我看巢不错,巢脑子活,他下雨的时候会编织草席搭在树上,让我们免于淋雨。” …… 后面也有人推荐,但皆不如前面三人服众。 “好吧,既如此,随侍老师的人选便定为燧、衣、巢和仓颉四人。”人始同人初粗略商议后,便将此事确定下来了。 第55章 四位学生 人族确定随侍人选之后, 文梓也未多加过问,便带着四人返回了洛心岛。 离开之前还特意神识沟通文玄,却被对方拒绝回应, 思及其先前表现,他也未强行干涉文玄所为。 只好自行安排此地蚊虫,命其莫要对人族过度侵扰, 并令其多加看护, 若遇较大变故, 及时传讯本尊。 此次文梓回岛之时, 横渡洛水也并不动用法力。指令四人就地伐木做板,搓草为绳,捆出一架木筏, 很是享受了一把师者权威。 文梓前世对于木筏制作也只是知个大概, 且纯粹停留在理论层面,半点儿动手能力也无。幸而四位学生目前对此更为小白,他才未在学生跟前露怯。 为保自身颜面,他只将大致框架讲述, 便不肯再多说,一副不可轻传的莫测神情。 四人倒也并不过于追问, 借着老师所言片语, 之后多次尝试, 终于制出一架足以横渡洛水的木筏。 千辛万苦的上了岛, 且不提四人表现如何, 文梓却是看着眼前的一片茂密绿意发起了愁。 他先前虽有大致的规划, 但无非就是准备于圈养、种植两方面着手。 及至事到临头, 要真正开始实行起来, 他却又有些麻爪。 岛上之前所栽种的这些灵根、灵植, 似乎并不完全符合人族当前的生存所需。更不要说林中飞禽走兽,看起来人畜无害、清静怡然,但若发起飙来,任意一个也足以覆灭现今人族群落。圈养之事,纯属妄想。 大意了,他心中默默吐槽一句,脱离前世太久,总觉记忆深刻,其实细枝末节之前便不曾在意,又岂会因穿越一场就万事周全!除却法力修为以及前世记忆,自己在洪荒之中的生存能力只怕还未必能及得上四位学生。 文梓心中吐槽,面上却是不显,叮嘱四人暂且在洛心岛边缘安顿下来,吩咐他们前往林中采集灵果以果腹。 几人自是并无二话,走入林中,却发现此地灵果与外界大为不同。果香四溢、灵韵异常 ,单闻气息便知绝不似岛外树果那般涩口。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各类灵果,几人欣喜异常:“若族中能有这等果林,我等随时便能采摘,亦不用再涉险深入凶兽之地。” “我等尽心侍奉,或能得老师传授造林之法。” 仓颉更是欢喜,此处灵果伸手可摘,竟是不必攀爬!随手揪下一颗草龙珠,便欲往嘴里送,却被燧极速制止:“老师还不曾享用。” 燧此前便是族中专程看顾火种之人,身处要位,一向威望甚重,此行四人之中也以他为首。 仓颉被燧制止,也不羞恼,哈哈一笑:“我且帮老师试毒!” 说的大义凛然,面色却是迫不及待,迅速将那颗果子塞入口中。果子浦一入口,方才咬开,一股浓郁的甜香之气便逸散开来。 “唔……好吃!”仓颉双眼泛光,伸手将树上草龙珠整串摘下,不忘向另外三人招呼:“多摘一些,供老师享用。” 三人哪用仓颉发话,早已动手摘取此地灵果,也不独草龙珠一种。燧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不忘劝诫仓颉:“此地是老师居处,果子哪里就会有毒?我等初入老师门下,尚不知老师秉性,以后万万不可这般孟浪。” 仓颉嘴里连连应是,眼神依旧狡黠,当是并未将燧之言语放在心上。 几人皆是手脚利索之辈,很快就摘了不少灵果,也无东西来盛,各自抱着一大捧,回到岸边,将摘来灵果放在文梓面前,等待老师分配。 文梓正坐在那里思索,便见四位学生各自抱着灵果,尽数放在自己面前,而后并排坐于一侧,眼神亮晶晶地看向自己。 他不知几人为何这般举动,看着架势倒像是有话要说,只是不知如何开口。等待片刻,见几人仍旧不言,只是看着自己,唯有情绪似乎逐渐低落,文梓出言发问:“你们还有何事?” 四人听得老师这般发问,神情一愣,眼中亮光渐渐熄灭,微微垂头,燧强撑起一道笑容,翁声说道:“无事,还请老师进食。” 气氛一度凝固,两厢各自懵圈。文梓这边是不知几人此举何意,心中诧异;人族学生这方又以为老师在立规矩,情绪渐凉。 文梓诧异了一瞬,虽有不解,但也不欲再问,便同他们说道:“我已辟谷,暂且不需口腹之欲。倒是你们忙活一日,想必早已饥肠辘辘,还是快些用些灵果充饥。”却是他在娲皇宫中方才吃过一枚人参果,眼前这些等闲灵果尚不足以唤起他的食欲。 几人听到老师此言,方知之前自己等人有所误会,眼中重现亮光,笑容攀上眉梢。仓颉更是高兴地拿起自己摘下的那串草龙珠,送至文梓面前:“老师略尝一尝,这是弟子摘的果子,十分香甜。” 文梓就着仓颉手上看了一眼,便认出这串缺了一颗的草龙珠,正是自己茅屋前那株中品先天灵根蔓延此处的分支所结。不免有些感慨,此前于岛中禁闭万年,倒是对于初入此地栽种的灵根忽略至此。 仓颉见到老师看着整串果子的缺口处怔怔出神,脸色一红,讪讪道:“呃,弟子一时犯了馋……” 燧恐仓颉话语会惹得老师更为不喜,赶忙接过话头:“老师恕罪,仓颉亦是因为欲向老师敬献,却又不识此果,恐有不祥。方才以身试毒,并非……” 文梓听得这等言语,未及思考他们思维逻辑,便被话语中提及的一个名字惊得一派愕然:人族不过刚现世,这就有仓颉了?时间线不对吧! “你们不必再说,先吃东西,我并未生气。”文梓见几人面色略带惶然,平复心情双手虚压,示意几人安坐进餐。 他自己静坐一旁,闭目沉思:怎么就没有事先问过几人名字呢,不知另外三位又是哪位老祖! 思及此处,他的双膝都不免有些泛酸,若非此时盘坐于地,说不得就要在几人面前出糗。与之前面对人初、人始两位首领不同,仓颉这个名字可是前世人族历史中一个明确的人文符号,带给文梓的感官震撼绝非单纯的‘先天人族’四字能够概括! 燧一向敏锐,明显察觉到老师现在情绪有些不对,远比所有曾经接触过的食物都更加美味的灵果也不能打消他的忧虑。一边吃着灵果,另一边还不忘偷偷观察老师神色,只是一个不巧,正同老师视线对上。 燧还没来的及作何反应,便看见老师脸上扯出一道略带几分尴尬的笑容,将他心中闪现的所有说辞尽数堵回腹中。 却是文梓那厢也在偷偷打量自己新收的几位学生,心中不停滚动着一道标题:关于我新收的学生个个都是祖宗这件事。 终于等到几人基本结束用餐,文梓尽力堆起一副亲和无害的笑容:“说起来,我还不曾询问你们各自的名字。” 仓颉性子虽有些跳脱,但对于方才老师的情绪转变还是有所察觉,此时便未继续开口,将场面交由燧来应对。 燧发现其余三人尽皆看向自己,并无开口打算,便出面介绍道:“弟子名燧,他们是巢、衣、仓颉。” 文梓听到这几个名字,被震的眼前一黑。华夏人文四祖,齐了! 口中不禁喃喃重复:“燧人、有巢、淄衣……” 第56章 人文三祖 燧等人听得文梓喃喃出声, 愕然一愣,恭声道:“谢过老师赐名!” 今后他们便依老师所言,以燧人、有巢、淄衣为名了。 过了好一会儿, 文梓才缓过神来,听得燧人出言,也不辩驳。无论如何, 这几位应当是错不了了! 从几人的名字之中不难猜出, 他们正是前世人族历史中的人文三祖:燧人氏、有巢氏和淄衣氏, 以及文祖仓颉。 借助前世的记忆, 文梓对于几人在人族历史上烙下的人文印记并不陌生,甚至可以对几人做到精准指导。 只是,他也只能在心中这样想一想。面对鼎鼎大名的人文三祖, 他更多的还是心虚, 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将他们原本应有的功绩抹杀。 文梓已不敢再称教导,所能做的,就是根据前世传闻中他们的主要成就, 做些有针对性的引导,或许能够对几人的成长起到些许推动, 让人族的发展尽快步入正轨。 纵使对于那段历史细节也算不上十分熟悉, 除去最出名的燧人氏钻木取火之外, 有巢氏和淄衣氏也都可以从名字上推断出他们的主要功绩。 他很快压下面对几位人祖的异样情绪, 规整好日后的处事思路。 唯有对于仓颉的引导方式尚无明确头绪, 但想必以仓颉智慧, 应当也不必自己引导。 思及前世人族历史, 文梓一时又有些犯愁。洛心岛中虽有些许灵禽异兽, 但皆已生了灵智, 怕是做不出那等于人前筑巢、啄木之事。 若对其发出指令,令他们依计而行,倒也并非不可。只怕到时会稍显刻意,有失自然。 文梓思虑再三,心下做了一个决定。他将外围护岛大阵笼罩范围悄然收缩,将先前划定的几人活动区域,尽数呈现于天地之间。 燧几人略有所感,之前浓郁到令人有些压抑的灵韵气息为之一散,方觉自己确实生活于天地之间。 失了大阵笼罩,此处灵果甜香气息伴随道道灵韵逸散开来,自有飞禽寻味而至,岸边洛水中亦引得诸多鱼虾露头。 文梓略加挑拣,将霸道凶猛恶禽阻隔在外,其余温驯鸟类尽数引入林中。霎时间,岸边密林中阵阵鸟鸣传来,为岛上增添不少意趣。 文梓做好这一切,也不声张,静静观察几人的表现。 他们很快注意到突然出现的鸟鸣声,竟比外界还要吵闹,与他们先前认为老师所居清净之地大相径庭。不过,这些并未对他们造成多大影响,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忙活。 燧人找了一块顺手的石片,在地上刨了个浅坑,仓颉三人将他们进食剩余的残渣全部丢进坑中,然后掩埋起来。 之后看到文梓在一旁静坐闭目,应是没有什么安排,燧人便将几人叫至一处:“老师为洪荒大德之人,天雷只怕不敢于此地降世;又有洛水相隔,部落内的火种亦不能横渡,你们可有何考量?” “依我看岛上树木遍地,灵果香甜,种类繁多,足以果腹。我们不必狩猎,自然也不需火种烤熟。”仓颉率先开言,他对今日灵果意犹未尽,日后若能每日有这般美味,自不必再做他想。 “不独是烤制猎物。我等夜间栖息,若能有火源防护,一来可以震慑野兽,二来也可驱散夜间寒露。不然,纵使此地清静,野兽不得伤人,我等亦难抵御夜间寒气。”有巢说着,还略带关切地看了淄衣一眼,知她向来畏寒。 之前,看管火种之人一时疏忽,致使火种熄灭,后来许久也不见天雷降世。族人一时吃些生肉倒也无碍,只是偏生部落中又起了寒潮。 那次寒潮极为猛烈,许多族人都没能熬得住,淄衣在那场寒潮中也不过是勉强捡回一条命来。后来部落中的火源便交由燧人来掌管,自那之后火种倒是不曾熄灭,燧人于族群中的威望便由此而来。 只是淄衣身上依旧添了桩畏寒之症,常年裹着厚厚的树叶。 感受到有巢的关切,微微侧首,淄衣对上他的视线:“有巢所言甚是,此岛距离部落不远,想必气候相差不大。如今天气已凉,若无火种驱寒,过些时日我等怕是难熬。毕竟,老师所传修行之法,我等一时尚无进境,绝难抵御寒潮。” “正是如此,我便是在为此事发愁。”燧人微微点头,脸上略带愁容。 “老师既然传下修行之法,为何不连同生火之术一并传授!”仓颉略感疑惑,转而又出起主意:“会不会是老师一时忽略此事,要不我们前去求教?” 他虽然说的是‘我们’,但眼神却是直勾勾地看着燧人。意思极为明确,就是期盼燧人出面求教。 燧人略沉吟一番,如今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式,便起身向老师坐处走去。 文梓心神一直注意着此处,对于几人的言语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却知道,生火之法万万不该由自己传下。人族立世,当以天地为师,自己此前贸然传下修行之法已是有所僭越,生恐有揠苗助长之厄。 他已打好腹稿,只待燧人前来问询时阐述一番。 此时岛外却是一道流光划过微暗的天空,于文梓面前一个趔趄,现出一名清瘦男子身形:“师父,水烛师叔醒了!”原来正是毛野前来传信。 文梓听得此言,将自己先前所思尽皆抛于脑后,‘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何时醒的?水烛现今状态如何?可有什么挂碍?” 毛野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耐不住师父一连串的催促,赶紧回话道:“还没……弟子来的时候,还没醒。前些时日,三位师祖去向女娲圣人恭贺。刚走不久,水烛师叔周边就有一阵灵识波动。被南极师伯的那只梅花鹿首先觉察,寻到南极师伯处。两位师伯仔细看过,说这是水烛师叔快要觉醒的迹象。当时想着三位师祖都去了圣人处,二位师伯便让弟子前来通知师父回去。算算时间,现在师叔应该已经醒了。” 文梓听到此处,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别的,只同已然走到自己面前、又被毛野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的燧人说道:“人族立世,当以天地为师。生火之事尔等自行思考,不必问我。” 又对毛野吩咐:“他们是我在人族之中新收的四位学生,此处防护大阵已被撤去,你且替我看护一二。只护住他们安全便是,其余一切由他们自决,你不必过多干涉。我先回返昆仑!” 言毕,也不待二人回话,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现场留下燧及毛野面面相觑。 “我是师父门下大弟子,毛野。几位师弟、师妹如何称呼?” 燧人将几人一一介绍于大师兄认识。 毛野便让几人自行安置,独自坐于岸边,心中开始吐槽自己这不靠谱的师父!先前四个徒弟甩手交给长辈教导;如今新收四位学生,又推给弟子看护! 第57章 水烛苏醒 文梓赶往昆仑也不动用遁术神通, 直接感应遍及洪荒各处的化身。 心念一动,所有化身尽在掌控,甚至感应到文玄正在一处水潭边, 似乎正在搜寻着什么。只是现在文梓急于返回昆仑,对于文玄所为并未过多关注,一心感应处于昆仑之中的化身。 只是昆仑终究是三清道场, 没有文梓主动驱使, 蚊虫不敢过分侵扰。活动轨迹离昆仑最近的化身依旧处于外围区域, 文梓一个念头, 整个本尊便借助化身锁定该处空间,直接穿梭空间,现身昆仑之中。由此可见, 虽是万千化身已然交予文玄统领, 然而论及掌控,犹是本尊更胜一筹。 文梓现身昆仑之后,便急速向着百果园所在遁去,路过玉虚宫前也不曾停留。及至赶到百果园湖畔水烛分支跟前, 才发现水烛依旧伫立湖畔,却并未感受到灵识波动。 四周也不曾见到南极、多宝二位师兄身影, 自己另外三个弟子也未见行踪。 这还是他自水烛沉睡之后, 首次回返昆仑, 之前关于水烛的所有信息, 尽皆源于毛野及师父、师伯的转述。他一直未曾回返, 除却女娲圣人有所安排之外, 未必没有内心纠结之下的愧于面对。 如今水烛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 竟是连先前师父所言玄黄之气及红云转世云气伴生之象也已不见痕迹。 他见此情景, 不免添了几分心灰意冷。莫非是二位师兄感知有误, 并非是水烛醒转之象,实为云中子出世前兆? “呦呦!” 文梓正黯然间,却见旁边窜出一只梅花鹿来,冲着他不停嘶鸣。 想来这便是之前毛野所说那只南极师兄的梅花鹿了!“之前是你感受到此地灵识波动的吗?”文梓抬手止住小鹿的嘶鸣,出言问道。 那鹿摇头摆尾地一阵折腾,也不知它是何意思,到底有没有听懂文梓所问。 他叹了口气,拍拍鹿头:“你去吧!我自去找二位师兄问询。” 他心情忐忑地向着玉虚宫走去,此时师父师伯尽皆外出,二位师兄留在昆仑,应当至少有一人于玉虚宫中值守。 只是,他才走到玉虚宫正殿门口,便感受到里面数道气息里存在,有一道格外熟悉…… “水烛!” 文梓心中意识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急速步入正殿。果然看到那位熟悉的小少年正坐于殿内,同南极、多宝二位师兄及一名白袍青年相互谈论着什么。水烛神色淡淡,眉眼还是从前那般模样。 自己的另外三位弟子也尽皆在场,只是样貌已然成熟不少。 几人听到文梓呼喊,讶然起身。三位弟子见到文梓出现,更是欣喜不已,纷纷躬身行礼:“拜见师父!” 只是文梓现下无暇顾及他们,水烛已然踉跄着扑到他的跟前,满脸委屈地叫道:“大哥!” 两行泪珠顺着清秀的小脸缓缓而下,又被瘪起的嘴唇拦住去路。 两人双手紧握,相对无言,各自红了眼眶。良久,文梓才抽出手,轻轻拍了拍水烛的肩膀,自责道:“之前是大哥一时疏忽,才让你遭受这般无妄之灾!” “大哥又何必自责,分明是我自己大意。此前,三位前辈皆曾提醒我将发带收起,只是我自恃无虞,并未将此言放在心上。才有后来于帝俊等人面前露相,遭逢此厄。”水烛对文梓并无怨怼之心,反倒出言开解。 “两位若如此说,归根结底岂不是要把此劫根源应在我前世之身上。明明是妖族几人行事不堪,我们又何必强行揽责于己身!”殿中那名陌生的白衣青年面上一片和煦,言语却不失犀利。 “这位便是红云前辈真灵转世,师父临走前赐名云中子,业已将其收入门下。”这是南极注意到文梓看向青年的目光,出言解释了一通。 转而又向云中子介绍道:“这位便是你文梓师兄,为通天师叔门下次徒。” “见过师兄,还未谢过师兄为我了结前世因果。”云中子手掌竖于胸前,行了一个道家稽首礼。他得福德之气加身,并无转世迷障,对于前世因果自是了然。 只是今生入得玉虚门下,对文梓亦是以师兄之礼相待,不曾因前世身份自持。 “师弟有礼。”文梓回了一礼。 他对云中子出现此处并不意外,前世便有这位福德真仙为红云真灵转世的传闻,此前听师父提及水烛现状时,便已想到了此节。当时还颇为意外,水烛竟会同云中子结下这等因果,同时也希冀他能沾染一些福德之气,日后或能少遭些劫难。 他同云中子见礼过后,又对水烛说道:“云中子师弟方才说得有理,一切缘由,皆因妖族几人狂妄、贪婪而起,我等不必过多揽责于己身。只是,日后还当对妖族多一些警惕才是。” 水烛抬手将脸上泪水拭去,已是将文梓所言记在心里。 “师弟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多宝待二人情绪略有缓和,方才出言寒暄,笑呵呵地说道:“我们盘算着毛野现在也不过刚刚赶到洛心岛,你且要一段时间才能赶来呢!不过你来得也是正好,水烛也正要自行前往洛心岛与你汇合。我等也刚刚将他劝住,说毛野已前去传信,你不日便能赶回昆仑。” 一边说着,还不忘招呼众人在一旁落坐。 “不过借助了些许神通。”文梓呵呵一笑:“当时我得毛野传信,立时便动身赶来,路过宫门也未停留,反倒与二位师兄错过,径直去到湖畔,自是扑了一场空。只是,我观你分支仍旧伫立湖畔,现今你是已脱离植株桎梏了么?”最后一句却是问向水烛。 “我此番倒是借了云中子道兄的福德,道兄转生之时将我灵识唤醒,且脱离了原本桎梏,现今已然能够自由行走洪荒。”水烛说起此事,虽遭受重创,但能脱离桎梏仍旧不免欣喜。 文梓闻听此言,亦是多了一分欣慰,说道:“此前道祖曾言,劫后当有你一番造化,想来说的便是此事吧。” 又从怀中取出一物,交于水烛手中:“道祖言说,是他往日疏忽致你横遭此劫,嘱咐我将此物转交于你做个补偿。”正是当时鸿钧交由文梓转赠的紫色发带,上嵌造化玉碟碎片。 紫色发带失而复得,水烛欢喜接过,也并未认出所嵌玉片是为何物,对于上面没了红色绒球也不介意,径直用其将自己头发扎起。 几人寒暄一场,文梓略盘问一番三位弟子的修行,又是招来二位师兄一阵调侃。 多宝直言文梓这般收徒太过轻松,竟是半点儿也不曾操心,全赖长辈及二位师兄教导。 惹得文梓连连赔罪,再三向二位师兄致谢,却也一并道别:“前日得了女娲圣人法旨,令师弟看顾新生人族,倒是不宜脱离太久。如今便容师弟先行回返,待日后再向二位师兄一并致谢。” 此次,文梓却是准备将水烛及三位弟子一同带回洛心岛。 第58章 人道气运 由于回返之时身边多了水烛及三位弟子, 文梓不好再借助化身穿梭空间,便同几人一起施展遁法赶路,行进速度自然不比来时。 若只带水烛一人同行倒还尚好, 毕竟洛心岛中亦有其分支生长,若有必要,也能借助空间传送。 但三位弟子却是无有这般天赋, 只能踏实赶路。且三位弟子修为不高, 除却央莬已然修至金仙境界意外, 捆石龙和土精依旧处于真仙之境, 行进速度自是不会太快。 央莬就是四位徒弟中唯一的女弟子,原来叫做丝莬秧的那个。也不知元始出于何种考量,文梓门下弟子凡是晋升金仙之境, 全都得以赐名。之前文梓大弟子如此, 如今二弟子突破之后亦是如此。 几人虽然行进速度不快,文梓却也并不着急,甚至还有意放慢一些。 毕竟洛心岛中有毛野看顾,安危自当无碍, 纵使遇险不敌,他亦能随时掌控护岛阵法, 保全几人性命自是无虞。 至于说自己身为人族之师, 对于几位学生应尽的教导之责, 文梓却是觉得, 仓颉四人无自己教导甚至还能成长更快。 面对前世人族历史中鼎鼎大名的人文三祖及文字之祖, 文梓实在没有底气敢说出‘教导’二字。 实际上, 在得知几人身份之后, 他就有了几分悔意。先前在人族部落之中, 绝不该冒然出言招收学生。他当时不过想要躲个清闲, 又不好完全放手,才有此举。没想到竟是将四位‘活祖宗’领了回来,如今倒是有了几分骑虎难下之势。 只是,再如何拖延,洛水终究还是出现在了眼前。 在返回洛心岛之前,他还特意去到人族居住地察看了一番。赫然发现自己离开不过数年光景,部落之中就已出现了树上巢居现象,甚至有些人族身上已然披上兽皮缝制的衣物。 应是居住环境改善不少的缘故,文梓甚至在族群中见到不少新生幼童的身影。 见得此景,文梓内心一个‘咯噔’。这状况,分明就是有巢氏、缁衣氏已经踏上了宿命中的引领人族文明之路。 只是,不知燧人氏的钻木取火之法是否也已问世。毕竟现在人族的发展程度虽并未出格,但时间线早已不能和前世记忆中的传说相吻合,前世所知已然不足以作为参考。 若燧人氏也已成功,女娲师叔交给自己看顾人族的任务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是回头想想,自己从头至尾,除却传下几篇基础修行之法外,再也未曾做过什么。人族之师这个名头,自己委实有些匹配不上。 他畅想一番未来人族发展步入正轨之后,自己身为人族之师可能分润的功德,窃喜之余不免有些心虚,不劳而获的东西收起来着实烫手。 人族境况略略观察,文梓心中稍微有数,也不再停留,领着几人向着洛心岛赶去。 在水烛等人看来,这不过一普通群落,修为低下,环境简陋,并不知为何文梓对此处这般留心。只是不见文梓有想要解说的意思,也就没有过多追问。毕竟,这等族群问与不问想来也无甚大碍。 央莬三人自上次随水烛离开之后,还是首次返回自己的出生之地,心情还是颇有几分雀跃。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讨论着岛上的曾经,亦不忘畅想故乡现在的光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连同文梓略带凝重的心情都明媚了不少。 不过刚刚踏入洛心岛范围,文梓便感受到了一股淡而隽永的人道气运,笼罩在他之前为仓颉四人划定的安置区域上空。 水烛四人感受到人道气运,隐隐感受到一股压制之力,也不待文梓出言,就已下意识避开此处。 几人空中绕道而行,进入护岛大阵笼罩下的核心区域方才安定。水烛先前所留本体,以及他们先前居住茅屋,皆位于此处。 几人安定下来,心中却颇为疑惑,不知此处何时出现这等状况。还是毛野出面讲说师父前番于新生人族之中招收四位学生,几人才略略打消几分不安。 文梓却并未随同水烛几人一同绕道行,目送几人进入护岛大阵之后收回目光。心下却不免惊诧,人道气运不过初生,就能对几人要造成如此影响! 放下心中惊异,他缓缓于几人面前现出身形。 无论是坐在岸边无所事事的仓颉,还是在树巢中互相依偎的有巢、缁衣二人,尽皆感受到文梓的气息,第一时间来到老师跟前。 “见过老师!”三人同声问安。 唯有燧人依旧拿着一根石锥,在同一块木料较劲,并未觉察到文梓的出现。 仓颉就要出声提醒燧人,此举看的文梓眼角一阵抽搐,赶紧止住仓颉的举动:“他现今已是入迷,即将开悟,你且不必惊扰!” 文梓说罢,转身看向有巢、缁衣二人。只见法眼之下,除却树上那个巢居之外,有巢头顶亦有一个小小的鸟巢虚影,同缁衣身上的那件兽皮衣物一样,都有浓浓的人道气运附着其上。 且二人身上,皆不乏天道功德气息,想来他们身上的人道气运,已然得到天道认可。只是,这功德与身为二人老师的文梓,却无半点关系。 “我方才路过人族群落,见到你们不少族人身披兽皮衣物,还在树上结巢而居,此事想来应同你们有关吧!” 有巢、缁衣对上一眼,开口说道:“弟子此前观察到,飞鸟于树上筑巢,正好躲避野兽捕食,便仿照此举在树上建立了一个巢居。夜间入睡时,果然少了野兽侵袭。待到老师所言旬日回返部落之时便将此法教于族人,想来近些年是多有成果。缁衣的兽皮缝衣之法,亦是她自己观察、总结而来,之后便将此法一并传于族人。” 文梓听罢,暗暗点头,事情果然如同自己所猜想的那般。只是这洛心岛上,哪里来的寻常野兽? “为何不见毛野踪影?”文梓发问。他刚才远远看到毛野躲于护岛大阵之中的身影,便已隐隐有所猜测,此时发问不过是为了验证一番心中所想。 “先前我于树上结巢之后,大师兄就觉此地氛围于他而言太过压抑;后来缁衣制做兽皮衣物,大师兄更是难以停留此地,便进入岛内闭关去了。”有巢将此前情况同老师做了汇报,他虽不理解大师兄为何会觉压抑,但也知道师兄并非装病躲懒。 文梓感受一下此地愈发清晰的人道气运,了然地点了点头,想来毛野便是受此气运压制,才有不适之感。 只是,此岛原本是毛野几人出身之地,现今被人道气运占据小半,致使他们难以安居。如今看来,自己招收四位人族学生,欲行教导一事,倒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他不再言语,静静看向燧人所在方向,燧人手中石锥急速转动之下,木头上已然有丁点儿青烟冒出。 文梓期待之余,不免担忧,待到燧人钻木取火成功之后,此地人道气运想必又要暴涨一波。届时这个洛心岛上怕是都要处于人道气运笼罩之下,毛野等人岂不是更无立足之处! 第59章 人道火种 “燧人前几天就开始这样了, 说是想到了一个方法,可以自行点燃火种。”有巢看到老师在关注燧人的动作,对他解释道。 这边有巢还在同老师解释, 那边燧人手中的石锥越转越快,冒出的丁点儿淡淡青烟逐渐持续而浓烈。 燧人找准时机,又在木洞之中添加了一些绒草, 对风一吹, 就见‘腾’的一下, 木头之上冒出一朵小小的火苗, 火光微弱却也承载了满满的希望。 “成功了!”有巢几人在一旁激动的大喊。 燧人得到了自己预想中的成果,十分激动,转过身来看到老师站于一旁, 正欲行礼。却见此时天上功德云集, 降落至燧人身上,新生火苗亦得功德加持。 在功德灌注之下,燧人修为境界快速攀升,直至突破大罗金仙之境方止。 新生火苗在功德加持之下也已然升华, 一朵赤金火焰浮于枯木之上,道道功德气息流转。任凭外界怎样风吹, 小小火苗随风摇摆, 却自岿然不灭, 是为人道火种。 自此, 薪火相传, 人族不绝, 此火不灭。 洛心岛上人道气运浓郁可见, 文梓甚至能够感受到此地天道法则正被逐渐排斥出去。他此时才恍然意识到, 自己这洛心岛可能将要被人道强行征用。 果然看到人道气运暴涨之下, 原本就已收缩范围的护岛大阵轰然消散,整个洛心岛尽数纳入人道气运笼罩范围之内。水烛几人遭人族气运压制,外界亦不能泰然安身,悉数躲入茅屋之中。 且整个岛屿隐隐以此火种为尊,丁点火光映照之下,无论是原本就生于此地的本土草木,还是后经文梓移栽而来的灵根、灵植,甚至是水烛先前安放于此的那株分支蒲草,皆被强行烙上人道印记。 唯有那座茅屋超然于人道气运之外,算是为文梓‘人族之师’身份额外留下的一分体面。 文梓见此情景,心下五味杂陈。没想到自己以人族之师身份招生四人,待其各有建树,自己竟是半点功德未沾,反倒将经营已久的偌大家业尽数搭入。 他心中不免自嘲道:看来自己甩手式教导方法,甩的十分彻底,对于人族发展的推动几近于无。 而且此事未必没有天道惩戒意味存在,毕竟自己对于人族发展过于放任,于人族之师身份而言,颇有几分德不配位。思及前番自己还曾妄想分润功德,不免有几分脸热。 想来,几人建树应是得益于自身天分及人族坚韧意志,同自己这位老师的影响关系不大。 文梓先前于女娲造人时提供了造化息壤,为人族添了一份根基,得了海量功德,同时也与人族产生了深切的羁绊。此时,人道气运又将他的道场直接征用,立为人道圣地。他同人族之间再难割舍。 只是他心中对此却又添了几分纠结,前世身为人类、今生又恢复人体凡躯的他,对于洪荒人族自然有一份眷顾之心。但若让他此生继续与人族深度捆绑,却又觉过于束缚,不合他内心脾性。 有巢、缁衣二人本就为洪荒人族,处于人道气运眷顾之列,却是并未感受到岛上气场异样。 只是看着燧人得功德灌顶,修为急速提升,心中犹自艳羡不已。他们此前结巢、制衣成功后,也曾得功德灌注,却是堪堪提升至太乙金仙圆满之境,并未突破至大罗金仙。 而仓颉面对这番场景,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茫然。 四人同上洛心岛,其余三位已然各有建树,为人族发展实现跨越,为己身挣下巨大功德,修为突飞猛进。唯有自己,尚无明确规划,亦不曾得老师教导。上岛之前的些许抱负,早已被满岛灵果的香甜气息掩埋。 他有些失落地走到一旁,趺坐在岸边,双眼迷惘地看着面前浩浩汤汤的洛水,心中有太多情绪想要宣泄。有对于同伴们一骑绝尘,而自己却原地踏步的失落;更有身负族中期许,却至今毫无建功的自责。 可是,值此燧人建功之时,他自不好大声将自己内心负面情绪宣之于口。 只是心中的烦躁又岂会因他强行压抑便消散,反而顺着思绪传递至指尖,无意识地在岸边沙滩上反复划过,留下一道道痕迹,最终堆积出一团杂乱无章的图案。随着指尖凌乱线条的不停输出,他的心中的烦闷之气渐渐平复,思绪也逐渐开始放空。 “仓颉,你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呢?”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仓颉将放空中的思绪收回,抬头一看,却是有巢。 有巢对燧人的成就羡慕过后,回头正想趁机劝诫仓颉一番,却发现他独自坐于岸边发呆。意识到应是燧人现今进步对其内心有所触动,便走上前来,准备对其开解一番。 走近才发现仓颉指尖已然划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片,不禁好奇问道:“你这画的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 看着自己指尖画出的图案,仓颉回想自己方才的心路历程,前番思绪却并不能完全同沙滩上的线条对应。他面上扯起一抹勉强笑意:“别说你看不懂,连我自己也记不起来画的时候想得是什么……” 他这样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沉默,眼神却是愈发明亮。继而,眼神灼灼地看着有巢,兴奋叫道:“我想到了!” 然后也不管有巢作何反应,径直向树林中跑去。岸边独留有巢一人,满脸莫名地看着仓颉跑动的背影,回头再看地上凌乱的图案,犹自不知仓颉想到了什么。但是看其言行,必然是思有所得,自当不是一件坏事。 不提仓颉的举动,燧人这里却是已然从境界提升的感悟中醒转过来。他将那朵火苗安放树下,然后面向文梓:“见过老师!” 燧人如今已然证道,待到日后人族登临天地主角,其尊位还当在文梓之上。 文梓虽同他有师徒之名,但却不曾真正行过教导,也不好受他全礼,是以面对燧人微微侧身以示避让。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着燧人,见其头顶一朵火苗虚影,层层金光晕散,人道气运加身,天道功德笼罩。心下不免感叹,燧人这位新晋大罗,战力或是不高,但除却有数几位大能以外,洪荒之中能破开其防御的亦是并不多见。 “你能有此等功绩,实为人族幸事!当尽早返回部族中传授此法,以全功德。”文梓提醒道。唯有此火传遍部族,人道气运才算稳固。 他此时心中颇为矛盾,一方面觉得,既是人族兴盛已然提前,自当顺势而为,尽力提高人族实力。日后或许能够安然度过巫妖之战,免去沦为战场耗材的悲惨境地。若能以全盛姿态登临天地主角之位,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另一方面又怕人族实力提升过快,引起巫妖二族注意,争斗之中,对于人族格外‘看顾’,便是弄巧成拙了。 不必文梓提醒,燧人对此自是早有打算,回道:“有劳老师挂心,弟子过些时日便返回族中,将此法传下!” 现在他却是要规整一番,此法或仍有改进空间。且以他现今境界,隐隐之中能亦感受到此火种对于人族发展的重要性,当前还是要将火种妥善安放,避免引发事故。 文梓不过随口提醒,见燧人心中已然有数,对其行为也不多加干涉。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60章 蚊虫扑火 只是, 燧人不过刚把火种安放,文梓便感受到心中一阵悸动。 其实,就在火种点燃的那一瞬间, 洪荒各地诸多种族便隐隐觉出心头多了一丝亮光。而遍于各处猖狂肆虐的嗜血黑蚊,受此火感召,纷纷向着洛心岛处奔赴而来。 燧人安放火种之时, 恰逢第一波蚊群赶至, 后面还有更多蚊虫源源不断地向此地飞来。 文梓眼看着自己的这些化身, 完全不顾本尊在此, 径直投身火种之中。 燧人见此情景亦是愕然不已,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却是人道气运在于自强、自立,对于蚊虫噬血这等寄生行为最为排斥, 今借火种之力肃清天地。 蚊群受人道火种蛊惑, 以身为柴,燃作生命之焰。无论是前番吸食的血气,还是凭空滋生的业力,尽皆付之一炬。在此火点燃之时, 全部业力及血气,尽数转化为生命之力, 逸散洪荒各地。 曾经被蚊虫骚扰的诸多部族, 猛然间感受到天地为之一清, 曾经侵扰不停的黑蚊, 已然鲜见踪影, 长久套于自身的枷锁荡然无存。 冥冥中更有一股浓郁生命之力反哺, 自身失去的血气得以补充, 停滞已久的境界桎梏也渐渐松动。 以此为媒介, 洪荒大陆万千血肉部族, 皆是承了人道莫大因果。无论是依旧在洪荒大陆上苦苦支撑的妖族麾下,还是躲进巫族部落的各个族群,凡是曾被蚊虫侵袭过的血肉种族,族群气运尽皆在此因果之下被烙下了一抹浅浅的人道印记。 恍然间,人道气运悄然蔓延大半洪荒,只是隐于巫妖二族盛势之下,尚未显露。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奋力而起,奠定人道立世之基。 文梓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随着面前火焰的燃烧,之前源源不断向自己头上凝聚的业力正逐渐停止,甚至隐隐出现回流趋势。 大道黄莲似乎也觉察到自己存储的成长养料正缓慢消散,竟是加快了吸收速度,尽可能在业力消散之前多汲取一丝养分。随着黄莲的催动,莲台中的业火也愈发旺盛。 甚至文梓身体隐隐感到阵阵空虚,竟是这莲台情急之下将他体内的精、气、神抽取,做了业火的助燃剂。 最终,随着万千蚊虫焚烧殆尽,莲台内的业力已然消耗殆尽,对于文梓体内精气神的抽取总算是告一段落。尚未圆满的盘古道体经此一桩,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文梓此时身形,已然不是飘摇二字所能概述,欲坠二字或更为贴切。 文梓面对这种状况,却是欲哭无泪、半点反抗不得,唯有无语凝噎。皆因蚊群投火之时,人道气运竟是向文玄处反哺大量功德,功德加身之下,不仅断了文玄同万千化身之间的感应,也将文梓本尊拖入某种玄玄之境。 他从未想过,不过是招收了几位人族学生,竟能将自己迫至这等境地。 人道对他犯下欺师之罪,他却状告无门。 或许是天道也看不惯自己收而不教、空占其名的恶劣行径?前番几人获取功德,自己不曾分润半毫不说,如今人道气运暴涨之下,身为人族之师的文梓却是落得个道场被强行征用、前番积累被全部没收、万千化身也被尽数焚杀的下场。 若说尽数焚杀倒也不实,仍有部分蚊虫化身并未被人道火种勾引而来。有些是常年留恋密林之中,不曾沾染过血气:有些则是遁入血海之内,不在人道波及范围;还有一些则是吸食生灵血气,同时也将其身上煞气一并吞噬,也并未在此次火种感召之列。 是以,今日蚊虫化身虽遭此一劫,却并未尽数被灭,尚有部分留存,且为数不少。 但对此前沉浸于化身遍地、‘偌大洪荒尽在掌控’情绪中的文梓来讲,仍旧不免有种失落之感。 只是他的失落情绪并未持续多久,就被那只巨型金翅黑蚊的突然出现惶住了神:这是要将自己的三尸一同献祭么! 震惊之下,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现在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只见那巨蚊前肢抱着一枚灰扑扑的卵状物,从洛水上空穿梭而来。 见到本尊木立于此,巨蚊停在此地,现了人身,一脸好奇。问道:“本尊在此何事?”观其神色,似是仍旧未曾觉察化身覆灭一事。 看到文玄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并未直奔人道火种而去,文梓心脏激动地险些跳了出来。只是又不肯露怯,岔开话题:“无事,你手中所拿何物?” 文玄听得本尊发问,面上现出几分不自然,吞吞吐吐地说道:“就……前些时日吧,然后……” 文梓看其这般扭捏表现,对于人道这边事务也先抛至一旁,心头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这该不会是你的崽儿吧!” “你在说什么鬼!”文玄想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也不再扭捏,脱口而出:“还不是你前段时间闭关,滋生了些许心魔嘛!” “啊?”文梓头上浮现出一个问号:“这还和我有关呢?心魔……怎么了,不还是先生心魔,后面才有得你么!”他至今也是觉得那次心魔滋生是场不错的机缘。 “对,我是借那次心魔滋生出的世。”文玄接过话语,继续说道:“可是,受心魔影响,我们遍布各地的化身不也都暴走了嘛!蚊虫当时吞噬了海量血气,很多生灵都伤了不少的元气,许多族群都被逼的举族逃离。还有一个小族群,属乌龟的,行动比较迟缓,没能扛过那一波劫难,几乎被灭了族,只有埋入土中的两颗龟蛋逃过一命。”文玄说着,还托了托手中那枚灰扑扑的龟卵。 文梓对此自然有些印象。只是之前虽有所察觉,且前番也曾被帝俊当面指出,但是终究是无名小族,不似前番金乌太子那般名声在外、惹人关注。 他当时也并未过于在意,只顾同帝俊言语交锋,对于此间因果却是一带而过,甚至将其推诿为妖族自取其咎。现今想来,他于洪荒之中遭遇这么多变故,虽仍以俗世凡人自居,却更多只是口头卖弄,早已背离了本心。 思及此处,他心中又添了一些懊恼,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所以,你这是……”文梓看向文玄的眼神和煦许多,十分庆幸自己所斩三尸能为本尊查缺补漏。 这般看来,文玄虽为今生嗜血蚊虫所化,却是比本尊这个俗世凡人更多一分人性光辉,文梓更添了七分惭愧。 “我原本是想为咱们了结这桩因果的……”文玄不知本尊内心活动,一边说着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做了个横刀下切的手势,生怕本尊不能十分理解‘了结’二字的真实含义。 文梓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这就是你手中只有一枚龟卵的缘由么? 方才心中对你的夸赞岂不是一场笑话!【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0-70 第61章 龟族因果 只是还不待文梓批判出声, 那边文玄已然继续说道:“咱们前世不是听过一句话么,叫做‘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我当时想着, 既然后果已经造成,就不要再留后患了。” “那你这种行为同当初妖族几人有何区别!”文梓满脸愤然表情斥道。 他迅速而小心地将文玄手中龟卵搂进怀里,感受到里面依旧平稳的生命气息, 才略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 无意识间忽略此节的自己并没有立场对于文玄所为过多指责。 但是他终究不能接受这种处理方式, 尤其是在刚刚反思过自己此前行径的当下。 “你听我说完嘛!” 文玄不满本尊的打断, 悻悻收回猛然一空的手,说道:“可是等我好不容易找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只小乌龟正要破壳, 而且那里已经有人守在一旁了……” 他说到这儿, 却是停顿了一下,眼神示意本尊接话。 文梓有被这种幼稚行为无语到,只是他自己也挺好奇:“是谁啊?” “是咱们师父,上清道尊, 未来的通天圣人!” 文玄语气极为夸张,如愿看到本尊神色亦是无比惊诧。继续说道:“当时我看师父在那儿, 有点心虚, 就没敢露面。” “所以, 师父并没有发现你?”文梓对此深表怀疑。 文玄却是对自己莫名自信:“那是当然, 我也算是有几分空间匿形天赋在身的, 如今师父尚未成圣, 自然不能觉察到我的存在。” “师父在那里做什么?”算算时间, 估计师父也不过刚从娲皇天回返不久。 “他当时也没做什么, 就是守着那只正在破壳的小乌龟。等它出世后就把小乌龟带走了, 说是要收她做徒弟,好像还是只母乌龟。”文玄简略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因怕被师父察觉,他并未敢过多关注,对于当时现场情形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却又莫名能够补充不少细节。 “说?师父在同谁说?说了什么,你还听见了别的吗?” 文梓敏锐地感受到有些不对,以师父行事作风,若是只想收那只乌龟为徒,绝不可能让文玄听得这般清晰。此间应当是另有玄机,倒像是专程说与别人听的。 师父热衷收徒这件事,文梓自是深有体会,无论是前世传说,还是今生文梓亲身经历,都能佐证之一点。 而那只乌龟,极有可能就是前世小说中描述的龟灵圣母,只是还不能十分确定。 “还说什么?鞥……” 文玄却是并未觉得当时情形有哪里不对,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说小乌龟能在前番劫数中留得一命,也算是于灭顶之劫中截取了一道生机,正合他所修持的道义。所以要把她收为弟子,以后让她做上清门下大师姐。还有就是希望她莫为前事所累,因果日后自了,遵从本心,方得造化。” 文梓听得文玄转述,愈发确定自己内心猜测。叹息道:“你还是觉得师父没有发现你的行踪么?” 再如何,师父也不至于对一只刚出世的小乌龟言说这等晦涩之语,定是讲与文玄无疑了。 啊?这和师父有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关系? 文玄疑惑地看着本尊,在其略带几分无奈的注视下,他终究意识到一丝丝玄机。 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师父这些话是专门说给我听的?他不仅知道我在那里,还知道我去那里想要做什么?”这般说来,似乎倒也能对的上。 文梓点了点头,道:“是说给你听,更是说与我听。怕是我心性一路蜕变,老师虽未曾出言规劝,却也早已有所察觉,放在心上了。此次当时恰逢其会,自抗了一份因果,又留言欲将我点醒。” 说至此处,又被呛出一阵轻咳。 这恼人的凉风,只往人肺管里钻,想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他终究还是意识到了与师父之间的差距。 同为人师,自己为弟子绝对考虑不了这般周全,更不要说自己收徒基本属于放养状态。 这个‘放养’,可是真有几分万事不管的‘洒脱’意味在。 “你怎么想到要把这颗龟蛋抱回来的?” 文梓有点好奇,若是文玄当时并未意识到师父有意点拨,为何不曾对这颗龟蛋下手。 文玄依旧有些恍惚,略微沉浸在自己行径被老师抓包的尴尬情绪中,对于本尊的问题回答并不上心。 他随口说道:“师父当时不是带走一只么,我想着剩下这个杀了也没什么用了。而且那只小乌龟以后就是咱们师妹了,我再对她的族人动手,以后还怎么见面呢!可是留在那里,又怕以后会出什么变故,所以就把它抱回来了,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处理方式。” 说到这里,文玄终于回过神来:“我这么做果然是对的!当时我抱起这枚龟蛋,走至半路,就有海量功德将我淹没,那分量远超我所能承受。定是我之所为颇合天道认可,才有这般奖励,不然以那分量而言,应当直接授予本尊才是。” 他言之凿凿,得意洋洋,似乎看到自己的伟岸形象正在本尊眼底大放金光。 文梓听得他这般说辞,默然不言,也不急于告知文玄功德真实来源,生怕对其过于打击。 他陷入沉思,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龟蛋,道道造化生气缓缓注入蛋壳之内,同里面的生机融为一体,悄然壮大内里生灵根基。 难道还能真的等待‘因果自了’吗?他却是想要更多的弥补一些。 逝去的已然逝去,过错已经铸成,再难补救。若是能对留存者多一些弥补,于文梓自身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救赎! 能用什么弥补呢?文梓一时并无头绪,只是手下的造化生气不曾停止注入,还十分小心地控制着注入速度。 生怕进度过快,庞大生机将内里灵性湮灭,使之成为只知猛涨体型,半点道法不修的憨痴之龟。 一个不好,再于日后被女娲看中,斩了四肢充为天柱,倒是能换来不少功德。如此,自然也能了却因果,但却不合文梓本意。 文梓这厢还在思索,那厢窜入林中的仓颉却是手持一块石板走了出来。 石板上刻画着简单的图案,大致能够看出几种图案分别对应着林中常见的几种灵果,还有一些似乎同林中鸟类有几分相像。 但也就仅有这么几个图案了。 看仓颉神色,似乎对这般成果也并不满意,眼神四处找寻着灵感来源。 只是他终究立于地面,修为所限,眼界难以支撑俯瞰全盘。 许多存在,此处看来是这幅模样,换了视角又是另一幅光景,很难画出一副图案,能够让人看到便能同实物对应。眼前明明有山、有水、有巨木,但偏偏仓颉并不能以偏概全,无法用一简单个明了的图案符号将其概括。 他不停地扫量着四周,寻找着一切能够给他带来灵感的事物。终于,他的视线落在了老师的衣服上面。 文梓的这件玄色血纹袍,上现鸟兽草木之象,伏藏山川水泽之景,隐耀日月星辰之辉。在仓颉看来,此袍却是包罗万象,与自己所行之事相得益彰。 仓颉真心感到此物对自己绝对大有裨益,他正踟蹰着该如何向老师开口,文梓却先行觉察到了他的视线。 文梓感受到仓颉落于自己外袍上的视线,又看了看他手中画了几个简单图案的石板,联想到前世的传说。 摩挲着龟蛋的手逐渐止住动作,他想,他应该是知道该如何弥补这份因果了。 第62章 功德因果 却见文梓褪下外袍, 风中的身形更显单薄。 仓颉见老师这般动作,以为是老师一片慈心,要将外袍借于自己参悟, 正欲上前接过。却见老师并未理会自己,而是把外袍折起,将那枚灰扑扑的兽卵包裹。 文梓法力催动之下, 竟是将此袍缓缓炼入蛋壳之中。 此袍本为他出世之际天道赋予, 乃洪荒万物于天地清、浊二气之中的投影具现而成。身披此袍, 可御万法。 如今却是被他尽数炼化进了尚未出生的这只小乌龟蛋中。以此来偿还前番心魔暴走之下造成的灭族因果。 “师父!”仓颉又是不解, 又是痛心地叫了一声。 文梓却是看了仓颉一眼,将龟卵交于他手中,淡然道:“它不日即将出世, 日后便交由你来照料。我已将玄色血纹袍悉数刻印其背, 其出世之后背上自现山川地理、草木鸟兽、日月星辰之象,当可助你成道。” 仓颉被老师这般言语砸的有点懵。 既是要助自己成道,何不把玄色血纹袍直接赐下,反而要将其刻印在尚未出世的小乌龟龟壳之上。 这里面是有什么讲究么? 他哪里知道, 文梓此举却是将日后造字功德转赠,欲借此平复前番因果。 文梓将龟卵交出, 也不管仓颉内心作何思量, 支撑着身体向茅屋的方向走去。 水烛几人应当还在那里, 也不知先前人道火种点燃一事对他们有没有影响。几人皆为草木之属, 若一个不慎, 可经不起人道之火发威。 旁边文玄路过火种安放之处时, 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什么气味, 怎么感觉有点儿熟悉?” 文梓听得他发问, 耳根又是一阵抖动, 反问道:“你一直都没有感应过化身的状况么?” 明明先前禁闭之时,文玄每天都在为早点同外界化身取得联系而努力。 “你说到化身,我就想起来了,之前我得功德灌注的时候,好像感知到诸多化身纷纷前往一处聚集的场景。等功德发放完毕,我再去沟通的时候却发现许多化身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偶尔能感知到三五只,却又距离此洛心岛甚远,最终还是我自己赶路回返。” 文玄谈起这个话题,一脸郁闷:“是不是本尊将它们全部收拢起来了,还是说单单只将我屏蔽?” 在他看来,本尊并非做不出这等无语之事,毕竟自出世以来,本尊已多次拘束于他。 “呶!”文梓冲着人道火种安放处努了努嘴。 “你之前感应到聚集的蚊群,全都葬身人道火种之中了!” 这个答案属实超出文玄的预料之外。 “你为了约束我,竟然不惜以人师之名借人道火种自裁化身!” 只是文玄这无端的揣测,被文梓一个白眼回击。 文玄也从本尊神情中知晓了大概,犹自不忿道:“这人道火种就是燧人氏钻木取火的成果吧,只是这火种为何要用咱们的化身来填补?你身为人族之师,竟还能被人道这般针对?” “我们这些化身在洪荒大陆之上肆虐已久,也积累不少业障。正如你之前所说,本尊心魔滋生之时险些将一小族覆灭。人道气运正欲大兴,自是要了却‘人师’这桩因果,将先前汲取血气及产生业力以火种焚烧,尽数回溯本源、反哺洪荒大陆。甚至借机同陆生各族缔结机缘,以为日后登临天地主角奠基。” 文梓将自己判断平静讲出:“由此也可见人道日后行事颇具野望,欲以圣王之道登临洪荒万族之巅。” 他紧了紧身上衣物,继续说道:“此事对于我等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先前那般泛滥的蚊虫化身肆虐之下,所吞噬血气虽能转化为玄黄之气滋养神识,甚至连产生的业力也能够点燃业火促进大道黄莲成长。我们对于此事却习以为常,长此以往,日后未必不会堕入邪道。此次,人道火种感召之下,大半入魔化身尽数焚烧湮灭,也算是为我们了却了一桩危机。纵使日后留存化身中再有入魔者,有人道火种在此,亦能维持平衡,不致影响你我本体心志。” 文玄认真消化着本尊所言,沉吟良久,方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所以,先前我所得到的那偌大功德,就算是人道气运送来的‘买命钱’?” 他忍不住吐槽:“这叫什么事儿啊!亏我还以为那是天道特意降下的奖励呢!闹了半天,跟我放弃原先灭口的想法毫无半点关系!” 他们这边正在谈论,却见洪荒天地之中又有一股庞大功德现世,洪荒大能皆有所感。此次功德之巨,远非燧人氏钻木取火之时所降下的天道奖励可比。以文梓眼光看来,竟是仅仅略次于女娲造人之时天道降下的功德。 对此次功德缘由,文梓心中隐隐有所揣测,心中不免又是一叹。 纵使今生有了鸿蒙紫气,只怕舅舅这次也未必能够如愿。 毕竟阿修罗一族底蕴虽厚,但限制颇多,不足以使舅舅成圣。 果然,就见那庞大功德尽数落入血海,半点不曾外泄。 就在功德落入血海之时,洪荒大能皆感知到一道信息。 继女娲创造人族之后,洪荒之中再次出现一个全新的种族,名曰阿修罗,为血海冥河所创造。 诸多大能心中尽皆浮现出一个念头:莫非冥河将会成为洪荒之中的第三位圣人么! 众人心中多有忐忑,亦不乏期盼,若是冥河此次也能成圣,无疑是为其余众人验证了一条明路。 然而,过了良久,血海之中再无动静。众人心中略有失落,但失落之余也不免一阵释然,成圣之道本就不该会是这般简单。 文梓同文玄二人对视一眼,略有遗憾。文玄出言:“我们要不要去血海探望一番?” “暂且不必了,以舅舅之坚定,这等挫折绝无可能动摇其道心。只是此次舅舅造阿修罗一族未能成圣,其余大能不免会关注到人族的与众不同。近些日子,我等还是多加留心吧。不知如今的人道气运,会给洪荒带来什么样的变数。” “你的意思是,大师伯近日有可能会开始关注到人族,并以此为契机,立人教成圣?”文玄同样具有前世记忆,对于师父和二位师伯他们的成圣之基自然不会陌生。 “不乏这种可能。” 文梓接口道:“现在人族成长进度远超前世传说,人道气运已颇具规模,天道之下,人教当立。不然,再等日后,人道气运渐成气候,立教怕是再难成事。” “那岂不是圣人时代马上就要来临了吗?你说咱穿越这一场,修行总是慢人一步。当时你突破大罗金仙不久,洪荒就开启了准圣时代;如今你斩尸才几年,马上又要进入圣人时代。”文玄又在吐槽,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么大情绪。 “你倒是真敢说,也不想想我出世才多久,怎么就能跟那些个先天大神相提并论!” 文梓对于自己目前进度已然十分满意:“在小一辈当中,目前咱们还算得上是佼佼者。” 文玄翻了个白眼,对于本尊这种心态很是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洪荒之中,万事自当争先。不独同辈中人,要在整个天地之间独立鳌头,才算不枉穿越一场! 第63章 文玄心思 接下来的日子里, 文梓并未再行奔波。文玄几次怂恿他前往血海探望舅舅,都被他拒绝了。 他自然知道文玄所说探望舅舅不过是个噱头,实际目的还是想探一探遁入血海之中的那些血蚊化身的状况。 自从人道之火燃起后, 除却头一波大量湮灭蚊虫、反哺洪荒的行径之外,稍后还为留存蚊虫添加了一道禁制。 不仅隔绝了化身之间各自的联系,连同化身同本体之间的感应也被大大限制。 由此可见, 人道确实野望不小, 欲将圣王之道做实, 塑造一个洪荒万族捍卫者的形象。 此次便是先拿‘人师’试刀。 不过如此一来, 这些存活蚊虫名义上虽然依旧是文梓化身,但其实已然成为一只只独立个体,而这些蚊群也分别以族群形式于洪荒之中繁衍开来。 蚊群之中多数已然不再吸食生灵血气, 而是同文梓先前一般, 以植物汁液为食。 偶有逾越者,也是血气连同煞气一并吸收,算作是功过相抵。 这二者不至引起人道火种感召,皆能留存于世。 又有极个别贪图生灵血气、吸食无度的, 却是在人道火种感召之下尽数回炉了。 有些还能在得血气蕴养之后诞下一二子嗣,生命血脉得以延续;更多的却是直接消散在天地之间, 不留半点痕迹。 渐渐的, 陆上各族皆意识到, 不同于修行所炼化的真火, 人族凡俗之火才最是蚊虫克星。 也有族群试图复制人族生火之法, 却在长久单一的枯燥动作重复中耗尽了耐性, 心魔险些被勾起。烦躁之下, 随手一道法诀打出, 瞬间真火燃起, 才觉心思通透。 自此以后,外族便歇了这份心思,开始有近处小族以物资向人族置换火种。 久而久之,洪荒大陆之上遍地点燃人族凡俗草木之火,人族也终于以这种姿态正式进入了洪荒诸族的视线。 文梓对此事已然看淡,将其当做是此前妄行的惩戒。 且这惩戒也不算太过,毕竟早在蚊虫方才问世、尚未肆虐之前,若非师祖鸿钧强行护持,天道已然表现出欲要灭杀自己的意愿。 只是当时文梓并未预料后来蚊虫肆虐一事,反倒误以为是自己战力逆天,天道畏惧之下欲行铲除。 这般看来,人道此举倒是颇合天意。 对此最为介意的还是文玄。 对于洪荒大陆之上存活的蚊虫,他现在还能保留一丝丝微弱感应。 却只能够大致获取一些化身周边的信息,再也不具备以化身为锚点定位,实现空间定向传送的能力。 偶有血气充盈的蚊虫现世,文玄便能感受到联系有那么一瞬加强,但还未来得及试验空间传送能力,那蚊虫便已在就近火种感召之下回炉了。 甚至有几次,若非文玄行动慎重,险些直接被传送到火种之中。 而对于遁入血海之中的蚊虫,文玄更是连基本的感应也不复存在了。 但对于血海之中保留的那些蚊虫,他却仍旧报有莫名的期望。 或许,那些受过血海秽气浸染的蚊虫,与大陆之上吸食血气的等闲蚊虫并不相同。 它们返回洪荒大陆之后,未必会人道火种强行湮灭,还能为他重新建立快速传送体系。 因此,才有文玄屡屡怂恿文梓前往血海一事。只是,他的心思终究注定白费,文梓完全不为所动。 “它们既已遁入血海之中,你又何必非要让其重返洪荒大陆之上。以你如今修为,遁术全力施为之下,横穿洪荒也不需太久,又何必执拗于空间传送之能。纵使你的思路正确,血蚊无有后续血气加持,也不可长久,难成体系;若你猜想失误,更是平白葬送它们性命。” 文梓长篇话语说出后又是一连串轻咳,良久方止,继续说道:“你看以我现今状况去到血海,被舅舅见到岂不又是一场担忧?” 文玄并未被本尊说服,但他也知道自己勉强本尊不得,唯有自生闷气。 本尊所说之事,他又何尝不知,哪里又真的在意空间传送那么一个鸡肋神通,只是不甘心罢了。 他的出世,本就缘于文梓在那次心魔之劫中将今生斩却。 那次斩尸,对文梓来说是斩却今生跟脚,回归前世本源,方现体弱之象;于文玄而言又何尝不是失了前世淡然,尽显内心狂傲。 穿越者的背景、血海之中的成长经历、三尸首斩自我的殊荣、亿万化身的特性,交织在一起便是文玄最大的桀骜,每一项都是他不可割舍的特质。 他自当是不一样的,具备这些特质的自己,足以傲视洪荒其余众生。 此生洪荒之中,除却本尊及天道圣人以外,纵使是那些先天大神,也未必被他放在心上,他又怎甘心自己引以为傲的化身特质做了人道大兴的垫脚石! 文梓隐隐知道文玄此时心态不对,但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尽力约束,不敢放其外出,唯恐再惹出祸端。 他自忖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事,添了几分成熟,不再是当初那个被舅舅、师父、师伯护持在羽翼之下的青葱少年了。 身为‘自我尸’的文玄,应当也能快速成熟起来,慢慢调节好自己心态,只是需要时间。 这些时日中,他也并不是只同文玄相互拉扯,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几位弟子的教导之上。 不独是毛野四人,连同燧人、有巢等人,也是一并教导,也算是不枉他们叫自己一声老师。 事已至此,他也不必担心所作所为是否会对人族有揠苗助长之嫌了。 人族气运早已成形,接下来就是高速发展期,再如何提速,只要不影响大师伯的人教教主之位就无妨。 有巢、缁衣已然太乙金仙圆满,燧人更是步入大罗,只是几人境界虽高,但道法仍旧欠缺,自该好生补上几番课。 仓颉虽初入天仙之境,但想来日后人族文字问世之时,其修为必将暴涨,此时正该打好基础。 文梓虽自身之道仍未明确,但身怀三千茶花的他,以准圣之能指导几人修行却也不在话下。 且他如今对于自己大道并不强求,心中颇有几分一切随缘的意味,指导几人修行也是随心所欲、天马行空。 幸得燧人几个悟性皆为上上之选,对于老师所讲内容皆能领会,成效颇为不错。 毛野四人先前有长辈代为教导,修行之事自不必文梓挂心,他便主要为提升几人资质跟脚提供指导。 几人连同水烛皆为草木之体,正合文梓专业天赋,如今他已不过分依靠造化生气催生灵植了,更多的是从道的层面传授机宜。 及文梓讲道之时,不独水烛、毛野几人听得如痴如醉,连岛上草木亦是一阵疯长,生生在人道气运笼罩之下撑开一方净土,缔造了一个独属于草木精灵的王国。 甚至那株中品先天灵根——草龙珠也诞生了一丝灵智,其余寻常灵植诞生灵智的更是数不胜数。 若非人道气运强行压制,岛上灵植能化形者当不在少数。 第64章 岛上景象 文梓在岛上的日子就那般度过, 若非身体不佳带来些许不适,还能算得上有几分惬意。 终于,在仓颉看顾的那只小龟破壳之时, 人族数量指数式增长,早已向外迁徙出许多部落,活动轨迹已不限于洛水一带。 自人族火种向外传播之外, 人族自身活动也终于融入洪荒万族之中。 有先前灭蚊因果在身, 人族的融入要比原来预想中更为顺遂。 又因那些托身巫族部落之下的诸多小型部族, 此前受蚊虫袭扰更甚, 对于人族的到来也更为欢迎,以致许多迁徙的部群皆同巫族部落毗邻而居。 自那只小龟破壳之后,于洛水之畔安身, 仓颉每日岸边沉迷, 再无心他顾。文梓自知仓颉之道将成,也令其余众人不许前去相扰。 燧人、有巢及缁衣三人仍旧不时回返人族之中,关注族人现状。是以文梓虽未曾出岛,也未动用存活于世的那些化身监察, 但对于人族发展状况依旧明了。 只是近日人初、人始二位首领自感大限将至,有意将首领之位交于三人。他们事务繁杂, 停留部落日久, 于洛心岛中已鲜少回归。 三人离开后, 除却人道火种干系重大、未曾擅动之外, 其余两件人道圣器自是随身带走。 岛上人道气运压制大减, 是以水烛等对于三人的离去并无半点惋惜, 反倒重回了从前的生活状态, 恬然而自在。 洛心岛中又是重返清净自然之象, 先前聚集一隅的草木灵气渐渐扩散, 将整座岛屿覆盖。岛中草木长势愈加旺盛,只是它们多半已生灵智,文梓却是不好再如从前那般汲取生气。 只是以文梓现今心境,对此已能淡然面对,仍旧每日打理岛上草木,时而讲道开智,时而挥洒造化生气浇灌。 诸多灵植、灵根得文梓讲道,自有草木造化生机弥漫而出,文梓置身岛中,所得并不比先前主动吸食稍逊半分,甚至更有超出。 这等生机进入文梓造化空间之后,仍旧转化为先天造化生气。 只是如今空间之中复活的不周山遗株尚幼,文梓经过前番挫折,亦是不愿再行过度催化,只令诸多遗株自主吸收成长,消耗大不如前。 不知是造化空间丧失其能,还是待到三尸尽斩之时方算突破,此前斩尸之时,空间之中也无新生灵根出现。 造化生气多有富余,却又不能于空间之中液化成池,土地之内生机也已接近饱和。 如此一来,空间之中造化生气就有些过于厚重,文梓隐隐感到其中灵植生长已然受到些许压制之力,便将多余造化生气渡入识海星河之中。 得了先天造化生气注入,星河之中的妖神虚影竟是隐隐有凝实之象,只是进境缓慢。 若仅以现今速度,怕是要无量量劫之后才能见到星神彻底具现。不过这份变化终究也是一种成长,不失为周天妖神复活的希望。 更有部分先天造化生气穿过星河,径直落入位于核心之地的大罗星球之中。 不知是因为那株狗尾巴草积累已足,还是由于此次造化生气不同以往,二者浦一接触,狗尾巴草顶上禾穗便在造化生气浸染之下变了形状、颜色。 原本青色椭圆长柱状穗逐渐转变为五彩五棱形,阵阵谷物清香透过文梓识海传于外界。 立时,洛心岛上便被浓郁谷物香气笼罩。 岛中草木之属自无所觉,但飞禽、走兽之列却是尽数被此香气吸引,个个垂涎不已。 只是它们也知眼前这尊瘦弱身形之下蕴含着怎样的恐怖,再如何垂涎也只是忍耐,未敢行逾越之事。 而处于洛水之畔的那只小龟却无这般顾虑,偶有几次接触便让它知道了那位大能对自己向来多有宠护。 现在发现香气源头,扑腾着四只小短腿就往岸上爬。 只是才一上岸,就被仓颉一双大手捉了个正着。 大意了,这个奇怪的人族又出现了! 对于小龟来说,仓颉初期还算是为不错的存在,每日尽心投喂,让它很是过了一段单纯的舒心日子。 只是随着自己身形渐大,这人族的视线便越发专注于自己的外壳之上,不时嘀嘀咕咕,偶尔比比划划。 还不时看向那朵神奇的火苗,眼神同自己两相对照,情形极为诡异。 小龟总有一种感觉,若非有此人的老师拦着,下一刻自己就会被这个奇怪的人族丟入釜中,炖成一碗大补汤。 是以自能自行觅食以后,它便常年潜于洛水之中,偶尔浮出水面透气,还能看到那道身影于岸边等候。 甚至那人还会不时拿些美味引诱,若非自己足够机警,几次都险些被他再次捉住。 这贼心不死的人族!今日落入你手,安能有我命在? 小龟内心惊慌不已,四只小短腿使劲扑腾,半点不能动摇仓颉禁锢的双手;伸长脑袋去咬这人的手,却又压根够不着。 终于,小龟将自己折腾了个精疲力尽,任命地缩进龟壳之中,静静等待着厄运的降临。 只是可惜先前谷物香气已然消散,到最后自己也未能品尝到那般美味。 “你有这么大的力气折腾,怎么就不能快快长个子呢?”仓颉感受到手中小龟的抗拒,好笑地说道。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从小亲昵自己的这只小乌龟竟开始这般抗拒自己的接触,想是孩子大了,有些叛逆。 “长大个子好让你饱餐一顿么,我才没有那么愚蠢!”小龟听到仓颉言语,内心不断吐槽。 只是它终究未曾伸头出声,怕又上了这人的恶当。 仓颉见小龟毫无反应,便准备将其带回住处,他早已备下灵果供其享用。 以他过往的经验,这些已然生了灵智的灵根所结灵果,其美味诱惑足以打破小龟的防御心态。 “仓颉,你又在逗弄这只小龟。不若让它好生在洛水之中觅食,不时投喂些灵果还能快些成长。你俩这般相斗,岂不更是耽误!”却是有巢从洛水上空横渡而来,见到仓颉双手持龟,不免说了一句。 仓颉对于有巢所言并不在意,他如今也算是摸清了一些这小龟的性子,所作所为也不致阻碍其成长。 他反问有巢道:“你今日如何有时间回岛?上次不是同老师说过,近日族内事务繁杂,怕是不能时常回岛问安么?” “我此次是有正事前来寻老师相助。”有巢解释了一句。 仓颉撇嘴:“你能有什么正事!老师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向来不欲介入人族具体事务,你不会又拿那些杂事烦扰老师吧!” 之前三人接手族内事务初期,可没少拿些琐事请教老师。 “上游部落中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修士,居于首阳山,不时进入部落传道。那部落头领有些吃不准此人善恶,报到我等面前。燧人大哥前去看过,说是看不透此人深浅,需请老师出面,只是族内事务繁多,燧人大哥脱不开身,便交由我跑这一趟。” 有巢似乎也并不十分紧急,耐心向仓颉解释了一通。 “哪里是大哥脱不开身,我看应当是你欲躲懒,方才将此事揽下。若真是危急之事,你能这般悠哉?” 不得不说,仓颉对于有巢性格还算是颇有了解,将其心思猜了个大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比心~ 第65章 老子传教 有巢同仓颉边走边斗嘴, 来到了茅屋前。 水烛几人远远就感到一股压制之力,早早避了出去。 有巢虽也为文梓门下,但自其晋升太乙巅峰之后, 得人道气运眷顾。水烛、毛野等人为免受气运压制,近来鲜少与他照面。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族内事务都安顿好了?”文梓见到有巢此时出现, 也有几分意外。 “今日弟子前来, 却是受燧人大哥之托请老师出面……”有巢先对文梓行过一礼, 又将此番来意说明。 他在对老师描述那位老者形象时, 却发现自己对老者面容印象已然模糊,唯记得其一身素袍、眉须皆白,手持一柄扁拐。 文梓听得有巢将此事说罢, 心中不免一惊。这般描述, 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己的大师伯,未来的太上圣人。 自己近些年半隐居于此,不曾关注洪荒大势,消息倒是有些闭塞。 原来大师伯已经下山, 看来不日就要立下人教,证就太上圣人之位了。 当然, 顾及此事关系大师伯圣道人教未立之前, 文梓也不好点明老者身份。 他只同有巢言说自己不日将亲自前往探视。令其先行回返族内, 吩咐部落族人, 对老者以礼相待, 不可冒失。 面对即将到来的圣人时代, 文梓再无之前畅想四位圣位背后撑腰的从容, 反倒挂心起未来巫妖大战对于人族的影响。 毕竟洪荒诸圣就位之后, 人族登临天地主角之前, 巫妖之争就是这方世界的主旋律,补全天道的磨刀石,推动人道的绞肉机。 然而,诡异的是,近些年却一直不曾听闻两族之间出现过什么较大的争端。 帝俊、太一等人常年居住天庭,偶尔下界也只前往汤谷探视子嗣,从不曾踏足巫族部落范围。 十大妖帅、周天妖神等也都各司其职,执掌周天星斗运转,演练周天星斗大阵。 顾忌帝俊时常下界,他们偷偷截断星力的行为也有所收敛,不复先前那般猖獗。 大陆之上,其余妖族部落的生存状态有所改善。 巫族方面更是风平浪静,十二祖巫一心打理自己部落,族内很是培养了一批后起之秀。 诸如夸父、后羿等诸多大巫之名,已在洪荒大陆传播,威名直逼十二祖巫。 一切都在祥和发展之中。 两族偶有摩擦也只限于局部族群之间,比道祖任命二族分管天地之前更为和睦。 甚至,还不如他们各自族内不同部落之间的冲突来的猛烈。 依眼前情况,一时之间他们的矛盾绝不至于上升到二族拼却生死的高度。 如今圣人时代马上就要降临,巫妖之战却尚未现端倪,不知日后洪荒大势又当如何演变。 不过,当下文梓也无暇过多思量。 既是大师伯驾临人族,他身为三清门下,又担‘人师’之名,于情于理都当前去拜见。 他运转造化之力,狠狠聚拢了一口草木生机,将其敷于自己脸面之上,稍稍遮掩虚弱之感。 岛上现今也无甚需要交代,他只略同文玄招呼一声便悄然离岛,直奔首阳山下那处人族部落而去。 只是,一路奔驰之下,敷于面上的生机被冷风吹散大半,病弱之感尽现人前。 及至赶到首阳山下,便见一位老者正端坐人族部落前的石台之上,同族中老少讲说金丹之道。 那老者一身素袍,头绾道髻,一柄古朴木钗穿过发髻,枯木扁拐置于身侧,一派淡然无为气场。 文梓一看,不是自家大师伯又是哪个? 只是见到师伯变换了行头,文梓走上前去也并不出言相扰,执弟子礼立于石台一侧。 老子见到文梓前来,微微一笑,并未停下讲道。 台下众人男女老少都有,听道表现也各不相同。神色淡然者有之;面色欣喜者亦有之;更不乏听不懂老师所讲,着急之下抓耳挠腮者。 现场人族皆为后生人族出身,不曾得见‘人族之师’真颜,自是不知眼前清瘦男子便是‘人师’当面。 老子所讲之道却是不同以往,皆为金丹之法,从初入修行开始,至天仙之境便止。 以文梓眼界来看,这自然算不上什么高深大道,甚至连自己先前于人族之中传下基础修行之法都稍有不如。 他注意到,就是这般在他看来十分浅显的修行法门,现场众人听得仍是云雾缭绕。 太清师伯讲解深入浅出,众人族领悟之后,入门自是不难。但再想进一步突破,若无其余机缘,怕是颇要一番水磨工夫了。 这般资质与悟性,却是同他先前印象中的那些先天人族相去甚远。文梓不由感叹,这人族由先天种族转入后天生灵,落差未免太大了些。 若非前世各种传说皆言之凿凿地肯定人族的天地主角地位,他必然不敢相信,这等孱弱生灵能在大佬云集、万族峥嵘的洪荒天地之中脱颖而出,登临主角之位。 另一边,他又不免暗暗心惊,未来人族就将以此等孱弱之躯,逐步登临天地主角之位。与之相匹配的成长过程又该何等艰辛,遭受磨难又该何等惨烈。 只怕,未来必然会有一场人族之殇。 思及此处,文梓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唏嘘,成功之路对于普通人来说从来不是坦途。尤其是在这天道不全、弱肉强食的洪荒之中,必将更为艰难。 自己自穿越至此,得益于跟脚颇为深厚,一路成长,还算顺遂。 纵使斩却今生自我、恢复凡俗之躯,依旧是已然完成了初期的积累。 同场下众人相较而言,自己绝对算的上是洪荒之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一批了。 不过,现场也并非人人如此迟钝。 台下人群前排中便端坐着一名青年,在师伯讲道之下神情灼灼,如闻仙音。显然是对师伯所讲之道收获颇丰,甚至已然尽数领悟。 这青年看向石台上的视线也是充满了孺慕、感激之意,对于文梓的到来并未多分半点心神。 文梓也不免对其多关注了几眼。不知是否错觉,总感师伯对于青年的表现也十分关注,每当青年多领悟一分道意,师伯面上便加深一丝笑意。 终于,台下众人半数已然入门之时,老子的此次讲道也告一段落。 众人听道也不如先前那般讲究,颇为随意。待到老子言说讲道结束,台下众人略施一礼之后,便各自散去了。 现场独留下老子、文梓以及那名青年三人。 “弟子见过师伯!”文梓对上大师伯视线,便先行问安。 见那青年仍旧停留此处,心中略有猜测,却也并未过于分心。 “师伯前来此地时日已久,弟子未能及时前来拜见,万望师伯勿怪。” 老子呵呵一笑,欣然道:“我亦是一时兴起,忽然欲来人族游历一番,并未先行告知,哪里又有怪罪之说。” 上下打量了他一通,又惊疑问道:“我看你精神倒还尚好,只是这身形怎么愈发单薄,甚至隐约能够觉察你如今竟是精气神皆亏?” 正常来说,准圣境界修士绝无可能出现此种状况。 文梓轻笑出声,释然表情下掩盖不住那一抹苦涩:“弟子先前心魔滋生之时造了些业障,借由人道大兴之机,天道收去了部分因果,剩余因果尚在偿还之中。”又稍稍将自己当时情况解释一通。 老子听得文梓分说,微微颔首,却也不乏唏嘘之意:“不独是你,先前我等也隐觉你状态似乎有几分不对,但却并不真切。后见你境界又有精进,且重塑盘古道体,便以为无甚关碍。不承想其中还有这么一桩因果,难怪你师父前些时日提及你,表情有些凝重。” 继而又打趣道:“想来是先前你幼时被冥河道友照顾太过,未曾经历半点风波。才有如今独自行走洪荒,修为大进之中充满飘摇,以补前番劫难。不过说来,这飘摇之中倒也半点未曾耽搁你进境,也算是福祸相依了。” 文梓面对师伯调侃,也无甚可辩解,唯报以微笑,近些年他自己也不时有类似感慨。 尬笑之余,又是一阵轻咳出声,自嘲道:“今日借师伯讲道之机,倒是又吃了顿冷风,只是如今弟子福浅,有些受不得这等造化。咳、咳……” 老子见文梓这般作态,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你如今……罢了,我等先回山吧。” 说着,便带二人向首阳山上走去。 期间还不忘为他介绍:“这是我此次游历人族,新收弟子,名玄都。”又对身后青年说道:“这位便是你文梓师兄,身具人族之师名位,你不可怠慢。” 青年玄都听得师尊介绍,眼前竟是‘人师’当面,不由行礼道:“见过……” 一时又有些卡壳,不知该以师兄称之,还是该尊为老师。 文梓先前便隐有猜测,现得师伯介绍,此名青年果然就是人教独苗——玄都。 见其一时有些卡壳,便笑着接过话头:“师弟不必多礼,我等皆为三清门下,自当以师兄弟相论。” 玄都得文梓此言,才将师兄称呼出声,只是礼数尤为周全,堪比半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要外出,提前发了。感谢大家支持!!! 第66章 一个喷嚏 两人陪同老子一路前行, 狭小道路两旁山色青青,灵机盎然。文梓行走其中,喉间倒是颇得几分安宁。 及至走上山顶, 便见一小小院落,院墙青砖白顶、古朴自然,并无其余装饰。院落正门上方悬一匾额, 上书‘八景宫’三字。 走进院落, 迎面便是一座单层歇山顶建筑, 面阔三间。 文梓便知, 此处就是大师伯于首阳山中的行宫。 老子见文梓拖着病体于院中四下打量,便虚空点点他的脑袋,笑着打趣道:“此地简陋, 自是不能与昆仑山上相提并论。你若是想从中找寻玉虚宫的影子, 慰藉思念之心,怕是还要亲赴昆仑一趟。” 文梓在师伯调侃之下,连连告罪:“弟子近几年多有懈怠,未曾向师父、师伯请安, 反倒累得师伯多有挂念,实为不该!” 老子见文梓乖觉, 也不过分揶揄, 将二人带入正殿之中安坐。 文梓方才入殿, 便觉一股浓郁暖香袭来, 不免鼻尖发痒, 一个喷嚏打出:“阿嚏!” 随着文梓动作, 置于正殿案几之上的那盏八景宫灯灯芯火焰随之飘摇, 几欲熄灭。 “师伯这里还熏了什么香?”他有些不自然的耸了耸鼻子, 嗅着殿内的气息。 老子却是首先关注到八景宫灯的状况, 下意识伸手护持在灯心火焰之前。 而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反应过于小心,八景宫的身为上品先天灵宝,有破除一切邪妄之能,怎会被区区一个喷嚏扑灭! 他面色一红,颇有几分不自然,自觉在小辈面前失了态,便将情绪直接转向文梓:“哪里熏了香?或许是你长久在岛上纳福,受不得我这山中贫寒,一时激出了些错觉罢了!” 嘴里这般说着,终究还是将八景宫灯向着远离文梓的方向拢了拢,不使灯火香气侵扰文梓病体。 文梓见师伯这般反应,便知他是将方才些许失态记在了自己头上。 嘿嘿一笑,也不辩解:“师伯说的是。” 换来上首师伯一记白眼。 玄都见文梓师兄同自家师父相处这般随意,心中敬佩不已。 他却是做不到这般随性,面对师父之时向来恭谨,除却他自身脾性如此之外,也同先前拜师经历有关。 他先前得见师父,虽不知其真实身份,却也能觉察他应是洪荒少有大能,当时便欲拜入门下。 只是师尊却并未立时表态,自己默默追随身侧,一路也不知经过了多少部落,听过几次重复讲道,也未能打消自身信念。 他终究坚信师父是洪荒少有大德之士,所修道法绝不止于此。 及至来到首阳山上安顿后,才以自身坚韧将师父打动,被正式收入门下。 当时也得知了师父为昆仑山三清之首,堪称如今洪荒圣人之下第一,更是坚定了对于师父的恭敬之心。 “师伯于人族部落游历,可有所得?”文梓下意识关心起师伯此行进度,只是此言稍显冒昧。 只是他如今冷风入体,又被八景宫中灯芯热气一熏,脑子竟是有些昏沉,言语颇有几分僭越。 只是老子也并未介意此事,随即将自己于人族之中观察所得讲与文梓、玄都二人。 “初时,我同你师父、舅舅他们自女娲圣人处离开后,便各自游历洪荒,找寻成圣机缘。” 他略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后来也曾得见人族部落之中火种,见其不过依托凡俗草木,竟能将你那些零星化身炼化。业力、血气尽数反本溯源,化为生机回馈洪荒天地,火种又能得天道功德加持。我仔细思量,始终未明其妙,便对人族起了关注之心。” 如今在文梓处得知人道火种诞生之秘,他对于人道气运重新多了认识,火种奥妙已然有了些许头绪。 “再之后便是冥河道友创造阿修罗一族之事,我同你师父及二师伯也曾前去观礼,若论及资质、修为,阿修罗一族强于人族何止百倍,但功德加身之下,冥河道友仍未能证就圣位。当时便知,人族虽孱弱,但女娲圣人能以此证道,只怕其内里潜力却是无穷。” 此后,才有他行走于人族各个部落传道之事 文梓不知舅舅创造阿修罗一族之时,师父和二位师伯竟是同样在场。 思及前番经过,他头脑又是一阵迷糊,不由出言道:“舅舅得天道功德之时,弟子于洛心岛中也曾感应,只是方才耗费许多精神,未曾前往血海探望,倒是不知师伯也于血海之中。” 那时他未曾前往血海探望,一是出于对舅舅道心坚定的信任,再一个便是自己状态不佳,去到之后不能使舅舅宽心,反倒累其挂念。 老子微微一笑,对文梓所言自是明了,为其解说道:“冥河道友不同我等,他虽出身血海,为污秽汇集之地,但对于化生之道亦是多有涉猎。此前女娲圣人证道之时,他便已起了心思,只是当时尚未准备周全,方才暂且搁置。此番一切就绪之后才踏出这一步,虽未能证就圣位,但其功德加身之下,进境已然不次于我了。” 淡然言语之间,是三清之首满满的自信。 “师伯圣道,可有眉目?”文梓强撑着昏沉的头脑,身形摇摇欲坠,一连串的咳嗽透过虚握的左掌掌心溢出。 “我已略有所感,怕是应当在于人族之中……你这是怎么了?” 却是老子终于注意到文梓此时状态颇有几分不堪,关切地问道:“你先前身形便已那般虚弱,如今又是这等模样,可是修行出了什么岔子?” 若非修行失误导致,堂堂准圣也算是洪荒大能,又怎会只因身体虚弱便不堪至此! 一旁玄都也是担忧地看着文梓师兄,不知‘人师’何以病弱至此。 文梓听得师伯发问,面上勉强扯起一抹虚笑,说道:“师伯当知,我如今已是肉身凡躯,于等闲人族别无二致,甚至还稍有不如。前番又遭大道黄莲抽取精气神三宝,更是虚弱不堪,说一句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此前又于石台前受了些冷风,如今被宫中热气一激,便有些上头。” 他这厢说着,身体还打了个冷颤,只将老子二人看的面皮微微抽动,不知该作何言语。 身为一名准圣大能,纵使无故殒落也不致让二人这般表情,可是,现今这名准圣竟是病了!还是普通的头痛发热之症! 文梓如今也无暇顾及师伯二人神色,犹自沉浸在自己昏沉的思绪中:“想来是我前番造业太过,有负草木繁衍之责,方得今日因果。师伯不必为我懊恼,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来生弟子定当好好做人,少惹是非……” 人就怕生病,病了就容易胡思乱想,累积一些个负面情绪,文梓现在就是如此。 玄都听文梓师兄越说越是离谱,心生不安,轻声向师尊问询:“我看师兄言语混乱,倒像是滋生心魔了?” 老子观文梓如今诡异情况,也很是费解,纳罕回道:“虽有入魔之象,却不见半点邪妄之气,不似心魔滋生。”又看向灯芯火焰犹自摇曳的八景宫灯,断然道:“且八景宫灯也并无半点反应,绝非心魔。你亦是人族出身,可曾于部族之中见过类似情形?” 玄都略微回想了一番,回道:“此前族人中生病,多有精神萎靡者,也不乏言语低落、自抱自泣、自怨自艾之事。但若说表现出这般程度,却多半已是临终之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却是被自己所言内容吓得不轻。连忙改口安慰道:“师兄已然准圣境界,绝不至如此!” 老子观文梓现状,虽然神情有些混噩,但体内生机却不曾受损。 自是知道玄都关于临终之说过于荒诞,但对于自己之前关于心魔的判断,他却又有了几分不自信。 他将八景宫灯取来,凑近文梓身边,却见此灯仍旧毫无反应。他心下不免略松了一口气,确无心魔之象,文梓此时想来同其人族之身有关。 只是八景宫灯凑近之后,灯芯虽无变化,而文梓却感觉又是一股浓郁暖香窜入鼻翼。 鼻尖痒意比前番更甚,他忍不住向后仰头,猛地一个喷嚏打出:“阿嚏!” 便见正殿之上一阵邪风拂过,自天地初开便已点燃的八景宫灯应声而灭。 唯余一缕青烟顺着灯芯袅袅而起,于老子面前萦绕,勾得他险些也是一个喷嚏打出。 幸亏其道心坚定,及时化解痒意,才未于弟子面前失态。 只是看着手中光秃秃的八景宫灯,老子神色早已不复淡然:这便是人族虚弱身体中掩藏的巨大潜力么? 而那厢文梓一个喷嚏打出,心神却是一阵清明,不复先前昏沉。他吸了吸鼻子,又呵出一口气:“嗯,现在感觉好多了!” 回想方才表现,他不免又是一阵耳热,不想自己昏沉之下竟是说出那般言语,委实过于丢人了。 至于那个喷嚏,虽然打出之后果然有神清气爽之感,可也加重了他的赧然,所以他是把师伯的八景宫灯当做提神醒脑的鼻烟壶了么! 第67章 老子成圣 文梓注意到大师伯及玄都师弟投来的诧异视线, 脸面一红,讪讪道:“人嘛,总归会有些意外。师伯勿怪!” 他终究心虚地躲开了师伯、师弟的视线, 而后眼神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师伯手上已然黯淡无光的八景宫灯。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己这次经历基本上是反了过来。除了准圣修为加持之外, 更多的还是八景宫灯疗效好。 他脑子里这样胡乱是想着, 幻想着自己脑海万千杂乱思绪碰撞出一朵智慧的火花, 能够将八景宫灯重新点燃。 要不然, 自己一个喷嚏报废了师伯一件上品先天灵宝,传扬出去自己以后还怎么行走洪荒。 玄都收回视线,努力不去关注文梓师兄像霓虹灯一样来回变换的神色。却将自己脸色憋得通红, 还要极力克制, 才能避免笑出声来。 老子此时却是并未在意文梓面色,手持灯芯处黯淡、空荡的八景宫灯,茫然出神,口中喃喃重复一个“人”字。 文梓面对这等情景, 记忆最是深刻不过。 先前女娲造人成圣之时也曾这般表现! 他立时肃然起来,并示意玄都师弟噤声, 勿要扰乱大师伯思绪。 却见老子微闭双目, 陷入沉思, 身周道韵流转, 良久才从这种状态脱离。 醒转之后, 面对两名弟子关切目光, 他淡然一笑, 却又无事发生。 “你二人各自安歇去吧, 明日还有一场讲道。” 只是, 注意到文梓满含期待的神情,老子目光远眺,透过宫门看向外界人道气运汇集之处,微微笑道:“明日讲道过后,还要借你洛心岛之地一用。” 文梓听得此言,立时想到洛心岛现今于人道之中地位非凡。 如此,他心中便大胆猜测,或是大师伯欲在洛心岛中立下人教传承。 他对此自是乐见其成,人道再如何大兴,洛心岛也是他的道场所在。身为人族之师,人道气运终究还是为他保留了那份体面。 “如此,弟子先行谢过师伯了。” 文梓自是知道,师伯之所以将立教之地定于洛心岛,还是为了加重自己于人道之中的分量。 换句话说,就是师伯对于此前人道气运强行占据洛心岛一事不满,当下便要借机为自己出头。 老子见文梓这般回应,不免笑嗔了一句:“你这次病愈后,倒是机敏的很!” 心中却是再次刷新了对于文梓的认知,自己此时也不过才理清头绪,他竟已全然通透。 一直以来,文梓此子虽然时常犯些糊涂,但对于洪荒大势的揣度却出奇的机敏。 玄都茫然地听着二人对话,不知师尊在和师兄打什么哑谜。 郁闷的是,无论师父还是师兄,都没有想要为自己解说的意思,任由自己蒙在鼓里。 但若是让他出言问询,他又有几分胆怯。 翌日,老子带着文梓、玄都二人再次下山,来到昨天那处人族部落。 石台之下已聚集了不少人,只是面孔又不尽相同,昨日听道之人有放弃者,今日又有慕名新来者,大致数量倒是同昨日相当。 老子对于此间变化并不在意,安然端坐石台之上,便开始传道。 文梓未听师伯劝告,犹如昨日一般侍立一侧。 玄都则不再同往日那般端坐台下听讲,而是同文梓师兄一同立于台上。 他站于师兄左侧稍稍偏身,正挡住风口,却是生怕师兄再如昨日那般受风染病。 文梓注意到玄都动作,心中一股热流涌出,同时也有扶额冲动,这是还真把自己当成病号了! 老子今日讲道却是较之昨日更为浅显,净是些修行入门之法,不曾涉及后续境界。 他将自己所授金丹之法入门关键做了彻底阐述,竟是将台下众人一日之间尽数拉过修行门槛。 虽然今日所讲内容较以往更为浅显,但收效却远胜往昔。 待到众人修行全部入门之后,老子便停下讲道,遣散了众人。 “三年以来,我已讲道千场。往后修行,便全凭他们个人了。”老子对着文梓、玄都感叹了一句。 他游历人族部落,自是不止三年,只是近些年才明了自身圣道,开始传道于人族。 只是,听其今日语意,应是明日便无这等讲道之事了。 文梓对此自不意外,毕竟大师伯立教在即,成圣之后更是遵循无为之道,鲜少奔波忙碌,自不会再如今日这般深入人族部落之中传道。 玄都却有几分失落。 出身人族的他,满心期望老师能够广传大道提升人族底蕴,对于老师此时的决定自然惋惜。 只是,无论如何,老子已然决定,也不容玄都置喙。 玄都唯有心中默默盘算,待自己修行有成,或许能够回馈族中一二。 “走吧!” 老子随即一甩衣袖,负手前行,示意二人一同前往洛心岛。 此地距离洛心岛并不算近,三人一路行来,也经过不少人族部落,却不再停留。大略看过人族百态,三人心境各不相同。 “此处便为人族发源地。”在浩浩汤汤的洛水之畔,文梓指着最早那处人族聚集地,对玄都说道。 在玄都出生之前,人族由于数量膨胀,早已多次向外迁徙部落。 自出生以来,此次还是玄都首次踏足人族祖地。 穿过人族祖地不久,就能看到波澜壮阔的洛水之中隐约有一座岛屿。 那便是几人此行的目的地——洛心岛。 对于三人来说,洛水再如何宽阔,也不会构成阻碍。 及至登岛之后,文梓却明显见到岛上人道气运较之前日更为壮大。 然而水烛几人却似乎并未受限,依旧行动自如,甚至他们身上肉眼可见地透露出浓郁的人道功德气息。 几人见到文梓陪同老子一同上岛,连忙前来见礼。 “拜见师伯祖!”这是毛野四人。 “见过前辈!”这就是水烛了。 老子受了礼,又将玄都同几人介绍相识。 趁玄都同水烛几人相互认识之机,老子注意到几人身上的人道功德,不免眼神觑向文梓。 此间意味极为明显——他们几人现状可是与你此前所言大不相同,滋润的很。 文梓对此也很费解,对着水烛询问:“你们身上的功德从何而来,竟能护持你们不受人道气运压制?” 水烛听得文梓这般问询,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回答到:“我等对于也是有些模糊。不过,昨日有巢曾回岛上搜取物资,言说要将族人居处再行改善一番。我和毛野二人各自给了些此前本体脱落的枯叶,央莬三人则是各自分出了一些嫩芽相赠。等有巢离开不久,先是人道气运压制之力大盛,而后又有功德降下,想来是同先前所赠之物有关。功德加身之后,便觉人道气运压制之力悠然不见,我等行动毫不受限。” 水烛说起此事还颇为开心,毕竟他们随同文梓安居于此,最大的不便就是日常中背负着重重压制,各种受限。 几人此番行事得人道功德认可,却是再不受气运压制。 虽然被烙上了人族人道印记,但终究恢复了岛上自由行动的能力,于他们而言,不啻于一种解脱。 尤其是毛野几人生于此地,对于洛心岛的感情更是非比寻常,宁可背负一世因果,也要换得岛上自由。 文梓听得水烛回应,心中明了此间因果,同大师伯对视一眼,道:“想来正是水烛几人在改善人族居住一事中有所付出,人道便以功德相报。” 老子微微颔首:“人族果然气运深厚!” 叹了一句,便仔细观察起岛上气运,循着气运渐盛的方向,慢慢踱步至人道火种安放之处。 他伸出手掌虚虚停留在火苗上方,静静感受小小火苗传递出的丁点儿热量,微微闭目。 随即淡淡一笑,神色湛然说道:“吾道成矣!” 而后仰天朗声道:“吾,太清老子,有感人族初生未得教化,今立下人教,于洪荒之中传道教化人族万民,望天道鉴之!人教,立!” 随着老子话语落下,天地之间阵阵轰鸣,漫天紫气云集上空,连绵不绝三万里。却是太清立教,天道有感,降下无量功德。 老子本为盘古元神三分而出,今得此立教功德加身,又勾起盘古开天之功。 本就准圣巅峰的他,在无量功德堆积之下,毫无意外地冲破境界壁障,证就天道圣人之位。 一阵圣人威压裹挟着方才立教之言瞬息传遍洪荒,阵势之大,犹胜女娲成圣之时。 洪荒众生皆有所感,太清老子业已立人教证就圣位,是为太上圣人。 “恭贺太上圣人证就天道圣位!”众生俯身参拜,高声恭贺。 洛心岛上几人也不例外。 太清圣人将漫天功德尽数收取,圣位已固。却并未急于收敛威压,却是开口发下圣人首道法旨:“敕命‘人族之师’文梓为人教副教主!” 圣言随即传播洪荒,外人如何感想暂且不说。 已然回返昆仑的通天正沉浸于大哥成圣的喜悦之中,听得这般传言却是立时从先前情绪中脱离。 若非圣人威压之下不可不恭,通天必然跳脚指责——你便是这般明目张胆挖到弟弟墙角的么! 第68章 人教副教主 在老子出言立教之初, 洛心岛中人道气运也曾激昂一时。 却在随后天降功德、太清成圣的威压之下瞬息沉寂潜伏,却是自知人道初生,难抗圣人之威。 任由圣人以人族为基, 立下大教。 大教立下,人道气运暴涨,却是要人教与人族共分。 面对此等状况, 暴涨后的人道气运流转停滞, 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面畏惧圣人之威, 一面又不舍族人之敬, 更不欲受分裂之劫。 及至圣人敕命文梓为人教副教主之时,人道气运便不再纠结,迅速向着文梓所在方向汇集。 于文梓身侧缓缓萦绕, 以示恭谨、亲近之意。 比起凭空多出的一尊圣人教主, 终究还是‘人族之师’更合人道气运,且能避免气运两分之殇。 文梓身兼二职之下,‘人师’尊位彻底坐实,不再如先前那般, 空担其名却遭人道气运屡屡冒犯。 人道终究新立,却是半点不敢挑战圣人法旨, 唯有尽力转圜。 可是, 要说对圣人此言震撼最深, 还是文梓本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大师伯会做出这等决断, 竟是将自己定为人教二号人物。 自己怎么说也只是通天门下二弟子, 无论是师承还是排行, 自己都不足以担当副教主之位。 如此一来不仅越过了南极、多宝二位师兄, 甚至连玄都这位人教嫡传都被自己压了一头。 他不知师伯出于何种考量做出此等决定, 有心推辞不受。只是圣人威压之下, 一切言语皆无法宣诸于口。 及至太清圣人收敛威压,文梓终于能够开口:“师伯恩宠,弟子惶恐。只弟子素来散漫,恐难当此重任,还请大师伯收回成命!玄都师弟人族出身,性情坚韧,当能为师伯分忧……” 太清抬手止住文梓未尽话语,道:“我知你顾虑,无非是觉得自己身为通天门下,我却越过玄都将你推上人教副教主之位,生怕通天不喜、玄都生隙。” 相处多年,太清对于文梓性子也算有所了解,对其心中顾虑自能猜一个大概,笑嗔一句:“你与南极、多宝二人可不一样!虽只拜通天为师,我与你二师伯可从不以此为碍,皆视你为三清嫡传。你倒是颇深的门户之见!三清如今可还未分家呢!” 言语戏谑间,将文梓搞得小脸一红,面色讪讪,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如今对大师伯能够坦言三清日后分家也是毫无意外,毕竟随着境界提升,看待洪荒大势的视角自不同往日。 三清日后必然分家,已然成为洪荒大能之间的共识。 只是大师伯恐怕无法预料,日后封神之战中,阐截二教之间的争斗又该是何等激烈。 文梓面色几度变幻,终究未将此言付诸于口。 太清知文梓一向心思内敛,对其也不过分调侃,旋即安抚道:“你师父那里不必担忧,自有我去分说;至于玄都,你更不必挂心,他绝非这等狭隘之人。” 在太清看来,此事完全无需介怀。毕竟,太上圣人虽淡然无为,却也自有言出法随的底气,又有何人能够置喙! 且他敕封文梓为人教副教主,也非一时兴起,自有缘由:“你或许不知,在你于女娲座前接下人族之师名号时,便已注定人教之中当有你之份位。” 其中详情却没细讲,想必文梓自当明了。 毕竟人教依托人族而生,人族为女娲所造,这是避不开的因果。 只是女娲素来无心俗事,也不欲参与洪荒气运之争。 她之前造人之后也不曾立下大教,自不会在太清所立大教之中挂名,更遑论还是妖族出身。 老子一向清静无为,却也不愿人教承担女娲如此因果。日后人教气运大兴,必然伴随着妖族衰落,有此因果,变数太多。 此次将文梓推入副教主之位,也不失一个折中之法。 而后又转向玄都,对其诫勉道:“你当知晓,先是有你文梓师兄人族之师名号,才有副教主之位。并非人教必须有位副教主,我只让你师兄顶上。此事本就与你无甚关系,你不必过分沮丧,更不要对你师兄心生芥蒂。” 他言语并不十分和煦,但也自信玄都必然明了其中关窍。 玄都诚恳一礼,直言道:“师尊放心,弟子对于师兄一向敬服,绝无僭越之心。弟子能蒙师尊收入门下,得以侍奉左右,已是侥天之幸,又岂会觊觎其他!” 言辞恳切,句句肺腑。 又对文梓劝说道:“师兄且不必推辞,你以‘人师’之名,协助师父掌理人教事务,名正言顺,理所应当。人族上下,无有不服。” 此言倒也不虚,毕竟如今人族新任几位首领都是文梓门下。 水烛等人方才得过人族功德之利,对于文梓能够接受人教副教主之位亦是满怀期冀,也在一旁劝说。 更有文玄,于老子上岛之时就已早早匿形遁走,之后又在圣人威压之下被震出空间、跌入洛水。 仍旧急切地向本尊传音:“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先前咱们也算是被人道气运摆了一道,这下搞个副教主当当,也算是稍稍扳回一城。再说了,你若过分推辞,岂不是伤了大师伯一番拳拳爱护之心!要知道,大师伯也是为了替咱们出头,才将立教之地定于此处的!” 文梓心想,事已至此,再推辞就显过于矫情了。 他不再纠结,冲着大师伯深施一礼,恭声道:“如此,弟子便多谢大师伯提携了!” 就在文梓出言应下副教主之位的同时,天空之上再次有不小功德降下,尽数归于文梓之身。 文梓见此,心中不免一喜,并非只因功德降下,而是此景表示纵有圣人法旨,在自己未亲口应下之前,此事犹算不得落定。 如此是否也在说明,天道之下,面对圣人之威,自己亦非毫无自主之力? 他将内心激动暂且搁置,专心承受天降功德,也不将其融于自身,全部收入头顶莲花冠中。 先前那些业力已然断了供应,暂且将这些功德作为大道黄莲成长的养料吧! 待到一切落定,先前那已安置妥当的人道火种,却是自行飞出。 火种原本是一根木柴横放,火苗于木柴中部燃烧。此次现身之后,却是从中间一折两半,竖于半空。 那火苗也同样一分为二,于木柴顶端各自熊熊燃烧,恍若一对火炬。 两柄火炬在人道气运推动下,缓缓向着洛心岛中心处靠拢,最终停在茅屋门前。 就在文梓以为火种要将茅屋点燃的时候,两支火炬却是将焰火收拢,唯于木心处留下豆大点儿火苗。 竟是化作了两盏空心枯木灯,造型古朴别致,悬于两侧屋门。 两盏灯停于屋门两侧,渐渐同门楹融为一体,远远望去,却是茅屋门前生出两根枯枝,枝头各有一朵火焰跳跃。 简陋的门扉,在火光跃动之下增添了一种莫名玄奥之意。 而后人道气运涌动,将茅屋凭空抬起三尺。全部气运皆向茅屋底部聚拢、凝实,凝结出一座玉色地基,整座茅屋坐落其上。 人道气运浸入墙体,衍化为一方方青砖;砖缝间隐隐透出功德毫光,毫光于屋顶凝结成瓦。 原本平平无奇的茅屋变为一座青砖瓦房,愈发超然起来,自然中透露出庄严,简单里蕴含着贵气。 文梓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承想一个人教副教主之位,能为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排面。 竟是让人道气运也在自己面前俯首! 太清圣人轻轻挥手,瓦房檐下便凝聚出一方匾额,上书‘人师殿’三字。 他微笑颔首,似是对于人道这般表现极为满意,随即迈步走上高台,进入茅屋。 茅屋外形大变,内里却也是豁然开朗,却是人道气运凝聚之下,于屋内另行拓展了一处空间。 空间内布局极为简单。 正对门口的正厅墙上,一个‘人’字道文铭刻其上。下方一张案几并两个蒲团,两侧各有数个蒲团相对而列。 太清当仁不让,于案后落座。 随手招呼文梓坐在自己身侧,道:“此处便为人教根基之地,日后由你掌理。” 他将仍旧黯淡的八景宫灯拿出,置于案上。 却见门口两盏空心灯灯焰摇曳,各自射出一点火光,汇集于八景宫灯灯芯处,原本熄灭的灯芯得火光之气,迅速复燃。 案上八景宫灯与门口两盏空心枯木灯交相辉映,勾勒出三才之象。 “此为三才明灭阵,此阵自成乾坤,包罗万象。以八景宫灯为基,人道火种为辅,可将世间万灵反本溯源、回哺天地。此阵明灭转换之间,非圣人之尊不可脱身,为人教护教大阵之一,也一并交由你掌控。”太清圣人如是说道。 对于此阵,文梓却是首次听说,之前只知道两仪微尘大阵之名。 面对大师伯的慨然,他心中几度踟蹰,但终究没有说出推辞之言。 毕竟三才大阵这等威势,远超原来护岛大阵,他属实有几分眼馋。 看如今这般姿态,大师伯并不是只让自己担任一个副教主的虚名。 反倒为自己配置了诸多待遇及权柄,颇有几分要将人教全盘托付的意味。 面对大师伯这般信任,文梓心头思绪万千,诸多心声欲要吐露。最终却也只是勾起喉间一阵痒意,化为一道闷声轻咳,被他收拢于掌心之间。 “不过,你如今既知自己体弱,当看顾好自己身体,莫要任性妄为。不然,若日后再次生病,接连几个喷嚏又将大阵扑灭,我人教护教大阵岂不成了一桩笑话!” 太清圣人见此,又思及前番变故,犹自心有余悸。 他再次叮嘱:“我证就圣位之后,当于混沌中开辟大赤天,以全天数。届时,你就不必前往了,好生在此地休养才是要紧。” 第69章 阐教、截教 太清并未久留, 不过将三才明灭大阵对文梓交代清楚,便带着玄都回转昆仑了。 独留文梓一人于此地掌理人教事务。 说是打理事务,其实人教初立, 全教上下连文梓本人一同算上,在册也不过三人而已,哪里有什么事务需要打理! 与后来元始、通天等人所立的几个大教必须下场争夺洪荒气运不同, 人教依托人道而存, 只随着人族稳定天地主角之位, 自然超脱于外。 再有太极图镇压气运、‘人族之师’锁定因果, 自能不争而争。 他不过是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平日里只管休养,闲时偶尔教导一番弟子, 日子过得很有几分惬意。 太清回转昆仑山之后, 尚未同二位兄弟分享成圣心得,便先行遭到了通天的问责。 “大哥将文梓立为人教副教主,可曾问过我的意见!要知道,文梓终究为我门下嫡传, 我才是他的师父!” “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清楚地记着, 有人曾对文梓说过, 面对二位师伯是同你是一样的。” 太清还未做出回应, 元始便先行回怼了一句, 毕竟当时他的戊己杏黄旗是真心送了出去的。 “你是不是也在算计着我的徒弟?” 刚被自家大哥摆了一道, 通天现在很是敏感。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子是个香饽饽, 各方大能觊觎者不在少数。 尤其是元始, 对文梓一向宽厚, 在自己师徒二人之间屡行插足之事。 其间心思, 不问可知。幸好自己多有防范,才未让元始得逞。 但却未曾想到一向淡然的自家大哥,竟是在凭借立教功德成圣之后,直接授予了文梓人教副教主之位,完全没有留下自己置喙的余地。 如今二哥对大哥此举出言维护,必然也是有了类似念想。 毕竟文梓平日虽然懒散,但他自出世以来,一向为气运所钟,引他入教,不啻于一件镇压大教气运至宝。 自家弟子可不能再被别人分走了,拦住一个算一个吧! 通天心中此念一起,便将太清偷家之事,暂且搁置一旁,只对元始怒叱道:“大哥推文梓出头,好歹也是因为他门下没有弟子,勉强算个由头。你现在都已经有了两个弟子了,况且南极还是师兄,入门时间远超文梓。你若再将文梓提携高位,让他们师兄弟之间当如何相处!” 这般顾虑,却是通天肺腑之言。 在大哥将文梓敕封为人教副教主之后,通天也曾考虑过,自己日后要不要效仿。 让文梓在自己所立大教之内担当重任,以其所受天地眷顾,必然可以弥补诛仙剑阵于镇压大教气运方面的欠缺。 但是终究多宝才是自己门下首徒,跟随日久。若越过多宝强行提携文梓上位,只怕他们师兄弟之间必然生隙,最后只好搁置了这个念头。 至于大教气运,通天却也有自己的傲气,要于那不可为中截取一线转机。 老子听得二位兄弟争执之言,面色略有几分不自然,轻咳出声:“我此前于人族部落之间游历,倒也收了个弟子。” 他说着,指向了跟在自己身后、却被二人激愤间忽略的玄都。 又命玄都拜见过二位师叔,然后便让其先行回返太清宫。 而后又对上元始通天二人审慎的眼神,正色出言辩白:“并非是因门下无人才推文梓上位!文梓身为‘人族之师’,又是我等门下,前番却是遭受了人道气运反噬。恰好我所立大教与人道互为依托,才有意为其提升尊位。如若不然,日后人道大兴,难保不会对文梓再行侵扰。” 他言及此处,俨然一副慈父痛心姿态:“届时,其反倒为‘人师’之位所累!” 通天二人瞬间抓住大哥话语重点,惊异道:“反噬?文梓如何会遭人道气运反噬?他现今状况如何,可有挂碍?” 老子见他们果然将关注重点移开,便将文梓此前遭遇向二人大略讲述一遍。重点突出师侄于洛心岛中多年经营,却尽遭人道气运浸染一事。 而后总结道:“人道行事只以增长气运为先,种种行径虽对文梓亦有善处。但其屡次枉顾文梓意愿,肆意妄为,仅以文梓身怀‘人族之师’名号便肆意盘剥,致使文梓于人道之中位份虽贵,但实际却极为被动。” 他腹内草稿越打越顺:“我特地立其为人教副教主,也算是为其先前遭遇张目,敲打一二,避免日后人道对其行事愈加癫狂。” 通天听得此言,怒不可遏道:“区区新生人道,竟敢如此欺辱我徒!先前我觉察文梓心境不妥,也是多方盘究推断因由,四处奔波分化因果,旁敲侧击提醒一二,都未曾强行扭转,生怕伤他道心。” 他说至此处,越发来气:“人道气运如今不过有几分起色,就敢借势大义强占他道场、戮灭其化身。想来是自持人族出于女娲圣人之手,问世以来发展过于顺遂了!” “你可不要胡来,此事如今因果已消,你又何必妄生事端!人道大兴已然注定,断不可逆天行事。现在文梓已经同人族绑定,有人教副教主之位加持,人道气运在其面前也唯有俯首,自不会再有先前那般悖妄之事。”却是老子听其话音不善,连忙劝解。 “只一个人教副教主之位,只怕未必能够压服人道气运,不如我再为其增加一个砝码。”元始在一旁跃跃欲试,终究没忍住吐露心声。 通天闻言也有几分意动,神色沉吟,已然是开始认真考虑此前搁置的问题了。 “过犹不及!”老子极力劝止。 而后对上二人质疑的目光,面色不变,解说道 :“你二人如今尚未立教,教义也未必会与文梓心境相合,若将教内尊位强加其身,岂不又是一桩强迫之事!” 他还对通天劝说:“你门下多宝,资质甚佳、心性活泼,与你性格颇为相合,做个副教主绰绰有余。还有元始门下南极……” 而后在通天二人控诉的目光中渐渐息声,或许他也觉得自己所言有些过于夸张。 放弃了怂恿二人的想法,转而安抚道:“至于你等所言压服之事,更不必担忧。我所立人教气运未必就逊于一族,护持一位副教主自非难事。” 元始、通天二人闻听老子这般言语,心中对于立教之事更为热切。若是此前自己先行立教,此时必然能够占据主动。 他们先前在人教成立之时已隐有所感,只是对于自身道途同大教教义的契合点尚未明确。 “对于立教之事,我与通天见大哥立教,亦有所感触,只是仍觉时机稍有欠缺。大哥此番可有心得?”元始直接问道。 三清之间,修行并无避讳,老子便将自己此番立教感受尽数讲与元始、通天二人。 从游历人族的见闻,到部落传道的经历,以及玄都求道的赤诚,还有文梓单薄身躯内蕴含的潜力。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共同衍化出了他奉行的人教教义。 最后,他总结道:“我自奉行无为之道,便将其融入教义之中,文梓却是无为之中无不为,恰是能同教义互补。是以人教副教主之位,也并非单是借其‘人师’之名,实为天作之合。” 却是又将文梓之事扯了出来,还在试图为自己先前行为辩白。 元始、通天二人听得老子经验传授,心中思绪渐明。 只是,对于其所言文梓同人教教义互补一事,二人皆持保留态度。 在通天看来,文梓则是更与自己上清之道契合。 他平和中掩藏着锋芒,随意中透露着决绝;单凭他在天定六圣之外截取一尊圣位,就是自己所奉行之道的最好印证。 元始则是认为自己玉清之道同文梓更为相合,自文梓出世以来,无论血海戾气之中的那一道清新,还是玉虚宫旁的那一方清静,以及洛心岛上的那一份清贵,都是对于玉清之道最佳的阐述。 但是,他们自知,现下阶段若将文梓强行推为三教副教主,确非明智之举。唯有放弃了这份心思。 再者,副教主之位也非大教必须选项,或许可以留待日后。 抛开文梓之事不谈,他们二人却是在太清的讲述下已然感受到立教的时机已至。 “吾,玉清元始,今立阐教。顺天而行,阐述天道。世间万物,依才教化。阐教,立!” “吾,上清通天,今立截教。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截天一线,有教无类。截教,立!” 洪荒天地之间接连响起两道洪钟大吕之声,却正是元始、通天二人立下大教。 天地间轰鸣阵阵,无边紫气遮天蔽日,笼罩昆仑上空,庞然功德分别灌注元始、通天体内,勾动前番盘古开天之功,生生将二人推进圣人之位。 无边威压席卷洪荒天地,众生一日之内,两次感受圣威。 “恭贺玉清圣人证就天道圣位!” “恭贺上清圣人证就天道圣位!” 至此,三清尽皆成圣,翻开洪荒天地新篇章。 第70章 圣人谋划 距离老子成圣不过半年时光, 还未曾同众修士讲道,亦不曾开辟混沌。元始、通天也以同样方式立教成圣了,至此三清尽皆成圣。且成圣之威比之女娲当初犹有过之。 昆仑一山之地, 聚集了三位圣人,三清威势达到顶峰,洪荒皆惊。虽诸多大能可以预料三清日后必有分家之事, 但如今终究尚未实施, 自是无人敢撄其锋芒。 此前同三清门下多有摩擦的帝俊等人, 早在太清成圣之时, 就已经在考虑如何了结与文梓之间的因果。 只是尚未理清头绪,就有玉清、上清又是接连成圣,他们心中更是懊恼。现在文梓背后已然三位圣人, 自己同其之间的因果应该如何才能了结! 先前以妖师之位相邀, 诚意不可谓不足,如今却也有些不够看了。难道真的要将其奉为妖族第五位皇者不成!怕的是,纵使妖族皇者之位亦不能打动文梓。 三清接连成圣后,天庭之中在为先前冲突而懊悔, 西方须弥圣境之中却是另外一种景象。 “三位师兄倒是先行了一步!不过,至少也证明了此道可行。”准提面上笑容不减, 同接引道人相对而坐。 接引微微颔首, 举目远眺东方世界, 面上犹是一片疾苦之色。 “天道在上, 今接引、准提见西方世界贫瘠, 立下西方教, 度尽世人。西方教, 立!” 二人声音传遍西方世界, 天空之上紫气云集, 天道功德降于须弥圣境。 接引、准提二人境界在功德加持之下迅速提升…… 只是,立教功德终究有限,且二人并无开天功德在身,后继乏力。最终两人境界停留在圣境门槛之前。 二人对视一眼,神色中透露出一股坚定。 “若我证得无上菩提……” 却是二人自觉底蕴欠缺,不及三清深厚,功德不足以成就圣位。便发下四十八大宏愿,以兑换天道功德。 随着四十八大宏愿从二人口中依次说出,须弥圣境之中金光闪现,道道禅音回荡,天空之上复又有功德降下。 及至四十八大宏愿尽数发过,二人终于突破圣境门槛。两道圣人威压蔓延整个洪荒,众生再次俯首,恭贺西方二圣证就天道圣位。 至此,曾经得鸿钧道祖赐下鸿蒙紫气的七人之中,唯有冥河一人尚未成圣。但洪荒众生皆知,冥河日后必然也将成圣,如今不过是时机问题。 短短时间内,接连感受五次圣人威压,洪荒中人对于圣人之威终于有了明确的认识。 有不少人已然开始考虑……日后几位圣人若同时讲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是去昆仑山上拜三清,还是往须弥境中见二圣? 洪荒众人还在纠结之时,女娲圣人已然亲临昆仑山。 “恭喜三位师兄得证圣位!”女娲独身前来,于玉虚宫中同三清相对而坐。 玄都、南极、多宝和云中子四人向女娲师叔见过礼,而后各自立于自家师父身侧。 几人方才见证过自家师尊成圣威势,面对女娲这位圣人师叔也并不怯场,唯有玄都出身人族,得见人族圣母天颜难免带出几分激动。 太清呵呵一笑:“贫道依托人族,方才立下大教。倒是借了师妹的因果,还未曾向师妹道谢。” “大师兄此言过重了,岂不折煞小妹!三位师兄身具开天之功,犹自心系洪荒众生。愿立大教施以教化,得证圣位天经地义,哪里有什么因果之说!” 女娲自知太清此时不过说些场面话,也乐意奉承一二。 在太清成圣后第一时间敕封文梓为人教副教主之时,女娲便已知晓,其不愿人教与自己之间再有直接因果。 几人寒暄一阵,太清方才问起说起女娲此行来意:“师妹此行,想是不独为贺喜而来,或另有要事?” 女娲倩然一笑:“师兄法目如炬。” “师妹但说无妨。”老子淡然开口道。 话至此处,女娲神色显出几分迟疑,却没有接过话语直言来意。 反而看向云中子,语带歉然道:“此前帝俊等人受妖师鲲鹏蛊惑,损及红云道友性命。我兄长伏羲也在其中,今日我该向道友赔个不是。” 说着,站起身来就要以圣人之尊弯腰。 唬的云中子险些当场跪下,慌忙摆手避开。 口中忙不迭地说道:“师叔莫要折煞弟子了!红云不复存在,现今唯有玉清门下云中子。前世因果已了,师叔不必介怀。” 三清见女娲这般作态,知其今日定然所图非小。 只其未曾言明,他们也唯有静观,但也不敢任她这般放低姿态,折煞云中子福德。 元始在一旁劝说:“师妹不可如此!红云道友已然殒落,云中子自有他的缘法,二者不可混为一谈。且鲲鹏已殒,因果自消,师妹何必挂心!” 他们虽如此态度,女娲面上却是犹不能释怀,伸手取出一根青色长藤,却正是先前不周山中那棵先天灵根葫芦藤,交于云中子。 “先前九九散魂葫芦为护持红云道友真灵转世,本源颇多损耗。此葫芦藤原本取自不周山上,与九九散魂葫芦同源而出,曾经孕育七只葫芦耗尽生机,先前得造人功德加持,生机复现。此物便赠予你,或能将九九散魄葫芦再行蕴养。” 云中子拿着被硬塞入手中的葫芦藤,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家师父,不知该如何处置。 元始略沉吟一番,不知女娲究竟意欲如何,这般坚持,便让云中子将葫芦藤收下。 对其道:“你改日送去洛心岛,找文梓想想办法,或许能把九九散魂葫芦重新蕴养一番。也不辜负你师叔一番慈爱之心。” 听到元始提及文梓之名,女娲接过话语:“说起文梓,现虽甚少理事,但在人族之中还颇有威望。前次造人之时,也是得其造化之气相助,增了人族三分底蕴,使得我圣位更为圆满。” 太清老子听得女娲这般言语,心中一哂,知道她的来意最终还是落在文梓身上。 自己以人立教,却与其撇开因果,怕是其心中颇有几分挂碍,欲借机生事。 对云中子赠出的葫芦藤不过是顺手而为,结个善缘罢了,所谓的红云因果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这等手笔可谓不小,所图自然匪浅。 果然,而后便听女娲继续说道:“只是他同我兄长及帝俊、太一等人尚有几分恩怨未了。前番我开辟混沌之前也曾劝诫过帝俊,他们事后倒也去同文梓有过交谈,欲延请其担任妖师一职。” 女娲说着,不忘观察眼前三人表情,见他们表情平淡,似乎并不以帝俊几人行事为意。 只好自顾将此事说下去:“不过还是被文梓所拒,或是其对前事犹存芥蒂,虽在我指令下接任人师之位,却不欲涉及妖族事务。” 她这般言语,却见三清犹不接话,索性将来意挑明:“师妹此来实为受天帝之托,调和前番因果。且以帝俊所言,除却前事之外,文梓同妖族之间尚有另外因果,若不肯了结,恐怕对其日后修行有碍。” 听到此处,事关文梓修行,通天无法继续平静。 他虽对女娲所说之事略有猜测,甚至曾亲身出马化解,但未经女娲证实,心中仍旧不甚安然,出声问道:“师妹所说另外因果,所指何事?” “前事中,文梓最后分化而出的漫天蚊虫,对妖族部落多有袭扰。更有天机紊乱之下,蚊虫一度肆虐,有些部族疏于防备,几遭灭族。此事追究起来,文梓业力不浅。他若肯领受天庭尊位,帝俊愿立文皇,并以天庭气运作保,泯灭此间因果。” 女娲对于帝俊此举,也应是赞同态度,言语间便透出几分心思。 见女娲所说果然是自己前番化解之事,通天放下心来,对于女娲欲替妖族拉拢之事不假辞色:“师妹此来昆仑,想是知晓文梓自不肯受,欲使我等以师长之名应下此节?” 女娲见通天这般言语,似是对自己所言之事并未放在心上,不由陈说:“师兄莫不是觉得帝俊言过其实?只是我先前巡察洪荒部族之时,也确曾亲耳听闻部族中人述说,有妖族族群在蚊虫肆虐之中遭受灭顶之祸!文梓出世秉持繁衍之道,灭族业力非同小可,若不能及时化解,必将损及根基!” 通天飒然一笑:“还请师妹转告,此事不必帝俊道友费神,我等已然化解。” 元始在一旁疑惑:“师妹对于文梓也算熟谙,当知其拒绝妖皇示好纯为心性使然,不欲沾染杂务,并非对妖族犹自怀恨。帝俊忧虑实属多余,师妹该当劝诫才是,又何必奔波一场?” “师兄此言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不得不为罢了!”女娲见此事几无转圜余地,终究吐露心中真言,语间颇多无奈。 “师妹之言,我却不明。”身为圣人,元始不知女娲何事为难。 女娲却是不答,环顾殿内众人,目光落在太清身侧,言语和煦:“我观师兄这位弟子似是人族出身?” 玄都见女娲提及自己,上前躬身一礼:“人族玄都,拜见圣母!” 女娲笑道:“方才因前事挂心,倒是忽视了几位师侄。”却说的是玄都、南极及多宝三人。 而后随手拿出三件灵宝,皆是得自分宝岩,分交几人手中,笑道:“此灵宝为我紫霄宫中所得,于我用处不大,也无门人弟子,便赠予你等防身之用吧!” 见几人踟蹰不敢接,还调侃道:“你们不必拘谨,先前文梓收下的时候可是半点不曾推让。” 又对三清笑言道:“如今师妹可是身家尽出了,日后三位师兄广收门徒之时,小妹可再不能这般阔气!” 三清见女娲如此言语,知其欲要打发几位弟子,便允几人收下灵宝,而后先行告退了。 “师妹有事,不妨直言。”通天最是性急,见不得女娲这般迂缓。 女娲歉然道:“师兄见谅,实为关心则乱,师妹略有失度。” 而后也不待几人回应,便继续说道:“此前我于天庭见帝俊谋划,除却欲延请文梓就位之外,似有欲效仿昔年祖龙之意!” “其欲借天地气运证道?”元始愕然出声,虽是疑问,却也并未过于意外。 毕竟除却鸿蒙紫气之外,昔年龙、凤、麒麟三族争夺天地气运证道之事,亦是深入人心,更遑论帝俊得道祖钦定掌天,居此尊位,有这般想法又不足为奇。 “此事,亦为天数,帝俊谋划必定失败,师妹也不必过多忧心!”太清犹自一派淡然,对此局面早有预料。 妖族不狂,何以灭亡,妖族不灭,人族出路何在?天数之下,必将有此一遭! 女娲面现苦涩:“我自知师兄所言,只是兄长却不以为然,对于帝俊行事极力参预,只怕天数之下,日后难得善终。” 太清此时对于女娲心思略有猜测,只是仍未完全明白:“师妹此来可是欲为伏羲道友谋划来世?只是此事又与文梓何干,师妹身为人族圣母,人族大兴之下占一尊位,自是应当,又何须顾虑其他。且不论文梓心性如何,也不至于从中作梗!师妹若不放心,贫道以人教教主之位作保,日后人族,必有伏羲尊位!” “人族大兴,当有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伏羲道友日后转生人族,可为三皇之首!”太清也不含糊,直接给出最高位份,自问不枉女娲亲至昆仑,也未伤人族圣母威严。 “谢过师兄爱护,只是人族如今哪里还有余下功绩衬此尊位!”女娲所求却不止于此。 若是等闲虚荣尊位,她又何必亲身走这一遭。 “师妹此言何意?”太清属实不懂。 “人族出世之时,得文梓造化相助,底蕴本就不低。如今又有文梓门下燧人、有巢、缁衣等人各自建功,人道气运已成,人族发展步入正途,日后自然成器。后人何以建功?不过拾人牙慧,三皇尊位虽贵,但却也不过虚荣。” “依师妹所见……”太清隐有揣测,却又不敢置信。 “我欲在之后妖巫相争之时,溃散人族气运,交由日后三皇重整,以正皇者之名!”女娲如是说道。【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0-80 第71章 争与不争 女娲之言, 属实惊人。 太清身为人教教主,自是不肯:“师妹贵为人族圣母,行事自有章法, 却不知此举置我人教于何地!” “自是于人教气运无伤!我可以人族圣母之名做主,待人族族运溃散之时,便与人教暂且切割, 消散气运尽数归于人教掌握。只要人族并非族灭, 人道未损及根本, 师兄大教有太极图镇压气运, 自不至失了依托。待到日后人族重整,劫后重生,气运必然暴涨。届时再行同人教相合, 人教气运当为洪荒之最!” 女娲对于太清为人也算有所了解, 早已筹谋多时。 太清闻言略有意动,却也知晓女娲此前言语缘由:“所以,现在关键又在于文梓身上?” “先前师兄将文梓推为人教副教主,却是强行将人教同人族因果捆绑。日后若行切割之事, 文梓自是绕不过去!” 女娲面上又是一抹苦笑,解释了一句。 “若是文梓愿入天庭, 三方气运相合, 帝俊未必不能成事, 兄长尊位无忧, 我也不必这般筹谋。” “师妹欲何以处置?” 太清出言问询, 却也先行将自己立场摆出:“若是要将文梓副教主之位罢黜, 师妹就免开尊口了。” “自不会如此!” 女娲连连保证, 她自知文梓于三清心中分量。自己付出的气运筹码不可谓不重, 但若同文梓本人比较起来, 却是大大不如了。 “只是欲请三位师兄届时将其支开,我亲自护送他四位人族学生转世,以暂时断其同人族因果。” 与前番毛野四人不同,三清对于文梓门下四位人族学生却是所知不多。 只太清曾听文梓言及,招生只为同‘人师’之位相合,并未倾注过多精力。他对四人也皆是放养处理,想来感情不深。 是以,太清并未直言拒绝,只是叹了一句:“师妹先前造人之时,是何心境?今日这般决绝,怕是有违初心!” 她毕竟是造化圣人,若行极端之事,怕是未来圣心有缺,再难寸进。 女娲闻听这般言语,面色一滞,而后望向殿外天地,强笑道:“师妹虽不曾如三位师兄这般立下大教,但也并非修行之外别无所求!此前赖兄长看顾颇多,如今不过尊位而已!” 三清也是兄弟共生,对于女娲此言亦是颇为感怀,一时默然。只是三人皆已问鼎圣位,不似女娲伏羲这般落差,极力谋划。 “不知师妹欲如何溃散人族气运?”太清问道。 总不至女娲圣人之尊亲身下场,虽其不惧此等因果,但人族终究是她亲手所造,又岂能亲自执刀。 “帝俊欲争大势,必是针对巫族。巫族向来不修元神,唯持肉身强悍之利。人族以盘古塑体,灵魄自带盘古真意,将其炼入兵器,能破巫族防御。” 女娲点了一句,未尽处便是人族万千生灵日后命运。 “只是文梓虽平日散漫,但于关键时机又总有几分执拗。届时人族遭劫,恐怕他不肯轻易放手!” 通天身为师尊,对于文梓自是了解,若其奋力一击,妖族未必能够坚持到与巫族对阵。 女娲虽曾想到此节,通天所言却是同她此前印象不同。 “先前我见其对人族事务多有推诿,人师之位也是有我圣谕在先,方才勉强接受。纵是出于人师之义,护持亦该有限,于大局无碍才是。” “师妹或许不知,自其斩却今生自我以来,早已是以人族族人自居。只是平日惯于散漫,不喜沾染俗务,方才未曾介入人族日常。” 太清成圣之时,便有文梓在身边侍奉,他对文梓心态自是看得清楚。 言及此处,太清方觉适才女娲所言,强行护送文梓几位学生转世一事极为不妥。 “还有他的那四位学生,平日虽疏于指教,但他们先后建功,又岂能没有文梓心血倾注!”他倒是不知道,此言却是被他说中。文梓的确未曾在几人身上倾注多少心血。唯一算是参与度较高的仓颉那厢,现在尚未功成。 “须知,其先前不过太乙之境,为送冥河机缘就曾独闯混沌。哪怕他对门人看顾之心不及冥河一分,反击之下,也非小可。” 女娲恍然发觉,谋划又绕回了最初。 “不瞒师兄,师妹推行此事,亦是顺应天数。若文梓奋力护持,必增变故,该如何处置,师兄可有教我?” 对于文梓,还是三清更为熟悉,或许他们能有手段料理此事。 三清却不再应承此事,若因此惹得文梓离心,岂不因小失大。 婉拒道:“师妹不若另行谋划,人族日后未必没有建功之机。” 女娲惨然一笑:“若以此发展,日后纵有建功之机,也当位居文梓几位学生之下,更有文梓人师之尊在上。三皇之首,岂不徒有其表!” 太清心思回转,所想自然不同:“如此,三皇尊位,位尊事少,岂不更显清贵!且伏羲道友日后,也当是清修最佳。” 听得太清这般劝说,女娲却是摇头:“我知兄长性子,一向热衷掌势,纵是日后转世,他亦是耐不住那等清静待遇的。” “既如此……” 女娲沉吟良久,方才说道:“三位师兄若是不欲参与,师妹唯有亲身下场,只请师兄届时莫要阻我。” “师妹果然非要推行这人族一殇不可么,竟是不惜以圣人之尊亲身下场!” 太清见女娲犹自不肯放弃,最后诘问道:“师妹莫不是要以圣道为注,强行改写巫妖之争结局!” 若真是如此,就莫怪他不讲同门之情了。毕竟,若巫妖二族不能两伤,哪有人族问鼎之机,人教也将沉寂。太清圣人之尊,岂能忍受这等欺辱! 女娲面无表情地看着太清,轻声吐露:“不瞒师兄,若是拼却这尊圣位就能改写妖族结局、护住兄长当前尊位,小妹也不必这般筹划,届时奋身一搏便是!怕只怕,纵使我用尽浑身解数,也难改写妖族末路!” 谁能料到,女娲圣人之尊,犹自充满了面对天数的无力。 “如今,我也不过顺应天数之下,为兄长谋求一分日后!” 太清得此回应,情绪略微平复,却也不免一叹,喃喃出声:“圣人……天数……” 太清默然出神,元始却是犹自关心女娲手段:“师妹所说下场一事,可是针对文梓?人族之殇既是天数,纵有文梓插手,也无碍大局,师妹又何必亲身介入。” 通天闻听此语,猛然昂首,目光炯炯看向女娲,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得也不必日后下场,今天便先同她做个了断。 “文梓一向颇多神异,这般天数于他而言或许并非不可违逆。且其如今虽只斩一尸,但圣人之下,洪荒之中又有谁能面对他时敢说稳赢?若其一意出手相护人族,帝俊又能有几分建功!我诸多谋划岂不尽数落空!” 女娲对上通天目光,却是毫无惧色,直抒胸臆。 通天就要发作,却听太清出言:“师妹可能保证不伤文梓根本?” 他满面愕然,不知大哥何出此言,一旁元始亦是不解,愣在当场。 女娲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抑郁,薄唇轻启,吐露一字:“可!” 太清微微颔首,面色肃然,继续说道:“争斗不得波及洛心岛周边!若文梓留于岛中,师妹不得出手。且无论战况如何,文梓若欲抽身,师妹不得阻拦!” “师兄放心,我只为防止文梓对人族过于相护,绝不主动伤其半分。若非洛心岛之地曾受天道禁闭,我宁可只将文梓困于岛中,直至人族之殇谢幕!” 女娲也并非一时冲动,自然知晓太清底线,对于文梓却是可阻不可伤。 “届时人族气运仍旧……” 女娲正要继续自己的承诺,却被太清挥手阻住。 太清神色淡淡:“人族气运溃散之后,便让其自行回归天地。人教既以文梓为副教主,便是同人族共命运,随人族兴而兴,伴人族衰而衰!” “不过,此事过后,无论结局如何,道友再不可过问人族事务!”太清却是趁此彻底斩断女娲同人族因果。 “当然,人族圣母尊位仍旧保留。”却也彼此留有一丝颜面。 “可!”女娲也不争辩,事情既已定下,便欲告辞离去。 “道友可曾想过,文梓遭逢此事,日后伏羲道友证道之路会否横生波折。无论如何,他也有人师尊位在身!”元始终究不忍,出言提醒道。 以文梓心性,得知伏羲尊位来由之后,必不会善罢甘休。此时不将这话挑明,日后难保女娲如何行事。 女娲闻言,起身的动作一滞,面色怔怔,而后看向元始,目光冷然:“那还烦请三位师兄多加约束!” 而后也不停留,径直离去。 通天看向太清:“大哥何以应下此事?” 太清不答,却是看向元始:“你方才为何出言提醒女娲,不怕她届时暗下狠手,以除后患么?” 通天闻听太清这般言语,思路瞬间跟上,对着元始怒目而视。 元始却是于太清相视一笑,各自明了女娲之意。 通天见二人这般表现,心中更是恼怒。 “你们!” 他自不信二位兄长枉顾文梓安危。但是同为圣人之尊,他们二人心有灵犀,独将自己蒙在鼓里,岂不更令人气恼! 见通天此态,两人不免畅笑出声。 就在通天暴走之前,二人终于止住笑声,元始对其分说道:“你以为女娲师妹此来,意欲何为?” 通天愕然,这里还有什么自己没有悟透的玄机不成! “不就是为了伏羲,为其殒落之后转生人族谋一个尊位么?” 当然,相对来说女娲的要求高了一些,但对比其圣人尊位,以及人族圣母身份加持,也不算超出太多。 不过,中间还牵扯到自己的宝贝徒弟,就让人很是不爽了!最后大哥、二哥还是这般表现! “是,也不全是!”元始言语玄虚。 通天恨不得将其狠狠捶上一通,把他心中所想所思尽数捶打出来。 “其实,女娲师妹此来,唯有一件事。” 元始似乎感受到了通天的怒火,不再撩拨,直言道:“她来之后赐灵宝、赠灵根,言语拉拢、打压文梓,谈及巫妖之争、人族之殇。无一不是在表态,无论妖族、人族还是任何其他,她皆是无心参与气运之争。她所在乎者,唯有大道与伏羲。” 说至最后,元始语气也有几分低落:“想来是见我等纷纷立下大教,预见日后气运之争,先行为自己兄妹谋一份清静。” 通天似懂非懂:“所以,她刚才说的都不算数,也不会对人族和文梓出手?” 太清好笑道:“当然不是,刚才师妹所说,都是实言。只不过不该是你那般理解,元始最后提醒,也是探其底线。她最后所言,便是只要伏羲尊位落定,文梓自不会有损。” “可是,无论如何,只要人族有殇,文梓自然不会不顾,届时他必然同女娲对上。日后若知我等参与,难免生隙!”通天依旧专心自家徒弟。 太清、元始皆是一叹:“师妹既是以此时争为日后不争,我等唯有此时不争方争日后了。” “至于文梓那里,你与他直说便是。你且问他,若人族发展一路通畅,无灾无劫问鼎洪荒,最后会不会重履妖族前尘?”太清对通天说道。 既是天数如此,文梓自当试着接受。 “为何是我去?”通天并不情愿,此去必然有损自己于文梓心中形象。 若真是一句天数如此,就能将事情了结,女娲圣人之尊又何必这般奔波作态! 还不是自家那位弟子平日不曾显山露水,关键时候总能出人意料,一如紫霄宫中圣位蒲团,以及同妖师陪葬的三百六十五周天妖神! “你才是他师父啊!”太清老神在在。 “你现在想起我才是他师父了!”通天跳脚,太清不愧是太清,这个时候把自己撇的可太清了! “我觉得这是人教内务,还是劳烦大哥亲自去一趟吧!” 此事暂且牵扯不到元始头上,他便怂恿道:“不如你们二人同去,也能显出重视,文梓或能理解你们的苦心。” 他一句话,成功将二人视线引至自己身上,只是目光蕴含意味并非赞同,而是甩锅。 元始暗恨自己多嘴,为求自保,他瞬时想起一个绝佳人选:“娘亲舅大,此事还须冥河道友出马!” 第72章 后天圣人 三清欲就谋划人族之事与文梓先行通气, 又恐损及自己在文梓心中形象,便想推冥河出来顶锅。 而此时的血海之中,大殿之内, 冥河却是端坐高台,台下四大魔王、四大魔将以及天妃乌摩尽皆在场。 冥河看向殿内弟子,以及外面血海之中的阿修罗族众人, 心绪颇为复杂。 此前他效仿女娲造人成圣之事, 于血海中功参造化, 创造阿修罗一族, 最终却止于圣境之前。 此时其余五人皆是立下大教,勾动功德气运证就了天道圣位,冥河不免也起了心思。 今日便是将众位弟子找来, 欲立大教。 他先前已同弟子讲过血海大道, 而此时又向阿修罗全族传下修行之法。 “天道在上,今冥河于血海之中立下阿修罗教,汇集众生之欲,集结贪嗔痴三毒。阿修罗教, 立!” 冥河声音传遍血海,只是洪荒大陆之上却不可闻。 唯有新晋六圣及少数大能, 感受到了血海之中的气运波动, 知是冥河立下大教, 皆静候冥河成圣时刻的到来, 三清也暂歇了前往血海一行的心思。 纵是抛开与冥河的亲近关系不说, 文梓如今也属大能之列, 对于血海动静自有感应。他心中立时紧张起来, 不知舅舅此番能否成功。 外界反应暂且不谈, 血海大殿之中, 却是功德弥漫,尽数归于冥河之身,又将其先前创族功德勾起。 他本就准圣顶峰的境界在功德灌注之下,继续提升。而后他便发现,准圣顶峰之上又有顶峰! 却是不知突破了多少顶峰,冥河终于真切触碰到了圣境门槛。 就在他正欲抬脚迈入之时,海量立教功德消耗殆尽,修为进度戛然而止,生生将其搁置在门槛之上。 欲进不能,欲退……再如何,他也舍不得退! 此时他心中不免浮现一丝尴尬,幻觉自己成了洪荒之中一桩笑话。 紫霄宫中七道鸿蒙,独有自己未能成圣,两次效仿,最终仍旧停留在圣境门槛! 且在其触碰圣境门槛之时,却是隐隐感应到一缕天机——自己此生原本就与圣位无缘,只是在文梓强行谋取之下,才有如今一分成圣之机! 洪荒诸多大能都在关注血海动静,却是良久不见圣人威压显露。 或许,眼前这第八座大山一时尚不能压到自己头上。他们这样想着,心中不免一股莫名轻松。 或许,鸿蒙紫气未必有预想中的那般逆天改命之力!文梓心中不免一道叹息。 根据前世关于洪荒进程的记忆,日后尚有后天建立六道轮回之事,舅舅成圣希望或能寄托于此。 就在外界尽情揣测之时,冥河却并未放弃,仍旧于圣境门槛之上冥思苦想、万般琢磨。 自己没有三清那等开天之功,也不具接引、准提二人那般度世大愿,甚至原本都无成圣机缘。 但是,自己有个外甥,为自己强力谋取一分成圣机缘的大外甥! 冥河想及此处,眼神逐渐明亮,朗声道:“我若得证无上大道……” 这等言语却是仿若洪钟大吕,瞬时传遍天地。 洪荒众生近日对此景习以为常,先前放松一时的诸多大能心绪却再度紧绷。 文梓听到舅舅声音却是神情一震,虽不知接下来是何言语,但想必是舅舅终究悟透了圣境玄奥,才能有这等气场! 在万众瞩目之中,冥河声音继续传来:“吾当永镇血海,文梓为日后阿修罗教教主!” 此言一出,洪荒皆懵。 你不是功德不够了么?不去效仿西方二圣向天道许愿贷款,直接把教主之位让出是个什么操作! 最懵的还是文梓本人,就在舅舅声音传开之时,他明确感受到一股天地意志在询问自己意愿! 且不说舅舅此番操作有何依据,单是天地意志垂询一事就足以令人惊愕。自己不过区区一尸准圣,哪里来得这等排面! 文梓也不敢将天地意志忽视一旁,更何况血海之中还有自家舅舅在等待回应。 事关舅舅证道,文梓自不会拒绝。 至于接下教主之位后又该如何,唯有以后再说了。 却不知,阿修罗教教主之位与人教副教主一职是否冲突? 还不待其问询出声,便有觉察出他心思的文玄在一旁举起了手。 文梓见状心神一愣,吐出的话也就变成了:“教主之位可否由文玄代理?” 刚好血海之中尚有嗜血蚊群存世,文玄一直怂恿本尊带他前去却未曾成行。 如今若是可将教主之位交由文玄接任,也算是实现了他一桩夙愿,又能避免文梓身兼二职、分身乏术。 天地意志给出了肯定的回应,而后便缓缓退去。 文梓出言:“天道在上,今由文玄分掌阿修罗教!” 此言除却天道之外,唯有冥河可闻。 阿修罗教主之位犹是文梓占据,只交由文玄掌理,可谓阿修罗教代教主。 文梓话音方落,却见文玄现了金翅黑蚊本相,径直穿越门户,进入血海之中。 就在文玄进入血海的那一瞬间,上空再次降下功德,却是冥河、文玄、文梓共分。 文梓推辞不受,功德复归血海,分于二人。此次功德并不甚多,不过堪堪将冥河推上圣人之位。 一股圣人威压席卷洪荒,众生尽皆俯首,口称:“恭贺冥河圣人!” 冥河终究还是得证圣道,诸多大能不再提心,驳杂思绪尽皆掩藏。 血海之中,文玄收起本相,现了人身步入殿内。 却是大教气运护持之下,不曾因圣人威压而拜,只以外甥之名行礼:“恭喜舅舅得证圣位!” 冥河与文玄却是初次见面,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其面貌同文梓犹有七分相像,哈哈一笑:“你便是文玄吧?日后便是你我舅甥二人同掌大教、共理血海了!” “自当为舅舅分忧!”文玄初来血海,神色腼腆,言语颇为乖觉。 冥河笑言道:“你这性子倒是同文梓有几分不同,我且与你介绍教内诸人。” 他将四大魔王、四大魔将以及天妃乌摩尽数为他介绍,而后招呼几人与文玄见礼。 “拜见教主!” 以大自在天波旬为首,几人对于文玄虽不认识,但老祖指令之下,对其担任教主之事无有不服。 文玄对于阿修罗族人亦有所耳闻,据他一路所见,果然如同前世传言一般,女子美貌异常,男子面容丑陋。 不过,那种情况说的是血海之内普通阿修罗教众,现场几人都是教内肱股之臣,这等特征却是不复显现。 天妃乌摩自是美貌异常,其余魔王、魔将却也都相貌不凡,各有千秋。 文玄受过几人的礼,便于冥河左首落座,心神沉寂,沟通血海之中各地蚊虫化身。 却见如今血海秽气滋养之下,蚊虫化身竟比先前大陆之上更为神异,蚊群数目也不逊从前。 或因长久在血海内消解天地戾气,个个血蚊皆隐隐透出功德之光。 文玄略加沟通,便知不仅血蚊个体成长非凡,自己对各个化身的掌控也犹胜从前。 在阿修罗教教主之位加持下,有蚊群化身相辅,文玄虽仅为一尸,却也自信,血海之中,圣人之下,有我无敌。 文玄心思空前膨胀,自觉此行未曾白来一趟。只是他尚有一事不解:“我何以能助舅舅证道?” 这也是本尊疑惑所在,为何自己接任阿修罗教主之位,可以推动天道功德降下。 且促成此事的舅舅也可分润功德,这却是与前例不同。本尊就任人教副教主之位时,大师伯本人并未再有功德加身。 冥河圣道已成,心情尤为舒畅,神思也便多了几分通达。 听到文玄这般发问,他不免又是一笑,言及自己此次圣道感悟:“天地万灵,先天以造化为功,潜心大道,谋求久视长生;后天却以繁衍为最,长生无门,力争子嗣绵延。其余六圣证道之时,已占尽先天,我便借你繁衍天命执掌大教,谋求后天尊位。” “圣人尊位,也有先天、后天之分么?”文玄很是不解,前世却是不曾听说此节。 “圣人也居天地之下,有先天存在,自然也有后天对应。他们六人圣位天定,以功参造化、教化众生为基,是为先天圣人。我之圣位却缘于你后天之谋,当司掌后天生灵繁衍之任,位属后天至尊。”冥河同文玄分说道。 “后天圣人,较之先天如何?”或许是前世留下的刻板印象,文玄听起来总觉得后天排面不及先天。 冥河闻言,愣了一瞬,吐露一词:“相差仿佛。” 而后傲然道:“于血海之中,纵是其余六圣齐至,也难奈我何!” 文玄略微沉吟一番,大致得出了结论,也不必明说,恐于舅舅面上有伤。 只问道:“阿修罗教教义汇聚众生欲望,容纳贪嗔痴三毒。与后天生灵繁衍生息岂不相碍?” 别是舅舅为了圣位强行扭转阿修罗教教义,以附会繁衍之道吧! “哪里会有碍,只会越发促进。你之繁衍天命与阿修罗欲望特性正是相得益彰,可谓天作之合。” 冥河对自家外甥这般言说。 就在冥河将阿修罗教教主之位转于文梓,而后成圣之时,昆仑山中,太清与通天二人尽皆将目光看向元始:方才是你说的娘亲舅大? 感受到二人不善目光,元始面色讪讪:“我不过随口一说。” 通天冷笑连连:“哼!果然不愧玉清圣人,金口玉言、言出法随,随口一说就那么准!” 内心一个声音在咆哮:那是我的徒弟,山里湖边亲手捡来的! 然后话锋一转:“玉清圣人既有这般神通,不若血海一行,面见我那徒弟的老娘舅,转告女娲师妹所谋,托其对文梓劝解一二。” 元始面色一滞,如今前往血海,岂不是直面文梓,哪里还需转告冥河! 他面色踟蹰,心中暗恨自己方才多嘴。 眼前二人现在定然是同一立场,自己若欲避开此行,还需另想办法。 他沉吟道:“其实,我等提前通气无非是忧心文梓日后诘问,其实于大势无碍。既是女娲师妹承诺不伤及文梓根本,他一个小辈受些挫折也无关紧要。” 太清、通天二人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 元始一脸正色,沉声道:“我阐教初立,事务繁杂,也不似大哥人教有文梓分担,却是要亲身理事。再有,我既已证道,自当大开山门、广收门徒,以壮大阐教气运。忙碌之间,竟是不知人族遭此劫难!” 通天闻弦知意,亦是随声附和:“此言有理,我截教奉行有教无类,更该广开山门,事务之繁杂,犹在二哥之上。对于人族之事,竟是半点不知。” 太清听得二人此言,不由怒叱道:“你二人教义本就不合,如今又要大收弟子!想也知道,日后昆仑山中该被搅成何等乌烟瘴气!可怜我老道,一向淡然无为,哪里能受得这般喧嚣。被逼得太清宫中闭关不出,万事不顾,只图个耳根清净!” 言毕,也不待二人作何反应,径直拂袖离去。 第73章 仓颉造字 西方二人先前证道之后, 就开始准备开启圣人讲道,传播西方教威名,以便招收门人。 只是却也面临新的纠结, 若与三清同时开启讲道,除却西方之地的大猫小猫三两只外,洪荒多数大能修士怕是都会选择昆仑, 届时自己二人脸面上自是难免有些难捱。 可若是同三清刻意错开, 自是也不好先于三清开启。 那么三清讲道之时, 自己同为新晋圣人, 是否前往道贺,更是一个问题。 最终接引、准提二人认为终究不能过于向三清低头,便决定与三清同时开启讲道。 与其争这一时脸面, 不如潜心经营西方地界, 以待日后。 就在他们的期待之中,三清却久久不见讲道风声传出,甚至不曾前往混沌开辟小天地。 倒是昆仑山中阐、截二位教主布下重重考验、遴选弟子门人的消息,传遍洪荒各个角落。 他们不知三清为何这般作为, 却也坚信以三清为人,其间必有因果。 久思无果, 二人合力推演天机, 终于发现洪荒大陆之上巫、妖二族气运升腾, 竟是就要再起纷争. 接引面色越发疾苦:“果然不愧盘古元神所化, 跟脚远胜你我。若非三位师兄这般行事, 你我何时才能得窥天机。” “道兄何必懊恼, 此事应为借助太清之力, 元始、通天进境与你我相仿, 自难觉察这等天机。”准提开解了一句。 如今洪荒之中, 道祖之下,进境却是公认以太清为最,能有这般敏锐洞察也不足为奇。 “想来是得了大师兄提醒,他们才于此时收徒,而后封闭山门,避开巫妖之争。潜心教导弟子,待到此劫落幕之后,正便于收拢残局,以抢先提升大教气运。” 准提言罢,复又一叹:“大师兄好深的谋算!” “如此,你我讲道之事或该暂且搁置,且以招收门徒为先?”接引问道。 自己二人也须将收徒一事操持起来了。 不然,日后开山收徒与巫妖大劫撞到一起,必引得劫气侵袭。 本就稀薄的西方教气运,哪里经得起这等劫气! “大善!”准提微笑颔首。 而后一挥手中七宝妙树,也是一道圣谕传出:“西方教大开山门,于须弥山中设立七宝问心大阵,洪荒众生凡能破阵而出者,皆可入我西方教,为圣人门徒!” 洪荒众人见昆仑山与须弥圣境接连传出圣谕,却是未将讲道一事提及,虽不晓是何缘由,但却知诸圣有意揭过此事。 事关圣人心思,也无人敢于深究,此事便就作罢。 文梓在洛心岛中也听到三教收徒一事,对此并不以为奇,立教之后大行教化本就是应有之义。 只是心中略有叹息,三清分家之事应是临近了。 不过,对于此事他也是无能为力。只盼望师父、师伯分家之后,莫在大教气运裹挟之下渐行渐远才好。 如今他能做的,不过是将自己好生休养,莫让师父、师伯挂心。 文梓所思,洛心岛其余众人自是不知。 此前,水烛、毛野等人相助有巢,改善人族居住环境,得了人道功德加持。 人道气运已然不再对其构成压制,在岛上得以自由活动的他们,却又对外界的天地产生了向往。 在太清圣人离开不久,他们便随前来问安的有巢共赴人族部落。 现正于部落中同普通人族一道忙活,也不动用法力,只凭自身双手,建屋、耕种、结网、狩猎,一个个忙活的不亦乐乎,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是以岛上除却文梓以外,如今唯有仓颉尚未离去,整日盘坐在洛水边,观摩小龟背上纹理。 小龟已然不小,也习惯了仓颉的存在,不再抗拒、躲避他的视线。 体型渐涨之下,其背上纹理越发清晰。随之一道日渐明朗的,是仓颉的思绪。 这一日,仓颉如同往常一样,于洛水畔盘坐,捡起一块被洛水磨平又送上岸的石板。 眼前是每日定时浮出水面的大龟,身侧摆满了往日积累、刻画着各种图形符号的石板。 打眼一看,石板约有上百之数,一块石板刻画二三十个图形符号不等。 粗略一算,图形符号已近三千。 仓颉手持一柄木刀,木刀取自有巢建房剩余的边角料。 他在人师殿门前空心枯木灯上,以灯芯焰火烧制成匕首模样。 还专程配了一副刀鞘,用的是淄衣裁下的皮料。 木刀并不锋利,但在石板上刻划出痕迹却绰绰有余。 仓颉注视着乌龟背上纹理,眼中闪烁着思索情绪,手中木刀不时刻下一笔。 大龟发觉,仓颉今日不同往常,手中木刀刻划的频率几乎三倍于往日。 恍惚间,仓颉已便将手中这块石板用图形符号填满。 而后,闭目回想方才所悟,随手将石板放回原处。 “轰隆隆……” 一阵雷鸣巨响,地上散落石板凭空飞起,合而为一。上面所有图形符号依次排序,规整无比。 而后,便是空中泛起无边紫气。 仓颉双目圆睁,仰天长笑:“吾道成矣!” 文梓正沉吟间,猛然听得洛心岛上空一阵雷声轰鸣,磅礴紫气翻涌而至。 岛内人道气运升腾,人师殿门口两盏空心枯木灯火势大盛,殿内八景宫灯亦是焰火欢腾。 木椽突现,砖瓦自生,人师殿原本青砖瓦房,自行改建为双层歇山顶大殿。 他心下一惊,快步走出人师殿,却见空中庞然功德倾注而下,落向岸边仓颉立身之处。 在其背后,大殿正门上方匾额之所书三枚道文悄然变幻形态,却是人族文字已然问世洪荒。 仓颉手持石板,面色不悲不喜,借助功德之力,静静体悟己道。 石板得功德倾注,道道金光流转,将上面镌刻文字以功德镶嵌。 被海量功德一并淹没的,还有那只被文玄带来的小乌龟。 自然现在乌龟的个头已然不小,浮于水面仿若一座小岛。 或许是个头大了底气也足,对于仓颉日常的行为,它早已不再惶恐。 平日任由仓颉打量观摩,今日自能分润功德。 文梓见此情景,哪里不知是仓颉造字功成。 自己近日专注自身,倒是对于仓颉之事多有忽略,不想其今日便已建功。 说起来,今日同前番三位学生建功之举一般无二,又是一桩以旁观者身份参与的功德。 不过,能于此处亲眼见证人族气运提升,其心甚慰。 似是感受应文梓出现,海量功德分出一成,直奔其立身之地而来。 文梓自知,此事必然与自己先前炼化玄色血纹袍有关。 不过,那原本就是为了结前番龟族因果而为,他此时又岂肯接受这等功德! 他轻一挥手,便有人道气运将这份功德裹住,原路返回一并融进乌龟龟壳之中。 此次功德之巨,犹在有巢、淄衣之上,不在燧人之下。 得海量功德灌注,仓颉境界气息一路拔高,直至大罗金仙方止。 良久,岛上功德渐收。 仓颉从境界提升的感悟中醒转,便见文梓立于一旁,正含笑注目。 “见过老师!”仓颉面上遮不住喜色,犹自躬身行礼。 “你今日造字证道,实为人族大功!”文梓上前,双手将其扶起,勉励一句。 “还是多亏老师帮扶,才有弟子今日所得。” 仓颉自知,造字过程这般顺利,与老师炼化的那件玄色血纹袍不无关系。 文梓哈哈一笑:“我之相助不过外物,究其根本还是你自身具有大智慧、大毅力。” 毕竟,凭空造字、数年枯坐,这等智慧与坚韧绝非常人能及。 衣食住行,人道初兴。仓颉造字,方得文明。 经此一桩,人道气运再次暴涨。 只是,隐隐感应到洪荒大势之下,巫妖二族气运正盛,如同虹日当空。 人道气运自行蛰伏于岛内,不曾显露于外,是为隐蔽锋芒,免遭二族重创。 那只乌龟在功德加持之下,体型未涨,气场却更见神异。 其背所现山河地理、日月星辰、天地万灵,几欲具现成真。 其龟浮于洛水之上,仿若背负一方宇宙。 文梓口出真言:“有龟族生灵,劫后重生,上对日月星辰,下映山河地理,背负天地万灵之象。助仓颉造字证道,于人族功德无量。得享人道气运,赐名龟智,是为人族瑞兽,主寿且多智;立为人教护法,掌兵戈权柄;敕封洛水丞相,司人道水府。钦此!” 随着人师真言吐露,自有人道气运分出一缕,融进龟智背壳之上。将其背上神异稍加遮蔽,是为韬光养晦,静待日后。 得了敕封,龟智浮于水面,连连俯首行礼。而后缓缓沉入水底,将身形隐去。 就在龟智得文梓敕封之时,洪荒之中所有龟类生灵,尽皆感受到冥冥之中一股伟力加持,体内血脉提升。 懵懂者生智,有灵者愈加通明。 纵连天地初开之时就蛰伏于北方大陆的浑噩巨龟,也滋生出一点真灵。 更有上清宫中,被通天教主带回昆仑的龟灵,与龟智为一脉所出,所得加持更重。 彼时,通天正于宫中同多宝议定截教门徒,却感一股伟力直接跨越玉虚洞天,进入上清宫中。 就在自己这尊圣人目下,伟力径直落在龟灵身上。 而后龟灵身上一阵道韵波动,原地现出一道少女身影,却是道姑装束。 先是对通天一礼:“弟子龟灵,拜见师尊!” 然后转向多宝:“见过大师兄!” 通天见此身形,心怀大慰:“好好好!此前我许你截教大师姐之位,今日果然在我广收门徒之前化形!” 他心中极是得意,只恨二位兄长皆不在眼前,唯有将心思同多宝分说:“原本以龟灵之根基,化形为时尚早。只因我此前许她门下大师姐之位,便有天道加持,在我截教大开山门之前得以化形。这便是圣人之位,言出法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巫妖风波起 通天正在向多宝显摆, 心中还不免惋惜,只在自己大弟子面前做出这般姿态,并无太大成就感。 就听见耳畔有太清传音, 凉凉道:“此事与天道无关,是你那宝贝二弟子,给你送了份大礼!” 通天神情一愣:“此言何意?” “文梓新敕封了一位人教护法, 应与你门下这位截教大师姐有些关联。”太清身为人教教主, 对于此间关节自是明了。 “他门下学生再次建功, 人道气运近乎翻倍。只是如今巫妖二族气运正盛, 暂时未显露于外。文梓对于人族确实是尽了心的!” 说罢此言,略一叹息,而后再无动静。 通天闻听此言, 心中尴尬之余也不禁有些庆幸, 太清传音唯有自己一人可闻。 否则,自己岂不是要在两位弟子面前出糗! 若是唯多宝一人还则罢了,无非施些手段,便可将此节遮掩过去, 毕竟多宝向来皮实肉厚。 只是,尚有龟灵在场, 此法却是不好施展, 终究是损自身形象。 撇开这些烦杂, 通天自然知道, 文梓新敕封的人教护法, 应当出自此前自己专程留下供其化解因果的那枚龟卵。 自己先前不过见那龟卵有些先天不足, 恰好文梓又长于此道, 故留于原处, 以结善果。 想来以文梓纯善本性, 他所斩自我也不至真正狠下辣手,更何况自己还曾特意出言提点一二。 如今看来,文梓果然不负自己所望。 他必是尽心调理龟卵气机,才能使其成长如此迅猛。如今甚至能够反哺龟灵,助其化形。 只是,人道气运竟又有飙升,文梓还将那幼龟同人教绑定,可见他确实是对于人族寄予厚望。 如此,日后人族遭受劫难,文梓岂不是更难接受! 通天这般想着,心中在为自己徒弟骄傲的同时,也不免有些紧迫。 自己必须要将截教尽快壮大,才能以此为借口完全摆脱谋划人族之事。 不然,女娲造访昆仑之事被日后他所知,必然以为自己也曾参与此事。 届时,自己何以面对文梓! 多宝方才听过师尊所言,正感叹于圣人之威,竟可令天道现世。却见自家师父面色一愣,似是关注到了什么,而后便是接连一阵变幻。 他心下正在猜测,不知是出了何种状况,便听得上首师尊声音再度传来。 “收徒一事,须得抓紧。我们截教追求截天一线,收徒有教无类,选人也不必拘束于跟脚、资质。” 而后又取出五面阵旗,递于他道:“此为五行迷心阵,交由你来执掌。届时设立于昆仑山下,稍加筛选修士心性。凡能出得此阵者,皆可入我截教门下!” 通天早欲广收门徒,只因圣道未成,无暇他顾。 如今大教已立,又有文梓这桩干系推动,他更是放飞自我。 却是无论跟脚如何,但凡能够出阵者,竟是来者不拒! 至于门人良莠不齐,未来昆仑山中景象如何,他正愁没有事情可以忙活! 多宝领了法旨正欲前往实施,通天又想起一桩关键。 “稍后你二师伯那里必然也会设立阵法招收门徒,他自来挑剔,修士必然多有碰壁。若有于你师伯门下碰壁,再欲入我截教一试的,尽皆不许!” 却是他虽有教无类,却也不肯捡元始淘汰过的任何一位。 龟灵本也欲同行,却被通天拦下。 “你弟弟如今已经成长为人教护法,修为不在多宝之下!你若不想被他落下太多,就留在宫中修行,有我为你讲道提升。不然,修为不仅被你弟弟甩下,日后截教门人弟子众多,你的大师姐之位可也难保。” 龟灵遂作罢。 多宝拿着阵旗出了洞天,来至昆仑山下。 现场已然有欲拜入圣人门下的修士等候,更多的还在赶来的途中。 毕竟,圣人门徒这个身份,对于洪荒诸多普通修士来说,吸引力自是无可比拟。 多宝也不多言,说明自己身份,而后便将阵旗布下,言明出得此阵者可入截教门下。 稍后便有南极、云中子二人奉元始之命相携而至,手中亦是拿着阵旗,却是问道炼心大阵,此阵比五行迷心大阵更为严苛。 二人如同多宝一般,将阵法布下,却是言明此阵过后,仍有两关,以考察跟脚、资质。 众修士不意二位圣人竟是同场收徒,有那心中早已定下目标的,自是不必多说,迅速选定了自己的方向。 却也有人并无主见,只是前来昆仑碰个运气,如今面对两位圣人同场收徒,他们倒是一时犯了难,踟蹰不前。 见此情景,多宝及南极、云中子也不催促。 却是下山之前元始、通天二人对此各有吩咐。 三人只管奉命而行。 随着时间的推进,截教所立阵法已有多人通过。 通过之后便可加入截教,之后便可面见上清圣人,或是收为亲传,或是纳入外门。 而阐教那边却是破阵者寥寥,又被南极带走进行后续,多数又未能通过后面两关考验,断了入教之途。 这些人再欲参与截教考验,却是被多宝所拒。 此为圣人法旨,二教只选其一。 经此一桩,所有踟蹰者也不再纠结,尽皆以截教为选。 昆仑山上阐、截二教收徒之事进行的如火如荼,西方教所处须弥圣境也不冷清。 西方之地再是贫瘠,终究于无垠洪荒之中独占一方,修士自是不在少数。 况且此地生机薄弱、物资匮乏,能于此地潜心修行者多为坚忍之辈,皆有大毅力,先天符合西方教教义。 接引、准提二人却是亲自考察,除却资质优越者收为亲传之外,其余众修士,凡是前来者尽数纳为教内门徒。 其待遇虽比不得圣人亲传,但说出去也是圣人门下,也可听闻圣人讲道,比之自己单身独行、闭门苦修来得要好。 是以,众修士对于进入西方教欣然接受,纵使做个普通教众亦无不愿。 随着修士加入教中,西方教气运明显提升。接引面上疾苦稍淡,准提眉间笑意更浓。 昆仑须弥收徒忙,巫妖劫气起洪荒。 却是帝俊身为妖族天帝,为当下洪荒主角妖族之首,一举一动、一思一行尽皆干系天地。 先前其欲争大势之心一起,天地之间自有劫气滋生。 劫气侵袭之下,帝俊唯求尽快功成,再无后顾之忧。 “此前有道祖亲令,妖巫二族分掌天地,本是为众生共谋福祉;如今却是时日已久,却总觉巫族蠢蠢欲动,欲扰洪荒和平。” 帝俊再次大宴群臣,如是说道,面上满是无奈之色。 又对众人问询道:“诸位觉得,天地之中,我等与巫族应是如何相处?我虽有心退让,但又恐巫族得势之下,难为洪荒之福。” 天庭之中自是不乏多智者,自能明了帝俊心思。 场下立时就有妖帅出言:“陛下心思,微臣自知。只是陛下虽心怀慈悲,推崇和平,但也当顾及我妖族陆生种群。他们生于大陆之上,居于巫族之侧,屡遭欺压,却无时不心向天庭。更有弱小部族,被巫族中人圈养部落之中,任意欺凌、压榨,如今他们生活暗无天日,唯盼陛下早日前往解救。” “哦,白泽妖帅此言属实?下界果真已有巫族部落欺凌我妖族弱小之事?”帝俊面上讶然之余不乏愤慨之色。 便见白泽轻摇手中折扇,坚定点头,道:“有下界族人委身于巫族部落之中,现了本相任人驱使。此事微臣亲眼所见,绝非虚言!” 帝俊转而看向太一、伏羲:“先前为何不曾听说?” 太一愕然,同伏羲对视一眼。 而后伏羲接话道:“皇兄历次下界,也只是探望二位太子,鲜少于大陆行走,是以不知。皇弟此前有所耳闻,只因未得确切证据,不敢相扰皇兄清修。” 帝俊闻言,怒而拍案,厉声道:“自道祖钦定妖巫二族分掌天地以来,吾等一向恪守本分,司掌周天运转,不敢半点懈怠,未曾丝毫逾越,却是不想巫族竟如此欺我!” 而后掷杯于地,喝令道:“众臣与我一同下界,此事定要向巫族讨个公道,我妖族修士岂容他这般欺辱!” “陛下且息怒!” 却是白泽又行出言:“常言道,先礼后兵。毕竟有道祖之言在先,我等也不好立时就发兵讨伐。不若先行派人前往下界巫族部落通传,严令其将我妖族弱小释放,并保证日后再无欺压之事。若其依言行事,自是皆大欢喜。若其犹自不改,我等再行讨伐不迟。” 帝俊闻听此言,面现迟疑,眼神上下打量着白泽,意味不明。 白泽见状,又补充道:“当然,以巫族脾性,多半是犹自冥顽不灵,我等还是做好备战打算才是。如今先行通传,也不过是为了日后对道祖有个交代。” 帝俊方才颔首,微笑道:“白泽妖帅此言有理,先前我听闻族人遭欺,一时激愤之下,竟是未能想到此节。不过,何人下界通传,妖帅可有人选?” 白泽收起折扇,拱手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帝俊笑道:“如此,就劳烦白泽妖帅跑一趟了!” 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转而对其说道:“另外,你若有暇,不妨前往汤谷之地一行。前次我去探望二位小儿,他们对于妖帅智谋极为推崇,你们应当多多亲近,要让他们沾染一些你的智慧才是。” “微臣此前于汤谷值守,多蒙二位殿下信任。如今已有许久未见,此次事毕定当前往拜见!”白泽恭声应道,对于帝俊此番示好并不抗拒。 第75章 借题发挥 白泽领命之后, 也不再停留,随即下界前往巫族部落通传天庭旨意。 他于帝俊面前所提之事,所谓‘被欺凌的’正是女娲先前巡察时所见过的大力牛族。 是以, 白泽的目标很是明确,径直奔向后土祖巫下属的那个部落。 大力牛族曾经那头沐浴在星辉月华中撒欢的小牛,已然长大, 成为一名健壮的牛头修士, 看起来憨厚而敦实, 完全不见之前牛犊时期的狡黠。 已经成年的他, 自然也开始参与部落内搬运、耕种事务。他打着赤膊,露出满身的腱子肉,阳光照射下, 古铜色肌肤上渗出晶莹的汗水。 身上的汗滴随它流淌, 他只是偶尔随手拂过额头,将快要影响视线的汗水甩到一旁,走过的土地上留下不规则的两道水印。 或许,在众妖族修士看来, 这等景象绝对算得上虐待,白泽之言也非无的放矢。 这当是巫族部落欺凌妖族弱小的铁证。 但是这样景象的记忆伴随着小牛成长, 在他的血脉中烙下了勤劳的印记。 如今他早已经习惯了如今的安定生活, 对于外面的世界偶尔会有畅想, 却也不再有太大的向往。 这个部落相对比较闭塞, 小牛却是一直少有同外界修士有过接触。 前些年迁徙过来的一支人族部落在附近安居, 才算是同外界有所交流, 他还仿照人族的习惯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就叫牛大力。 两个部落相处得还算融洽, 尤其是人族部落的到来伴随着火种的扩散, 基本上驱散了蚊虫对于牛族的侵扰。 得益于此,现在他们日常中已然很少见到吸血的黑蚊。 纵有黑蚊出没,多半也是以汲取灵植汁液维持生存,不至对牛族修行产生阻碍,甚至还有助益。 曾经就有族人修行中受了外界秽气侵袭,滋生了诸多怨怼之气凝结成煞,其人几欲魔化。 众族人无计可施,大巫看过也是束手无策。 却是恰巧有黑蚊飞过,叮了一口,将其煞气尽数消弭,方才破开了此局。 现在,牛大力刚刚完成今日的劳作,正安心地享受进食的幸福时刻。 有族内老祖告诫,虽近些年来星辉月华较之往年稍微充沛一些,但他还是仍旧以进食灵物来促进修为提升的习惯。 他自来饭量就大,唯恐别人嘲笑,一向独自进食,除却老祖外,从不与其余族人合群。 白泽方一出现,牛大力就觉察到了。 并非是他们牛族天生感应灵敏,实则白泽形象较为特殊,且未过分掩藏行迹。 以牛大力浅薄的认知而说,这只长了一对翅膀的山羊属实与人族驯养的那些不同,必然是外界修士。 “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牛大力瓮声瓮气地问道。 白泽并不回答,却是从天上落下,又化作一名青年书生模样,手中折扇轻摇,对牛大力问道:“你可是大力牛族之人?” 牛大力侧过头,想了一下,老实回答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他很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之前来过此地。 毕竟,老祖曾说过,自己族人托庇此地之后,为避免各位妖神麾下族群生事,他们刻意减少了同外界的交流。 如今,外界怕是少有人知道大力牛族之名了。 白泽莫测一笑:“你叫牛大力?” “你怎么知道的!” 牛大力更是惊惶,声音都有些岔劈了,眼前怪人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当初自己起了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被老祖狠狠训斥了一顿,说是什么把族名叫了自己的名字,什么僭越了什么的。 反正这个名字虽然起了,但是除了自己和老祖以外,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了! 其他人仍旧是叫自己从前的小名,牛憨憨。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们大力牛族上下现在正被巫族部落欺压,正盼着天帝陛下派人前来解救!” 白泽手中折扇不停,言语肯定道。 牛大力听得此言,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人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嘛! “你说错啦!我们没有被巫族欺压,也不盼着天帝派人解救。我们之前就是被上面妖神截断了生存根本,迫于无奈才托身巫族寻求庇护,哪里还要天帝解救!我家老祖说,若非后土祖巫慈悲心肠,我们全族上下现在都已经尸骨无存了……” 牛大力见白泽也会出错,心情舒畅之下,将族中所有老底都吐了出来。 白泽手中折扇冲着牛大力面上一挥,言语蛊惑道:“我没说错,你家老祖是骗你的。实际上,你们是被巫族掳掠而来,圈养于此。长久以来,他们部落对你们一族任意欺凌,尽力压榨。你家老祖一直敢怒不敢言,唯恐你接受不了,才隐瞒了真相。我是妖帅白泽,奉了天帝之命前来解救你们。稍后你不要惧怕巫族之威,尽管照实言语,自有本帅为你们做主!” 牛大力遭白泽折扇扑面一道邪风,顿时灵识浑噩,六神无主,唯将白泽言语奉为纶音,喃喃重复白泽方才所言。 白泽见此事已成,也不再磨蹭,朗声道:“妖族白泽,前来拜会!” 部落之中正有大巫停留,闻听此言甚是诧异,不知妖族妖帅来此,所为何事。 “巫族夸父,见过白泽妖帅,不知妖帅此番造访,所为何事?” 大巫中年形象,长发披肩,头顶树枝发箍,上身斜拢半张兽皮,下身围着一道草裙,赤脚迈步前来。 “原是夸父大巫当面。” 白泽见到竟是夸父在此,心中略微一惊,但仍旧面色不变,不卑不亢道:“某此来,却是要为我妖族弱小讨份公道!” 夸父听白泽话音不善,也即冷了脸色,沉声道:“妖帅公道二字从何说起?我巫族却是不曾知晓!” “哼!大巫何必装腔作势!” 白泽冷哼一声,手中折扇顺势并拢,指向身侧牛大力,厉声道:“这岂不就是我妖族弱小!你等不过假借道祖口谕,代掌大地,便敢对我妖族陆生种群任加欺凌。” 而后转向牛大力,温声道:“有我在此,你照实说来,巫族究竟是如何欺凌你大力牛族的!” 早在白泽传声之时,牛族老祖就意识到不好。 直觉白泽此来,定是同他大力牛族托庇巫族之事有关。 他便跟在夸父身后一同前来,躲于后侧偷偷观察,却见自家后辈竟是被白泽制住。 以他对自家小辈的了解,哪里会看不出牛大力现在的状况不对,定然是被白泽妖帅使了手段。 “憨憨!” 老祖不知白泽使了何种手段,下意识的就大声叫起牛大力的名字,试图将其唤醒,以免其被白泽利用,铸下大错。 白泽身为十大妖帅之首,已然步入准圣之境,自是不惧小小牛族金仙老祖言语干扰。 反倒故意安慰道:“道友莫怕,天帝陛下已然知晓你等遭遇,特意派我前来解救。有我在此为你们做主,巫族必不敢对你们如何。” 只将老牛激得目呲欲裂。 牛大力被白泽手段所制,言语自是同白泽此前所言一般无二。 夸父听得小牛这般言语,脸色愈见暗沉。 虽明知小牛应是被白泽手段所制,才有这般言语,但他仍不免对大力牛族有所迁怒。 毕竟,初始之时,若非后土祖巫发话,他本就不愿接纳妖族麾下。 夸父怒视白泽的眼神偶尔也会瞥向牛族老祖,怒火翻涌的情绪稍加宣泄,便是牛族不可承受之重。 牛族老祖面如死灰,如此一来,巫族之中自是再无本族容身之地,但妖族更不是归处! 当然,此事也怪不得憨憨,在准圣手段之下,他如何能够抗衡。 白泽很是享受这般局面。 看着巫族满腔怒火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明知自己使了手段却又无能为力的沮丧,让他有种对着巫族骑脸输出的感觉。 这便是以智计闻名的妖帅白泽,对于巫族不修元神的全方位碾压! 就在此时,确实恰巧一群蚊虫飞过。 似是嗅到了牛大力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机,蚊虫聚集到一起,萦绕着牛大力飞了一周。 便见它们各自停留在牛大力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口器猛地一个刺入,便穿透了厚厚的牛皮,一丝丝血气夹杂着莫名气机尽数被蚊虫汲取。 牛大力遭此一桩,眼神竟是渐渐有了几分清明,木然的表情中转了转眼珠,而后惊慌地跳开白泽身边。 急切地向老祖解释道:“刚才的话不是我自己说的!他用那把扇子扇了我一下,然后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了,那些都是这个人自己编的。我知道是蒙后土祖巫慈悲,我们全族才能在之前劫难中有个容身之地。老祖跟我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呢!我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忘却后土祖巫的恩德!” 牛族老祖经此一节,心情起起落落,险些老泪纵横,轻拍牛大力的肩膀:“好孩子,老子知道的。” 虽不知这番转变,能否稍稍平息夸父大巫心中不满;但无论如何,自家后辈没有背负忘恩之名。 至于日后是否还能于此地居留,他却暂且不报奢望了。 他虽修为有限,但终究生存日久,对于一些事情自能把握大概。 自知白泽此来,定然是妖族欲掀二族纷争,方才不过拿自己族人作筏子。 二族这般大势相争,自己这般微末小族既已卷入其中,自难善终。 那厢白泽见此变故,心有余悸。 却并非源于针对巫族失利,而是出于这些蚊虫本尊传闻。 不知方才这一幕是不是惹得那位亲自下场,他也不敢试探。 白泽随即也就变了口风:“如此说来,大力牛族实为妖族反叛?巫族容留我族叛逆,又是何居心!” 夸父终于被他的无耻气笑了:“若欲开战,便请直说!何必这般作态,让人瞧不上眼。” 第76章 白泽 白泽素来智计无双、博闻强识, 虽战力并不出众,但仍居十大妖帅之首,全赖于此。 他通明天心、善体上意, 对帝俊心思揣摩极为准确。 帝俊既已起意争夺洪荒大势,他自是愿意为其赋予大义,不至落入别族口实。 白泽自知巫族一向不修元神。 本以为依凭自己手段, 纵使巫族上下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破解, 届时巫族必然处于被动。 他对于巫族作风尚算了解, 自然也没有打算真的要将大力牛族上下带走。 但巫族部落与大力牛族之间必然生隙, 甚至巫族一怒之下将大力牛族尽数诛杀也未可知。 天庭一方自可以此为契机,对巫族宣战,为同族雪恨, 正式染指大地。 至于大力牛族上下生死如何, 他毫不在意。 于他而言,早在大力牛族选择托身巫族庇护苟延残喘的那一刻,缔造今日的契机便是他们唯一存在的意义。 但白泽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手段竟是被这群突然出现的蚊虫驱散了! 他面对这个场景却是没有半点脾气, 毕竟,他深知这群蚊虫背后站着一位怎样恐怖的存在。 那一场冲突的战况, 虽然几位妖皇从未谈及, 但道祖当年传音天地的寥寥数语, 再加上他亲自参与收拾了三百六十五周天妖神的残局, 自然能够勾勒出文梓其人的实力。 既是原计划不通, 他便立即转变了口风。 原先为族人仗义出头的说辞, 即刻变为捉拿叛逆的正义, 无耻之中却也带有几分急智。 然而, 任白泽如何急智, 夸父大巫也并非愚不可及之辈,哪里还不知他此来真实目的! 夸父怒喝白泽无耻之后,也不同他辩解,一挥手中桃木杖,径直向他抽打而来。 白泽虽为准圣,但并非善战之辈,面对夸父大巫攻势,也不敢硬扛,双翅一振飞至空中。 犹不忘逞口舌之利:“我自问罪妖族叛逆,夸父大巫竟这般反应,可是先前叵测居心被我说中?” 夸父只是不答,但其本为后土部下,身怀土之法则。 立于大地自是实力无穷,但对于逃到空中的白泽,一时却也有些束手无策,难有手段辖制。 怒极之下,他只将手中木杖掷出,奋力砸向空中,堪堪蹭到白泽翅尖,却是并未太大建功。 白泽被突然飞来的木杖唬了一跳,生怕夸父还有其余兵器投出,不免又往更高处动了动身形。 “夸父!你胆敢藏匿妖族叛逆,便是要同我天庭为敌!既是你巫族这般行事,待我回去禀告天帝陛下,届时定要前来向巫族讨个说法!” 白泽此言传遍四野,却是要为妖族先行占个名义。 如此,他此行虽未竟全功,但也算差强人意,能对天帝陛下有所交代。 他这般说完,也不停留,就势便要离开。 “且慢!”随着一道女声响起,大地之上扬起一阵土之气息,凝结出一道女子形象,威严下雍容华贵,端庄中悲悯众生,正是土之祖巫——后土。 后土却是恰好巡视至左近,听到白泽此前妄言肆意传播,便知是夸父部落有所变故,立即催动土之法则传送而来。 她见白泽正欲离开,出言留人的同时,纤手一挥,大地土之法升腾而起,白泽身形便被锁定,连翅膀也无法挥动,大地重力法则强行将白泽吸附降落。 夸父见白泽落地,抄起方才掷出的桃木杖便欲给他来上一记,却又被后土所阻:“不必伤他,我自有话同他说。” 白泽没有想到后土祖巫竟然也在此地,不禁暗叹自己流年不利。 先是被文梓化身破除自己手段,又有后土祖巫拦住去路。 他虽自诩智计过人,但面对后土这位实力远超等闲准圣的土之祖巫,也不得不认栽! 只是他口中仍旧不肯服软:“先前夸父大巫蓄意仗势藏匿我妖族叛逆,如今后土祖巫又阻我去路,可是自知理亏,便要灭口?” 后土听他此言,眉心一皱,淡声道:“你不必耍那些心思,我并无意杀你。我于部落之中也曾听过你的名声,知你智谋无双,博闻强识,是天庭中难得一见的大才。本以为你有此天分,自该用心辅佐天庭,尽力维护众生,也不枉天道赐你这般福缘。如今看来,不过帝俊一个心思,你便行这般下作手段。” 她将白泽数落过后,又是一叹:“只不知是你本性如此,抑或是遇主不贤、明珠暗投了。” 白泽听得此言,面色变幻不定,但也未再出言。 十二祖巫之中,唯有后土曾两度奔赴紫霄宫,她对妖族这般行事所图也有所猜测。 继而对白泽说道:“你且回去转告帝俊,我巫族虽不修元神,但也并非痴愚之辈。他若有心与巫族相争,我等自当奉陪,用这些下作手段制造契机却是不必!” 言毕,却是放开了法则对于白泽的辖制。 白泽意外重得自由,怔怔看了后土好一瞬,面色变幻间也不言语,随后拍打双翅,腾空而起,飞速消失在天际。 “祖巫方才为何阻我?”夸父不满地叫嚷道。他自来不肯受气,方才白泽明明不是他的对手,却因能御空而躲避。自己攻击毫无建功,可是气得不轻。 “你伤他又有何用,他也不过奉了帝俊之命,才跑这一趟。” 后土隐隐感预感二族日后难有平静,心绪颇为低沉。 犹是如此,她仍不忘安抚大力牛族:“你们且安心居留,我知此事与你们并无干系,实为天庭居心不良。” 那边白泽离了巫族部落,受后土言语所激,心神颇有几分浑噩。 他神思不属地飞了好一阵,方才记起此前天帝让他前往汤谷一行,便又转身向东方飞去。 对于汤谷之地,白泽并不陌生。 早年两位小金乌太子年龄尚幼,栖息之地须得有妖帅值守,他就曾多次轮值于此。 如今太子年岁见长,值守妖帅自然不再需要,唯有汤谷外围留下几位侍卫照料日常。 “白泽见过二位太子殿下!”白泽来到小金乌栖息的扶桑木跟前,对着树梢上的两只小殿下微微行了一礼。 两只小金乌正百无聊赖地在树梢上打盹,猛然听得白泽的声音响起,精神猛地一振,欢呼道:“哇!白泽妖帅,你来啦!” 二殿下也随声附和道:“你终于来了,我们待在这儿好无聊啊!父皇也不让我们出去!” 白泽见到自己守护长大的两位小太子,也暂时将心中驳杂思绪搁置一旁,言语和煦的同他们解说:“陛下是为了二位殿下的安全着想,如今大陆之上并不太平。你们出去之后,若是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待在这扶桑木上,才能让你们快速地成长。” 大太子忍不住吐槽:“妖帅每次都是这么说,我们都快听腻了!” “对啊,对啊!妖帅给我们讲讲洪荒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吧!” 二殿下和他大哥一唱一和,配合的很是默契,话题从不会掉在地上。 “洪荒现在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啊,所有人都在忙着修炼呢,二位殿下也要认真修行才是啊。” 白泽又被‘好玩’一词勾起方才遭遇,也无心同二位殿下分享故事,只是随口说些劝勉之词。 他之前何尝不是以‘好玩’的自大心态面对巫族部落,最终自己却好似成为了被‘玩儿’的那一个! 两只小金乌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妖帅,哪里肯被这样敷衍,依旧不甘心道:“怎么会没有故事呢!妖帅你这次下界是忙活什么事情,总不是专程来看我俩的吧?” 白泽心中正有一股郁结之气,见二位太子不舍追问,索性吐露道:“我是奉陛下之命,前往巫族部落缉拿叛逆……” 面对两位年幼太子,他自然不会原本说出自己谋划,不过是把原先准备的台面之词讲了一遍。 大致便是,自己缉拿叛逆遭夸父大巫所阻,无功离去时却又被后土言语所辱。 这般说将起来,他自己也险些相信了,但心中郁结之气确实也稍稍散去了一些。 两只小金乌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又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哪里能够忍受自家妖帅春秋语法下描述的憋屈! “欺人太甚!妖帅莫怕,待我们哥俩前去为你报仇!”老大义愤填膺道。 老二也不甘示弱:“对!巫族部落那里,你开始就该带我们同去。你若不敌,就让我们用太阳真火把他们统统烧死,给你出气!” 白泽本来不过随口敷衍二人,借势自我安慰一番,怎料二位小殿下竟是这般反应。 慌得他赶紧劝阻道:“万万不可!那夸父大巫之境,实力本就不在等闲准圣之下,若非他不可腾空,我必然要在他手下吃大亏。后土更是十二祖巫之一,一身实力足以同几位陛下比拟,更非我等所能抗衡。我们这般前去,不过是送菜而已,还是要从长计议。” 他也顾不得透露自己过多窘态,万一这二位小太子真同自己一道前去,有个好歹,天帝陛下还不把自己生吞喽! 白泽也不敢再久留此地,生怕两位殿下继续纠缠。 他赶紧告辞离开,离开之前再次叮嘱二位太子不可离开汤谷之地。 又再三交代此地侍卫,要其看住二位殿下,万万不许他们偷偷溜出去。 第77章 金乌出汤谷 随着两只金乌日渐成长, 汤谷之地不再有妖帅强者值守后,所余侍卫首领也不过太乙金仙之境。 两只小金乌曾得白泽教导,也算是有些智谋在身, 以太子之尊糊弄太乙金仙统领的一群侍卫并非难事。 不过在扶桑木之上留下两根鸟羽,然后以闭关之名严令侍卫禁止靠近此地,便顺利脱离了侍卫们的守护。 自然, 也是如今妖族势大, 长久以来此地从未有过风波, 侍卫们多少有些懈怠, 才能让两只金乌如此顺利溜走。 妖族这两位小太子初时还怕被侍卫发现,刻意收敛了气息。 待到远离汤谷之后,再无后顾之忧, 二人却是气息尽情释放。 出世以来从未见过外界风光的他们, 看着洪荒大陆之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他们走走停停,时而落下身形观望前方山河,时而振翅而起俯瞰下方大地,太阳真火之气不经意间泄露, 二人所过之处,尽数变为焦土。 二人飞了许久, 仍旧不见生灵, 心中纳罕不已。 他们却是不知, 此前所经之地生灵孱弱, 无有修为在身, 早在进入二人视线之前就已被太阳真火气息湮灭。 过了一山又是一河, 地形崎岖各异, 景色变化却是不多。都是光秃秃一片, 黑漆漆颜色。 二人在这相似的重复景象中, 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白泽妖帅所说的那个巫族部落位居何处? 意识到此事,二人面面相觑。 “大哥,你知道吗?”这是二太子在问。 “我好像记得白泽妖帅是从西边来的,我们一直向西走,应该能就能到了。”老大略想了一下,如此回答。 小金乌想了一下,也觉得有理,也不再继续游玩。 二人振翅而起,径直往西方飞去。 他们升空之后,脚下草木暂时躲了真火之劫,远处部落中人却恍然发现天空之上又多出两个太阳! 三日凌空,天下大旱。 河床干涸,土地龟裂;草木尽枯,生灵涂炭。 巫族体魄强健,一时倒也无妨。人族却是不然,体质相对孱弱。 虽有太清圣人传下金丹大道,但他们多数不过入门修为,在太阳真火气息笼罩之下唯有苦苦支撑。 先前搭建的房屋,在太阳真火气息笼罩之下丝毫不起遮蔽作用,反倒先行冒出了一缕缕青烟,更添了一层危险。 是以,两只金乌此行虽是要寻巫族麻烦,但首当其冲受害的却是人族部落。 那部落首领眼看族人就要支撑不住,一边尽力护持弱小,一边派出信使前往祖地求救。 人族祖地之中,燧人、有巢等人自也看到了空中异象,他们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外界族人安危。 却是不待得到求救信息,燧人已安排有巢在祖地留守,自身则是会同了居留于此的水烛等人赶赴三日凌空之处。 终于,他们还是赶在金乌靠近之前抵达此处。 有燧人族长亲至,此地首领终是松了一口气,族长已然大罗修为,定是不惧空中妖孽! 不过,此地普通族人众多,仍旧是在太阳直射之下煎熬。 眼看天空三个太阳就要来到部落正上方,纵使大罗之境也难以护持全族。 水烛见到此景,二话不说,先是扯掉自己发带,而后挥手就是一道气刃,将自己顶上头发一扫而下。 他的头发落至地面,却是化为了遍地的蒲草。 随即吩咐众人道:“快将此物编织成帘,悬于房门之前,可阻太阳真火!” 却是水烛虽为草木出身,到底长于混沌,生命自带韧性。 此前他在太阳真火摧残之后又获新生,对于太阳真火抗性大大增强。 头发更有鸿蒙发带镶嵌造化玉碟长久加持,为族人隔绝真火侵袭自是不在话下。 众人正苦于无策,闻言自是照做。 毛野看到地上蒲草虽多,但部落族人更众,便也效仿师叔,自断发梢化为一地茅草。 他进言道:“将这茅草同水烛师叔所赐之物混合编织,也能多些富余。” 转而又水烛解释:“我虽不及师叔神异,但好歹也是金仙之境,此物在蒲草护持之下当能坚守一时,不如让师侄也出一分力吧!” 水烛笑道:“正该如此,我本还忧心蒲草未必够用,幸好有你加入。” 人族生存至今,对于编织一事早已掌握。 他们以蒲草为经、茅草作纬,众人齐齐动手,很快一幅幅草帘便悬挂于部落各处。 经草帘这般一挂,太阳真火气息竟被隔绝大半,部落之中虽然仍旧炎热,但已不至难捱。 部落之中正忙于安顿,燧人却已是早早阻住两只金乌去路。 他问道:“二位殿下不在汤谷静养,缘何踏足大陆?” 却是他身为人族族长,对于如今形势自是有所了解。妖族帝俊之子,他虽未见过,但也大致知晓。 两只小金乌正愁不知方向,如今终于见到一位生灵,看起来还是认识自己二人,如何能不欣喜。 他们止住身形,对于燧人大罗金仙修为视而不见,也未答其所问,反而问询道:“你可知巫族夸父的部落在何处?” 燧人见其二人张口便问夸父所在,心知其中必有蹊跷。 人族如今正与巫族交好,二族部落常有毗邻而居,甚至偶有通婚也不足为奇。 他自是应当好生盘问一番:“不知二位殿下欲寻夸父所为何事?” 那大金乌张口正与言讲,便有小金乌抢先开腔:“你问此时作甚,只将地方告知我等就是。今日为本殿下指路,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燧人只是不答,同其二人劝说道:“二位殿下行事,自是不该有我过问。只是二位殿下一路行来,太阳真火蔓延无边,我下方族人多有不堪,还请殿下将太阳真火收敛。” 燧人言语说的客气,怎奈那小金乌正处叛逆,闻言非但并不收敛,反倒将真火刻意蔓延开来。 眼看随着小金乌施为,太阳真火就要落入部落之中,燧人虚空一抓,却是将真火气息尽数拢于掌心。 而后掌心一翻,便见太阳真火在其上跳跃,分毫伤他不得。 这般施为却是将两只金乌唬的不轻,太阳真火可是他们如今唯一的手段,竟被这人如此轻易化解。 小金乌还待再言,却被老大赶紧用翅膀捂住了嘴。 那大金乌道:“我兄弟二人今日多有冒犯,此后定当收敛。我等欲寻巫族夸父,不知前辈能否告知方位?” 言语再不见之前桀骜。 燧人见其言语收敛,也无意同他们为难。 只是知他们欲寻巫族必是寻衅,仍旧不免劝解一二:“那夸父大巫实力犹胜于我,二位殿下还当三思而行。” “既是前辈不愿告知,我等便先行告辞了。” 大金乌说罢,便拍打着翅膀同小金乌一道向高空飞去,却是绕过燧人,继续向西方飞去。 “那夸父真的比这个人还要厉害么?我们去了会不会打不过?” 飞行中的小金乌此时又有点犯怂,之前白泽妖帅眼界曾在夸父手中吃亏,他还不觉得如何,如今眼前这人也说夸父厉害非常,他却是有些畏缩。 大金乌却是一边劝说,一边也是在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白泽妖帅不是说过么,那夸父不能升空,我们就算是打不过也能跑。” 燧人见二人真火气息已然收敛,也不再阻拦,以人族现今体量,若强行介入巫妖二族之间实为不智。 倒是水烛在下方看到两个小太阳逐渐升高,地面炎热气息缓慢消退,不禁凑到燧人跟前问道:“刚才是什么情况?” “妖族两个太子,欲找巫族夸父寻事,路过此地。方才我已告知他们收敛气息,以防伤及无辜。” 燧人将事情解释了一通,而后却见水烛面现不愉之色,诧异问道:“师叔似乎对二人有所不喜?” “哼!原来是帝俊的两个儿子,难怪行事这般无妄,果然是家学渊源!” 水烛此前得见太阳真火之时,便有所猜测,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他冷哼了一句,又不忍道:“也不知他们此前一路行来,死伤了多少生灵。” “稍后他们寻找巫族部落,若久寻不见,难保不会旧态复发,再次以太阳真火侵扰部落。” 不得不说,水烛这份担忧并不多余。那两只金乌正是少年心性,忘性大,且易冲动,耍起脾气来,哪里还会顾忌许多。 “我去问你老师拿些造化生气,稍后于各个部落之中都移栽一些分支,已备万一。” 他去向洛心岛,一则是为了此事,二则也是有些话不好同小辈宣泄,要去大哥跟前吐槽。 且不管水烛这边如何行事,两只金乌却飞了不过几日,果然是有些急躁了。 据他们所见,遍地都是些人族部落,代掌大地权柄的巫族却是一个也未见到。 那些人族部落他们也不愿再行接触,谁知道那里会不会再有一个不惧自己太阳真火的存在! 就在他们忍不住快要发火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个妖族部落。 说是部落,其实也不过是两大一小一窝花豹子。 “喂,那窝小豹子!你们知道巫族夸父在哪里么?”两只金乌收敛了气息,落在树梢,言语毫不客气。 那豹子家长也算一方人物,但也没到可以将收敛了气息的妖族太子认出的程度。 在他看来,眼前不过两只金黄乌鸦,竟敢这般说话!“你这扁毛的畜生,这是你家大人教你问话的态度?” 两只金乌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眼看着这只豹子可是十足的妖族麾下,竟敢这般犯上! 他们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火气,太阳真火随之一放。 这标志性的太阳真火一出,在联想到金色乌鸦形态,那豹子如何不知眼前二位应是太子当面! 自知犯了大错的他,连同配偶一道跪伏在地,抖似筛糠,嗫嗫不能言。 而那个幼崽却是仍旧懵懂,不知发生何事。 两只金乌见豹子这般表现,又觉有些索然无味,便把真火气息随即一收,顺带将那只小花豹燎了个黢黑,以示惩戒。 再次问道:“你可知巫族夸父身在何处?” 那两只豹子见自家崽子并未伤及根本,倒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回答道:“两位太子从这里向西北,大约八万里,就该到巫族夸父部落了。” 金乌得了准信,方知自己此前方向有所偏差,也不计较豹子此前冒犯,径直向西北飞去。 第78章 金乌的约战 巫族部落之中, 还是那个牛大力。 经过前次变故,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最近越发沉默。 有后土祖巫放话,他们族人并未遭受部落苛责。 但他面对老祖之时, 仍旧不免心存几分愧疚,觉得自己险些将族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除去劳作时间以外,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离群索居的状态。 又一次的休息, 他仍选择在部落外小憩, 口中木然地咀嚼着饱满的灵谷。 曾经极品的美味仍旧没能让他沉浸于幸福之中, 虚空的双眼不时看向天空怔怔出神, 毫无焦点。 正出神间,却有一股热浪席卷而来,将他厚实的牛皮隐隐烤出一股焦糊的肉香气。 他被突然的灼烧感唤醒了神志, 双目缓缓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两只浑身冒着火气的金色乌鸦,正停留于他不远处。 “喂!那大笨牛,本太子问你话呢!这里是不是巫族夸父部落?” 两只金乌见到牛大力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联想到了白泽妖帅所言的妖族叛逆,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仍旧出言相询。 却不料这笨牛竟是对自己二人毫不理睬,仿若没有听到一般! 于是乎, 才有二人直接释放太阳真火干扰之事。 牛大力听清对面所问, 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是……是谁啊你们?” 却是他也不知眼前二人身份, 但直觉他们似乎来者不善。慌忙间紧急用手捂上了嘴, 改了口风。 二只金乌见憨牛如此反应, 心下自有猜测, 这次应是没有找错地方。 小金乌翅尖一指牛大力, 怒斥道:“你就是白泽妖帅所言妖族叛逆吧!简直胆大包天, 此前违逆白泽妖帅, 如今又无视本太子殿下!” 斥罢一句,又对其喝道:“还不快去通报你家主子,天庭两位太子驾到,让他赶紧前来领罪!” 却是二人自持身份尊贵,不欲同这喽啰计较。 “太……太子殿下?” 牛大力虽能认出金乌当面,但也知道太子应当是比妖帅地位更高,自然实力也该更强。 再看着二人浑身冒火的气派,他心中更是慌张,赶紧跑向部落之中,口中犹自大声叫道:“夸父大巫,妖族又来人了,还是两个太子!” 急切间,他声音嗡嗡作响,恍若低沉闷雷,偶有一丝炸鸣,几欲刺破耳膜。 牛大力此言一出,二人更是确定此为夸父部落。 他们立时振翅升空,太阳真火尽情释放,真火之意却是在牛大力声音传开之前就已将整个部落笼罩! 包括夸父在内的巫族等人,却是先行感受一股猛然热浪侵袭,而后便有牛大力声音传播开来。 部落上下尽知,又有妖族中人上门。 巫族个个皮糙肉厚,且部落之中皆为土属,太阳真火威力虽猛,倒也不至伤及他们根本,不过难免有些焦躁难耐。 但田中草禾却是难抗火气侵袭,现早已是满目焦枯。 更有大力牛族族内多有弱小,难以防御真火,生机几欲泯灭。 “先出去看看。” 发话者正是后土祖巫。她还不忘顺手为牛族设下一道大地屏障,隔绝外界火气。 原是她前番处置过白泽,心知此事远未结束,妖族必有后续。是以仍旧停留部落之中,以防妖族后手。 后土等人出得部落,便见除却正空一轮红日高悬以外,又有两个太阳分悬两侧。 他们仔细看过,才认出两只金乌之身。 “你们不安分待在汤谷,怎么跑到此地撒野!不过自持身怀几分太阳真意,便敢这般妄为,可知如此造就多少冤孽!还不赶紧收敛火气,赶紧返回汤谷之地。不然我稍后将你们拿下,让帝俊前来领人!”后土出言道。 她自该知道,帝俊再是如何欲与巫族相争,也不至于让自己仅有的两个孩子做这等先锋,两只小金乌应是偷偷溜出汤谷无疑了。 “咦,夸父怎么是个女的?” 小金乌见到后土出言,便将她认作夸父,心中不免疑惑:“白泽妖帅好像没有说过此节吧!” 白泽倒是曾经简略提过后土,怎奈小金乌却是只记住了夸父一人。 “她应该是后土,是和我们父皇同辈分的大能,比夸父还要厉害,白泽妖帅先前就是被她拦住训斥了一顿!”大金乌到底年长,对于白泽所言还算有些记忆。 “和父皇同辈分?大哥,那我们该咋办?” 小金乌心中有些麻爪,没想到此地还有这般人物坐镇。 “看我的。”大殿下如是说道。 而后他将自身火气稍稍收敛,双翅拢于胸前,面对后土作拱手状,正色道:“此为我等兄弟与夸父之间的恩怨,还请前辈不要插手!” 后土看着这只不大小鸟言语这般正经,险些笑出声来。 只是又想起这两只金乌自汤谷之地一路行来,不知造就了多少冤孽,心中又难生喜意。如此一来,面上便也露出几分古怪。 “你等若是为白泽报仇而来,找我便是。” 却是她知道夸父性子火爆,不敢让他同二人正面对上。生怕一个不慎,夸父出手过重,两只金乌有个好歹,巫妖二族关系再难有转机。 “我们不找你,太厉害打不过!” 小金乌从他大哥身后探出头来,说了一句心里话。 夸父嘿嘿一笑,冲后土祖巫说道:“这两个小崽子倒是知道谁更厉害。不过听他们口气,像是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要不就让我同他们耍耍,也好过这样耗着。” 眼见后土又要开口,他抢先说道:“祖巫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伤及他们性命!” 后土略一沉吟,任由两只金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允了夸父所言。 仍旧叮嘱道:“切记不可伤及他们性命,将他们赶跑便是,莫要过分追赶。再者斗法之时,亦当避开生灵聚集之地。若是太阳真火波及无辜生灵,冤孽也当有你一份。” “祖巫放心!”夸父笑着应道。 而后一挥手中桃木杖,冲着天空二人说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夸父,若要斗法我们暂且寻个别处,莫要波及无辜!” 两只金乌出世以来,首次与外人正经斗法,也是心有期待。 至于不可伤及无辜之事,他们自也认可,毕竟前番刚在人族之中遇挫,不欲再行惹祸。 “行!你且随我来。” 大太子冲夸父说了一句,便带着小金乌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却是赶往先前那几只豹子所在之地。 那里远离人族部落,且有豹子一家在,他们勉强也能算是半个主场。 两只金乌在天上飞,夸父在地上不停地追,身怀土之法则,可动用大地之力赶路的他,速度也并不慢于全力飞行的小金乌。 不过他此时仍旧有些后悔,没曾想这一追就是八万里,自己不过说个另寻别处,便被两只小崽子带到了八万里开外! 早知如此,倒不如留在部落之中了,反正有后土祖巫相护,也不至造就多少冤孽。 “大豹子!快出来!” 两只金乌飞到地方,未见豹子一家踪迹,便出声叫喊起来。 那豹子三口却是正在搬家,之前冒犯妖族太子,自是心有恐惧。 且不说日后会被如何报复,单就两位太子若在巫族遇挫,返回此地撒气,于他们而言,就已是灭顶之灾。 只是,三人还未行远,便听到金乌太子呼唤。 大豹子心中不免一个咯噔,两位殿下这么快就已回来,想来定是铩羽而归,呼唤自己一家必然是祸非福。 “你带着孩子快走,我去应付一番,尽力为你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雄豹知道以金乌殿下速度,有心追赶之下,自己一家定然难逃,便欲舍身拖延。 “我陪你一起留下,让孩子走!”雌豹双目含泪,坚定地说道。 见夫君还欲再说,她先行分析道:“若两位太子有心问罪,只怕你一人难灭其怒火,我们母子在外也难有生机。不若我们一起留下面对,纵有不堪,你我二人也足以消其几分火气,我儿或能有一线生机。” 雄豹沉思,仍旧不愿伴侣涉险,劝道:“孩子如此年幼,没有母亲照料,该当如何生存?我回去之后,定然尽力拖延,你们只往西方狂奔,直向昆仑。昆仑之地有三清圣人坐镇,你们只要踏足昆仑地界,天庭再是势大,也不敢于圣人道场之前放肆。” 雌豹不答夫君所言,转而对着黢黑幼豹叮嘱:“你父亲所说,你可记下了?你现在一直往西跑,无论后面有何动静都不可回头!到了昆仑山,就去恳求上清圣人收你入门。” 幼豹仍旧懵懂,雌豹也不同他所说。生恐多说非但无益,反倒令其乱心。 只是同夫君解释:“听闻上清圣人所立截教奉行有教无类,对我们妖族中人也无歧视,孩儿孤身一人赶赴昆仑,或更能得圣人怜悯。他若有幸拜入圣人门下,也算是有了依靠,不似我们现在这命运如同浮萍一般,毫无自主之力。” 雄豹见雌豹心意已决,再行争执也不过耽搁时间,便吩咐孩子赶快逃命:“你记着,没到昆仑山之前,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回头!” 小豹子年纪尚幼,对于父母所言并不能真切理解,只是仍旧能感受到一股悲伤情绪,两只眼睛湿意弥漫,点滴泪珠滚落而下。 “快走!”雌豹厉声喝道,强压下悲意的表情现出几分狰狞。 小豹子不曾见过母亲这般表情,畏缩无措中便随着母亲的喝命声迈开四肢,尽力向西方奔去。 目送孩子远去的黑色身影,两只大豹子相互扶携着返回原先居住地。 早有两位金乌太子并大巫夸父在此地等候了。 “你们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大殿下见他二人出现,吐槽了这么一句,也不在意二人表情,对于幼豹去向更无关注。 只是又说道:“我们二人要在此地与夸父斗法,你们做个裁判!” 却是往常他们在汤谷之地偶尔同侍卫们切磋,都是妖帅亲任裁判。 但此时他们二人属于偷偷溜出,自是不好再寻妖帅,便拿这两只豹子充数。 不过念及豹子可能未曾经过这般阵势,大金乌不免出言问道:“你们知道怎么斗法吗?” 听得此言,不仅两只豹子面面相觑,就连夸父都是满脸黑线。 怎么感觉自己跑了这八万里路,纯粹是陪小孩子过家家来了! 第79章 火势起 这边两只小金乌初次踏入洪荒, 还在夸父面前尽力彰显着自己的不谙世事。 那边水烛却是心系人族安危,第一时间回返洛心岛。 此前在人族部落厮混的他,凭借刚开始借助有巢获得的人道功德, 与人族气场相合的极为融洽。 方才帮助人族弱小抵御太阳真火侵袭一事,更是获得人道气运极力认可。 他此次借助洛心岛上分支穿梭,堪称直抵人道气运腹地, 不仅未受到人道气运限制, 反倒更添助力, 穿梭过程极为顺畅。 “大哥!”水烛刚刚出现在洛心岛上, 便大声叫嚷了起来,颇有几分急切。 不同于混沌中的游荡生涯,也不同于造化空间里的那一段安宁时光, 更迥异于两次重创后无边的沉寂;人族部落里的这几年经历却是极大的丰富了水烛漫长而枯燥的人生。 忙时他与部落中人共同劳作, 休憩时各自谈天说地、尽情畅想。 在他看来,这些从未曾踏出过部落的弱小人族,脑海中却存在着一个比之广袤洪荒、无垠混沌更为绚丽的新奇世界。 看着他们以平凡之躯在这伟力具现的洪荒大陆之上奋力生存,对于水烛而言, 绝对是足以激荡人心的新奇体验。 如今他对于人族事务极为上心。 且先前提供头发编织的草帘护持了整个部族,他此时内心满满的成就感, 正是表现欲最强的时候。 文梓正端坐于人师殿之中, 不过刚刚感受到洛心岛上一阵熟悉的波动, 还未查验分明, 便已听到水烛的声音传来。 他下意识抬头, 正见到水烛本人已然跟随着声音一同出现在了门口。 “你今天怎有空回来?” 文梓有些诧异, 水烛最近在人族部落之中忙活的不亦乐乎, 怕不是早已忘却此处。 有巢、毛野等人还偶尔返回洛心岛, 他却是自上次离开后就不曾回来过了。 “我找你有事, 是救命的大事!” 水烛也知文梓大哥对于自己长久不回颇有一些不满,生怕被他过分念叨,赶紧拿话堵住。 果然,文梓初听水烛所言有事而来还不曾上心,但听到救命二字,心中不免一个‘咯噔’,立时窜起身来:“又出什么事儿了?” “还不是帝俊家的那两个小崽子!” 水烛见文梓大哥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心中略微自得,但面上还是不敢显露,仍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急切表情。 “也不知道那两只小乌鸦耍的什么疯,说是要去巫族找大巫夸父的麻烦,方才路过人族外围部落。如今妖族气势正盛,燧人也不愿对他们出手,只是远远拦住,不让他们过于靠近人族聚集之地。太阳真火肆虐之下,大地龟裂、河床干涸,就连族人也多有损伤,还是我割了头发编成草帘,才为族中老幼阻断太阳真火侵袭。” 他言及此处,眉毛一挑,满是得意神色,如今自己已是不惧太阳真火之力了! “当然,毛野也是出了力的,不过主要还是我的蒲草能隔绝真火气息,他只是辅助。” 水烛倒是不忘提及毛野,却也强调自己才是主力。 文梓闻听水烛讲起,心绪也随之纠住,待水烛讲到以草帘隔绝真火侵袭,护住人族老弱之后,方才松了口气。 他心知是金乌闹洪荒一事已然开启。 如今,虽在自己影响之下只有两只金乌出世,远不及前世传说中的十日凌空那般恐怖。 但对于不过入门修为的普通人族而言,亦是足以灭顶之祸了! 幸得水烛出手相护,方才避免了惨剧发生。 燧人处置并无不妥,毕竟人族此时绝不可同妖族正面冲突。 不然小金乌若在燧人手中有个闪失,日后巫妖之争全面爆发之时,帝俊必然借机对人族实行灭族之举! 若是步入那等局面,人族境况之惨烈将远超前世传说中的那场劫数。自己也不必再纠结,必然是要出手相护的了。 如今能这般处置,已是远超文梓预期。 他自然知道,两只金乌此去,必然会有死伤。届时巫妖大劫彻底拉开帷幕,人族劫难也将随之而来。 “所以,你现在回来是……” 既然事情已然处置妥当,水烛所言救命之事又是何故?莫非,水烛也能预料到人族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劫难? “嗨!那两只小金乌压根不知道夸父在什么地方,不过是满地乱窜,纯属瞎碰运气。他们虽然被燧人警示不许靠近人族部落,但也难保他们久寻夸父无果,随意释放真火撒气!燧人已经安排太乙金仙以上修为族人巡视各地,以防万一。我来找大哥,则是想拿些造化生气,分化些蒲草在各个部落,万一有真火侵袭,族人也能就近取材,编织草帘,防御一二。” 水烛早有规划,现在不过是想借助大哥造化生气加快一下进程。 最后还不忘催促:“你得抓紧时间,我还要各个部落都跑一趟才行呢!” “在人族部落待了这么久,你果然是有些长进,考虑的比我全面。” 文梓本人方才只注重于金乌下场以及巫妖之劫,一时都未虑及此节。 “不过,你也不必再行奔波,有我处理此事便可。” 文梓说罢,便在案上轻拂一道气机。 气机笼罩下,星星点点间,便是人族部落在洪荒之中分布情况投影于此。 而后右手轻捻兰花,便从水烛身上采得一点生命印记,又从他留于岛上的分支处分化了半截主秆,用空间中的造化生气将之完全浸染。 法力一催,主秆便化为点点绿意投入案上场景之中。 “水烛护持有功,着人道气运加持,疆域内繁衍无尽。”文梓口出天宪,人道疆域内水泽之中遍生蒲草。 “这就好了?” 水烛看着眼前一幕,羡慕不已。这种挥手间尽在掌控之中的淡然,正是他所梦寐以求的境界。 “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去部落之中察看一番。” 文梓知他如今兴头正浓,洛心岛上也待不住,也就不再强留。 “不过,如今巫妖二族正欲相争,你当注意,莫要掺和其中。” 却是生怕水烛因为对妖族怀恨,便借机相助巫族以报仇。以他这点修为,参与其中不过是给人送菜,在大劫之中连朵水花都翻不起来。 而原先那处树林之中,两只金乌已然摆好了架势。 “开始吧!”大太子率先说道。 他们一左一右,将夸父包抄其中,浑身冒着火气,冲夸父冲撞而来,气势汹汹。 夸父一脸无奈表情,手中桃木杖左右一挥,两只金乌皆被击落在地。 他终究意识到,自己果然是在欺负小孩子了! 旁边两只大豹子也是一脸不忍直视,自己先前的担忧过于虚妄了,谁能想到,堂堂妖族两位太子竟是这般天真! 两只金乌被夸父一招拿下,匍匐在地,头绕金星,整个人都懵圈了。 虽然并未受伤,但二人心灵却遭重创! 这场景和他们以往的斗法经历大不一样,同他们先前预想的结果更是相去甚远。 “你耍赖,怎么能动用武器呢!” 小金乌躺在地上良久,终于艰难地支起身躯,扑腾着翅膀飞到夸父跟前,犹自不服。 夸父看着两只金乌跳脚的模样,心中更是无语,自己奔波了八万里,对手竟是这么个样子? “不打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他意兴索然地说罢,也不再理会二人,径直转身,便准备离开了。 “你不许走!” 两位太子心中已然将方才场景上升到奇耻大辱的高度,哪里肯让夸父就此离开。 这却是与面对燧人之时略有不同,彼时燧人是将他们二人的最大底牌——太阳真火轻易收于掌心,他们自是信服。 而此时,他们真火尚未施展,就被一杖击落,在他们看来,夸父这般与偷袭何异,自是不能接受。 更何况,白泽妖帅此前有言,夸父不能升空,他们身为天庭皇者血脉子嗣,先天就该立于不败之地才是! 夸父只是不理,挥手将二人驱赶一旁。 “你若走了,我们就催动太阳真火烧掉巫族部落!” 小金乌这般说了一句,生怕不能引起夸父重视,还补充道:“外面的部落我挨个烧!” 夸父闻听小崽子如此言说,知他们年幼,没个是非观念,此言既出,未必不会真的实行。 他有心给小金乌一个教训,随即便停下脚步,冷冷看向空中二人。 两只金乌见他果然停下,知道自己言语建功,赶紧飞上前来,说道:“我们重新……啊!哎呀!” 却是夸父抡起木杖再次抽打二人,也不动用真实实力,只是凭借木杖自重击打。 口中犹自训斥道:“你们小小年纪,就这般无妄,仗着太阳真火之力,便欲肆意妄为。今日我便替帝俊教训一番,省得日后招灾。” 两只金乌却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被夸父这般打压,虽不过是些皮肉之苦,但他们二人出世以来,何曾受过这般虐待。 他们人不禁心中怒火喷涌,勾动了体内太阳本源,却是二人被夸父这般行事激出了本源真火。 太阳本源何等威猛,竟是将方圆百里草木生灵尽数化为灰烬,自然也包括那两只被他们推出来作为裁判的大豹子。 夸父反应不及,被太阳本源真火扑了个满面,顶上树枝头环瞬时灰飞烟灭,发梢传来浓郁的焦糊气息。 只是此时他哪里还顾得上自身状况,赶紧用木杖抽打起周边燃烧的树木,试图阻住不断蔓延的火势。 口中还对两只金乌怒声催促道:“这样下去会出大祸的,你们还不赶紧把火气收敛起来!” 他现在懊恼不已,原以为他们在部落前显露的太阳真火气息便已是最大倚仗,没想到竟还有所隐藏! 是自己过于自大,小瞧了这两只崽子。 若早知这两个小崽子还有这般底牌,他哪里敢这般行事,不知今日冤孽自己能分几成! 小金乌现在早被火气遮了心智,哪里还能将夸父之言听得进去。 倒是看着夸父焦头烂额的样子,两人心中说不出的快意,真火催动的愈发尽力。 第80章 巫妖首战 夸父奋力挥动桃木杖, 土之法则喷涌而出,倒是能将林中火势稍稍压制。 怎奈两只小金乌仍旧不停催发太阳本源,添加火势, 夸父一人扑火之力相形见绌,火势终究蔓延开来。 夸父眼见事不可为,也不再徒劳, 放弃扑火之举, 抄起木杖冲着空中两只金乌抽打而去。 两只金乌的报复心理, 在夸父气急败坏的表现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对于他的反击也不在意。 有此前白泽妖帅提醒,他们不过拍打着翅膀稍稍躲避,便让夸父击打落空。 夸父一杖挥出, 却毫未建功, 心头愈发暴躁。 他猛的一个冲刺,身形跃向半空,木杖擦过小金乌翅尖,带起一片太阳真火散落。 原本树林烧尽、快要熄灭的火焰, 得此加持,却是连同土地一道点燃。 小金乌被夸父此举打的一个趔趄, 险些直接坠落大地。 受此一惊, 两只小金乌也不再托大, 尽力向远处遁去, 犹自不忘释放真火撩拨夸父。 夸父被撩拨得怒发冲冠, 早将先前后土祖巫叮嘱言语抛之脑后, 紧随两只金乌身形, 在后方追击。 几人所经之处, 并无大能盘踞, 弱小生灵难抵真火侵袭,死伤无数,陆上唯留一方焦土。 夸父虽已大巫之境,但却身怀土行,不能升空,对于飞行高空之上的两只金乌丝毫奈何不得。 但在太阳真火撩拨之下,他也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追击。 最终两只金乌分毫无伤,他自己却累的疲惫不堪、口干舌燥。 路过大河之时,他伏下身躯,一口气将河水饮尽,方才缓解一分渴意。 两只小金乌一路以真火撩拨夸父,还不忘践行前番的威胁之言,净是围绕着各个巫族部落打转。 巫族部落之中,有大巫护持还好,勉强能够抵抗火气。 但也有小型部落,并无大巫坐镇,等闲族人遭此一桩,苦不堪言。 夸父见此情景,心头暴躁更甚,木杖屡屡向空中投掷而去,又都无功而返,于金乌分毫无伤。 巫族部落接连被太阳本源真火光顾,连同相邻的人族聚集之地也不得安生。 幸好水烛之前早有准备,蒲草已长成,众人感受到真火侵袭,便将蒲草收割编织草帘,悬于部落之中隔绝火气。 但此番金乌所释放真火,却是蕴含了太阳本源,草帘一时竟不能尽数隔绝。 眼见火气便要将草帘引燃之时,散落人族的火气之中太阳真意却是被一股伟力抽取。 这却是文梓此前得水烛提醒之后,仍旧有些不放心,唯恐人族在此次劫难之中损伤过重,便偷偷出了洛心岛,于近处观望。 此时他见两只金乌所释放真火,竟然蕴含太阳本源之意,为保证人族弱小不至受损过重,便将其中太阳本源强行抽取,纳入人道火种之中。 人道火种得此注入之后,人道气运不降反升,只是处于巫妖大势之中,它自行藏没其锋芒,并不显露于外。 人族这边危机稍稍解决,巫族那方惨烈还在继续。 他们所经过部落之中,有一名大巫名曰后羿。他却是本就与夸父相识,如今见到好友正在追逐造就部落灾难的罪魁祸首,便取了常用弓箭前来,欲助一臂之力。 夸父在这场追赶之中,已然精疲力竭,来自大地力量的补充,远远不及其消耗速度。 终于在走到一片平原之时,还未等到后羿来援,夸父便永远的倒下了。 他的身躯化为土之本源回哺大地,原本所持木杖,在本源催发之下,衍化成一座桃林。 后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目呲欲裂。 一声怒喝:“竖子敢尔!” 声音滚滚仿若闷雷,只将两只小金乌炸的愣住了神。 随即后羿搭弓射箭,接连两道箭矢穿云而逝。 而后便是接连两道凄厉惨叫,两只金乌愣神间竟是不及躲避。 便见其中一箭正中大金乌胸口,大太子受此重创,当场陨落。 身躯回溯为一道火之本源,消散于天地之间。 另外一只箭却是穿过小金乌的翅膀,将其逃离的身形止住,坠落在地,却是正落于文梓身侧不远处,还在尽力扑腾,却在太阳本源不停溢散之下逐渐消停。 文梓坚持情形,暗暗推算一番,却猛然发现此世天道并未给小金乌留下一线生机。 他心念一动,用穿心锁将金乌制住,收进人道火种深处,而后悄然回转洛心岛。 并传音燧人及水烛二人,让其将人族部落收拢,这段时间不得随意外出。 就在小金乌陨落之时,那道凄厉惨叫,传遍大半洪荒。 天庭之中帝俊、羲和二人,心中清晰感受到一股悸动,而后便是撕心之痛。 仔细感应之下,却是发现此方天地之中,遍寻不见两位孩儿生命印记,自知他们必是已遭不测。 帝俊双目赤红,瞪向方才回来复命的妖帅白泽,一股欲择人而噬的气势扑面而来。 “你同两位小太子说了什么?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巫族部落?” 白泽不过刚将自己此行结果禀告,言说虽未占据绝对舆论先风,但发兵征讨也可算师出有名。 便见陛下情绪瞬时转变,之前十足满意转为满目悲愤,言语之间更是提及两位太子。 他心知必是汤谷之地侍卫出了纰漏,致使两位太子外出遭遇大祸,才有陛下此时表现。 他也不敢有所隐瞒,便将汤谷之中情形详细禀告。然后小心问道:“可是两位殿下如今可是有何不妥?” 帝俊缓缓闭目,两滴泪珠从眼角渗出,惨然道:“吾儿已是殒落了!” 白泽闻听此言,心中立时一片冰冷,未曾想事情竟已是如此不可挽回之境。 他心知帝俊此时必然在自己头上记了一笔,但也无从辩驳,只是静待陛下发落,毕竟太子外出确实是由自己言语所致。 少倾,便听帝俊声音冷然响起:“传令东皇、羲皇、各路妖帅及周天妖神,即刻下界征讨巫族,为我儿报仇!”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出兵的名义。 此次妖族可谓是战力全出,还是白泽带路,他们将那处部落团团围住。 帝俊喊话道:“将杀害我儿的凶手交出来!” 后土仍未离去,她哪里料到,夸父不过随同两只小金乌外出几日,便有帝俊堵上门来,还要找寻杀害金乌的凶手。 “天帝此言何意,莫非是两位太子有了不测?” 帝俊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同她详细分说,见后土这般反问也不过认为她在推诿,心中更是愤恨。 喝令诸天妖神:“布周天星斗大阵!” 便见周天妖神各自归位,阵势布下,便将此方部落隔绝天地,隐隐将后土同大地隔离。 后土身为土之祖巫,同大地断绝联系,便失了一半实力。 原本就相对妖族势薄的她,更显几分危机。 正在此时,便听外面有苍凉声音传来:“妹子勿慌,我等来也!” 却是妖族此番行动声势浩大,便有其余祖巫见后来援。 其余祖巫到后,见到妖族阵势已然布开,也不废话,便摆出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与之相扛。 大阵摆出,十二祖巫合为盘古真身。 盘古真身现世,举手投足之间,周天星斗大阵震荡不已,竟是以一己之力拦住三位妖皇及诸天妖神。 其余妖帅便率部众,同巫族部落中人战在一起。 盘古真身面对三位妖皇所布下心的大阵虽不落下风,但部落中人终究是缺失高端战力,在妖帅率众攻打之下,死伤无数。 而依附于巫族部落的大力牛族,更是被重点关照,此战近乎死伤殆尽。 战势逐渐蔓延,已然波及周边,不独是巫族部落,就连旁边人族居处也被战火波及。 人族形态同巫族外貌并无太大差异,且又长期混居,妖族并不会仔细分辨,或有所察觉但并未在意,一并当做敌人屠戮。 相较而言,此地人族更为势弱,面对此时境地毫无反击之力,竟是任人宰割。 盘古真身见部落中人死伤惨重,也不在留手,每一道攻势都是全力以赴。 周天星斗大阵终究不是初代妖神执掌,先天就有几分不足,面对盘古长久攻势也隐隐有所不支。 就在周天星斗大阵濒临崩溃之时,东皇太一觑准一个时机,催动东皇钟,向盘古真身横砸而去。 蕴含了太一全力一击的东皇钟,险些将十二祖巫合成的盘古真身撞散。 盘古真身堪堪扛过这一攻击,稳住身形之后,便是愤恨反击。 周天星斗大阵终究不堪重击,彻底崩溃,三百六十五位新晋妖神死伤过半。 盘古真身一击建功,也不停顿,趁势冲帝俊、太一、伏羲等人继续发起攻击。 他此时正为气势巅峰,一拳击出隐隐锁定天地。 若此击落实,不说帝俊等人下场如何,此方天地必然崩塌,半个洪荒将毁于一旦。 帝俊三人在盘古气息锁定之下,竟是心神凝滞,一时不能反抗。 正在这时,便见天地之间一阵庞大威压出现,生生定住盘古真身动作,妖族众人屠戮行为也被遏制。 一个恍惚,鸿钧道祖身形出现在战场之中。 随着道祖身形闪现,盘古真身也已近极限,便自行瓦解,复现十二祖巫身形。 一旁的帝俊三人,首次对于圣人威势有了直观感受。 他们自身实力在圣人之下也算首屈一指,原本以为凭借周天星斗大阵,甚至可以同圣人之威分庭抗礼。 却不想能将自己等人堪堪逼至绝路的盘古真身,在圣人一个照面之下便土崩瓦解,心绪更是复杂。 “见过道祖!”他们此时行礼,却是比以往更添几分恭谨。 十二祖巫也随即一起同道祖见礼。 “我此前有命,妖族掌天,巫族管地。你们二族不说合力经营洪荒,缘何反倒矛盾重重,不仅造下这般冤孽,还险些破碎天地!” 道祖鸿钧口中问责,眼含悲悯之色。对比天道大势,道祖此言却是颇有几分割裂。 言罢,也不待几人回应,便再下法旨:“此战就此作罢,巫妖二族万年内不可再起纷争。” 天道定下万年之期,不过是此战虽然惨烈,但却并未伤及两族根本,纵使继续下去,也难达天道目的。 此时强行压制,任其矛盾发酵,待到日后引爆,方可得见成效。【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0-90 第81章 后土至血海 及至道祖身形消失, 巫妖二族也各自退去。 这场战斗没有胜者,只能以生死来为对阵双方成员加以区分,除此之外还有战场波及范围内寥寥幸存者和更多的遇难者。 众人退去, 此处独留后土祖巫及其下辖部落中人。 她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耳畔隐隐能够听见诸多冤魂正在嘶吼、哀鸣。 这是她曾经的部落族人,还有方才同自己族人厮杀的敌人, 以及被战火波及无辜丧命的外人。 后土自出世以来, 对于生死之事也算司空见惯, 但此次却不同以往。 她心中愁绪满腹, 不知事情何以演化至这般境地。 不过是一场相约斗法,夸父竟是一去不回;听帝俊所言,两只小金乌也似遭遇不测! 后土更为自责, 自己当初就不该允许夸父外出同小金乌斗法! 她正懊恼间, 便见到本该坐镇另一部落之中的大巫后羿狂奔而至,神情悲痛异常,对于此地的凄惨景象也未过多在意。 “祖巫,夸父兄弟他……他为驱赶两只为祸洪荒的金乌, 逐日狂奔,最终力竭身亡了。” 后羿赶至此地, 这般对后土祖巫说道。 后土先前久不见夸父回返, 心中便隐有不安, 夸父必定是未将自己叮嘱放在心上, 同那两只金乌斗出真火来了。 待到帝俊率众堵上门来, 她更是意识到若致两只金乌殒落, 夸父自身境况怕是也难有善果。 但此时听得后羿言语证实, 心中犹自哀伤不减。 她麾下大巫本就不多, 夸父还是其中最为得用的一个。如今竟是以这般姿态殒落, 她如何能够安然面对。 “那两只金乌如何了?” 却是后土见到后羿身上所负弓箭,心中便隐有猜测,但终究抱有一丝幻想,希望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但后羿终究打破了她的幻想:“我已然将他们尽数射杀,也算是为夸父兄弟报仇了!” 他这般说着,终于发现祖巫神色不对,愕然道:“祖巫为何这般神情,可是后羿所做有何不是?” 后土深吸一口气,将心绪稍稍平复,事已至此,再如何埋怨后羿也是无用,更何况后羿本人也并未做错什么。 既是夸父因追逐金乌力竭而亡,身为他多年兄弟的后羿,出手为他报仇本就是应有之义。 不过,后土虽不再纠结对错,但至少也要让后羿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帝俊得知两只金乌死讯,方才已然率众攻打,部落之中死伤惨重。幸有其余几位祖巫赶至,方才勉强同妖族队伍抗衡。最后,这场争端又被道祖鸿钧所阻。” 后土一边同他说着,一边示意后羿看向周边境况。 顺着祖巫的手势,后羿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地境况极为凄凉、残破不堪、尸横遍野,部落之中也是人员锐减。 “这……” 他一时也哽住了,不知该如何言语,诸多族人竟是因自己一时激愤而丧生,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去宰了那几只扁毛畜生!” 后羿此言却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一声怒吼过后,他便持弓搭箭,接连七支箭矢接连刺破苍穹,直奔太阳星方位而去。 此弓也不知有何神异,所发箭矢竟是能将太阳洞穿,从下界向天空望去,太阳之中七个明显黑点。 太阳星受创,帝俊及太一二人心头皆是一阵悸动,仿若有利刃穿透自己胸膛。 却是二人于太阳之中孕育而出,太阳遭此创伤,他们自有感应。 此时,他们也自了然两位孩儿因何殒落,恨不能将后羿生吞活剥,只是限于道祖之令,他们却也只能强行压下心中怒火,留待日后一并算账。 后羿还欲继续将最后一支箭矢射出,却被后土祖巫拦住:“回去吧!” 她只是这样淡淡说道,再继续下去也不过只是宣泄情绪,于事无补。 更何况先前有道祖严令,万年内不得再起纷争,过分宣泄情绪,只会让巫族处境更加被动。 返回部落之后,后土祖巫心绪犹自难以安宁,每每闭目,便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哀鸣。 面对此景,她终究做不到熟视无睹,面露哀愁之色,想为这些冤魂做些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着手。 在她心中,早已将此次斗争起因归结于自身未能妥善处置白泽及小金乌寻衅一事,便觉自己应当担负起这个责任。 她顺着哀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前行,才发现不独此战波及之处冤魂无数,外界亦是如此。 洪荒大地广袤无垠,时时刻刻都有纷争发生,无数幽魂或由于自然老去,或是出于斗争失利,丧命之后尽皆停留于洪荒大陆之中,无处可去。 打眼望去,洪荒之中蒙着厚厚一层冤孽戾气,近乎凝结成云,偶尔有数道冤魂受到某种指引,朝着一个方向懵懂游去。 后土心中诧异,不知他们将要奔赴何处,便追随在身后。 幽魂懵懵懂懂,眼中不见丝毫灵光,一直前行直到进入另一方空间。 后土稍微打量一番,便已认出此地正是血海,天地戾气汇聚之地。 血海边缘已然停留了不少此类幽魂,而且各个方向仍有幽魂不断汇聚而来。 后土不知幽魂到此有何意图,仔细看过,方才发现在密集幽魂之中不时闪现血色蚊虫。 蚊虫各自吸附在一道幽魂之上,幽魂身上冤孽之意稍减,眼中复现一丝清明,而后便投入血海之中,化为一名新生阿修罗族人。 血海之中此类蚊虫不在少数,但转化一道幽魂耗时匪浅,相比起源源不断汇集而来的幽魂而言,其转化速度却是远远不及,而且也不是所有幽魂都有机会转生阿修罗。 后土亲眼所见,就有几道幽魂面前有数只血蚊接连飞过,却毫不停留,想来蚊虫也有自身选定标准。 但于后土而言,却是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或许她可以为洪荒众生谋一道身后之路! 她便沿着血海之上血蚊来时的方向一路前行,来到血海大殿范围之内。 清声道:“巫族后土,求见冥河圣人!” 冥河本就是不热外务、一心修道的性子,成圣之后又有文玄分担阿修罗教主之位,打理血海杂务,他却是潜心闭关,鲜少过问外界事务。 此时竟未关注大陆之上巫妖二族动向,甚至连血海之内都已完全放手。 是以他听到后土出言,心中颇为不解,不知其此来何为。 不过后土毕竟身为十二祖巫之一、盘古正统,又颇有贤名,冥河自不会将其拒之门外。 冥河微微颔首,而后就是一道气机闪过,便有血海大殿正门缓缓打开。 大自在天波旬从中而出,对后土道:“祖巫请进,圣人老祖正在殿中等候。” 后土见波旬形态同外面阿修罗族人大为不同,但气息却如初一辙,便知他应是冥河圣人亲手创造的首批阿修罗,地位自非外界转生阿修罗可比。 她这样揣度,对其略微回礼,便同他一道进入殿内。 殿内冥河圣人正盘坐正堂,后土行礼参拜:“巫族后土,拜见圣人!” 冥河将其叫起后,也不过多寒暄,径直询问后土来意。 “你此来血海,可有何事?” 后土沉吟一番,内心稍稍组织一下言语,恭声道:“后土此来,却是欲了却一桩心事。” 而后便将此前巫妖二族相争,两族各有死伤,受波及丧生的无辜生灵更是无数之事一一陈述。 末了道:“此事缘由,却是白泽初来寻衅之时,后土过于托大,并未早做准备。之后帝俊二子又来滋事,我本知夸父鲁莽,却还是任由其与两只小金乌外出斗法,以致三人尽皆身殒,才有后来帝俊疯狂行事,造就无边杀业。其间因果,后土难辞其咎,便欲借血海之地了结此事,也为洪荒众生谋一道后路。” 言辞恳切,不带丝毫虚妄。 冥河听得后土所言,微微叹气,后土这般心性,于洪荒而言终究过于良善。 “此事你倒不必过于揽责,帝俊早有心思染指洪荒大陆,以争夺天地气运助他成道,同巫族相争不过迟早之事。纵无二子身殒一节,日后亦是难免一战。” 稍加劝解过后,又问道:“不知你所言借血海之地了结其间因果,是欲如何行事?” 后土回道:“此前我追踪幽魂行迹,发现不少幽魂都在向血海之地汇集……” 她一边说着,还不忘观察圣人态度,欲知圣人对于幽魂转化阿修罗一事是何看法,或能圆满自身规划。 冥河见后土这般神色,便解说道:“血海本为天地戾气汇集之地,幽魂或是生前、或是死后,沾染戾气过多,必然会受此感召,聚集血海。” 他言至此处,隐约摸到后土思路,不免猜测道:“你可是见到有幽魂转生阿修罗?你若将心思放在此处,怕是难以成事。幽魂转生之事是由文玄开启,他现为阿修罗教教主,有万千化身,可消弭业力、戾气,又身具繁衍大道。他见血海之上幽魂汇聚,灵识为戾气浸染、失了心智,心生怜悯,方才想得此法,用尽全力也不过勉强转化部分。” 冥河将此间脉络稍加梳理,而后又道:“你也应当已然发现,纵有万千化身相助,消弭一道幽魂耗时也并非须臾,且又非所有幽魂都能得以转化。若是仅仅消解此战冤魂,了却心结,我倒也可以让文玄一试,只是也不能保证能尽全功。但若说为洪荒众生谋一道后路,此事于文玄而言就过于为难了。” 他稍作停顿,复又叹道:“洪荒天地之间,每日无数生灵死亡,便有无数幽魂诞生,你若将全部希望寄托此处,怕是毫无建功之望。” 后土听得圣人所言,对于其态度也有所了解,赶忙解释道:“文玄教主大慈悲、大智慧,后土自是钦佩不已,也不敢过多奢求。” 转而道:“后土对于此事隐有思绪,只是尚有一些不明之处,欲请教文玄教主,不知是否方便?” 第82章 立六道轮回 后土就大陆冤魂肆虐一事, 一路追踪至血海之地。 见得此间幽魂转生阿修罗景象,心中略受启发,便赶至血海大殿, 寻求冥河圣人相助。 其间谈及阿修罗教主文玄似是更擅此道,便向圣人问及文玄行踪,欲行讨教。 “他此时应在血海之中, 正忙于幽魂转生之事。” 冥河说了一句, 而后笑言道:“我已传音将文玄叫来, 他对于道友之名也是颇多敬重, 今日得知道友亲至,必然欣喜万分。” 先前文玄开启此道之时,也曾隐约提过后土祖巫之名, 想来二人理念颇有几分共通之处。 不多时, 便见文玄出现在大殿门口。 “后土道友此来血海,正有事与你相商。” 冥河看到文玄出现,冲他解释了一句。 文玄身具前世记忆,自知后土所为何事而来。 他先前之所以想到将汇聚血海的幽魂转生为阿修罗, 也不过是效仿前世传说中的六道轮回,未必没有在后土建立道轮回之时多蹭一些功德的想法。 如今见到后土果然出现此地, 心中不免欣喜。 “见过后土祖巫!” 文玄微微躬身, 面对这位前世传说中大德之人, 他礼数十分周全。 后土先前见过幽魂转生一幕, 对于开启此道的文玄教主也是添了一层滤镜, 亦是起身回礼。 “教主折煞后土了!” 两人相互见礼过后, 方才落座。 而后后土便将前情再次陈述, 又道:“教主开启幽魂转生之道, 自是功德无量。后土亦是钦佩不已, 倒也多了许多构思,或能对此道稍加补充,正要向道友请教。” 后土此言倒也不虚,此道初开之时,天道确有功德降下,文玄进境又有增益。 不过终究只涉及阿修罗一道,功德不足以突破当前境界。 “祖巫请讲。” 文玄也知后土应是起了身化六道的念想,对其德行钦佩不已,言语之间极为恭敬。 “道友身居阿修罗教主之位,开启幽魂转生阿修罗一道自是应当。只是洪荒天地之间万族并立,却非所有幽魂都合阿修罗教义,其余不合教义之流目前却是没有出路。更有大陆之上诸多幽魂戾气累积不够,甚至连血海之地也未能感应,犹自盲目游荡,或持冤孽之力污染万灵修行,或于烈日罡风摧残之下烟消云散。” 后土先将所见景象讲述,而后言及自身感悟:“以后土之见,洪荒万灵有情众生皆可分为六道,天人道、阿修罗道及人间道当为三善道,饿鬼道、地狱道和畜生道应为三恶道。又有四生之别,为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后土欲借半方血海,以大地之力承载六道,护持洪荒有情众生死后以四生之法转生六道,免受逗留世间之苦。” 后土述及此言,身怀慈悲之心,满目决然之色。 听得此言,不仅文玄肃然起敬,就是冥河圣人之尊亦是不免坐直了身躯,满面正色,唯恐冒犯了这一份天地间的大慈悲。 “广袤血海,本就为洪荒一部,祖巫欲以此地建功,冥河自当鼎力支持。不过,祖巫当知,六道若以此而立,世间便再无后土之人了!”冥河如是说道。 洪荒万灵何其庞大,纵使道祖之尊也不敢说能强御万灵而自身不伤。 后土不过土之祖巫,身怀大地法则,若立六道必是以自身为代价! “圣人之言,后土自知。只是此为后土择定之道,自当承受其间因果。” 后土祖巫淡然一笑,而后又冲文玄说道:“除却借用血海之外,还请文玄教主掌理阿修罗道。如此一来,六道非后土独掌,或能有一线生机。” 文玄闻言,起身恭敬一礼:“拜谢祖巫大德!” 此礼,一是为洪荒万灵拜谢后土慈悲之意,二是为阿修罗一族谢过后土包容之心。 阿修罗虽为冥河圣人所创,但却并非其成圣之基。 且长期受血海戾气浸染,又有欲念环生,相较其余天地众生而言,先天就有所欠缺,不为大道所钟。 如今被列入三善道之一,又有文玄亲掌,自是能避开日后诸多烦忧。 而后他又言道:“后土祖巫此举,可曾知会其余祖巫?” 却是他有本尊坐镇洛心岛,虽并未频繁联系,但对于巫妖二族境况也是偶有通气,对于巫族此时态势也算有所了解。 十二都天大阵堪称巫族护族之基,十二祖巫缺一不可。 如今后土欲身化六道,日后道祖所定万年之期一至,巫族上下何以面对妖族攻击。 后土一叹:“我知道友心思,只是后土心意已定,其余祖巫也不能阻止。若此时同几位兄长言讲,不过徒生波折,不如待六道轮回立下之后,后土对于巫族自有交代。” 而后又对冥河、文玄二人恳请道:“若届时几位兄长情急之下,对于血海有所冒犯,还望冥河圣人和文玄教主多多海涵、手下留情。” 冥河对此却并不在意,洒然一笑:“本座终究圣人之尊,想来几位祖巫还应是通些情理的。” 见后土眉间仍有愁绪,便承诺道:“纵使几位祖巫一时情急之下,有些许过激行为,看在道友面上,冥河也不会同他们为难。” “如此,后土便谢过圣人成全了!” 后土言罢,便起身出了血海大殿,来至血海之中,随手一划,便有大地之力凝结,将幽魂汇聚的半边血海同大殿一方割裂开来。 她眼含悲悯之意,面带决绝之色,冲天朗声道:“巫族后土,见洪荒万灵逝后无有归处、苦不堪言,有心为众生谋一道生机。今借血海之地立下六道轮回,辨其善恶,轮转四生。六道轮回,立!” 随着后土话音落下,她的身躯缓缓消散,渐渐合于下方大地之中,唯留三滴祖巫真血停留半空。 上方降下无边功德,将半方血海尽数淹没。 冥河、文玄二人亦有分润,且因二人此生对于轮回建立出了大力,分润功德亦不在小数。 冥河稍补了几分根基不足,文玄则是先本尊一步进入准圣中期,论及独立战力,他自问在血海之中,或能同本尊战个平手。 功德笼罩之下,下方大地之上地势变换,现出六方区域,恍若一轮转盘。 又有一点真灵凝结,在功德浸染之下,现出一道宫装贵人形象,面貌慈悲,神态祥和,同后土祖巫有七分相像,将三地祖巫真血收于掌心。 贵人朱唇轻启,一道威严声音传遍洪荒:“吾名平心,今立六道轮回,凡天地有情众生,死后皆入六道之中,轮转四生。” 洪荒众生听得威严声音传来,冥冥之中生起一道明悟,知是祖巫后土以自身为代价,为洪荒众生谋了一道身后去路。 “礼赞后土祖巫,拜见平心娘娘!” 不独等闲众生,就连先天六圣、洪荒大能也是冲着血海方向微微躬身,以示对后土大德之敬意。 天庭之中,帝俊等人得此信息,既惊且喜。 惊得是后土竟能于此时证道,自己等人也要对其俯首;喜得却是后土证道之后,十二祖巫不全,十二都天大阵自是不能成形,日后巫族又能以何种手段同妖族天兵抗衡! 巫族之中却恰与天庭相反,等闲族人自不必说,祖巫缺位必是惶恐不已。十二祖巫更是哀伤之余一股愤怒之气难以压制,怒得是后土明知巫族如今处境,竟然还是为了所谓的洪荒众生,将自家兄妹抛之脑后。 他们各自纠集起来,十一人相约前往血海,定要同后土问个明白,她此举欲将巫族众兄妹置于何地! 巫妖二族反应暂且不提,血海之地,六道轮回已然立下。 平心娘娘再次传下口谕:“敕封文玄为阿修罗道道主,掌理洪荒万灵转生阿修罗诸事!” 此道敕命却是明确文玄之名,同其本尊文梓却并无太大干系,文梓不可借助此位染指阿修罗道转生一事。 缘由却是平心娘娘证道之后,已然知晓文玄为文梓三尸之一,阿修罗教教主之位不过代理。 她有心直接敕封文梓,却又觉察其人教副教主、截教弟子身份,不欲六道之中掺杂过多大教之事,便以此令将文玄之名单独抽离,也算尽力维持六道独立。 文玄得了平心娘娘敕封,却是于本尊之下又添了一分独立,更有功德加持,心中自是欣喜不已。 他自觉血海定是自己福地,不枉自己此生出世于此,心情激荡之下,挥手间便将血海原先蚊群多半投入六道轮回之中阿修罗道区域。 尽力打理转生事务,方不负平心娘娘一片苦心。 六道轮回建立已毕,自有洪荒之中无数幽魂不停奔赴,源源不断地涌入六道之中。 浦一进入六道轮回之地,幽魂根据生前过往,各自分归六道。 功德、业力尽数消弭,迅速转生而去,比之前血蚊吞噬之法快了十倍不止,洪荒各处竟是迎来一次新生高峰。 犹是如此,阿修罗道有血蚊化身从旁协持,转生速度较之其余五道迅捷何止一成,就近便见血海之中不停有新生阿修罗涌出。 平心娘娘身为轮回之主,对于此景却是艳羡不已,只是虑及血蚊背景,终究未曾开言让其进驻其余五道协理。 随着轮回运转,文玄又觉察一桩玄机,功德却是随着幽魂转生绵绵不断地向着自身涌入。 虽不似之前功德那般庞大、显眼,但却胜在持续,于他而言自是一分意外之喜。 要知道,纵是之前借助血蚊之力转生幽魂之时,也不过是偶有功德入账,远不及如今这般舒爽。 相对本尊而言,他更近乎于有着前世记忆的洪荒土著,对于功德的追求自非本尊那般恬淡。 经此一桩,他对六道事务愈发上心,对于洪荒大陆之事已无暇理会。 第83章 文梓遇大力 巫族几位祖巫终究还是来到了轮回之地。 原本气势汹汹地问责之意, 在冥河圣人的淡然注视下渐渐平复了心绪。 待见到同自家妹子面貌七分相似、但气场愈加高贵的平心娘娘之后,已然不复先前激愤情绪,自知面前贵人已不再是那位可容自己撒野的妹子。 只是, 他们兄妹十二人出世千万年以来,不说是形影不离,也算得上是朝夕相处了。 如今却是天人两隔、再难相聚, 他们心中仍旧不免生起一阵悲意。 “后土……” 帝江身为十二祖巫之首, 此时自当率先出言, 只是后土之名方出, 便又一时哽住。却是想起眼前贵人已非后土祖巫,而是六道之主——平心娘娘。 不过,若要他对着这么一副面容喊出另外名字, 又有几分难以启齿。 倒是平心接过话语:“后土祖巫已然殒落, 吾名平心。” 言毕亦是微微垂首、闭目,肩膀微微颤抖,显然心绪也并不平静。 良久后方才抬起头再次说道:“后土殒落之前留下三滴祖巫真血,你们可于族中再寻一人顶替其祖巫之位。” 帝江强压心中情绪, 接过平心手中祖巫真血,轻声道:“多谢……了。”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漫长的沉默之中, 身后几位祖巫中有脾性火爆者, 情绪颇有几分起伏, 眼见便要出言破开沉闷气氛。 又是帝江再次出言:“如此, 我等先告辞了!” 之后向旁边冥河圣人轻施一礼, 便带着诸位弟、妹离开此地, 直奔洪荒大陆而去了。 平心面色复杂地望着几位祖巫离去的背影, 而后不自觉地呼喊出声:“若日后巫族遭劫, 轮回之地永为巫族避劫之所!” 帝江等人闻言身形一顿, 而后终究没再回头,径直离去了。 冥河及文玄目睹这一幕,心情也是添了几分沉重。 冥河圣人之尊,对于平心所言日后巫族劫难自有几分感悟。 文玄却是身具前世记忆,对于巫族日后之事,所知较冥河只多不少。 二人皆是有所感怀,后土身化六道之大德背后,未必没有为巫族在大劫之下保留一线生机的念想。 终究巫族不似妖族那般,有圣人坐镇,再如何遭劫,天道之下始终保有一线生机。 巫族虽为盘古后裔,却一向不修元神,在如今天道掌控之下的洪荒中堪称异类,每一次大劫之下都隐藏着灭族之危。 后土却是以身殒为代价,换取了巫族在天道之下同妖族平等对话的筹码。 随着六道轮回的建立,洪荒之中难得有了几分祥和之气。 先前巫妖争斗前兆所滋生的劫气,以及那一处战场之上弥漫的业力,在道祖强令之下尽皆蛰伏,留待万年之后再行发作。 万族之间虽偶有摩擦,但总体却也无关大局。 文梓趁此机会,便欲往昆仑一行,顺带察看此前巫妖战场波及下,人族部落的损伤。 临行前只对封锁在人道火种深处的那只小金乌说道:“此前你当有所察觉,天道之下你本已无生机,早该命丧后羿箭下。如今洪荒天地之间,已无你容身之处,你且在此地安生呆着吧。” 那小金乌仍旧未从先前大哥殒落的场景中缓过神来,对于自身当时真切感受到的死亡气息亦是极为清晰。 他听到外面文梓言语,不自觉呢喃出声:“我真的该死吗?” 文梓略叹口气,道:“那又有谁是真的该死呢!夸父、你大哥?还是那些被你们太阳真火波及的无辜生灵,以及命丧两族战场的无数生命?他们就真的该死么?或者是为夸父报仇的后羿,以及发动这场争斗的天帝?” 小金乌终究未经太多风雨,思维方式简单的令人可怕,被文梓一连串的诘问堵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嚅嗫道:“你为什么救我,不怕天道问罪么?” 在他心里,天道自是极为威严的存在,就连他那执掌天庭的父皇,也不敢对天道有所冒犯。 文梓回道:“你少胡说,我可并未刻意救你。只是你擅动太阳真火,致使人族部落作物尽枯、民不聊生,罪孽不小。我身为人族之师、兼任人教副教主之位,自该将你锁下,关至此处稍加惩戒。纵有天道问责,也是这般回应。” 而后不忘告诫小金乌:“你也该老实些,莫要搞出什么动静。不然天道察觉,强行要人,我可留你不住。” “那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父皇和母后了?还有叔父!” 小金乌言语已然带上了哭腔,他情绪转变极为迅速,或是由于亲眼目睹了大哥的殒落,对于其余亲人的依恋越发强烈。 “他们也在天道之下,你若不怕,我也可将你交给帝俊,让他对你严加管教,顺便还能为人族捞些补偿。只是,他能不能再天道之下护住你的性命,那就看你金乌一族的造化了。” 文梓此言也非虚妄,今世不知何故,妖族气运极为低迷。 他是真切感受到当时天道并未给两只金乌留下丝毫生机,若非自己出手,这只小金乌亦该化作本源,回归天地了。 小金乌听得此言,心中稍加衡量,便收敛了心中哀怨,闭口不言。 处理罢小金乌之事,洛心岛再无挂心之人,便再起大阵封锁此岛,而后离去了。 水烛几人都在人族之中忙活,就连仓颉造字之后也奔赴部落之中,忙于各处传播人族文字,早已不在岛上居留。 就连他亲口敕封的人教护法龟智,也借口巡视人道水府之名,离了此地洛水,巡视轨迹同仓颉行踪基本重合。 文梓此行却是并未过于赶路,悠哉漫步于各个部落之间,观察着人族忙碌景象,心中亦是一片木然笼罩下的安宁。 此前巫妖二族战起之时,他自行回转洛心岛,并未前往战场左近相护人族部落,却是一时矛盾心理作祟,不知是否应当过于干涉此间人族发展轨迹。 一方面他自认为人族日后天地主角地位已定,不欲对人族前期劫难过多干涉,生怕对于人族呵护过度,反倒埋下隐患。 另一方面,他对于人族如今发展态势及精神风貌都极为欣慰,时常将自己代入其中,不忍心这些同族之人遭受灭顶惨祸,只为奠定人族所谓天地主角之位。 不过自己的一时躲避,却是以整个部落死伤惨重为代价,他心中自是难安。 如今人族合力重建,自行繁衍,将先前伤疤在文梓眼中尽数抹平,独留心中一道哀伤,文梓便也只注重眼前景象,麻醉自己一时安宁。 此时,他便身处先前遭受战火波及最为严重的部落外缘,却踟蹰着不肯走进。 眼前的部落之中近乎重建了此前的样貌,族人面上也已淡去了亲人逝去的哀伤,文梓心中倒又滋生了一分惆怅。 毕竟,此地族人肉眼可见的稀少,以及外面翻新的土地上冒起的一座座小土包,无不彰显着部落此前的悲怆。 他微微低头,便欲绕过这个部落,却见迎面一道健硕身形落寞地伫在前方。 仿佛是觉察到了文梓注视的目光,健硕身形抬头向这边望来,却是一副壮汉形象,头上生有一对犄角,正是此前寄居巫族部落的大力牛族牛大力。 文梓身为准圣,一时走神之下,竟是未觉察到身边尚有一位修士,且对方不过初入天仙境界! 他心中不免将自己暗暗唾弃。 只是文梓面上并不显露,犹自一副高深表情道:“你这小牛,停留此地意欲何为?” 牛大力见面前这人眉目清俊,一身素袍,虽不见几分威武之象,但其淡然神色下也颇具几分超然气场,知其或是人族某部首领当面。 当即便回想起老祖生前言语习惯,参考其同后土祖巫禀告时的语法,恭声道:“小妖牛大力,此前同族人寄居巫族夸父部落。只因小妖族人为妖族出身,先前新晋周天妖神初掌星斗,截取星力以自肥,恰逢大陆之上蚊虫肆虐成灾,族人生存所需难以为继,便投入巫族部落以求庇护。承蒙后土祖巫心肠慈悲,是以容留族人至今。” 他言至此处,略一停顿,面上现出一抹愤然,继续道:“只是前些时日妖帅白泽赋予我等妖族叛逆之名,借以向巫族寻衅,未果后又有妖族太子前来滋事。而后夸父大巫与其相约外出斗法,却不料尽数殒落。之后便有天帝等人率部征讨,巫族部落伤亡无数,小妖族人死伤殆尽。罢战后,后土祖巫却是又以大慈悲之心身化六道轮回。” 至此,牛大力眼中已有泪花涌现,声音也带上来哽咽:“巫族上下便将此事记在小妖这等寄居小族身上,现有祖巫下令,已将各个部落所有寄居妖族尽数驱逐。小妖孤身一人,无有所依,便欲投奔人族,只是此处部落此前伤亡亦是惨重,是以小妖不敢……” 他倒也实诚,数语间便将自身老底抖搂出来,言语未尽之处的意味也甚为明朗,正是生怕人族之中对于他的态度亦是同巫族一般,再次驱赶。 文梓将牛大力言语听得分明,面色逐渐涨红,无论是先前的新晋妖神之说,还是大陆之上肆虐的蚊虫灾祸,都同他自身脱不开关系。 至于后面的不敢同此地人族照面的心怯之意,更是同文梓自是此时的情绪如出一辙。 他略沉吟一番,便对牛大力说道:“不若你同我一道上路,我为你寻个安生去处。” 牛大力见此人愿意收留自己,也不去考虑是何去处,便先行道谢:“小妖谢过首领收留!首领放心,小妖在巫族部落之时也是极为勤恳,耕作、搬运之事都是做惯了的。去到首领部落,自当更为尽心,也不要什么待遇,但求能有个安身之处、对付一口饱饭便是。” 文梓听得此言,心中百感交集,相较于洪荒各类纷争,还是这般心性更合他的脾气。 他不免出言安抚道:“你放心,我自会为你安排妥当。” 第84章 小豹子的遭遇 文梓继续向着昆仑山的方向前行, 只是身旁多了一个牛大力。 他也未同牛大力过多交谈,只是随手拿出一些洛心岛上产出的灵果,便刷新了其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牛大力在享用到灵果的那一瞬间, 未经过多思索,便已定下对文梓死心踏地的追随。 他们一路所见,巫族对于人族的态度愈发亲近, 二族相邻部落之间通婚之事已是屡见不鲜, 继而诞生了一个混血群体——巫人。 巫人既有巫族健硕的体魄以及先天神异, 又具人族各项便宜。虽肉身上限不比纯正巫族那等强悍, 但他们身怀人族血脉,可滋生元神。 是以他们于道法一途也可涉猎,相较之下实力比之等闲巫族丝毫不差, 更有其繁衍能力远非纯正巫族能够比拟。 单以数量而论, 如今巫族之内,混血巫人占比已近半数。 文梓一路走,一路看,但却并不干涉他们的生活状态, 只将自己当做一名纯粹的洪荒过客。 牛大力跟随着文梓一路前行,却见路上所经部落愈发稀疏, 不像是前往人族腹地, 反倒像是在远离。 已将先前灵果消化差不多的他, 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首领, 我们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 文梓抬头看着牛大力憨厚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忐忑, 心中不免有些好笑:“现在才想起问这个, 你不觉得有些晚了么?” 此言一处, 他如愿看到牛大力牛眼再次瞪大, 一副愕然表情。 文梓一时恶趣味得到满足, 也就不再逗他,直言道:“我带你去昆仑山面见师尊,至于能否拜入圣人门下,就看你的缘法了。” “圣人?”牛大力被这突然冒出的尊贵字眼唬了一跳。 他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同圣人二字扯上关系。 “首领还同圣人相识?”他对于眼前这位‘部落首领’的钦佩之情,又加深了一分。 文梓呵呵一笑:“我本是上清圣人门下二弟子,并非什么首领。” “圣人弟子!小……小老爷。”牛大力一声惊呼过后,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 之前老祖在时,提及圣人都称老爷,如今见到圣人弟子,称呼小老爷应不为错。 “小老爷是个什么称呼!你叫我师兄便是。”文梓虚点牛大力面门,笑斥道。 却是他在通天教主安然无恙、但又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决定将牛大力收入截教门下,甚至直接列为截教二代弟子。 此为代师收徒,当是至孝典范。 除却文梓近些时日掌理人教,惯于自专之外,不得不说,通天教主往常对于文梓也确实有些过于纵容了。 牛大力虽憨厚,但也并非过分迟愚之人,听得文梓此言,心中自是大喜过望。 连声道:“拜见师兄,师兄好!” 却是丝毫不奇怪师兄何以敢替圣人做主,他只知入得圣人门下,日后必是安稳无比。 “我日后定当尽心耕作,以报师兄恩德。” 牛大力下定决心尽力回报,蒙师兄看顾才有这等机缘,自不可辜负师兄今日举携之恩。 文梓只是笑了笑,对于牛大力所言不置可否。 如今牛大力还只是听说过圣人威名,并不知圣人门下究竟是何等光景,待到昆仑之后,他自不会再作此等言语。 前方路途已然超出人族如今活动范围,文梓对于周边景象也不再过多关注,一心赶路。 纵使对于牛大力的行进速度有所迁就,他们二人还是不久之后便在昆仑范围内露出身影。 如今阐、截两教收徒事宜已然结束,有缘拜入圣人门下的自然已进入山中修行。 没有这等缘法的,也早早离开了此地,不会在此逗留,生怕过于墨迹惹得圣人不喜。 是以文梓二人赶至此处时,并未见到预想中阐、截两教收徒的火热场景。甚至,昆仑外围连个多余人影都不曾得见。 文梓一时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前些时日巫妖二族之间的争斗过于突兀,把师父和二师伯的收徒之事搅黄了。 不然,以师父有教无类的理念,纵是收徒事宜已毕,此地也不该如此冷清。 他正胡思乱想地走着,隐隐听到风中传来一阵阵幼兽的呜咽声。 文梓同牛大力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奇怪,昆仑之地,圣人门前,怎么会有这般动静! 他们二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搜寻,终于在一处崎岖山石下见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小小黑影。 似是感受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黑色幼兽抬起小脑袋,却是一只豹子幼崽。 它湿漉漉的眼睛望向来人,瑟缩着向后又压了压身形,只是山石之下哪里还有它后退的余地,唯有崎岖棱角回报的冰冷痛意。 意识到自己所做努力尽是无用,它认命般地闭上双眼,黑乎乎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紧闭的双目从睫毛处溢出的满是委屈、惊恐之意。 文梓仔细看罢,发现幼豹身上残留着些微太阳真火气息。 这残留气息文梓还算熟悉,分明就是那只小金乌的手笔,而且正是被自己锁住的那只。 它如今的黑色毛皮似乎并非天生如此,大概也与那只小金乌脱不开关系。 他心中一叹,先前出手护住那只小金乌性命,终究还需替他了结惹下的是非。 “你怎么到这儿的?” 文梓尽力将自己声音放缓,生怕吓到这个小家伙。 同时手中拢起造化生气并玄黄之力,向着幼豹慢慢渡去,以平复它身上的伤势及恐慌情绪。 无怪文梓会有此一问。原先金乌撒野之处,距离昆仑此地数万里之遥。 眼前这只幼豹看着也不过堪堪启灵,尚未完全脱离懵懂。于如今洪荒氛围之下能独自穿梭这般距离,绝非易事。 更遑论其身上还背负着太阳真火气息,这般真火气息虽然微弱,不会伤及根本,但对于这等幼崽而言,自有一分苦楚煎熬在身。 幼豹感受到眼前这人传送过来的舒适气息,紧紧挤压在一起的上下眼皮悄悄打开一道缝隙,偷偷觑向文梓二人。 文梓见状,面上现出此生最极致的和煦,生怕这小家伙感受不到自己的善意。 牛大力自知体型过于粗犷,对于幼兽来说压迫感过重,不好近前,便远远躲在文梓身后,脸上满是人畜无害的憨笑。 幼豹终于稍稍放下戒备,半睁着眼皮朝文梓所在处慢慢挪动着身躯,直至碰触到文梓指尖,被他一把抱起。 “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文梓将其抱在怀里,再次询问。 他右手覆上幼豹脊背,动作轻柔,以造化生气梳理它体内已然有些紊乱的气息。 文梓此时的温柔,给了幼豹久违的心安体会。 它抛却了戒备,讲述起自己的来历:“我们家遇见过两位太子,说话的时候冒犯了他们,用火烧了我一下就走了。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又回来找我们家。父亲,母亲他们都很害怕。父亲让母亲带我一起走,母亲不同意,让我一直奔着西面跑。往西能到昆仑山,拜截教圣人为师。” 幼豹声音稚嫩,言语也并不清晰。但文梓还是听懂了它的意思,果然没能和小金乌脱开关系。 “所以你是来晚了对吗?到了之后圣人收徒已经结束了吧!” 文梓心中已经大致勾勒出幼豹来到昆仑之后发生的事情。 肯定是来到之后扑了个空,身上带伤,年纪又小。面对陌生环境自然恐慌,惧怕之下便躲在那里独自舐伤。 “我没来晚!”幼豹给出了一个文梓预料之外的答案。 接着补充道:“我到这儿的时候,有两边教主老爷都在收徒。我不知道哪边是截教圣人门下,问了边上等着的人。他们就把我带到一个大阵前面,说破了阵法就能拜为截教圣人门徒。那个阵法好厉害,我刚进去就被扔出来了。” 小家伙说到此处,满是心有余悸的表情,继而愤然道:“边上的人都在笑,说我上了他们的当。我进的是阐教的大阵,截教的在另外一边。等我再去截教那边的时候,截教门下就不肯让我入阵了,说是阐教、截教只能选一个拜入。” 幼豹越说,情绪越是低落,最后抽泣起来,泪水打湿了文梓胸前的衣衫。 文梓没有想到,小家伙来到昆仑之后竟是遇到了这般状况,难怪它之前戒备心理如此之重。 那些作恶之人定是被阐教刷下之后,又欲拜入截教被拒,眼见与自己同一水准的修士可被截教收留,心中失衡。 欺负幼豹弱小懵懂,便戏弄于它,断其道途,以满足自身扭曲心理,变态地寻求心中那一分平衡。 那等心性,被两教所拒再应当不过,若是被他们钻了空子,拜入圣人门下,才是师门之辱! 不过,对于怀里这个小家伙,文梓却是再次大包大揽安抚道:“你放心,有我在,必能让你如愿拜入圣人门下。” 旁边牛大力对于小家伙的遭遇也是颇为同情,见到文梓发话许其一个圣人门徒名额,也在一旁帮腔道:“这位就是截教圣人门下的二师兄,有师兄在此,定会为你做主的。” 他的声音犹是瓮声瓮气,将文梓怀里小家伙震的懵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他所言内容。 “真的吗?”幼豹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望着文梓,满是喜出望外的期待。 它原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达成母亲的期许,心绪正是低落,不想今日还有这等缘法! “嗯。”文梓轻笑了一下,也不过多言语,怀抱着幼豹,招呼着牛大力,径直往昆仑腹地走去。 然而,收徒已毕的昆仑山中,仍旧是冷清无比,文梓心中不免诧异。 “南极师兄!”文梓还未走至玉虚宫,远远便看到一道熟悉身影,正是南极,连忙出言招呼。 南极回头一看,见是文梓到来,便打趣道:“文梓师弟身兼二教尊位,事务何等繁忙。今日如何有闲,竟能让愚兄在昆仑得见。” 文梓对于师兄打趣也不在意,说来自己也的确久未前来,就连师父及二师伯立教成圣之时也未曾露面。 虽然有大师伯嘱咐在先,但于师长而言仍显几分失礼。 他向南极告饶道:“师兄莫要取笑。师弟这不就来向师父、师伯和师兄问安了么。” “前番听师伯他们传音洪荒,开二教山门,如今可是已然完功?诸位师弟可都在山中?”文梓也很好奇,阐截两教此世门人同前世传闻是否相同。 “收徒事宜早已结束,师父正在洞天之中教导新入门弟子修行,还特意将洞天封锁,叮嘱我等不许相扰。我们不如先去你那百果园小坐,待师父出关之后再行拜见吧!”南极对着文梓说道。 他此前心中也有几分疑惑,新收弟子分明也并无特异之处,为何教导起来还要闭关,连同师叔那里也是这般作态。 “如此也好。许久未来,还不知园中如今是何光景,倒是有劳师兄费心照看。” 文梓得知师伯闭关,虽有疑惑,但也不急于一时,仍旧同师兄寒暄。 “哪里是费心,倒是省心才对!”南极笑答一句,“你那园子现已是我那梅花鹿的栖息地了,园中灵果多半都入了它口。” 第85章 元始教文梓 “这只梅花鹿我先前应是见过的, 却没想到竟是师兄座下。” 文梓同南极一起来到百果园,见到那只梅花鹿正在园中悠哉进食,立时想起前番印象。 “这头憨货最是贪吃, 你这园子都快成了它独享之地了。” 南极冲着梅花鹿斥了一句,将其叫至跟前,又对文梓解说道:“这鹿也算有几分缘法。先前我一时不慎, 冥河前辈赐下的九品业火红莲被它整个吞下。它遭业火之力侵袭, 失了心智, 我无奈之下将其带回昆仑, 欲请师父施法挽救。只是尚未待师父出手,它便遭遇了蚊虫,竟是将它识海业火之力尽数吞噬。机缘巧合之下, 红莲道韵点化, 它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难怪我之前觉察其身上自带一股燥气,原来是业火红莲所致。”文梓笑着接了一句。 而后挥手将一股造化生气打进鹿角之内,解说道:“虽然业力已被吞噬,但仍有火气郁结于内, 长久不除,或于寿数有碍。我为其度入造化生气, 正好平和燥热, 绵延其寿, 方不违师兄福寿之德。” 南极一笑:“果真是它的造化了!先前师尊也曾言讲, 这鹿经此一劫, 日后必有福缘。我原本想着吞噬红莲自身就已福缘不浅, 不想今日又得师弟这般厚赐。” 随后一拍鹿头, 提醒道:“还不谢过你文梓师叔厚赐!这等造化非同小可, 比之满园灵根更为神异, 等闲修士可没有这等福缘!” 那梅花鹿倒也乖觉,闻言当即前蹄跪地,俯首冲文梓恭敬一礼,呦呦声中满是感激。 文梓安然受过它的礼,而后将他叫起,调侃道:“如今你这鹿角有红莲道韵,又得了造化生机,倒像是一味大补之药。你日后出门在外可要小心谨慎,莫被歹人将鹿角割了去。” 梅花鹿听得如此调侃,慌忙间站立而起,向后一个跳跃,离了几人三丈开外,恍若文梓所言歹人就在眼前。 “你这夯货,这般作态岂不惹人嗤笑!我等若欲将你入药,何必待到如今,早在你将这满园灵根吞吃入腹之时,就该为你放血了。” 南极难得绷起脸,呵斥了一句,手中拐杖作势便要挥起。 梅花鹿见此情景,瞬时撂开四蹄溜之大吉了。 “师弟见笑,这货吞吃了不少灵物,就只长脾气不长心,如今是越发难以管教了。” “它也是借了师兄的照拂,方才这般恣意,得享诸般灵物。”文梓笑道。 而后又指着牛大力对南极说道:“不像这头大牛,如今也算有些年岁,却还从未尝过什么正经灵根。” 牛大力见到园中各类灵根之后,被满园的清新草木气息勾得垂涎不已,此地灵根绝非无主部落提供的那些食物可比。 只是长久以来养成的脾性,未经师兄发话,他也不会出言讨要,默默猛吞口水。 “我一见师弟过于高兴,倒是忽略了这位道友。不知这位道友是……”南极见文梓将话题扯向这位牛角修士,便也顺口问询。 之前南极本以为这健壮修士应为文梓随从,连同其怀中幼豹或是宠物,便也未过多关注。 如今听文梓言语,似乎并非如此。 文梓也未过于细说,只大略介绍道:“他本是大力牛族修士,族人在前日巫妖争斗之中死伤殆尽,自身已是无处可去。恰巧我来时遇上,见其性情憨厚,颇合我缘,便带至昆仑,引为截教门下。” 南极听得此言,对于牛大力颇有几分好奇。 但细察之下去也并未发现他有什么特异之处,不过中人之姿,心中略有一丝不解情绪。 这般资质,何以能让文梓特意带回昆仑引进截教。 他有这般期待,却是源于师尊对于文梓师弟收徒眼力的赞许。 截教前些时日招收了乌泱泱一群门人,但是就师尊而言,能入得他老人家法眼的却是寥寥无几。 是以他老人家对于师叔的择徒标准嗤之以鼻,言其收徒眼力尚不如文梓。 文梓见到南极师兄这般审视目光,猜想师兄对于牛大力的期望过高。 不免出言解说道:“他资质并不甚高,只是脾性还算敦厚,又欲寻个安稳去处,我才将其带来昆仑。” 南极听得此言,方才放下对于牛大力的探查,笑道:“既是如此,你何不将其直接收为弟子,留在洛心岛上不也安稳?” 文梓先将牛大力遣开:“园中灵果多已成熟,你自去享用即可,不必在此等候。” 待其离开后又对师兄说道:“我先前那几位弟子也未过多教导,属实愧为人师,现在已是无心收徒。更何况,洛心岛日后还有一场是非,也非长久清净之地。” 文梓此前也没少反思自身,结论便是自己并非操心之人,何必虚占老师名分。 “那这个小家伙,也是你路上遇到的?”南极又将话题转到文梓怀中幼崽身上。 文梓便将幼豹先前经历同南极讲述一番,而后道:“那几人着实可恶,这等心性竟也敢试图拜入圣人大教!幸亏师兄法眼如炬,将其拒之门外,否则日后必为师门之耻!” 南极面上现出几分尴尬,心想那几人若先行选择截教拜入,以师叔定下择徒标准,他们未必不能如愿。 而且现今截教招收新人之中,就有这般心性之徒也未可知。 只是此言涉及通天师叔,他自不敢轻易出口。 便只问及文梓打算:“它有此遭遇,应为天数,能与师弟相遇,也是缘法。你将它带上山,也是准备引入截教么?” 文梓一笑:“是有这个打算。” “该如何说你是好。”南极哭笑不得地说道。 “你自承不再收徒,却接连将人引进截教门下,二有何区别。都不过是你负责收人,再由师叔代为教导。” 文梓想了一下,似乎还真是这个情况。 他脸上不免浮现一丝赧然之色,手下无意识地捂住了幼豹的耳朵,谨防它听后再将此言向外转说。 两人又谈及云中子动向。说是他自来坐不住,师尊闭关不久,他便进入洪荒大陆游历,也无惧巫妖之争。 而多宝却是随着通天师叔一道闭关,管教门人。 闲聊不久,便听到元始传话:“南极、文梓到玉虚宫中来。” 却是他方才察觉文梓来到昆仑,便将新收弟子搁置一旁,回到玉虚宫中召见其人。 如今巫妖之争草草收场,人族之劫尚未开启,他也不必心虚,面对文梓依旧是威慈并济的长辈心理。 二人听得元始传音,立时起身。“我去拜见师伯,你先在此等候。”文梓对怀中幼豹如是说道。 然而幼豹却是前爪紧抓住文梓衣襟,不肯松开。 文梓还要再劝,便听元始再次传音:“将这个小东西一并带来吧。” 文梓听得二师伯发话,也不再耽搁,抱着幼豹随同南极一起来到玉虚宫。 “拜见师伯(师尊)。”文梓、南极二人来到玉虚宫中,对坐于上首的元始恭敬行礼。 却见宫中唯有元始一人,并未发现阐教新收弟子踪迹。 “这只小豹子是什么情况?” 元始却是见到文梓对于幼豹颇多宠溺,也不先问他此来何为,只是关切他怀中幼崽来历。 许是感受到圣人威压,幼豹在文梓怀中极为安分,唯有紧紧抓住文梓衣襟的前爪,透露出一丝紧张的情绪。 文梓手下安抚着幼豹情绪,口中将此前情况再次讲述。 最后说道:“那等小人本知师伯不喜披毛戴角之辈,刻意误导幼豹,阻其道途,实为卑劣之极。日后若被我遇上,叮当给他们一个教训!” 元始闻言也是一声冷哼:“哼!那等狂徒心胸狭窄,妄揣圣意,日后自有他们的因果!” 而后又对南极说道:“即是文梓将其带来,便是它与我阐教有缘。此子便先交由你来照料,待其化形之后再正式收入门下。” 文梓闻言,不免一副愕然表情,没想到一向挑剔的师伯竟会因自己之故,便主动将幼豹收下。 南极也是面现讶异之色,眼前这只小豹子委实不符师尊先前定下的择徒标准。如今只因有文梓师弟介入,师尊竟随即改了主意。 元始见到二人表情,知其心中仍有不解。不免出言分说道:“说我不喜披毛戴角之辈,纯属妄加揣测,毫无实据。我收徒最重心性和缘法,这小豹子能远道独自奔赴昆仑而来,心性自是不差;能入得你眼,缘法当然不浅。是以,将其收入阐教门下,也不算突兀。” 元始此言,面色肃然。 若非南极曾亲耳聆听师尊对于阐教门人招收标准的教诲,也必当相信此言出于师尊本心。 文梓听得此言,便对幼豹说道:“这位是阐教玉清圣人当面。你有幸得其收容,日后当安心修行。” 说罢,便将幼豹从怀中抱出,交给南极。 那幼豹到底知道何为圣人威严,此时却是不再抗拒离开文梓怀抱,乖乖被南极接过。 而后,文梓又对二师伯笑道:“我原本对他许诺,要将其收入截教门下,给我作个师弟。如今能拜入二师伯门下,也是他的造化。” 元始闻言,面色古怪地看向文梓:“通天如今所收门人已然不少,玉虚洞天都显出了几分拥挤,你就不要再往里面添人了。再者通天毕竟圣人之尊,送些灵果、灵根、宠兽甚至坐骑,都算你的孝心。但若代师收徒属实有些僭越,日后不可如此,你师父毕竟不如本座这般大气。” “啊?”文梓倒是不曾这样想过,“师父还在为我任人教副教主一事生气吗?” 他一直对此有所担忧。 “生气倒不至于,毕竟此事根由在你大师伯身上。但你也不可过于恣意,否则难免有恃宠而骄之嫌。弟子不比其他,因果关系甚大,尤其圣人之徒,不容他人擅专。” 元始略微教训一句,又向他邀功:“今日我将此子收下,也免得你师徒二人生隙。” 文梓受了教训,面现赧然之色:“其实,百果园里还有一位……” 元始之前也曾注意到那位健壮牛头修士,却是不合他的脾性,也不欲为文梓承担此事。 道:“我观其身形壮硕、性情憨厚,正可以送与你师父做个脚力。” “脚力?”文梓却是有些不太认同,这与自己先前承诺相差未免太大。 元始见其这般表情,不由好笑道:“你何必这副姿态,做个圣人脚力又岂会辱没了他。且如今截教中人良莠不齐,以他脾性做个弟子也难得什么便宜。不如当个坐骑更为自在,依旧是弟子待遇。” 文梓犹自有些犹豫,踟蹰着不知如何开言。 “你若是不放心,也可先行询问他自身意愿,是否愿为圣人坐骑。若只是觉得此举有伤颜面,纯属你咎由自取。”元始依旧劝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年底,白天事情比较杂乱。以后更新时间都改到晚上,大概九点左右。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86章 话人族劫难 “弟子稍后还是问他一下吧。”文梓沉吟良久, 终于不再固守自己的坚持。 牛大力身为洪荒土著,或许对于成为圣人坐骑并不像自己这般抵触。 毕竟,在前世的传闻中, 倒未曾听过有哪位妖王以坐骑出身为耻。 反倒有不少以此作为自身背景倚仗,下界之后占山为王,天庭也不曾过度征伐, 日子也算自在逍遥。 元始好笑地看着文梓纠结的表情:“你不如反过来想想。那小牛如果知道有一份成为圣人坐骑的机缘, 却又被你推拒, 他会作何感想?” 文梓大致想象了一下这般场景, 心头一丝明悟。 牛大力性情憨厚,错失此等机缘或许不会出声埋怨,但其内心必然有所失落。 “是弟子想左了”文梓面上现出一抹尴尬, “弟子终究经历浅薄, 到底不如师伯虑事周到。” 文梓终究不愿为强撑自己脸面,而令牛大力错失机缘,待询问过他自身意愿,便将其向师父引荐。 元始见到文梓心思已然回转, 略感欣慰,又勉励道:“你也不必过于介怀, 这般赤子心性本就是你身上光辉, 自家师伯面前何必羞愧。只是日后出门在外, 外界修士心思难测, 你却不可如今日这般单纯。” 南极听得师尊夸赞文梓师弟, 而且眼神频频掠过自己, 感觉稍后便会将自己拿来同师弟对比。 他自忖与其面对这等尴尬局面, 不如先行溜之大吉, 出言道:“弟子先将这个小家伙抱出去安顿。” 得了师尊许可后, 便立即出了玉虚宫,直奔自己住处而去。 元始对于南极离去也不在意,将话题转向此次巫妖之战:“巫妖二族此番争斗被道祖强行制止,你心中可有何感想?” 元始终究还是想为文梓提前做些心理建设,不欲他在日后人族遭劫之时过于悲恸。 文梓身具前世记忆,对于道祖此举也算心知肚明。 他面对二师伯考问也不再掖藏,坦然道:“应是巫妖二族此次争斗,未达天道预期。道祖强行制止,却是让二族矛盾持续发酵,待到日后再行引爆,促使巫妖二族退场。” 听着文梓所言,元始眼神渐渐明亮。 他自问之前对于文梓也算是极为看好,但其此时表现依旧出乎意料,不由赞叹道:“你这份敏锐洞察,相较于我等圣人之尊,也不遑多让,甚至更有超过。若单论起对于洪荒大势的把握,连我也不敢言说稳胜于你,至少也在通天之上。” “师伯言重了,弟子不敢自持。” 文梓却知,自己不过占了前世记忆的便宜,此举近乎于作弊。 若以真实水准而论,圣人洞察三界,明了古今,自己绝难望其项背。 元始呵呵一笑,也不反驳文梓自谦之言,继续自己话语:“那你也该知道,巫妖二族退场之后,天地主角之位将由人族占据。” 见文梓微微点头,他继续说道:“但天地主角之位非同小可,如今人族资历尚浅,欲登大位必先历劫。” 二师伯此言却是正说到文梓纠结之处,他不免出言询问:“弟子也知此间定数,等闲必不会干涉。但人族之劫可大可小,若任其发展,甚至可聚集灭顶之势,人族岂不是有绝种之危。届时若弟子出手相护人族,是否真就违背天道,反为人族日后招灾?” 元始见文梓此番表现,便知其仍旧不能放下。 他随即一叹,仍旧劝解道:“绝种之说,就纯属危言耸听了!我也不与你虚言,人族此劫定然非同等闲,但绝不至有灭族之危。依我之见,却是不欲你掺和其中。” 且不论天道之下,巫妖大势如何。单就涉及女娲谋划,也不该文梓过多介入。 否则同圣人对上,又岂有善果。毕竟,文梓底蕴如何深厚,神通如何诡谲,于圣人而言也只不过区区准圣而已。 文梓面上现出挣扎神色,道:“弟子毕竟得了人族之师名位,又岂能坐视人族受此大劫不顾。” 元始不知该如何再劝,喟然一叹:“大势之下,你独自作为又能如何,不过徒增烦扰,自乱道心,不如先行避开。” 他如此说罢,又继续劝解:“洪荒不计年,或许你稍一闭关,便是数万年时光荏苒。待你出关之时,人族已然历劫重生,气运更胜以往,亦不失你人族之师尊位。” 这却是以他圣人之见,人族所临种种不过云烟,不愿见其被风吹散,大可闭目不看。终究日后风止,又是氤氲一片。 文梓知自身道心向来不坚,抗争大势无力之下必然动摇,但也绝不至崩溃。 可明知劫难在前便先行避开,他若真能做出这般决定,又何必纠结这漫长岁月。 他脑海中勾勒出那般场景,怔怔道:“若如此,弟子也无颜再受人族供奉。前番所领人族因果,亦唯以此生相偿。届时弟子唯有自投轮回,若日后有幸,再于师伯膝下聆听教诲了。” 此言却是他深受前世记忆影响,有感而发。 纵使劫难降临之时,他真就闭眼缩头,假作万事不知,静待岁月如梭。待到日后再见人族,无论其何等繁盛,他身处其间也唯有内心熬煎常伴,更无颜窃据尊位。 历日旷久,他不堪煎熬,或于轮回之中寻求逃避亦未可知。 元始闻听文梓言语愈发不堪,生恐其又钻了牛角尖,赶紧回转话题安抚道:“哪里就到如此地步!我只是不欲你过多介入,徒劳之下有损道心,哪里就要谈及轮回。若你自投轮回,置你舅舅、师父及二位师伯于何等境地!且以你舅舅与师父的性子,届时不知要有多少生灵共赴轮回,与你伴驾。” 那二位可都不是善茬。无论是非四圣不可破的诛仙剑阵,还是不沾因果的元屠、阿鼻二剑,都有凶名在外。 元始见强阻文梓之法并不可行,便退了一步妥协道:“你若不忍放手,届时有所作为聊表寸心也未尝不可。但我这里有些话要嘱咐,你听是不听?” “师伯有所教诲,弟子自当恭听。”文梓也知自己方才情绪有些过激。 眼见师伯面上十分关切,他也非不知好赖之人,对于师伯尽心之言自是感怀不已。 “无论如何,你护持人族之时,不可干涉巫妖大势;不然,天道反制之下,不仅于你有伤,连同道祖合道之事都有所挂碍。” 文梓闻言点头,他本身对于巫妖相争大势无心介入,只求护住人族不伤。 “再者,人族不至面临准圣修士威胁之境,你不得出手……” 文梓听到此处,心中却是难以接受:“人族如今大罗之境也不过二人,且都不善于争斗。巫妖二族大罗之境何其繁多,若以准圣为界,人族哪里还有生路!” “此为底线。你若应下此事,我们三清连同女娲可以共降圣谕,护持洛水畔人族祖地不受战火侵袭。” 元始却是铁了心要尽力减少文梓出手的可能。 他除却担心文梓冲撞女娲之外,更多的还有一层顾虑。忧心其过于干涉巫妖之争,扭曲天地走势,于天道处再被记上一笔。 文梓听得师伯这般言语,心中暗暗衡量,如此四圣共保人族祖地,却是比他前番构化强上百倍。 原本前世传闻之中,各路圣人于巫妖大劫中都只是坐视,待此劫落幕之后方才出场善后。 他之前受此记忆影响,也未曾考虑过请求圣人出手相护。 “此事,弟子应下了。”文梓当即同意。 如此以来,到时候便可传令人族向祖地聚集,有此圣谕降下,定能为人族保留大半元气。 “日后人族度过此劫,定当感念师伯、师父及女娲师叔恩德!”文梓暂且了却一桩心事,对于几位师长所为自是奉承不已。 二人正交谈间,玉虚宫中忽有一道声音响起。 “唉!我近些时日专心教导新收门人,对洪荒之事未曾留意,不想人族竟遭此劫难!徒儿,你……” 却是通天忽然发觉元始不在玉虚洞天之中,探查之下才知文梓已至昆仑。 赶到宫中之时,恰逢文梓言及人族劫难,他生怕元始趁自己不在场,将责任推诿过来,赶紧出言撇清。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元始传音打断:“你闭嘴!” 元始一时不察,竟被通天险些捅出纰漏,额间青筋隐隐跳动。 他强压心中郁闷继续传音斥道:“你是真就一点也没有留心洪荒之事么!巫妖之战被老师强行压制,人族如今还没遭劫呢!” 他甚至开始怀疑通天的圣人尊位有多少水分了,怎么会搞出这么低级的失误! 通天被元始一阵抢白,心神略一感应,对于大陆如今境况有所了然,面上不免现出一丝尴尬。 只是他口中仍旧不肯服软,传音对元始回顶道:“我是真的一心教导弟子,传法、讲道,一样不少。不像某些人,打着教导门人的幌子躲避责任,实际上对于外界是非比谁都更为关注。” “弟子拜见师父!”文梓见到师父显露身形,连忙起身行礼。 他先前未经师父准许便擅自领了大师伯谕令,接了人教副教主之位,如今面对师父正暗自惭愧,对于师父言语纰漏一时也并未觉察。 通天不再同元始传音斗嘴,将文梓叫起后,又将方才话语扭转过后继续说道:“我方才推算天机,人族日后还有一场劫难,你身为人族之师,是何打算?” “我已同他说过,我们和女娲师妹共下圣谕,护持洛水畔人族祖地不受战火侵扰,文梓不对巫妖二族准圣以下修士出手。” 不待文梓回应,元始便接过问题对通天说道,还暗暗冲他挑了挑眉。 通天愕然看向眼前二人,眼见自家徒弟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元始的说法。 他不禁瞪大了眼睛,之前三人那般为难之事,如今元始竟是这般轻易解决了? 果然不愧是昆仑山中城府最深的玉清圣人! “这事,大哥知道了么?他毕竟是人教教主,此事还当由他牵头!” 通天说罢,又对文梓吐槽:“你大师伯先前强行将你纳入人教,如今凡事都有你操劳,他自己倒是图个清静!也不知他时真清静还是假清静,此前我同你二师伯新收不少弟子,生怕扰了你大师伯的清修,还特意进入洞天闭关教导。犹是如此,他还是言说不得清静,带着他收的那个弟子闭了死关。如今人族面临这等劫难,他这位人教教主还不露面!” 元始在一旁也是频频点头,面现赞同之色,口中却是为老子辩解:“大哥一向老谋深算,或许另有考量也未可知。” 到底圣人之尊,话里阴阳二气盈满自溢,深藏玄机。 这话让文梓不知该如何来接。此前受前世记忆影响,他并不曾在三位师长身上寄托过希望,是以对于大师伯的躲避行为也并无太大芥蒂。 只是,他听着师父师伯两人言语机锋,心中却生起一丝疑惑。 往常二人言语相争甚为常见,但极少涉及大师伯。如今却是频频映射,不知是有何变故,文梓直觉此事或于自己相关。 “可是有何事不该弟子知道?”文梓在两位师长面前也不拘束,径直问道。 元始、通天二人闻言一怔,未料到文梓如此机敏,只是二人言语略不同于以往,他就有所察觉。 不过既是已同他将日后行事说定,稍稍透露一下也无妨。 元始略沉吟片刻,方道:“事已至此,我等也不必瞒你。日后巫妖之争再起,天道大势之下,几位妖皇恐难得善终。女娲有心为伏羲立下人族尊位,对于此事多有谋划。” 文梓听得此言,略微安心,笑道:“原是如此,女娲师叔贵为人族圣母,大恩于人族,为其兄长谋取人族尊位不过降下圣谕便是。大师伯身为人教教主,也必不会驳其法旨,何须师叔谋划。” “无怪你大师伯将你立为人教副教主,你这言语同他如出一辙。”通天笑着接了一句。 而后又对元始炫耀:“就说我的弟子并非不通天数之人,你与大哥之前还那般忧心。纵使日后女娲师妹溃散人族气运,文梓也不会……” 通天言语还在继续,却见文梓‘腾’的一下站立而起,目光灼灼看向师父、师伯。 愤然道:“什么叫溃散人族气运!” 通天眼见文梓反应这般激烈,惊诧之下眼神看向元始,暗暗询问:“你不是已同他说过了吗?” 元始回之以白眼,并不答他所问,只让文梓先坐:“你先坐下,我与你细细分说。” 此事既已被通天说破,也不必再行遮掩。 第87章 三清谈女娲 “如今人族气运过盛, 秩序已定,后续尊位品秩必然不高。女娲有心将人族溃散重立,为伏羲日后留下建功之机。”元始如此对文梓说道。 眼见文梓就要开口反驳, 他又随即阻住:“你先不要过于激动,女娲并非自身一心覆灭人族现今态势,此举亦合天数。她也不过趁势而为, 对于人族劫难稍加放大, 以图后效。” 文梓心中犹自不服, 仰头闭目强压郁气, 良久才道:“我知人族于巫妖之争中难以独善,也知此劫本为天数,不该劳动圣人护持, 是以从未想过就此事寻求师父、师伯相助。她若真不管不顾也就罢了, 如今却要亲自谋划人族之殇,是将人族上下对其孺慕之情置于何地!” 圣母不管不顾,他心中自有预料,亦不曾对其心存埋怨。 毕竟, 文梓未到圣人之境,不知圣人就此作何考量, 不敢对其谋算妄加揣测。 就像大师伯身为人教教主, 人族堪称其成圣之基, 文梓也不曾想过以此为名恳请他出手相护。 但女娲如今这般谋划, 虽是于天数之下顺势而为, 但对人族来说, 却是毋庸置疑的背刺。 这份背刺源自于人族一向敬重、仰慕的圣母, 更是加深了那一份撕心之痛。 他这样想着, 连带对于师父、师伯也滋生了几分情绪。 落寞道:“师父、师伯为何会同意女娲师叔如此施为, 也是觉得人族上下无数性命无甚紧要么?” “确实如此,哪次大劫不是生灵涂炭,弱者性命本就不值什么。”通天直言不讳。 先前还略微顾及在弟子心中印象,如今既已露馅,他也不必遮掩真心所想。 他对于人族最大的羁绊,也不过是自己二弟子身居人师之位。甚至连老子立下人教成圣之时,也未让其对于人族高看一眼。 至于日后的天地主角地位,他自持有教无类,对于此节并不过分在意。 是以在通天看来,人族如今也不过是洪荒万族之一。虽其发展迅猛,但终究族群新生,无甚底蕴。 元始一叹,再次白了通天一眼,方才对文梓说道:“你如今将自身置于人族立场,走心太过,才有这般感想。只是巫妖二族日后所面临情况,岂不万倍危急于人族,你可曾对于二族下场有所痛心?归根纠底,还是你自身立场过于偏颇,才觉圣人行事有失公允。” 于文梓自身而言,若只以前世传说而论,他对于巫妖二族相争大势下的人族劫难自可泰然处之。 只是如今他身处洪荒天地,于人族之中得名分、受供奉,心中自有一份责任诞生。 他坐镇洛心岛,眼见人族气运初露峥嵘;又有昆仑之行,一路遍观人族众生诸般光景,如何还能再将人族众生视作故事背景。 是以,他对二师伯之言不能反驳。 元始见文梓依旧面色挣扎,复又一叹:“你或是入了迷障。” 他这样说了一句,而后继续开解道:“人族遭此劫难,换取圣心垂怜,日后天地主角之位只会更加安稳。长远来看,此事更像是一分天赐人族机缘,你又何必过于介怀。女娲愿将人族祖地划为不征之处,已是照拂你内心感受,顾及三清颜面。这般退让也算仁至义尽,你却是不该对她如此评断。” “弟子自感念师叔抬爱,但何不将这等慈念分诸人族老幼,也不失其人族圣母慈心一片。还可得人族上下分外感念,于伏羲日后证就尊位也是偌大助力。”文梓犹自纠结。 他自身无心权势,对于女娲谋取尊位后还要追求品秩之举并不理解。 元始沉默不语,通天眼神回避。 文梓只是直视师父、师伯,静待一个回应。 元始被文梓目光注视,心中犹自不忍,开口道:“伏羲本人热衷权势,奈何深陷巫妖大劫之中,身殒已是注定。日后坠入轮回,不复先天之躯,道途必然受限。女娲便欲引其转生人族借由气运证道,还可执掌人族权柄,以慰其心。” 他将前因略加讲述,又言及女娲此事具体所为:“女娲师妹护兄心切,但也并非一味谋划大势,其对于自身道途亦是舍弃诸多。她自身不曾立教,无心气运之争。又坦言此事过后不以圣母之名干涉人族事务,不以造人之德捆绑人教因果。” 元始如今也知文梓思绪回路并不于常人相同,也不同他隐藏机锋,只将现实一一列出:“你且想想,女娲贵为人族圣母,继道祖之后的洪荒第二圣人。既是以此等条件相商,你大师伯、师父和我如何能够拒绝?难道女娲圣人之尊的脸面,加上退出日后气运之争的承诺,还要排在人族万千性命之下不成!” 在他们看来,若非顾及文梓情绪,女娲所给出的筹码足以将人族尽数置换,另立天地主角了。 当然,女娲自身也无意要将人族灭尽,她还需人族火种重铸伏羲证道之基。 文梓终究不是洪荒土著,虽明白何为圣人之尊,但将其脸面置于万千生命之上的这般言论,他心中极为抗拒。 他有心反驳,但理性却又告知自己,师伯所言才是洪荒真理,自己所想不过少年天真意气。 “弟子明白了。”文梓语气充满无奈,“不知女娲圣人欲将人族气运散至何等境地,将人族祖地设为战火禁区又有何玄机?” 元始见文梓情绪虽有低落,但终究算是接受局势,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对其这般疑问,他也尽心解答:“以女娲先前所言,大概要降至人族初生之时。至于护持人族祖地之事,却并无玄机。只是你大师伯忧心你同女娲过分冲突,便将洛心岛及周边人族聚集地化为禁区。一来为人族留下火种,免让你过于悲恸;二来也是为你划下一处安宁之所,若你无心介入大势,随时可以抽身离去。” 文梓听得此言,心中杂绪纷呈,一面感怀师伯对于自身的厚爱之情,一面又不认同他们面对人族的行事作风。 两相矛盾之下,他眼角溢出一阵湿意,鼻尖隐隐酸楚,瓮声道:“如此以来,岂不与女娲师叔谋划相悖?” 元始见文梓犹是这般天真,不免一时哽住,而后方道:“这等规约不过呆板条例,只是为你增添一份安心,哪里能阻得住女娲谋划。你未免也过于小瞧天道圣人了,她哪里会被这等规约难住,若想达成目的,自有办法避开此节。” 文梓闻言一怔,也是被自己蠢住了。 女娲堂堂圣人,既已拉下脸面亲身下场,又得三清圣人许可,区区规约又能形成多大屏障。 “所以,弟子若欲护持人族,必然同女娲师叔正面相抗?” “你!……”元始不意文梓犹未放弃,一时无语。 “就让他去吧!”又是一道声音出现。 却是太清圣人于宫中现出身形,又对文梓说道:“你届时放手施为便是,若能于女娲手下护住人族根本,也是你的能为。若力有不逮便及早抽身,莫要死磕,谨防入魔。但还是之前约定,若无准圣修士出手,你不可亲身下场!” 原来老子早已知晓文梓来至此处,对于他同元始之间的约定亦是明了。 “准圣?如果女娲圣人亲自出手……” “你心思倒是不小!她若亲身出手,一心屠戮人族,哪里还有你下场的机会,还妄想在她亲身出手之下护住人族。你若真有这般能耐,紫霄宫就该是你的行在!” 老子听得文梓这般无妄担忧,不免笑斥道。 文梓一时愕然:“女娲师叔这般厉害?” 前世倒不曾听说女娲有此战力。 太清轻哼了一声,道:“先天六圣之中,她同我们任意一人相斗,或不能轻易言胜。但纵使我等五人合力,她仍旧可保不败。更遑论,人族本就出自她手,她若起意亲身屠戮,不过一个念头,便可将半数人族回收。毕竟于她而言,人族不过是泥捏而成。” 此言一出,不仅文梓惊愕,就连元始、通天二人面上也现出异色:“她同人族因果还有这般桎梏?” “无怪你们不知,我也是立下人教证道之后,方才觉察此节。是以将文梓立为人教副教主之位,便是加重文梓于人族之内权柄,稍稍隔断女娲造人因果。之前她言说此事过后不再干涉人族事务,便是完全放弃这等因果,是以我不能拒绝。”老子如是解说。 而后又道:“只是人族终究是她亲手所造,自不忍亲身下场行事,便借由巫妖相争之势达成目的。” 然后他直视文梓,肃然道:“女娲既有一念可决人族生死的能力,不亲自出手便是她对于人族最大的善意。如今交由巫妖二族行事,尚可为人族留下一线生机。你心中自该有数,不要对其过于激愤,以免扰乱道心。” 文梓听后,只觉得大师伯此言充满了一股荒诞的合理性。荒诞的是自己内心对于生命的认知,合理的却是此言竟符合洪荒大义。 “若弟子侥幸稍加建功,致使女娲师叔谋划落空。她恼怒之下,会不会行此手段?” 若真是如此,自己再如何尽力也不能撼动人族结局。 就不如索性躺平不出,不管洪荒如何风云波谲,日后只在洛心岛上闭关终生。 “她是天道圣人,自有言出法随之威。既是有言在先,岂容你这般质疑!”太清轻斥了一句。 又对通天、元始二人说道:“都是你们先前过于纵容,致使文梓如今对于圣人毫无敬畏之心。此言在昆仑之中尚且无妨,但若外界亦是这般言语,必有因果纠葛。” 通天接过话语:“大哥此言,甚为有理。不如令其辞却人教副教主之位,好让我以截教教义严加管教。”通天身为文梓师尊,对于太清甩锅行为也不避让,便欲趁势将自家弟子收回。 在他看来,此言也不失为一道思路。若文梓辞去人教副教主之位,再抛却人族之师名分,便能断去他与人族大半因果,今日僵局自可迎刃而解。 “这就不必了,我不过随口警示一番。此事也无甚关碍,终究文梓也非狂妄之人,于外人面前自不会这般言语无状。”太清又将先前之言搁置,却是不愿放手。 “如今人族暂且无事,你就留在昆仑山中修行吧!待日后劫起,就难有几分清净了。”元始不管其余二人言语,径直对文梓说道。 “谢过二师伯关心,只是弟子还欲往西方一趟。”文梓却是另有打算。 他已被圣人谋划激起心中不服,势必要在大劫之中尽力护持人族。 如今三位师长虽已表明立场,不会阻拦女娲谋划,但西方二圣却未必不能争取。 他又对通天说道:“弟子来时,路上遇到一位大力牛族修士,也算是同我有几分因果,便先将其带至昆仑。本欲将其荐为师尊弟子,但二师伯曾言此举不妥,念其心性憨厚,或可与师父做个脚力。” 言罢,便对师父、师伯轻施一礼,而后转身向宫外走去。 通天对于坐骑之事并不挂心,却是注重其欲往西方是为何意。 他正要出言发问,却被太清止住。 第88章 途径万寿山 通天欲问却被太清阻住, 眼看着文梓背影消失在宫门前。 他心中颇有几分烦闷:“文梓是不是要向西方二位求助?” “应是如此。”太清淡然道。 毕竟,文梓走前并未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你还阻我把他拦住!西方那二位若接受了他的求助,愿对人族出手相护, 两相比较之下,他日后岂不是要同我等离心?”通天焦躁道。 “他如今正是少年意气之时,我等若强行阻拦, 只会适得其反。不若让他去西方一趟, 见识一番人心险恶, 自知我等对他已是极为看顾。”太清对于文梓西方之行并不看好。 待其于西方碰壁之后, 自会明了师长今日苦心。 “大哥的意思是,西方二圣并不会应下他的求助?”通天眼神一亮,猜测道。 若真是如此, 文梓或许能明白自身所行并不可为, 继而放弃先前打算。 太清捻须一笑:“以他们二人行事而论,或许不会拒绝文梓请求 ,但日后结果也绝非文梓所愿。” 而后又冲二人说道:“我将此事知会女娲师妹一声,若日后文梓按诺行事, 她也不可妄为。” 最后一声叹息:“文梓此生终究未经太多坎坷,如今见些磨难, 未必就是坏事。 那边文梓出了玉虚宫, 直奔百果园之中, 找到牛大力之后, 也不虚言, 径直询问道:“你可愿为圣人坐骑?” “我愿意!”牛大力连连点头, 大声应道。 文梓见牛大力这般反应, 心中愧疚稍稍平复, 只是仍旧同他言说:“我原本是准备将你荐为截教弟子, 只是截教如今门人弟子众多,且良莠不齐。你性情憨厚,混入他们之中难免吃亏。是以我将你荐为师尊坐骑,仍旧同弟子门人一般待遇,只是不如他们来得逍遥。” 他在牛大力之前面前,也并不避讳对于截教弟子的评价。 “多谢师兄!我在部落之中也是惯于劳作的,若真让我一心修行,无所事事,反倒更不自在。” 牛大力面上憨笑不止,对于此等安排极为满足,并无另外奢求。 “既是如此,你稍后便去宫中拜见圣人。我还有事要往西方一行,百果园中诸事便交由你同那头梅花鹿一并照看,其中灵根、灵果你等尽可自取。”文梓这般说罢,便让牛大力先行前往玉虚宫拜见。 他自身却是将园中灵根各取了数道枝蔓,收于造化空间之中。而后也不与别人招呼,径直离了昆仑。 他一路疾行向西,待至一空旷之地,止住脚步,仰天长啸,良久后方止,终是散了些许心中郁气。 先前二师伯所言女娲师叔谋划,要将人族打回初生原形,以方便伏羲日后证道。 如此行径,可谓是置人族长久努力于不顾,废族人万千心血若虚无。 文梓心中凝结满腹郁气,只是师长面前犹自克制,如今一路疾行之下,也算找到一丝宣泄契机。 一番宣泄过后,他继续西行。只是尚未到西方地界,却见周边已然显出几分荒芜态势。 他略加思索,便从识海之中取出准提先前所赠须弥金精锄。每逢得见空旷荒芜之地,就挥动锄头,连同心中残留郁气一并砸向地面,再把先前准备灵根栽种一片,施以造化生气,便是半坡新绿。 见此举建功,他心中颇为满意。 待到西方地界也可这般施为,也算履行先前对于准提师叔的承诺,为西方之地焕发一道勃然生机。 文梓一路前行,却是在崇山峻岭之中突现一处山明水秀之地。 此地绿意盎然、景象万千,一座古朴庙观坐落在青松翠柏之间。 庙观位于半山腰,门前石阶千道,拾阶而上,抬头可见门楹悬一牌匾,上书‘五庄观’。 文梓得见此匾,心中了然,此地定为万寿山,为镇元子道友之所在。 念及自己此前同他也算有几分交情,又有其前世口碑。文梓觉得既已至此,自当同其打个招呼。 他于山门前站定,朗声道:“镇元子道友,故人到此,可否一见?” 他如今也是准圣之境,除却几位圣人之外,洪荒之中无人可担其以前辈相称。 彼时镇元子正在观内参悟大道,闻听外界传音,心中略感纳罕。 自老友红云殒落,此地已然许久无人到访,不知今日门外何人到此。 不过既是来人已至,镇元子也不会拒而不见,随即出得山门,却见正是文梓伫立门外。 他不免有些意外惊喜,自文梓早先诛灭鲲鹏,为红云道友了结因果之后,他对其便心生几分好感。 更遑论文梓如今也是准圣之境,背后还有四位圣人靠山,他自是不好怠慢。 镇元子一边将其往里让,一边笑道:“原来是文梓道友,道友现今身兼两教要职,今日如何闲暇到此。” 此言却是指代阿修罗教教主之位亦在文梓名下。 文梓随着镇元子一同入得观内,回答道:“前番紫霄宫听道之时,曾蒙准提师叔赠宝,正于我之大道相宜。当初我便向师叔许诺,要以造化之力为西方之地焕发一分生机。如今洪荒安宁,人族亦无大事,便欲践行前诺。恰巧路过道友山门,是以前来叨扰。” 镇元子也算是有德之士,但终究未证圣位,文梓不欲将其过分牵连,以免使其不得清静。 他先前谋划并未涉及镇元子,如今也不必将人族之危尽数吐露,只以先前许诺应承。 “原是如此。西方之地曾遭大劫,是以荒芜至此,道友今日驾临,为此地重焕生机,必然功德无量,与后人而言亦是一桩美谈。”二人进殿后相对而坐,镇元子也不怀疑文梓言语,如是说道。 镇元子驻地毗邻西方,对于西方地界因果自是了然。 且东土邻近之地也稍稍受到影响,生机亦显不足。 万寿山如今盎然景象,也是他耗费万年心思才得恢复。今见文梓前来以造化之力补救,自是欣喜异常。 “我不曾到过西方之地,只是一路行来便感有些荒凉。若非得见道友仙山,险些以为已至西方。”文梓言语颇多感慨。 他近年居留东方,又身具造化,所处之地皆是郁郁葱葱、灵韵盎然,对于一路行来所见景象犹自心有余悸。 早年身处血海之时,感受到的荒凉程度也不过同此时相仿,那还是被天地戾气压制之后。 此处已是如此,西方又该如何! 镇元子翕然一笑:“道友久居洪荒腹地,倒是有些不知外间疾苦了。如今既是有暇,道友身具造化玄机,不妨多加行走、稍稍挽救,也算是造福洪荒了。” “此事自无不可。”文梓应下得很是痛快。于他而言,植树之举不过随手可为。 况且,在他谋划之中,此地日后终将会迎来人族行迹。 如此作为,也算是他为人族提前又尽一份心意。 “不过我来得匆忙,对于西方之地荒芜程度预估不足,所准备灵植数目尚有些欠缺,不知道友此处可否补益一二?” 文梓所带灵根枝蔓此时已然消耗小半,却尚未进入西方地界。 待到西方必然更为贫瘠,所费灵根更为海量,此前积蓄必然欠缺。 他生怕镇元子误解自己另有居心,补充道:“我只取些许枝蔓即可,并不会伤及灵根自身根本。” 镇元子哈哈一笑:“这般功德之事,贫道定是鼎力支持。这万寿山中,除却我那人参果树之外,所有灵根随你自取。” 提及人参果树,他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件玉盘,上面用秀锦山河帕盖着两枚果子,正是文梓先前曾吃过的人参果。 他将果子递于文梓面前,出言道:“山中简陋,唯有此物尚可待客,道友莫要嫌弃才是。” “道友莫要过于自谦,这等福地可称不上简陋二字,这人参果也是洪荒有数的奇珍。” 文梓略微客气一句,终究又提及人族之事:“道友也知,我如今身为人族之师。人族如今发展还算有些起色,只是身处洪荒腹地,日后还要面临一桩巫妖之争,怕是难以独善其身。我欲将部分人族迁徙西方之地,一来可以填充西方广袤荒芜。二来我所移栽灵根,终究比不得先天生长之物,尚需有人打理。再者,也可为人族保全一份生机。” 他眼见镇元子面上并无异色,又歉然道:“只是人族日后迁徙,必然途径贵宝地,难免会有扰道友清静。” 却是他恍然发现,在他的谋划之中,竟是不好绕过万寿山。便将人族如今困境稍加透露,但却并未牵扯圣人图谋。 镇元子闻听此言却是并不在意,反倒对其劝慰道:“道友此言却是过虑了,贫道久居此地,日常觉得此地过于冷清,缺少人气。如今道友此举,岂不正如我意。” 他又论及文梓西迁人族之举:“西方二圣大教新立,困顿于西方贫瘠,正是求贤若渴之时。道友遍栽灵植为其焕发生机,再将人族迁徙过去,如此正好解决西方困局。二位圣人对于道友此举必然乐见其成。” “只是西方之地终究贫瘠,堪称山穷水恶、荒芜至极,若想在其中为人族打造一个栖息之地,道友心神必定耗费不少。” 镇元子已知文梓对于西方贫瘠并无实际概念,是以先行作出提醒。 开发西方之地,绝非易事。 岂不见西方二位已然成圣,对于此事仍旧无策。 如今文梓虽身具造化之力,执掌繁衍之道,但若将西方改造至可供人族安居程度,亦非朝夕之功。 文梓对此却颇有信心:“我之前也是知晓西方二位师叔求贤之心,才敢做此打算。但求二位圣人许可,其余些许困境,人族自能克服。非我自夸,人族上下一路行来也是攻坚克难、坎坷至今,并不畏艰惧难。” 由他内心所想,若能以这等磨砺替代巫妖劫难,何尝不是一场考验。于人族而言,不失为一桩幸事。 镇元子见文梓心有定意,也不再多说其它,直言道:“我山中上下,道友但有所需,尽可自取。” 然后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道友久居宝地,恐对西方不知详情。西方不仅土地贫瘠,灵气也是甚为稀薄,若栽种灵根、灵植过密,那里灵气恐难以为继。既是道友有心交由人族打理,不若掺杂部分等闲草木进去。一来可以点缀生机,再者也不会对灵气过于消耗。” “道友所言,甚是有理。”文梓沉吟片刻,他此前确实对此有些忽略。 “今日同道友相谈,文梓受益颇多。别无长物,唯有造化一道还可出手,此物便赠与道友,或于人参果树有所助益。”文梓手中凝结一团浓郁造化生气,将其交于镇元子。 随着文梓境界提升,他虽鲜少向外界显露,但如今造化之力对于人参果树这等极品灵根也是大有助益。 镇元子双手接过,仔细感应一番其内生机,面上露出讶然神色,惊道:“道友果然出手不凡。若将此物尽数吸收,我那人参果树每季或能多结三枚果子。” 这样说着,不忘将此物小心收于袖中,而后将袖口拢住,留待日后供给人参果树慢慢吸收。 口中犹自谦辞:“贫道不过些许微末之见,哪里值当道友这般厚赐!” 第89章 绿色走廊 镇元子得了文梓所赠造化生气, 在文梓择取草木灵植之时热情无比,仿佛要将整座万寿山都送给他带走。 文梓再三推让之下,也是将造化空间塞了个满满当当。 离了万寿山继续前行不久, 便是西方地界。 文梓浦一进入此地,便感觉一阵肃杀之气迎面扑来,与他先前所想大不相同。 他举目望去, 目之所见, 尽是遍地黄沙, 间或有几块坷垃, 却丁点儿沃土。空中唯有凌厉庚金之气弥漫,其余五行之力尽皆蛰伏。 如今文梓既是有求于西方二圣,自然也已备好诚意, 虽被此地景象震撼, 但也不至退缩。 开荒之事便从脚下起始。 他从造化空间中取出息壤一抔,散于脚下,勾动此处地气,待到深处地脉之气涌出, 他便以造化生气将之固化。 而后将事先准备的灵根植入,施法催动其根系下沉, 直至连通地脉之处, 借由灵根之力, 衍化一方沃土。 事毕, 四周植以平凡草木, 青松、翠柏, 果苗、灌木。 不拘何种植物, 但凡能于此地生根者, 文梓尽以造化生气辅助, 使其扎根深处,恣意生长。 如此,便算是拓出一方绿圃,再留下足够造化生气,静待其自行繁衍出一块绿洲。 他以自身行进方向为标,左右阔五十步,前后距一百丈,开拓两列绿圃相向而行,伴随着文梓前行的脚步,一路蜿蜒向着灵山之地而来。 灵山之上,须弥圣境。 接引、准提二位圣人目光透过虚空望去,却见西方贫瘠大地之上,一条绿色巨龙裹挟着勃然生机,自东土边界而起,于空中弥漫的庚金之气间腾跃,蜿蜒奔向灵山而来。 见得这般场景,二人面面相觑。 “文梓这是要践行前番承诺?”接引面上疾苦之色为之一滞。 这却是出乎二人此前预料,他们原本还欲借由此番因果招揽东土俊才,如今文梓竟是以这般精诚之举报还。 若任由文梓如此施为,待到绿色巨龙蔓延至灵山,莫说是一柄须弥金精锄,就是连同那场梦境中损伤功德金莲的因果也可一并抵消,甚至还有富余。 他们再想以此谋取东方才俊,必然少些名正言顺。 可要阻止文梓此举,二人又难下决心,西方之地积贫已久,如今难得有转圜之机,他们又怎么舍得轻易将其拒之门外。 “此子这般尽心,怕是不止践诺一桩因果,或另有所图。”准提如是断言。 接引微微颔首,对于准提言语极为赞同,并稍加补充:“且观其行事迹象,文梓此次所图不小。” “我们是否应当先行探问其图谋之事?不然待其如此一路来到灵山,所谋之事不如我等所愿,届时岂不要欠下因果!” 却是准提眼见文梓这般行事,心中隐隐不安。 接引却有不同看法:“你我所欠因果也不止一桩,多此一项也无关紧要。如今文梓有心开发贫瘠之地,你我也不必相扰,且作不知。只当其为践诺而来,再行谋取一些功德。若他另有图谋,终会前来此地分说,我等静观便是。” 这一静观,就是百年。 百年间,文梓不停重复着同样的步骤,逢山不停,遇水不绕。 就此一路缓慢而坚定地向着灵山方向逼近,身后留下一座座小小绿洲,绿洲顺着文在前行方向蔓延,前后相交,中间余下一条走廊。 西方修士观此胜景,奔走相告,众人无不感念文梓大德。 且不论文梓图谋为何,此举甚合天道,自有功德降下。 文梓随手将功德收入空间之中,也不用于修为提升,依旧不停手中下绿化动作。 准提见到文梓这般沉浸,心知其此行所图必然不小。 但其推算之下,依旧毫无头绪,仅是隐隐觉得似乎同人族有关。 只是太清身为人教教主,又是他嫡亲大师伯,人族之事文梓不向昆仑求助,反倒来到此处,其中必有蹊跷。 他思及此处,几次都险些坐不住,却又被接引强行按下。 只是,接引虽然面上依旧平静,但其百年时间也不曾离开一步,教中新晋弟子的教导也交由早先所收亲传代劳。 及至文梓来到灵山脚下,最后两方绿圃已然同此地须弥宝树遥相呼应,他造化空间中储备的各类灵根草木也近乎消耗一空。 这一条源自东土的绿色生机长龙,终于同灵山聚首。 龙首初抵灵山,便见整个西方之地弥漫的庚金之气慢慢退却,乙木为首的其余五行灵气渐渐显现,五行趋于平衡。 西方灵机整体演化趋势稳中向好。 文梓终于停下了漫长的重复举动,于山脚下站定,朗声道:“弟子文梓,求见二位师叔!” 听到文梓于灵山脚下的传音,接引、准提二人不免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文梓图谋终究是要浮出水面了。 “你去将文梓带上山来。”接引对着侍立一旁的药师吩咐道。 而后还不忘对其叮嘱:“文梓此来,却是为我西方之地立下一桩大功德,你前去迎他上山之时,万万不可怠慢。” 药师身为接引座下大弟子,同准提圣人座下弟子弥勒一样,早在二人立教之前就已拜入门下,自然听过文梓之名。 他近年来代替师尊教导新入门弟子,也曾听闻师弟们外出之后回报其一路而来的偌大动静。 且师尊、师叔近百年来静坐圣境,对于山中事务鲜少过问,他便隐隐觉得此事必同文梓相关。 如今又被师父叮嘱,心中更添一分慎重。 他快步来到山下,双手合十一礼,道:“贫道药师,见过文梓道兄。道兄请随我来,师尊、师叔正在圣境中等候。” 文梓前世便听过药师之名,其为日后佛教东方琉璃世界教主,也算得上是大名鼎鼎。 不过如今西方教尚未另立,佛教之名未曾现世。药师也只是接引弟子,鲜少于东土行走,外界名声不显。 按常理来讲,文梓此时并不该对他有所耳闻。 是以,文梓只简单同其回过一礼:“见过道友!” 而后也未过多交谈,只随其一同上山。 途径八宝功德池之时,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却见其中的功德金莲果然仅余下六品,应是被自己那场梦境之中吞噬至此。 文梓回想此事,虽知其中必有二圣谋划之功,但其仍旧不免有些心虚,不知二位圣人对于其中因果如何看待。 毕竟,功德金莲对于西方大教气运的重要性非同小可。 临近此时,他心中方又生起一阵忐忑,不知自己此行是对是错。 只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他也不该再回头了。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他终究还是进入了须弥圣境。 见到接引准提二人于正殿之中端坐,文梓恭谨行礼道:“弟子拜见二位师叔!” 接引、准提二人见到牵挂了百年的文梓终究出现在自己面前,言语之中颇为唏嘘:“你这一路作为,却是让我二人既喜且忧。” 药师尚未离去,听到师叔对于文梓的言语态度,心中不免一阵讶异,这般态度绝非等闲准圣所能得享! 如此一来,药师内心对其评断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文梓赧然一笑,言语很是谦逊:“先前师叔赠宝之时,曾嘱咐弟子有暇便来西方之地做些绿化。此前弟子一直有诸事缠身,不得闲暇,近日恰好无事,便奉命而来。” 准提虚点了点他脑门,勉强笑道:“你这滑头,恐怕不止如此吧!我也自知虽有几分薄面,但也不至让你如此耗费心神,想你定是另有所求,还有何事不如一并说出。” 这百年来准提眼见文梓勤恳如斯,同其往日散漫性情大相径庭。 他对其此行图谋,多加推测,却仍旧头绪不明。如今已是有些焦躁,无心同他虚以委蛇,言语便多了几分直白。 文梓闻听准提师叔如此言语,也不意外。自知此行有些急切,心思过于外露,二位圣人有所察觉也是必然。 “师叔果然法眼如炬,弟子的确有一事相求。” 他略微奉承一句,又继续说道:“二位师叔也知,此前巫妖二族争斗被道祖强行压下,日后必然再次爆发。而人族身处洪荒腹地,夹杂在两族之间,日后难免遭受波及。” 文梓将事态缘由大致讲述,然后提及自己所求:“弟子身担‘人师’之责,却是有心为其谋划一处安居之地,是以便想将部分人族迁徙到师叔地界。一来可以填充西方之地,为师叔治下汇聚一些人气;二来也是,可为人族留下一脉火种,若人族日后于大劫之中损伤过重,也不至动摇根本。” 听到文梓这般言语,接引、准提二人面上皆是沉吟不已,暗中却在悄悄传音。 “文梓此言何意?” 他们此前大致推算出文梓所求应是同人族相关,但此时听文梓亲口说出,准提仍旧有些不解。 “人族上有教主太清、圣母女娲两位圣人庇护,下有文梓以人师之身坐镇。虽然天道之下人族必当遭此一劫,但无论如何也不至向我西方求救。且三清一体,难道昆仑一脉再加女娲四位圣人,还不能与大劫之中保住人族根基?” 纵使巫妖大劫真有这番威势,天道又岂会坐视不理! 接引也是心有疑惑,稍加思索后,不免有些猜测:“或是三清与女娲另有谋算,不合文梓心愿。是以,他才向我西方求助。” “不过,无论如何,我西方之地如今确实少了些人气。” 闻听文梓如今可能与三清有些不合,准提心中立刻起了些谋算,欲将此事应承下来。 接引听得准提这般言语,便知其心中正作何打算。 他犹自不大放心,谨慎说道:“未必真就如你我所料,还是事先问清楚为好,以免日后再生挂碍。” 是以,准提直接发问:“昆仑山中三位道兄对此事是何见解?” 无怪他们对此事并不明晰,实则这般谋划牵扯四位圣人,他们二人纵使合力,亦难以推算详情。 文梓既已有所谋划,便未打算将内情对西方二圣隐瞒。 于是他直言道:“女娲师叔自知天道之下,天庭羲皇难在巫妖大劫之中得以脱身,便欲为其在人族之中谋一条证道之路……” 文梓连自身立场一并表达:“弟子对于伏羲陛下日后借助人族证道并无异议,只是师叔谋划太过狠绝,又得大师伯认可。弟子无奈,才寻求二位师叔相助。” 接引、准提二人闻言,神情几度变幻,最终化为一叹。 “你却是给我们出了好大难题!不过,既是你亲自开口,我等也不好坐视不理。” 第90章 各有打算 接引率先将此事应下, 就连准提也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接引之言也正合其心意,是以并未反驳, 只是面带笑意看向文梓。 西方二圣应下的如此爽快,让文梓早先打好的腹稿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心中倒是平添了一丝疑虑。 只是, 既然二位师叔已然应下此节, 文梓也不好再过多啰嗦。 “如此, 若二位师叔别无吩咐, 弟子便先行返回,组织人族迁徙之事?”他如是询问道。 他不仅要组织人族迁徙之事,还要思索二圣之举有何深意。 文梓直觉接引之言必有谋算, 但在这须弥圣境之中有圣人气场压制, 他的思绪却是无法展开。 否则过度揣测,有对圣人不敬之嫌。 接引微微颔首,准了文梓之言。 文梓得了二圣准许,行礼拜别后便下了灵山, 如今时间颇有几分紧急,他也不再耽搁, 一路不停回返东土直奔洛水之畔而去。 须弥圣境之中, 接引将依旧停留于此的药师打发出去, 含笑看向准提:“道友可是对我所言有所意外?” 准提呵呵一笑, 回道:“确实未曾想到道兄会直接应下。贫道之前以为, 以道兄行事作风, 应当不会如此鲜明地站在女娲师姐对立立场。” “我只是应下文梓迁徙人族之所求, 并不意味着要同女娲作对。”接引面上疾苦之色稍散, 现出一片莫测高深表情。 而后他又沉吟片刻, 继续道:“我西方终究未到大兴之时,又岂敢如此冒失!” 准提闻听此言,面色讶异:“道兄此言何意?” 接引道:“女娲师姐所行谋划,不过是要将人族打回原形,并不与我等准许文梓迁徙人族之事相悖。毕竟,我西方之地虽然偏远,但也并非巫妖二族禁区。” 言语未尽之间,便是人族日后下场。 闻得此言,准提面上从不曾消散的笑意亦为之一敛,愕然道:“道兄之意,是日后对文梓所迁徙而来的人族无意出手相护?” “文梓几时说过要我等对于人族出手相护?”接引反问道。 其面上一派无辜表情,夹杂些许疾苦之色,分外诡谲。 眼见准提满面不可置信神情,他又继续阐述自身观点:“巫妖相争之下,人族之劫本为天数,又有女娲师姐从旁筹谋,此事断无悖逆可能。文梓欲将部分人族迁徙至此,也不过赌巫妖二族是否会顾忌你我脸面,容下此间人族一线喘息之机。但彼时二族厮杀过火,劫气迷心之下,又岂会对你我有所顾忌?人族之殇已是定局!” “既是如此,道兄方才何不同文梓言明?今日既已应下,日后再做此反馈,岂不是要将其惹恼!届时,文梓必然同我西方反目,恐再无转圜之地。” 准提犹自不能接受接引所言,若早知接引道兄是做此打算,还不如直接推拒文梓所求,不涉这趟浑水来得清净。 如此,虽会失了同文梓交好之机,但至少不会遭其记恨。 他原本是准备借此交好文梓,或可将文梓引入西方。 届时有文梓气运在身,尽可弥补大教底蕴不足,西方教于天道之下也能多上几分从容。 而如今接引道兄这般谋划,恐怕最终得不偿失,难以如愿。 接引却是对于准提这般顾虑不以为意,翕然道:“我本就只是许其将人族迁徙至此,并未作何承诺,文梓恼从何来!他现今是一时意气,入了迷障,才对女娲谋划人族之事这般介怀。待日后事到临头,他自知何为天数。” 他这般说罢,又解说自己所为:“如今我等应其所求,于他稍作安抚。也免得他此处碰壁后,再向别处寻策,只会愈发深陷迷障之中。” 见到准提面色微动,似是已被自己言语说动,他继续安抚道:“待其日后破开迷障,于我等只会心怀感激,绝不会有所记恨。” 只是,准提面色变幻却并非被接引言语说动,而是难以认同。 他犹自坚持自身见解:“我与道兄自天地开辟之时便已相识,道兄又何必拿诡辩之语搪塞。道兄自该知道,文梓此来分明就是要赠我西方教以大兴之机,借以换取你我二人对于人族庇护!我等既已应下,自是不该另存他谋。” 准提知接引未必能将自己言语听入耳中,但他仍旧不肯放弃劝说:“道兄对于此子并未过多接触,是以对其了解不深。他之心思并不可以常理而论。对其所求之事直接拒绝尚无大碍,若是要借此谋划还当慎重。且他此来为人族谋划之举,除却要尽人师之责外,未必没有对于女娲及三清过多谋划的不满。三清对其何其宠溺,他因人族之事犹是这般作为,若日后道兄谋划显露,又该是何等境况!” 接引见准提已是将话挑明,也不再行诡辩之举,直言道:“道友对于文梓有些过于看重了,先前道友几度争取尽皆失利,可见他无缘入我西方。其虽有几分根基,但如今也不过准圣之境。纵是他身后有四圣相护,也不该让我等这般忌惮。” 他这般说罢,又继续道:“至于我西方大兴之事,贫道早前也曾与道友谈及。我等并非道祖亲传、玄门正宗,若欲大兴还需另立旁门。且此必是日后之事,如今却是时机未至。” “现文梓欲将人族迁徙而来,我等先行接纳,传以西方真法,舍今世,谋来生。待他们日后度过轮回,洗去此生因果,正好作为我教大兴之基。至于其他因果,自有天数承托。” 最后又说道:“且经此一桩,三清及女娲也该承担一些因果,绝非我西方独自承受文梓怒气反噬。甚至,亦可为我教日后大兴平复一些阻力。” 见准提依旧面色肃然,他不免又叹道:“道友对那文梓推崇备至,但我观其今日所为却并未有何过人之处。他或以为自己身怀挑战圣意的孤勇,但以我之见其却是不识天数的狂徒。 准提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继续劝解,只是叹息道:“希望道兄日后不会为今日决定后悔吧!” 须弥圣境中二人的讨论尚未结束,那边文梓却是已然通过蚊虫定位,传送到了洛心岛。 他也不先前往人族组织迁徙之事,反倒静坐人师殿中,将正门紧闭,神识唤醒于八景宫灯深处沉睡的小金乌。 问询道:“你金乌身份已然被天道抹除,无法再于天地之间行走。我可施法为你化去金乌之相,换取一道自由之身,你可愿意?” 小金乌于八景宫灯深处承受的是无尽的孤寂,如今听闻有外出行走之法,哪里还会顾及外在本相,忙不迭道:“愿意、愿意!” “但你还需应下我一个条件,我才……” 只是,文梓话语尚未完全出口,已被小金乌连声接过:“答应,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他已是受够了孤寂的煎熬。 他被困于八景宫灯中初时尚好,当时更多是对于兄长殒落的痛心及自身逃得一命的庆幸,又有文梓神识不时探查,并未有孤寂感受。 只是随着时间日久,又有文梓外出不归,灯内岁月愈发难熬,如今他得知脱困之法,心中已是不做他想,只求早日脱离此处。 文梓却并未趁此加码,依旧将自身要求讲述:“你先前是因损害人族良田、摧毁人族居处而被我锁拿,如今出去后也须为人族做一件事,立下功劳,方能得完全自由之身。” 小金乌态度不变,急切道:“要做何事?我都答应!” “待你出来后,我再与你详谈。”文梓见小金乌这般急切,也不以此事将其如此抻着。 毕竟,他要小金乌所做之事,并非一言两语就能明了。 “你且闭目守心,保住真灵不散,不要抗拒外界干扰。”文梓将八景宫的置于案几正中,自身盘坐于后方,肃然同小金乌叮嘱道。 同时,手下向着灯内度入一股玄黄之气,以护持金乌真灵不被焰火所伤。 得了小金乌回应,他便催动灯芯火焰,勾连殿门两侧枯木空心灯,以人道火种演化三才明灭大阵。 大阵运转之下,八景宫灯内,小太子金乌之身渐渐瓦解,回溯成一团太阳本源,而后又在人道火种勾画之下塑出一具人形身躯。 文梓手下不停,法诀继续打出,大量造化生气缓缓涌出,将小太子躯体完全淹没。 最后他又从自己体内逼出一滴盘古真血,投入其中,便见包裹着小太子的造化生气极速凝聚,于躯体之中具现出无边道意。 小太子身形渐渐显露,正是一副人族少年模样,身裹金色长袍。 “出来吧!” 文梓停下阵法,对着灯内正新奇地顾盼着自己身体的金乌小太子说道。 小太子听得招呼,迫不及待地跳跃而出。 他经历此前劫难,到底添了几分稳重,对着文梓恭敬一礼:“谢过前辈出手相救!” 文梓点点头,同其说道:“如今你既已舍弃金乌之相,还当另外起个名字,以断因果。” 小太子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如今我失了金乌之相,但仍具太阳本源,便以日为名,唤作大日吧!” 此名虽然仍旧同其之前身份有所关联,但也不至为天道不容,是以文梓并未提出异议。 他只同其直言道:“如今你也算名列人族之中,我有一桩谋划要你参与,事毕之后还你自由。” “但听前辈吩咐。”大日态度也不含糊。 他自知前番劫中险些为天道所诛,受文梓相救必当报还。 “我欲将部分人族迁徙至西方之地,你一同前往。此行你当拜入西方教,借人道气运凝聚西方大兴之势,于二圣之下独领一教。待到此劫过后,是去是留随你心意。” 文梓这般说罢,见大日并无异议。便将前世所闻大乘教义,夹杂自己理解,尽数传授,为其铸就后天佛心,点化佛性。 对于西方二位圣人那般轻易应下自己所求,文梓却是心怀不安,隐隐觉察圣人心思并非就如自己所愿。 毕竟,昆仑山上三位师长往日对自己那般恩宠,面对此事依旧慎重至极。 未免西方二圣另有玄机,他便欲借人道气运,强行促进西方大兴。于二圣之下分化一教,再以大教气运庇护人族以度此劫。 且大日原身本为妖族太子,日后大劫之中或另有转圜余地。 终究,巫妖二族才是此劫主角。【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0-100 第91章 文梓布局 文梓将自己所知相关教义囫囵传授于大日, 受限于自身立场,也未细细讲解,生怕将其引入歧途。其中玄奥, 只能留待其日后自行体悟。 而后,他便带大日一起来到人族祖地之内。 他找到燧人、有巢,将自己欲迁徙部分人族前往西方之事说出, 令他们尽快组织人选。 他们二人虽惊喜于老师驾临, 但对老师的这般安排却并不理解:“现今人族虽然人口增长迅速, 活动区域稍显挤压, 但东方之地也不至没有人族生存空间。为何要特意迁徙至西方,听闻西方之地极为贫瘠、难以耕作。届时,族人何以为生?” 文梓将人族日后面临境况对他们稍加透露:“前番巫妖二族之争虽被道祖强行叫停, 但两族矛盾并未消除, 各自都在憋着一股怒火。只待万年之期一过 ,洪荒之上必然全面爆发战火。人族如今底蕴不足,若巫妖二族杀心过盛,难保不会对人族挥刀。” 他并没有过多提及圣人谋划, 言语中反倒对于三清、女娲多有感念:“此次大劫非同小可,圣人亦不能轻言干涉。我受天命辖制, 也不能轻易入场。不过, 女娲圣母念及人族孱弱, 联合三清道尊共同降下圣谕, 将洛水周边划为禁战之地, 作为护持人族的底线。” 三清是他师门, 女娲为人族圣母, 于公于私, 文梓都该尽力维护几位圣人在人族心中的形象。 “但洛水周边地域终究有限, 难以护得人族周全。我便欲将部分族人西迁,避开巫妖战场。你们坐镇于此,将其余人族尽力收拢至洛水之滨。” “西方之地虽然贫瘠,但我已略加开发,且迁徙之事已征得二位圣人首肯。有此一桩,人族于西方开辟一处立足之地自当无虞。不过那里土地终究不比此处肥沃,必然要多出几分艰辛,你们组织人选时,要考虑此节。”文梓将自己先前作为说出,以打消二人过多顾虑。 燧人、有巢点点头,对于老师所言,他们理解之后于执行层面自有所考虑。 燧人更是自告奋勇:“此处有有巢、淄衣二人坐镇便可,弟子愿亲自带领族人前往西方,行开发之事。” 文梓哪里会同意他这般要求:“这却不必,你们都留在此地坐镇,统领西方人选我已选定。” 文梓说着,指向站立一旁的大日。同他们介绍道:“其名大日,可暂代西方统领。” 而后又继续道:“另外,毛野及仓颉现在何处?你们派人去将他们找来,我有事要同他们吩咐。” “大师兄和水烛师叔他们连同淄衣一道,在各处部落巡查;仓颉则是一人独行,教授人族文字。”燧人一边同老师解释,一边安排人员传讯。 文梓了然地点点头,他心中虽有一股大劫将临紧迫感,但也不急于一时。 他让燧人、有巢自去忙活,自己带着大日漫步在部落之中。趁此机会,恰好应当关注一番人族发展现状。 现今人族部落已然有城池雏形,部落外围用黄土堆积了一道高高城墙,内部居住房屋也不同以往。茅草搭建的庐舍已是少见,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稳固的土木结构住所。 这等变化在充满伟力的洪荒大势之中,自是微不足道。 但对于如今依旧孱弱、甚至部分仍旧处于修行门槛之外的人族来说,却是巨大的进步,是千百年来为生存而努力的成果。 他看着周围的一切,对大日讲述着每一处细节变化背后蕴含的心血。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孱弱人族在万族并立、群狼环顾的洪荒之中从无到有,有中向好。 伴随着文梓的讲述,他自己心思沉浸于人族艰难的奋进历程之中,心中一股火热之气翻涌,眼眶被水汽浸湿。 而真正作为听众在此的大日,眼神中闪现出疑惑之色。 生来神圣的他,不知这般简易工事有何值得夸赞,竟让眼前这位洪荒顶尖大能这般失态。 唯有其新铸就的后天佛心,微微恻隐,勾动佛性,面上倒也现出几分悲悯。 文梓犹自沉浸在自己情绪之中。 他自穿越洪荒以来,一路受舅舅照拂、师父师伯爱护,也曾做过一些事情,赢得圣人侧目,甚至天道也有一丝眷顾。 但他对舅舅照拂虽有感恩之心,却无孺慕之情;对师父、师伯爱护更是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于圣人则是敬其德,而不为畏其威;于天道更是知天命却不乏逆心。 也曾一怒屠妖神,挥手之间妖师殒。无意蚊虫欺弱小,终将果报还自身。 坐观巫妖劫起,从容大教并立。看似逍遥自在,却是心无归处。 他像过客一样旁观,又屡屡因少年意气涉险。 他不愿抽身,又无处安心。前日昆仑一行,方知自身根基在血海,在昆仑,也在人族之中。 洪荒数万年修行,终究未能将前世廿载岁月洗清。 此时,他漫步人族部落,伴随四周诸景,渐渐走入洪荒之中。 待其真正走入洪荒之时,心情一阵轻松。 转过头却见身侧大日脸上现出悲悯之色,却也只浮于表面,文梓方才涌现的轻松情绪不由为之一滞。 文梓知其生来神圣,平凡人族的千难万险,与他而言不过等闲。 “此次前往西方,你不可动用法力。”文字有心让其体验一把凡夫经历,如是说道。 大日脸上悲悯情绪轰然消散,浮现出十二分愕然:“此去西方路途遥远,我纵使以金乌之身全力飞行,也要数年。若前辈限定法力不可动用,我又如何能够赶到?” 文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现在名列人族之中,应当相信人的潜力无穷。” 不过,他虽如此言讲,稍后将自己代入此境,的确有些苛刻。 文梓思索片刻又说道:“我并不会对你修为施加任何禁锢,只是希望你尽力不要动用。若能做到如此,此行经历与你日后必然大有好处。” 却是他虽然知道如此施为,必能磨炼大日心性,但他自身也难做到,故也不好对大日强求。 大日闻听并非强制要求,倒也松了口气,不再辩驳。只是,再次看向四周简陋工事之时,眼神中多了一份思量。 两人随意走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声音。“大哥!” 却是他们无意间已经走到部落大门前,正同返回此地的水烛等人碰上。 文梓刚刚变换心境,此时见到久未蒙面的水烛及几位弟子,面上不自觉浮现出轻松笑意。 “大哥今日,怎么舍得离岛?”水烛凑上前来调侃道。 他久未回岛,对于文梓此前动向自不知晓,只凭借之前的印象,以为他一直不曾离开。 文梓只是笑笑,并不分辩,反问道:“你这位大忙人,还记得有我这个大哥呀?” 顺便将对其行礼问安的几位弟子叫起。 他依次看过,几位弟子各有长进,最为突出的自然是淄衣。 她有人道气运加持,已同有巢一样迈入准圣之境,只是同样空有境界,并无神通。 毛野央莬则是稳定在太乙境界,修为已同水烛相当,只是跟脚稍逊。 下面两个小弟子,捆石龙和土精,也已然突破金仙境界。 文梓想了想,按照二师伯的习惯,两位新晋金仙当有正经名字赐下。他便道:“赐你二人石龙、申图之名,日后当勤加修行,莫负为师期望。” 水烛嘿嘿一笑,也不气恼,兴冲冲地同文梓讲述自己在人族之中的功绩。 文梓含笑听着,带着他们一同返回位于部落中央的族长居处。 及至他们于大厅中落座,文梓方才提起正题:“我此次前来,却是有事要让毛野几人去做。” 毛野闻言立时站起,垂首道:“弟子但听师尊吩咐。” 文梓摆摆手,示意其安坐:“不必这么严肃。我只是想着之前收你们为徒,却未曾用心教导。你们能有今日成就,多赖昆仑山中三位师祖指点,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三清门下再传弟子。如今尔等既是在人族之中积累了一些名望,自该传播三清荣光。” 文梓此言颇有几分云遮雾绕,毛野却是并未明了,疑惑之下,出言问道:“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明言。” “你在人族范围内选定一处灵山宝地,建立庙宇、招收门徒,组建人族道门,传播三清威名。”文梓直言道。 “道门以人族为基,奉三清为尊。对洪荒万族中愿与人族为善者,也不加限制,尽可入门。” 听得文梓这般吩咐,毛野几人面面相觑。 终究还是水烛出言相问:“以三清之名招揽门人,可是出自三位前辈本意?圣人收徒,其间因果非同小可,毛野不过再传弟子,哪有这般资格。” 文梓解释道:“我并非是要毛野代圣人收徒,只是让其聚揽门徒,授之以三清基础法门,传播圣人荣光。道门中人只是记入三清名下,因果仍在人族之中。只是如此一来,日后将同人族因果绑定,你们可愿意?” “弟子领命!” 毛野等人久在人族部落行走,对于人族因果早已涉入颇深,对此自不会再有顾虑。 “如此,事不宜迟,你们现在便去吧。具体策略你们暂且自定,也可同燧人相商。”文梓如是吩咐道。 毛野几人领命去后,水烛却在一旁绕着文梓不停打量,神情古怪,口中啧啧有声。 “大哥刚才所为,可是有些不同以往。” “有何不同?”文梓失笑道。 水烛摩挲了一下自己头顶的小辫,瘪嘴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同之前不一样。” 文梓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轻斥道:“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太久不回洛心岛,早已忘了我以往是什么样子了。” 水烛还待反驳,外间却有仓颉声音传来:“弟子仓颉求见!” 第92章 文院构思 仓颉回返之时, 正于门口同毛野四人碰上。 一方急于拜见老师,一方正要执行师尊安排,两相招呼过后, 便匆匆分开。 “弟子仓颉,拜见老师!拜见师叔!”仓颉来到厅中,对文梓、水烛恭敬行礼。 文梓将其叫起后, 水烛率先告辞:“你们师生之间有事详谈, 我便去和毛野他们一同筹划道门组建事宜, 多少也是个助力。” 文梓的四位人族学生之中, 水烛混迹部落日久,同有巢、淄衣二人还算熟捻,与燧人、仓颉却是接触较少。 尤其是这两尊顶级大罗, 每每面对水烛这位太乙金仙都是恭恭敬敬, 口称师叔,更是让水烛心中颇有几分不自在。 燧人身为人族首领,水烛还勉强能与之相处。而对于仓颉,则是除了洛心岛那段时间外, 部落之中鲜少碰面,更添了一些疏离。 以他心性, 更习惯于同毛野等人相处。 “你将人族文字传授的如何了?”文梓示意仓颉落座, 而后问道。 谈及此事, 仓颉满心自豪之余也有一丝无奈:“传授之事还算顺畅, 族人对于文字接受能力也逐渐提高, 弟子每至一处都能很快打开局面。但也有不少族人认为文字学习于日常生活并无太大益处, 花费的时间不如用于狩猎或耕作, 才是生存之大事, 弟子倒是在劝说这些族人身上耗费不少心思。” 仓颉说起此事, 面上又多了一点头疼之意,似是回想到那些族人的执拗态度。 他稍缓片刻,又继续说道:“再一个,我人族群落如今愈加壮大,地域广袤。弟子一人独行,历经数百年时间,也不过行走半数部落,若想将文字传遍人族,怕是非一时之功。” 文梓闻言呵呵一笑,道:“文字教授本就非朝夕之功,你又将所有细枝末叶尽揽于自身,自是独木难支。” 他又将应对日后巫妖之劫,关于人族的规划告知。而后又向仓颉安排道:“待日后人族部落聚拢于洛水之畔后,我欲安排你在洛水下游开设文院,也不必离祖地过远。各个部落中选送聪慧族人前来文院学习文字,在他们学有所成后,再返回部落教授。” 最后又建议道:“文院之中也不必拘泥于单单传授人族文字,还可将人族日常狩猎、耕作经验,生活礼节,术数之道,尽数以人族文字表述,并选定文院或者部落中的佼佼者加以传授。甚至,连一些大道至理、修行法门,也可以尝试以人族文字诠释。” 谈及此处,文梓语气中满是希冀:“你若是能以文为基,开辟出一道独属于人族的修行方式,人族上下即使失了天道眷顾,也足以延续自身火种。于人族必是大功一件,于你自身而言,更是获益无穷。” 听着文梓的言语,仓颉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明悟的表情,眼神越来越亮。 他之前一直以创造人族文字为傲,尽力于族中传播。随着文字的传播以及人族的发展壮大,他得功德、气运双双加持,境界稳中有升,甚为自得。 但也不免有些固步自封,从未想过于文之一道继续开拓,也不曾想过动员已然学有所成的族人主动向外传播。 今日老师之言却是将其点醒。 只是他欣喜过后,随即也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沉甸甸压力。单就文字的传授就已非坦途,更遑论再行开拓。 他又是雀跃,又是忐忑地问道:“老师觉得,弟子可以完成这么宏大的功业么?” 文梓见仓颉已然被唤起雄心壮志,心中自是满意,继续鼓气:“独你一人,自是力有未逮。但你尽心组建文院,文人行列日后必是愈发壮大。届时群策群力,力量远非个人能比,自有建功之时。” 仓颉听后大受鼓舞,干劲满满地告辞而去。 他在传授文字之时,也遇见不少聪慧族人,印象颇深。 如今族中诸事繁杂,他要先将这些人拉入文院之中,免得被燧人选送西方,或是大师兄捷足先登。 待仓颉离去,文梓也不再外出,只让大日不许动用修为,每天于部落之中行走。命其细细观察那些未入修行门槛的平凡人族生活状态,以备日后西行一事。 百年时光,并不足以将人族部落全数收拢于洛水之滨,且洛水之地终究有限,要想将所有族人尽数容纳绝无可能。 不过,燧人已将愿意随同文梓迁往西方之地的族人选定完毕,皆为健壮青年,约十万数。 文梓也不再等待,叫上大日一起,便带领十万壮年男女朝着西方之地跋涉。 他如今于洪荒之中也是名望不小,聚拢十万人族一路跋涉而行,自是惊动不少大能。 诸多大能虽不知其此行何为,但慑于文梓名号,也是极力约束门人不得招惹。 有大能各自约束,他们一路倒是鲜少遇到宵小侵扰之事,只是单就道路崎岖、长途跋涉一项,已然足以拖住他们行进速度。 再者文梓有意锤炼族人意志,磨砺大日心性。对于已迈入修行门槛、有些许法力在身的族人,虽不限制他们自身赶路之时动用修为,但却禁止其以法力相助同族。 他们一路动静并未遮掩,不仅等闲大能一路关注,天外的女娲以及昆仑山中的三清,对于他们一行也不曾移开心神。 “这小子之前那般雄赳赳地离了昆仑,尽心尽力的在西方贫瘠之地忙活了百年时光,终了也就只是谋了这十万人族迁徙保命?”通天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就这十万人,昆仑山随便找个旮旯不就安置了么!女娲师妹还能为了这几个人怂恿巫妖二族将战火烧到咱们眼皮子底下不成?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周章!” 元始闻听通天这般言语,翻了个白眼,语气凉凉道:“依你之见,文梓应该再多迁徙一些人族过去,才好壮大西方气运对吧?” 通天被元始此言噎得心气一滞,愤愤道:“你向来善于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为文梓不值。他此前耗费百年,给西方灵韵提升了何止三成,现在却只换了十万迁徙名额!而且,以大哥先前所言,纵使这十万人族,接引二人还可能有所谋划!” 通天终究是文梓嫡亲师尊,先前被文梓执拗气了个肝疼,如今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弟子鸣不平。 太清居中而坐,眼皮微抬,睨向通天:“你也太小瞧文梓了,就这十万人族,如此一路跋涉,再有他自身从旁护持。不考虑意外减员,自行繁衍之下,抵达西方地界,又是数百年时光,同行人族怕是必然不下千万之数。” 太清身为人教教主,对于人族强大的繁衍能力自是知晓。 此言一出,通天、元始二人不免侧目:“人族竟还有这般强大繁衍能力?” 太清微微一哂,对二人解说道:“巫妖二族谢幕后,天道压制之下,天地主角不复先天,难求久视长生,不以造化为功。日后种种,只图子嗣绵延、传承不断,自以繁衍为尊。人族得居主角之位,半数因由却源于此节,恰合文梓天赋。” 通天此时也有些缓过味来,立场瞬时变换,羞恼道:“这个不孝子!就该在西方二人手下多栽些跟头,才知道孰亲孰远。” 元始对于通天一时情绪并不理会,而是面色慎重地看向太清,徐徐开口:“纵览文梓近百年来所为,不像是赌一时之气,只为尽力于女娲谋划之下多保留几分人族火种。倒像是要将人族整体保下,如此,他却是将自身立场摆在了天道对立面。” “我也有此感受。”太清随声附言,“且其所谋对于圣人颇多借势,不独西方二圣,就连昆仑三清也在其借势之列。” 毛野几人奉命组建人族道门之事,自不能避开三清。 他们对此早有觉察,但并未干涉,也是想要看看文梓图谋最终能够做到哪一步。 且他们对于文梓借助三清名望谋划,却是乐见其成。无论如何,总好过任其只向西方卖好,以图成事。 圣人寄托天道之下,难行逆天之举,但小辈抗争一二,倒也不至惹怒天道。 虽是如此,太清也是已然做好为其兜底的准备:“我等圣人虽居天道之下,不能违抗天命,但若文梓此谋过大,触动天道,我等出手在天道反扑之下护住文梓性命却也无碍。” 但他也有一桩为难:“只是女娲师妹那里不知是何态度,若是文梓行为太过,师妹恼怒之下对其加以教训,我等也不好过多袒护。” 元始微微点头,宽解道:“女娲师妹自是有数,纵使被一时激怒出手,也不至伤及其根本。且文梓一向顺遂,此前纵有一时受挫也未见其心性有所长进,如今受些教训也并非坏事。” 通天在一旁表现的仍旧有些不安:“文梓这小子气起人来没个极限,女娲师妹涵养虽深,难保不会被这臭小子激出真火。就怕到时候师妹一时失手,就够那臭小子受得。” 最后还不免强调道:“他同女娲对上,我们也不能完全放手不管啊!” 昆仑山上三清关注,须弥圣境中二圣也未错过文梓动向。 二人虽对人族之事未过于关注,但毛野组建道门,扩充三清门徒之事,他们亦有所觉察。随着道门盘龙踞虎,总坛定居茅山,名声更是显露于洪荒诸多大能眼前。 准提再次言及前题:“如今可见文梓并未将所有筹码放在我西方教,道兄所谋除却交恶文梓外,并不能让三清、女娲应承此间因果。究竟如何,道兄还当慎重考量。” 接引面上疾苦之色更浓:“有此一桩,道友也该知晓,文梓此子,并非能够被我西方争取之人。道友何必对其太过在意,合当由此释怀才是。与他同行人族之中,倒是有位少年颇有几分资质,若是同我西方有缘,或可免去其轮回之苦。” 而后又道:“不论文梓所谋如何,我等行事自合天数。他纵有一时怒火,于西方又有何挂碍。” 第93章 西行之路 迁徙之路枯燥而艰辛, 不停地赶路,想方设法的获取食物,凭借的都只是一副血肉之躯。 一路之上, 有人负伤甚至死亡,但却无人掉队。 果然如同三清预测的那样,随着时间的推进, 文梓所带领的人族队伍渐渐壮大。 队伍中新生儿的出现, 给行进中的队伍带来了别样的欣喜, 稍稍驱散了空气中的沉闷。 但与之同时, 也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新生命的出现带了的是族人数量的增长,同时也意味着有些族人即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老。无论幼小与衰老,都意味着在队伍行进中难以保证自给自足。 仅仅依靠行进中的狩猎和采集, 已然不能满足此行队伍生存所需了。若就地开垦耕作, 虽能解决生存物资不足的问题,但却并不符合他们的赶路现状。 耕作一事从无到有、从种到收,少说也要几个月时间,才能得到收获。若让他们如此行事, 本就缓慢的行进速度岂不是要完全停滞。 文梓也曾想过,要将队伍中老弱就地安置。 以他如今的能力, 护持老弱就地建立部落, 耕作、狩猎以果腹自然毫无难度。 一来免去其奔波之苦, 二来也不至于拖累队伍行进速度。 但这样, 队伍中人又要再次遭受骨肉分离之苦。且他们此行, 多在巫妖二族腹地穿过, 将族人留置于此, 此时安危虽是无虞, 日后如何却又难说。 无奈之下, 文梓只好重操旧业,干起了催化植物生长的老本行。 人族队伍行进闲暇,便开辟一片片荒地,播下种子再由文梓催化,很快就有收获。 为避免族人对其过于依赖,文梓对于耕作规模限制极为严格,控制着耕作所获勉强能够满足生存需求。 在文梓的无意引导之下,行进队伍渐渐摆脱了原来以狩猎及采集为主要手段获取生存资料的状态。 慢慢形成了以游牧为主,耕作为辅的生存模式。 有文梓刻意约束,又有人族自身实力不足无论狩猎也好,游牧也罢,都未同巫妖两族发生冲突。 值得一提的是,大日在此行中一直恪守之前承诺,从未动用法力修为赶路。 此等自制力,就连文梓也时常自愧弗如。 大日亲身体会到了翻山越岭的艰辛,他心神时常被这些孱弱人族的坚持撼动,渐渐将自身同此行队伍融入。 虽不以修为称雄,凭借其强悍的身体素质,大日依旧在融入队伍之后,积累了极大的名望。 是以,文梓虽然未曾刻意指定,但行进队伍现在已然隐隐以大日为首。 随着队伍的渐渐壮大,也吸引了洪荒之上更多的目光。 此时众人才发现,文梓一行的动向竟是撇开昆仑,奔往西方。 一时间洪荒舆论众说纷纭,但昆仑之中却并无动静传出。 倒是西方之地修士,先有些坐不住。 西方修士并未尽入二圣门下,百十年来,文梓打造的绿色长廊对于西方之地灵韵的提升有目共睹。 西方生灵,无不感念其恩德。文梓之名,如今于西方多有传播。 为防止文梓名望过盛,灵山之中也曾传出风声。言说文梓打造绿色长龙,并非出于自身大德,而是为了帮人族谋一处安身之所。 而这种说法,并未打消西方修士的感恩之心,反而加重了他们心中文梓重情重义的形象。 在他们看来,文梓迁徙人族之举与西方也是大有好处。 而如今人族迁徙队伍行进那般艰辛,灵山又是这般态度,未免有些让人齿冷。 药师并未料到,自己为了打压文梓名望特意放出的风声,竟让灵山承受了舆论反扑。 “你同弥勒二人,前去迎一迎文梓。”接引将药师传入须弥圣境,如是吩咐道。 “你们持我等圣谕,转告文梓。其有大功于西方,今率领族众一路跋涉而来,其心可嘉。本座念其心诚,不忍众生受此艰辛,降圣谕移人族入西方,免去众人奔波之苦。” 药师自以为搞乱了师尊的谋算,正在懊恼 ,听了师尊这般吩咐,神情蔫蔫的恭声领命。 接引见其这般模样,不免宽慰道:“你也不必过于介怀。文梓一行进度太过迟缓,我本也有打算将其提前接来,如今不过顺势而为。” 药师得了师尊宽解,神情略有恢复,向着师尊、师叔合十一礼后领命而去。 接引看着药师离去的背影,口中又是一阵叹息:“药师入我等门下日久,心性犹自有些欠缺,日后还需打磨。” 一旁准提随声附和:“应是我与道兄事事亲为,使小辈缺了历练机会。日后我等或该放手才是。” “如今局势不明,天机紊乱。我等圣人尚不敢言说谋算周全,又怎敢让小辈负起大教重担。” 接引终究身为药师嫡亲师尊,对于其心性、能力自有了解,如今却是不敢将重任托付。 “不过,日后教内事物倒是可让其与弥勒多多参与,也不必拘泥于教导新晋弟子。待你我圆满之后,大教重任终究还要落在他们身上。” 准提闻言,微微颔首:“确当如此。” 那厢药师二人下了灵山,一路向东而去。沿着那条绿色走廊,不时可见修士身影,言语之间虽对二位圣人不失恭敬,但提及文梓之时却更为感念。 “这起子小人,真真狼心狗肺。若无师尊、师伯圣心怜悯、尽力护持,西方早已沦为不毛之地、修行禁区。如今那文梓不过栽了些草木,略加点缀,这些人就对其拥趸至此,岂不是忘本之徒!” 弥勒见此情景,自是愤愤不平,言语之间多有指摘。 药师心中郁气较之弥勒更甚,不过他终究记得二人此行何为:“师弟且不必动怒。师尊、师叔圣算无遗,遣我等此行必有深意,此时还是当以师命为先,日后再作计较。” 而后又忆起前番场景,评断道:“文梓虽有功德在身,又以三清门下为基,但师尊曾言,此子不通天数,日后必遭天弃。今日我等且同他会上一会,也不必过于僵持,且观其日后如何。” 弥勒圆脸上怒气一滞,赧然道:“师弟并非对文梓此人有所不满,实在是这起子小人恭维起来总拿我西方教做筏子,着实可恶。岂不知若非圣人庇护,西方早已荒废,哪里还有如今景象!” 药师对于弥勒此言也不以为意:“无论如何,日后自有计较!” 他们二人奉圣命而行,自不会过于耽搁,很快就出现在了文梓一行面前。 “西方教药师、弥勒,奉师命而来。见过文梓道兄!” 不管怎样,他们二人此时也不敢在文梓面前过于拿大。只是点明师命在身,也是不欲对其伏低做小,两方不以修为而论,只作个平辈论交。 文梓对于二人这般心思自是不晓,他只是讶异于西方二圣有何命令传达:“不知二位师叔有何谕令赐下?” “师尊言讲道兄有大功德于西方,今迁徙众人跋涉而来,诚心可嘉。他同准提师叔念及众人艰辛,有圣谕降下,准令众人挪移西方,免受奔波之苦。” 药师自不敢篡改圣谕,照本复述了一遍。 文梓听得此言,心中略加沉吟。 如此以来,的确同自己先前谋划有所出入,此行族人意志尚未得到充足的锤炼。 虽不知,西方二圣为何有此谕降下,但文梓的确不好就此公然驳回圣命。 更何况,药师此言并未遮掩。众人族听得有圣谕降下,得以免却奔波之苦,面上欣喜表情做不得假。 “弟子文梓,代人族上下拜谢圣人恩德!”文梓朝向西方微微躬身,朗声道。 只是他仍有一桩安排欲要争取,将大日叫至身旁,同眼前二人言道:“此为人族大日,得知圣人接纳人族,心生感念,自愿同行,欲往西方朝圣。” 文梓言语极为诚恳,无视大日面上古怪表情,继续说道:“他这一路,又曾听闻圣人以大智慧、大毅力护持西方之地,对于圣人功德更是心生向往。立誓愿自封修为,徒步前往西方圣境,彰显诚心,以期拜入圣人门下。” 大日面上表情不能用古怪来形容了,已然近乎于诡异。 只是长久磨砺之下,他也能克制自己情绪,静静听着文梓诚恳发问:“如今二位师叔圣谕降下,不知对其誓言能否宽容一二?” 药师、弥勒听到文梓表述,对于眼前这位心向西方的人族少年好感倍增。 只是涉及圣谕威严,二人也不敢擅专。 正踟蹰间,却听虚空中伴随着一股圣人威压传来接引圣言:“准其依誓而行。” 文梓立时躬身拱手:“弟子遵命!” 顺带拐了大日一肘。 大日得了文梓提示,双手合十,垂首躬身,将面部尽藏于胸怀之间,双肩微微颤抖,极尽虔诚之态。 应是过于激动,其口中并无半点声音传出。 显然对于大日极为满意,接引于虚空中轻笑出声,而后圣人威压缓缓退却,空气中仍旧残留着未尽的一丝笑意。 接引圣人出言之时,文梓犹自躬身行礼,人族上下更是拜伏于地。及至圣人威压渐渐退去,众人方才慢慢起身。 文梓视线扫过后方人族队伍,而后同大日郑重交代道:“如今有圣谕降下,我便带领族人先行一步。方才可见圣人对你也是有所青睐,你且依誓言而行,日后自有如意归处。” 大日自知文梓所言何事,恭声道:“谨遵老师吩咐!” 其如今也是名列人族之中,对文梓称呼为老师亦不为过。 虽是有圣谕降下,但有文梓在此,挪移人族这等事务自不好劳动圣人亲自出手。 只见文梓将头顶发冠取下,却是一朵玄黄莲花,花开九品,道韵氤氲。 文梓手持莲花,向场下一挥,在场近百万人族尽数收入其内。 随后向药师、弥勒二人颔首,略加示意,便穿梭空间,直奔西方地界而去。 第94章 三清分家了 文梓带领人族落脚西方之后, 洪荒众人都在等待昆仑山反应。 然而,昆仑山中一时之间毫无动静,一切如常。 遵照西方二圣意愿, 文梓将人族部落暂且安置在靠近东土的西方边缘。 沿着那条绿色长廊的起点向里延伸,文梓又向两边拓展了空间,约莫数百里方圆。 有了绿色长廊灵韵的多年浸染, 周边土地改造起来也多了几分简单。 文梓稍加改造, 便成了足以满足人族作物耕作需求的良田。 西方二位圣人也并未对人族的到来坐视不管, 很快就有教中弟子前来。 他们为传播西方教义而来, 除了基础教义宣扬的智慧、毅力之外,还夹杂了今生、来世的概念。 传教之中对于轮回也是多有提及,鼓舞人族勤修教义, 善用轮回契机, 将今生之苦,转化为来世之福。 文梓略加接触,便知这等教义绝对是针对迁徙而来人族的特供版。 结合两世经历,他也大概明白了二圣欲作何谋算。 而这等荒诞教义, 在初历艰难却未将意志完全锤炼的人族之中,却颇有几分市场。 毕竟, 西方教弟子舌绽莲花, 将大教圣境描述的天花乱坠。 不需努力拼搏, 只经过轮回便可转生圣境, 得享永生, 无虑无忧。 这般表述, 对于部落中初经苦难、意志未坚的族人来说, 自是充满诱惑。 文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却也未加干涉, 任凭西方弟子施为。 他终究不善此道,擅加干涉不见成效却平白惊了二圣,于他自身筹谋无益。 待到此地一切都步入正轨,又是近百年岁月流逝,大日终于跋涉而至。 赶至此处后的大日,面对的人族精神面貌却是两相分立。 他所熟悉的攻坚克难、奋勇争先的人族本色尚存,更多却已演变为令他极为不解的木然以对、静待来生的消极姿态。 他曾得文梓将大乘教义灌输,又曾同族人朝夕相处,一路艰苦跋涉而来,对教义的理解更为深刻,也更切合人族实际。 凭借之前路途中积累的名望,大日很快在部落之中聚拢了一众拥趸,同西方教弟子所传播阉割版教义的信众分庭抗礼。 这般动静不免惊动了须弥圣境中的接引、准提,二人静观大日言行,心中皆是生起一种‘此子类我’的直观感受。 二圣一来欣喜于大日深具慧根;二来生怕其对人族过多影响过多,干扰自身谋划,便诏其奔赴灵山,收为亲传。 文梓听闻此事,同大日面谈良久、嘱咐再三,便将此地人族事务,交由其打理,自身返回了洛心岛。 有文梓为其设下此地人族羁绊,大日拜入二圣门下后,也并未常驻灵山。 其时常于圣境、部落之间往返。 纵使接引加大了西方弟子对于人族的传教力度,仍旧未能遏制住大日在人族中与日俱增的影响力。 甚至,得西方真义传授的他,在文梓功德余泽浸染之下,又折服了不少西方本土修士,纷纷拜入其麾下。 大日的横空出世,让西方教的威势更上一层。 接引见此景象,却是既喜且忧。 喜得是他隐隐在大日身上窥见西方兴盛之机,又不至冒犯天道。 忧得却是大日麾下人族信众不好再送入轮回,日后难免要被迫入场。 且此间人族收入西方,又不知文梓于其中埋藏了多少因果。又有西方弟子传授小乘教义在先,文梓若以此为引,大做文章,日后西方却是防不胜防。 再一个,大日虽然与西方大教缘法颇深、极具慧根,但终究新近入门。 若猛然将其推至高位,药师、弥勒等人,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可要让接引放弃此次机遇,他却心有不甘。 且不论大日自身资质何等难得,纵是其麾下那些人族信众也是颇具可取之处。 相对而言,文梓于其中夹杂的些许因果谋算虽令人忌惮,却也并未被接引放入眼中。 毕竟,将大日麾下人族尽数纳入西方,并不会助长人道气运。反而能将此间众人同人族因果斩断,降低人道威势。 如此一来,既可促进西方教大兴,还能同天道、女娲卖好。 当然,此时却并非将人族信众纳入西方教的绝佳时机。 还需等到巫妖之劫一起,人族气运溃散。 届时,此地人族必然有了长足的成长。 人族气运受创之下,小乘信众入轮回,转生复归药师、弥勒麾下,供其装点门面,以免二人道心失衡。 大乘信众便随同大日一道加入西方教,斩断同人族因果牵连,以保全其身,更可奠定西方大兴之基。 届时,外有巫妖劫起干扰,内有二位圣人坐镇,文梓纵有有些许谋算也难兴风波。 接引将自己谋算同准提详说,准提虽心有疑虑,却也并未反驳。 终究,西方大兴才是他追寻之道,其余外物,或难周全。 西方二圣尚在谋划,文梓已然回返人族腹地。 其间途径昆仑地界,他稍作停顿,却也并未上山。只于山脚处停留一时,冲着玉虚宫方向恭谨施礼,良久后起身,便离此而去了。 这一幕,自被三清收入眼中。 太清、元始面色复杂,心有几分唏嘘之意。 通天更是直接出声笑骂:“多大点事儿,也值得这臭小子做出这般姿态!若真有这份孝心,不如直接在昆仑山中好生修行,何必趟这浑水,累的本尊一同心焦。” 他这般说着,还不忘拿眼神去戳太清。 若非太清此前将人教副教主之位强加其身,文梓绝不至同人族因果羁绊至此。 太清对于通天眼神视而不见,只同二人说道:“无论文梓谋划如何,天道之下,自有我等为其兜底。且其自身亦非等闲,些许反扑难伤其身。然而玄都人族出身,如今根基尚浅。为免其日后受人族气运牵绊。我欲携其移居大赤天。” 大赤天正是其成圣之后,于混沌之中开辟的那方小天地,只是当时并未邀请外界同道观礼。 彼时,元始一道开辟了大罗天,通天则是开辟了大禹天。 元始闻言唏嘘一叹,道:“大兄选定此时分家,倒是免去了阐截二教些许纷争。只恐于文梓名声有碍,外人或以为是其西方之行,致使我三清决裂。” 太清失笑道:“文梓既是已将我等三人划入其谋算之列,让其背个黑锅也是理所应当。” 通天则是愕然道:“这就分家了?” 然后愤愤不平地冲元始吐槽:“大哥带上玄都也总共两人,往天外一躲自是清净。你阐教之基就在昆仑,压根不用挪地方,更是无所谓。可是我截教刚收了这么一大帮门人弟子,一时之间又能搬去何处?” “如今既是文梓惹出纰漏,你身为师尊,受些挂落也是理所应当。再一个,如今文梓正是用人之际,不如你将门下弟子先交由他调理,看截教新晋弟子有几人能入他眼。”元始语气中满是揶揄。 先前文梓怀抱幼豹来此,对于阐截两教大开山门一事毫无关心,元始便知其对于两教新收门徒并不十分在意。 通天也不上他这个当:“那还是算了,如今文梓入了魔似得,一心只想护着人族周全。我将截教弟子派入他麾下听令,不知要被他去填哪处窟窿。” 其略加沉吟一番,下定心思道:“我欲前往东海之上寻一居处。想来人族活动轨迹一时也难以触及四海之地,也免得日后人教这些糟心事务,扰上我截教清净之门。” 三清分家,虽为昆仑私事,但于洪荒之中引起的轰动却丝毫不小。 各路大佬纷纷揣测,文梓西方之行做下了何等交易,竟使得三清就此分裂。 就连接引、准提二人也是再三反思,终究不敢确信同自身相关。 文梓方至洛水之畔,尚未回岛,便有毛野上门前来请示:“如今三位师祖既已有所决断,我道门之中,所供奉圣位神牌是否应当有所调整?” 如今道门势力以茅山为基,以逗留外界人族为触,遍布甚广,不乏消息来源。 得知三清祖师分家一事,却也有几分人心惶惶。 文梓被毛野此言扑了个莫名其妙:“什么决断?作何调整?” 毛野闻言神情一愣,小心组织语言,缓缓道:“如今三位师祖既已分家,我道门所供奉圣位神牌,也该另排位次。” 他细心观摩师尊神色,谨慎用词:“先前三清一体,我等自当以上太清大师伯祖为长。如今既已分家,我等终究是上清门下嫡传……或是,三位师祖圣位也可分堂供奉……” 文梓先是被三清分家的突兀消息打懵了一瞬,而后听得毛野此言,方才反应过来。 他立时出言道:“不必变动,道门一切如旧便是!” 虽不知师父、师伯为何选定此时分家,但他此前已有心理准备,且此事于他谋算并无太多挂碍。 见毛野神情犹自不解,他不免出言宽慰道:“师父、师伯虽已分家,但其同你我情分不变,于人族恩德不减。道门上下,亦不可因此作何变动。” 而后,他还不忘叮嘱:“道门上奉三清为尊,下以人族为基,你我不过传达之责。日后再有此类事务发生,尔当以人族为先,不可夹杂过多个人情感。” 毛野恭声领命,道:“弟子受教。” 只是他神情几度变幻,终究将心头疑问付诸于口:“外界传言……三位师祖分家一事,或同师尊迁徙人族西行有关。不知……” 文梓此前一心赶路,不曾留心外界风声。 连同三清分家之事都是从毛野口中知晓,又哪里听说过还有此等荒谬传言。 只是他转念一想,代入外人视角,难免会有此等猜测。毕竟,自己此前迁徙人族西行一事,就已引得万修侧目,众说纷纭。 纵使诸多大能早已明了三清分家之天机,仍旧难免会将此次契机同自己所为相牵连。 更何况外界还有一种不明天机的等闲之辈,自己所为于他们心中震撼更甚。 只是此事牵扯甚广,莫说同毛野解说详情,连他自己也不敢说甚为明了。 于是他仅仅嘱咐道:“外界言论不必去管,你自己知道此事另有玄机便好。” 而后便让其返回道门,尽力安抚人心。着令门徒勤修道法,莫为外界言论所扰。 第95章 人族三教立 洪荒之中的诸多猜测, 并未给文梓带来任何干扰。他略微观察过人族近日境况,便安心回返洛心岛了。 道门之事自不必说,一切已步入正轨, 门徒遍及人族各地。 文院被他视为人族最大底牌,此时尚未至现世之机。文梓却是不好亲身过度关切,以免吸引外界目光。 回到洛心岛之后, 他只是将仓颉传来稍加过问一番, 做到心中有数。 得知仓颉等人对于以文入道已然有所头绪, 文梓欣慰不已。而后便放开手, 任凭他们自行成长。 广袤洪荒,万年时光并不算漫长。 此时天地大势,仍旧是以巫妖二族动向为主旋律。 有前番碰撞在先, 两族动向也无需遮掩, 备战姿态完全彰显于洪荒万族眼底。 星辉、月华已然被妖族据为私物,尽数被他们用于提升周天星斗之威力。莫说巫族部落不见星月之力降落,就连陆上妖族群体也难觅其踪。 洪荒万灵多有不满,终究畏惧妖族势大, 不曾开口。 巫族也不曾示弱,各类天才地宝, 多有掠夺。更借助巫人特性, 迅速扩张巫族部落。 就在两族之间秣兵厉马、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中, 通天教主已然在东海之上选定了金鳌岛, 以此地作为截教根基所在。 他率众门人迁移此处, 不再过问洪荒大陆纷争。 其余各路大能, 也都无心介入两族争斗之中。各自紧闭山门、收拢门人, 在洪荒大陆之上为巫妖两族日后相争腾出足够空间。 但万年时光对于孱弱人族来讲, 却是足够漫长。在这万载岁月里, 人族自然得到了长足的成长。 伴随着人族的成长,气运反哺之下,不仅文梓的四位人族弟子修为稳定在大罗金仙圆满之境,就连毛野及大日也借助各自门徒凝结气运突破至大罗金仙境界。 人族各处部落,族人数量却是以远超于自身实力的速度增长。 族人数量增长之下,除却聚集于洛水之畔的人族主力及西迁分支,仍旧有不少部落游离在外。 这些部落散布洪荒大陆各处,同巫妖二族各有交集。 此事已然成为文梓心中一桩为难,但却也无力阻止,只能尽力将道门势力派遣各处部落之中,尽力护持。 万年之期,转瞬即至。 以两族现今局势,又哪里还需要什么契机。各自摆下阵势,洪荒大陆便是硝烟四起。 巫妖之劫全面开启,天地之间布满肃杀之气。 两族之间,此次相争却是欲将对方完全剿灭,对于敌方弱小,也不留一丝生机,此战便由各自底层率先发起。 底层战场就是一台绞肉机,然而这种残酷并不能唤醒高层的理智,只会更加激发起他们的嗜血本性。 消息传来,人族这边则是根据文梓先前安排,有条不紊进行应对方案。 茅山之上,毛野率众人设祭坛祷告三清:“上禀三清祖师,自人族降世,多蒙祖师庇护。弟子感恩祖师之德,奉师命广行三清之道。今初见成效,斗胆欲立道教为人族护法,上奉三清,下护百姓。道教位居人族之内,以人教、阐教、截教为长。圣灵不昧,其鉴纳也!” 毛野此番祷词说出,三清瞬时有感。 对于文梓设立道门之初的动机,他们此前便有所猜测。如今毛野设坛出言,恰逢巫妖劫起,他们猜测却是得到证实。 三清对于文梓借势谋划之事早已默许,也不必过多思索。大赤天内、昆仑山中、金鳌岛上,便各自有圣谕降下。 得了圣人法旨,道教正式成立。 人道气运再次升腾,虽处于巫妖大劫之中,人族不被天道眷顾,仍有人道功德凝聚。 功德加身,毛野修为再次提升,迈入准圣之境。 与此同时,西方之地。 此间人族,万年繁衍生息,族人何止千万。 为避免大日威望过盛,麾下信众引入西方之后,其个人名望喧宾夺主。 随着人族数量的迅速增长,接引、准提二位圣人加大了西方教弟子传教力度。 是以,此间人族之中,西方教小乘教义信众仍旧不在少数。 纵使如此,也未能阻断大日所奉行的大乘教义,在人族之中的广泛传播。 大日此时却也并未另选宝地,就在那绿色长廊之中堆起法台。 其本人躬身立于台前,面朝灵山方向,双手合十,恭谨告曰:“弟子人族大日,上禀二圣至尊。人族部众蒙圣人恩许,迁徙至此。族人经受大教教义点化,诚心皈依。惟众人多有愚钝,难入大教之门。然将其拒之门外,苦海沉沦,弟子弗忍。欲立佛教,位居西方大教之下,广传佛法。上奉二圣为尊,下启众生方便之门。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菩提。” 大日麾下信众,皆高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菩提。” 齐声洪亮,遍传西方。 西方教中弟子面色各异,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须弥圣境之中,接引面上疾苦,尽数转于准提,自身代以一片铁青之色。 “此子,逆端……” 接引恼怒之下,便要降下圣谕,否决大日之请。 却见文梓所植绿色长廊之上,氤氲一片玄黄功德之气,凝聚一道‘弗’字形象,亘于灵山与人族之间。 此玄黄功德,正是文梓造林之后遗留于此,又经万年累积,如今已然牵动西方大半地势。 接引不敢轻易打消,只眼睁睁看着它同人族部落气运所凝结‘人’字符号相合,于西方之地半空中呈现出一尊大大的‘佛’。 佛字形象现世,缓缓融入大日身躯,将其修为一路推送至准圣之境。 而后大日向着西方,双手合十恭敬一礼,复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菩提。” 其身后信众则是高颂:“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菩提,南无大日如来。” 须弥圣境之中,准提唏嘘一叹:“如来终究出自我西方门下。如今所为,也算将我西方教义发扬光大,不失为大兴之兆。道兄且不必过于介怀。” 接引双目微阖,语气深沉道:“今日之大兴,是西方大兴还是佛教大兴?” 准提沉默不语,缓缓闭目。 圣境之中归于静谧。 人族之下,佛道二教并立,人道气运汹涌而起。 仓颉携手文院众师生,于文院正厅前垂手而立。 其朗声道:“学生仓颉,敬告人师。学生蒙老师教诲,于洛水之畔造字,行走部落传播。今有同学共力,幸不辱命,人族文字自成一家,推演万法。学生等欲建人族文教,奉师为尊,居天地之下。请人师法旨赐下。” 文梓端坐人师殿殿内,肃然道:“文教当以人族所需为本,赐名为儒。儒教可立。” 随着文梓话音落下,人道汹涌气运尽数归于人族文院之中。文院上下学生,各有提升,仓颉更是被一路被推进至准圣之境。 至此人族三教鼎立,气运稳固。人道火种,无限升腾。 气运反哺之下,燧人、有巢、淄衣三位人族统领悄然迈入准圣之境。 虽其境界为气运强行提升,神通不显,不善斗法。但人族遭遇危机之时,其各自以境界强压两三大罗,却是无虞。 三人境界稳固,遵从文梓此前吩咐,在祖地之中、女娲圣像之前设下香案。 三位新晋人族准圣,于香案之前大礼参拜。 “圣母容禀,人族蒙圣母恩德降世,受圣人庇护安身,受老师教化成长。今人族略有根基,已有准圣战力,得以立足于洪荒。特于圣母驾前相告,圣母恩泽,人族万世不忘。” 万年以来,女娲于娲皇宫中安坐,密切关注巫妖两族大势演化,也不曾错过文梓动向。 但时至今日,人族三教鼎立。一日之内新晋六位准圣战力,她方才知晓文梓所有谋算。 听得下界燧人之言,女娲面色几度变幻,末了一阵木然呆滞之色,良久方消。 最终,其面色一派冷然,起身下界,直奔人族而去。 无论是三清还是西方二圣,对于女娲此前谋算皆是心知肚明。 如今文梓入场之后,出现如此变故,几人对其动向自是极为关注。 初始,五位圣人对女娲此番动作并未感到诧异。 但通天于金鳌岛之上觉察女娲动向之后,有心同往洛心岛,为文梓做个兜底保障。 但其作势欲起,尚未成行,便觉冥冥之中一股伟力将其桎梏。 他圣人之尊,对于这等伟力竟一时挣脱不得。 原来文梓谋算尚未建功,便已引得天道入场! 通天十分确信,此时天道,并非道祖鸿钧! 通天意识到这一恐怖现实,对于文梓将要面临的遭遇自然更为焦心。 然而纵使其圣人之尊,面临天道伟力依旧无可奈何。 三清同出一脉,对于通天此时境况,太清、元始皆有所感。 然而不待二人有所行动,便遭遇了通天同样的情况。 女娲下界之后,并未在自身圣像处停留,直奔洛心岛而去。 文梓此时早在人师殿外恭敬等候。 待见到女娲法驾现身,其赶紧恭谨一礼:“弟子见过女娲师叔!” 女娲对此也不言语,只是冷然看着文梓。 文梓却敏感觉察女娲此时神色极为陌生,谨慎开口道:“师叔可否容弟子解释?” 良久,女娲面上冷然之意悄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复杂神情,唏嘘道:“不曾想你能为人族做到人如此地步。” 文梓看到女娲师叔又恢复到自己熟悉的模样,轻松一笑:“弟子此前应下师叔要求,巫妖两族若无准圣修士对人族出手,弟子此次不会亲身下场。如今人族之中也有准圣战力,足以应对外族大罗侵袭。” 然后傲然道:“若真有准圣修士行侵扰人族之事,弟子自问可以应对。” 女娲神色平静,了然道:“我自知你有这等实力。” 文梓见女娲此时神色尚好,赶紧出言陈情:“先前,师父、师伯已将师叔为羲皇陛下谋划日后之事,告知弟子。师叔顾虑,弟子自知,也感念于师叔同羲皇陛下的兄妹情真。但师叔今日将人族气运打散,再让伏羲日后循着旧路再走一遍。如此作为,证道之途太过敷衍,尊位又岂能得天道认同,难免有得位不正之嫌。” 他小心觑着女娲面色,见其并无变化,方才继续说道:“弟子以为,伏羲日后证道在于开拓,而非复兴。在巫妖战后,洪荒之地必然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彼时伏羲投身人族,正该率领人族开拓进取。偌大洪荒,何处不能建功!” 而后又有邀功之语:“今日弟子所保下的一切人族实力,都将是日后羲皇陛下正道之基。” 对于伏羲尊位安排,他也早有计划:“至于师叔忧心尊位秩次之事……弟子可以保证,待其证道后,人族无大事发生,人师之令不现洪荒,四祖隐退不出此岛。儒教权柄收归人主,佛教不入世,道教不出山。人族事宜,人主一人可决。” 女娲闻听文梓之言,语气犹是不见明朗:“这般言语,也有几分你的道理。只是……” “师叔若是仍旧心有疑虑,弟子愿立天道誓言。”文梓断然道。 第96章 天意弄人 女娲听得文梓这般言语, 神情一滞,略带怜悯的看了文梓一眼。 “天道未必会允许你立下这等誓言。”她语气极为平淡,却也极为笃定。 文梓不解:“师叔此言何意?” 女娲转身向人师殿内走去, 一时却也不谈人族之事:“天数之下,巫妖两族本为此劫主角。两族相争,自该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她这样说着走入正殿, 径直于主位上落座, 而后纤手轻摆, 示意文梓自便。 平淡道:“因你之故, 妖师鲲鹏殒落,三百六十五位初代周天妖神尽数覆灭,帝俊本源亦有所损伤。妖族遭受这般打击, 实力何等颓靡。以致巫妖两族势力极度失衡。” 直视着文梓略带疑惑的眼神, 女娲继续说道:“天数之下,妖族为你所伤,不足之处自当由你补上。我原本计划借此将你划归妖族之列,若操作得当, 或可扭转日后大劫之中妖族处境。”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此前想法:“是以,我暗示帝俊等人, 借此因果延请你担任妖师之责, 将你拉入天庭一方。必要时, 甚至可以妖皇尊位相待。” 女娲言及此处, 满脸唏嘘之色, 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但是终究被你所拒。” 文梓隐约有了些头绪:“师叔的意思是, 弟子此前避开的因果, 应当由人族万千生命填补?” 若真是如此, 自己如今的谋划岂不是更像是一桩笑话。只要自己主动断开人族因果, 就可将大半族人保全! “是也不是。”女娲缓缓摇了摇头,“我先前曾因妖族景象而心灰意懒,途经洛水遇你而生造人之念。” “以造人功德证道以后,我便已知晓,人族日后问鼎天地主角之位,必当经历劫难,依旧难逃宿命桎梏。许你人师之位,也是因我自身无心沾染俗务,欲请你对新生人族看顾一二,并无太多私心杂念。” “至于之后种种变故,只能说是天意无常。我关于兄长日后尊位的谋划,也不过顺势而为。人族因你而兴,亦会因你而殇。” 文梓听得女娲这般言论,心中只觉无比荒谬。 他反问道:“以师叔所言,弟子无论作何努力,也不能改变人族结局?” 女娲凤目一挑,看向文梓,语气满是无力:“我也曾试图努力,扭转妖族结局。可是我堂堂天道圣人,最终还是发现,自己竟连兄长性命也不能保全,只能于后世人族之中寻求弥补之法。” 她静静看着文梓,郑重问道:“我这样说,你还觉得自己有逆天之力吗?” 文梓略想了一下,仍旧颇具信心:“人族如今实力,足以应对准圣以下敌人攻击。若巫妖两族出动准圣以上修士,对人族大肆攻击。按照之前约定,弟子可以出手相护。弟子自问,除非巫妖两族动用顶级战力,全力针对人族,等闲准圣不足为虑。” 女娲微微颔首,似是认可了他的说辞。然而,其口中表述却是另有一番景象:“我既已亲至此岛,你还认为自己有出手之机么?” 文梓闻言,面上满是愕然:“师叔此言何意?莫非师叔圣人之尊,也要食言而肥么!还是说,圣人对于伏羲日后尊位仍旧有所不满?” “你这万年所为,我亦十分钦佩,对于兄长日后尊位安排也并无不满。然我今日此来,并非为人族日后之事。而是奉天道之命,前来阻你出岛。”女娲沉声说道,“再者,先前约定是大师兄所言,我并未亲口应下。” 当然,此前太清向其转述这项约定之时,女娲也未曾出言反对。 只是,此事如今已然非她所能左右。 “天道?”文梓不解,若是天道出手,为何不是道祖亲至,而是女娲前来。 女娲微微点头:“我方才所言,巫妖两族势力有所失衡。天数之下,妖族要以人族之血凝聚屠巫之法。此前,我曾以人族圣母之名应下此事。是以,你不得出手相扰。” 她便是以此事换得伏羲日后转世之机。 不然,伏羲也落得同帝俊、太一一般下场,哪里还有日后可言。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前番诛杀鲲鹏,覆灭三百六十五位周天妖神?” 文梓满脸不可置信,诘问道:“若弟子此时愿意担当天庭妖师之位,断开人族因果,是否可以免去人族这桩劫难?” “如今为时已晚。”女娲面色平静,“且人族今日威势,成长过快,不合天道本意,天意或要以此劫修正。” 她这样说着,素手轻抬,现出一幅图卷。卷轴于空中缓缓展开,堵在人师殿门前,正是山河社稷图。 文梓了然,天道之下,人族无论如何难逃一劫。只是,天意总有说辞变换,以表其威名公正。 “请恕弟子冒犯了!” 文梓这般说着,向女娲略一拱手。 然后,他转身甩出一道利刃长矛,冲着堵在门口的山河社稷图猛力刺去。 眼见长矛利刃包裹着玄黄之气,即将触碰到山河社稷图,女娲意识到利刃威势,挥手将红绣球砸将过来。 文梓被红绣球砸得身形一偏,长矛利刃堪堪在山河社稷图表层划过,未曾刺破。 女娲感受到山河社稷图险些被破,心头也是勾起怒火。 也不再顾忌此地为人道气运汇聚之所,手中红绣球接连砸出,将文梓生生砸入山河社稷图之中。 文梓虽然于洪荒之中也算威名赫赫,但在圣人手下,仍旧并无抵抗之力。 在女娲接连出手之下,他虽已将八景宫灯于与人道火种尽皆抄于手中,但未及其发动三才明灭大阵已被困入山河社稷图内。 与此同时巫妖之争,战火正酣。 巫族虽不修元神,但身体强悍,妖族地面攻势极为艰难。 妖族部队久攻巫族部落不下,便先将矛头集中转向体魄稍弱的巫人混血部落。 巫人部落虽然身具两家之长,但终究底蕴不深,难敌妖族猛烈攻势。 妖族在战火蔓延之中便发现,沾染了巫人之血的长刀,对于突破巫族肉身防御颇具奇效。 对于这个发现,妖族上下欣喜若狂,认为找到了克敌制胜的绝妙法门。 随着他们多方试验,终于发现这般神异源自人族血脉赋予他们的元神。准确的说,是元神临终前逸散出的怨气。 随着这个发现,妖族的屠杀终于朝着人族挥动开来。 人族新晋几位准圣战力,面对等闲妖族攻击尚可应对。 但终究高端战力短缺,不敌妖族势众,难护族人十分周全,仍旧有不少族人丧生妖族屠刀之下。 虽然妖族对于人族的屠戮一时并未形成规模,但沾染了纯正人族怨气的兵刃,在巫妖两族主战场中屡立奇功,效用更胜先前。 这等情况终究惊动了妖族高层,妖皇帝俊亲自下令大肆屠戮人族,铸就足以破开祖巫防御的纯正屠巫剑。 妖皇之令下达,人族立时陷入危境之中。 人族各位准圣终究不长于争斗,面对两三大罗金仙,尚可凭借境界压制。但对方准圣下场牵制之下,却是再无力护持族人。 甚至,因三清被天道困于各自道场,女娲亲身驾临洛心岛。此前四圣共同划定的不战之地,也不能对妖族形成足够威慑。 洛水之畔,人族聚集之地仍旧不能避免被战火侵染。 这等遭遇,西方之地也不能避免。 接引、准提虽未曾受天道所限,但其对于文梓谋算本就不满,又岂会为了佛教信徒以身犯险。 将此间人族尽数送入轮回,洗去今生因果,以待来世转为西方教大兴之机。或许,如此才更加符合他们的心意。 妖族以人族怨气铸剑屠巫,巫族愤恨之余也对人族展开同等报复。 却又意外发现人族怨气不仅能破开己方肉身防御,对于污染妖族元神、法力也有奇功。 这等发现,更加助长了巫族屠戮人族的力度。 至此,巫妖战火之下,人族劫难全面降临,彻底沦为巫妖两族战争的催化剂。 洪荒大陆之上,巫妖战火之下,弥漫着无尽的人族怨气。 无数人族冤魂,飘向六道轮回之地。 轮回之中早有文玄率领麾下诸多蚊虫化身,在此熬汤等候。 文玄对于大陆纷争并无意介入,今日此来却是为本尊先前旨意。 文梓先前立下三教,只为助长人道气运。却又恐三道日后势大,将人族自身权柄架空。便有意借轮回之地涤清教众前世因果,避免三教势力以此累加。 此事已然征得平心娘娘同意,但暂时只能于人族之内试验。是以,文梓便将此事交由文玄处理,并许其日后必有功德相报。 只是,先前都只有零星人族进入轮回,并未勾动太大阵仗。如今却是人族遭劫,冤魂众多,与本尊先前描述大相径庭。 文玄特地询问过舅舅之后,得知本尊谋划又遇变故,方才亲身至此,以免再出纰漏。 人族冤魂早已为蚊虫所阻,文玄也无心一一详说,便朗声道:“奉人教副教主、人师文梓尊者令,凡人族转生、亦或转生人族者,必先饮下孟婆汤,涤去前世因果!” 孟婆汤这个名字,是文玄根据前世记忆定下。 他也是根据这个名字,才嗅到了功德气息,轻易应下本尊所请。 还耗费不少心血,才研制出孟婆汤的秘方。 至于孟婆其人,文玄身为阿修罗一道之主,却是不好过问,还需日后六道之主平心娘娘钦选。 众多人族冤魂虽然身携戾气,但于轮回之地听得人师之名,仍旧惯于听命。 人族冤魂饮下孟婆汤,各自进入轮回不提。 洪荒之中,巫妖之争仍在继续,针对人族的屠戮也不曾停止。 此次劫难,人族深切参与,却又不足以同巫妖两族鼎立,成了劫中最大炮灰。 大日如来的前世妖族太子身份,并未让其避开此劫。在巫族数位大巫围攻之下,涅槃圆寂。 水烛、毛野、燧人、仓颉……文梓名下所有弟子,皆被天道定为逆天之人,于劫中尽入轮回。 文玄于轮回之地,见到几人身形,心知本尊前番谋划尽数失败。文玄不忍几人沦落,强行将他们拽出,送入血海大殿之中,交由冥河护持。 洛心岛上,女娲静静看着眼前山河社稷图中动静从轰轰烈烈逐渐归于静谧,眼神无波。 图中空间,文梓披头散发,在长久尝试破开此地的努力中,几乎耗尽了法力。 如今正双目无神地看着手中人道火种渐渐熄灭,仅余一点火星,两行红色泪水缓缓而下。 “轰隆”一声巨响,天柱不周山倒塌,巫妖大劫落下帷幕,两族近乎同归于尽。 天塌地陷,漫天洪水席卷而来,摧毁的是人族最后一点生机。 不周山倒下之时,女娲心神为之一滞。 文梓口中吐血不止,他手执浸染了真血的利刃向天一划,终于将山河社稷图劈开一道缝隙。 出来之后,他挂心人族局势,半点眼神也未看向女娲,全力奔向外界而去。 第97章 星空深处是人间 文梓一路行来, 放眼望去,洪荒大陆之上洪水滔天。 残余人族,万不存一。纵是如此, 仍旧未能避开洪水侵袭。 文梓全力感受洪荒大陆现状,唯有万寿山附近人族,得镇元子尽力护持, 勉强算得上是留下了一道火种。 昆仑山中, 有三清威势遗存, 也藏下了人族一道生机。 其余各处, 不过零星幸存,更像是巫妖大劫之下的漏网之鱼,又被此次天崩地裂之势一网打尽。 一个个人族被卷入洪水之中, 命悬一线。 各位圣人已被天道放开桎梏, 开始为此次大劫收拾残局。 修补天阙、稳定地气,顺手也会将受难生灵转移。 但洪荒广阔,水势滔天,洪水之中却多的是无助挣扎的人族生灵。 文梓见得这般场景, 目眦欲裂。仰天一声长啸,竟是自散识海星河于洪荒大陆之间。 随着文梓自散识海, 大陆上滔滔洪水之中隐隐现出无边星海。 其原本大罗道果所化星球之上, 那株伟岸茶树叶片尽数脱落, 游离在洪水之中。 仿若一叶叶扁舟, 向着苦苦挣扎的人族迅速靠近, 而后以自身所蕴含三千大道真韵, 将此间人族因果置换。 待人族消去劫气因果, 便被扁舟承载着, 慢慢渡过无边星海, 抵达文梓大罗道果之所。 待到人族幸存者抵达,停留在星球上的衍天绫将那株狗尾巴草衍化的五色神谷猛力抽打。 谷穗所结种子在抽打之下,失了先天之气,换作无数后天颗粒。而后这些种子散布在人族停留之地,生根发芽,做为此地人族生存之基。 只是种子干瘪,欲要恢复先前饱满,必然要有人族长久驯化,方才可得。 西方接引、准提二人,见到文梓这般施为,也是起了心思,于洪水之中收取诸多人族。 却并非拯救其生命,而是收其魂魄,用法力重塑其身躯,以填充西方圣境。 随着诸般施为,诸圣及文梓最终在天柱前汇集。 半截不周山横卧在大地之上,天阙之上一个巨大黑洞,此处便是滔天洪水的源头。 几人正欲着手修补,却忽然发觉,不周山倒卧之地,尚有有一道气息留存。 女娲心中一惊,慌忙赶赴过去,却见正是伏羲竟未殒落,只是已经陷入昏迷。 几位圣人暗暗推算,明了前因。 原来是在巫妖两族最终决战之时,周天星斗大阵在与都天十二神煞大阵最后对冲。 各位祖巫及妖族皇者大半殒落,消散于天地之间,不留半点痕迹,唯有祖巫共工以及伏羲尚有一线生机。 共工恼恨天道不公,愤恨之下怒触不周山而亡。 不周山倒之时原本也该将伏羲砸入轮回,却有斩妖、屠巫二剑之中留存人族真灵,知晓其为人族圣母长兄,竟是于最后关头自行爆发。 他们以彻底消亡为代价,将伏羲性命强行保下。 众圣明了前情,皆是看向女娲。 女娲面色复杂,未曾想到自己无力撼动的兄长命运,却被先前抛却的人族子民,以彻底消亡己身为代价强行扭转。 伏羲如今先天根基犹存,又何须寻求日后尊位! 文梓更是双目泣血,神色冷然看向女娲,满腹悲愤地质问道:“今日人族能以孱弱之身扭转伏羲命运,圣母却以天数之名将人族万千生命送入末路?” 而后,他也不待女娲有何回应,面现决绝之色,撑起强弩之躯,手中持利刃全力刺向伏羲所在。 “不可!”三清齐声呼喝,纷纷出手将文梓身形阻住。 事已至此,若再让伏羲丧生文梓之手,就再难收场了。 接引、准提冷眼旁观。 女娲只是护在伏羲身前,面色木然,并未作何反应。 文梓身形受师父、师伯所制,挣脱不得,心中怒气却犹自不可消磨。 怒气攻心之下,又有血迹从其口中溢出。继而身形一阵踉跄,慌得三清急忙松开桎梏,将其扶住。 却见场中有一道虚影闪现,避开几位圣人防御,抵至伏羲身前。 屈指一点,将伏羲真灵收于掌心,而后身形完全现出,面容同文梓七分相仿,周边隐隐有混元之意显现。 只见这道身影摊开手掌,掌心三点星火萦绕着伏羲真灵,面带嘲讽看向女娲:“弟子文明,见过师叔。” “如今伏羲擅自避开此劫,岂不辜负女娲师叔一片苦心谋划。弟子此举,也该算是顺应天意,师叔切莫怪罪。” 三清见得此景,将身边文梓护持更为周全,对于文明所在却是不能顾及,生怕对女娲过于刺激。 通天还忍不住锤了文梓肩膀一下,恨恨道:“你这小子可真会作死,不过新斩一尸,就敢在圣人面前如此放肆!” 女娲却并未如同三清所料那般暴走,只是缓缓闭上双目,两行清泪流出。 良久之后,她方才睁开眼睛直视文明,神情满是淡漠:“天意如此,我不怪你。你之所为,也不过是将人族以万千性命为代价扭转的天数斧至正轨。” 文明听到女娲此言,面色满是愕然,略加思索之后,仰目望向苍天。 失神间,其掌心所制伏羲真灵,已被女娲取走。女娲将伏羲真灵小心护持在绣球之中,留待以后送入轮回。 文明对于女娲所为已然不再关注,仍旧怒视上天。 继而,其面现愤恨之色,怒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今日,我便逆天而行!” 随即,便见文梓投映于洪荒大陆之上的识海星河,渐渐脱离此地。 而后,汇聚成一片璀璨星云,向着洪荒苍穹极深处,缓缓隐去。 文明仰天相告:“今天地不仁,吾谨以献祭此身以逆天。” “星空深处,当立人间。万道蛰伏,诸法不显。其内众人,不拜圣,不修仙。莫向轮回求来生,但求奋进三万天。惟以双手劈地,集结众志开天。来时两声啼,去后一缕烟。渡千难,平万险,待到春色满人间,文明复现。” 随着文明言语传播于天地之间,其身形逐渐趋于消散。 洪荒天地似是被文明此举激怒,雷声大作,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风起云涌。 最终于半空之中,汇聚无边天劫,硕大雷柱轰然劈下。 然而劫雷劈在文明身形之上,恍若无物,不见半点作用。 其身形仍旧缓缓消散、不紧不慢,文明眼神直视上空劫云,满是嘲弄之色。 伴随着劫雷的无能狂怒,其文明身形最终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随着文明身形彻底消散,漫天劫雷也向着星空深处缓缓退去。 洪荒天地复归清静,唯有滔天洪水仍旧从天柱缺口处喷涌而出。 文梓强撑着挣开师父、师伯的护持,仍旧看向女娲:“万寿山一带有镇元子道友护持,尚有人族气运留存,昆仑山中也有些许气运幸免,想来人族这般境地仍旧不合师叔原本心意。” 文梓细细感受一下人道剩余气运,冲着女娲一笑,满是嘲讽意味:“剩下这些气运就不劳师叔谋算了,文梓自行分化便是。也能让师叔稍稍心净,免去人族受劫之苦。” 而后文梓便以人道气运为依凭,朗声道:“人族修士,金丹大道之外,另辟地仙之道。奉大德之士镇元子为地仙之祖,尊为与世同君。独掌一道,位同教主,见圣不拜。” 却是将人族剩余气运,为镇元子塑了一尊不灭金身,以感念其在巫妖大劫之中对于人族的护持。 场中诸圣,皆是面面相觑,不曾想文梓会做这般处置。 只是事已至此,诸圣也无人开口反驳文梓之语。 而后,现场一阵淡淡威压显现,道祖鸿钧于半空之中现出身形。 太清等人见此,未及向道祖见礼,便先行将文梓护至身后。 鸿钧道祖却是对几人表现不以为意,面色轻松的同女娲吩咐道:“如今巫妖大劫已然结束,此地天柱之缺应当由你来补。” 女娲恭声领命,而后便取出乾坤鼎,炼化五彩神石,以作补天之用。 鸿钧道祖则是看向场中诸人,语调轻松说道:“如今天道缺位,我亦无心俗务。日后洪荒各项大势,便由你们相商而定。其余杂务,我欲令昊天、瑶池重立天庭,打理三界。” 鸿钧关于昊天瑶池之言,诸圣并无异议。 只是天道缺位之说,却是让场中众人多有疑惑。太清身为鸿钧门下大弟子,率先出言相问:“老师所言天道缺位是何意,可是已然合道成功?” 鸿钧微微一笑,抬手指向被三清护在身后的文梓,唏嘘道:“我先前合道进度堪堪过半,却并不顺利,险些被泯灭真灵意识,成为天道傀儡。还是多亏我这徒孙,做下好大的事情,转走天道注意,才有我的喘息之机。” 这样说着,还郑重向着文梓拱手一礼:“贫道多谢小道友相助!” 只慌得文梓急忙躲避,还不忘回礼:“师祖折煞弟子了!” 先前针对天道的怒气,在道祖解说前情之后,他自然不会再行迁怒,眼前仍旧还是他所认可的师祖。 可是他如今法力近乎耗尽,又哪里躲避的及。只将自己面色涨个通红,惹的鸿钧道祖畅笑出声。 调侃过后,鸿钧又向诸圣解说:“他在星空深处立下人间,堪称逆天之举,天道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现已遁往星空极深处,欲要将人间重新纳入天道之下。若是不能,便会将人间摧毁。一时之间,却是无暇顾及洪荒天地。” 三清闻听此言,又是惊喜,又是担忧。通天更是出言发问:“天道此去剿灭人间,是否会对文梓有所挂碍?” 此时女娲已然补天完成,也是静待道祖答案。 鸿钧呵呵一笑:“那人间位于洪荒星空极深处,禁法之地。纵是尔等圣人之尊,耗尽法力也未必能够赶至。天道威势虽盛,但欲抵至人间,也当是无量量劫之后。彼时人间又是何等光景……天道此行怕是再无回转之机了。” 未待三清再次开口,女娲已然询问出声:“以老师之意,可是日后洪荒再不受天道桎梏?” 若如此,自己兄长日后尊位还有另外选择,倒也不必限于人族之中,免得以后两相尴尬。 鸿钧微微一笑,却是摇头道:“天道如今虽已离开,但仍有威势残留。一时之间,天地大势还当依循先前惯性,轻易不能扭转,只是对于圣人倒是多了一分自专。只待旷日历久,天道对于洪荒影响方会渐渐减弱,直至消散。” 诸圣听得此言,面上欣喜稍稍浅淡。 鸿钧犹自劝解:“如今形势,岂不已然好过先前,你们莫要太不知足。” 而后又同女娲吩咐道:“如今天阙犹有不稳,你去北方将那巨龟四肢斩下,可为撑天之柱。那巨龟灵识蒙昧,难修大道。经此一桩,自有其功德加身,开蒙启智。也可令其历经轮回,重聚道法之缘。” 第98章 后续 道祖鸿钧交待完毕后, 便回返紫霄宫了。虽其并未过多表示,但众人皆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轻松气场。 女娲也未过多停留,同三清及接引、准提招呼过后, 又同文梓略微示意,便动身前往北部,欲遵道祖之命斩龟以撑天。 同时, 她也要将妖族残留修士迁往大陆北方安置。如今巫妖大劫已然落幕, 巫、妖二族不复天地主角之位, 又同人族结下偌大因果, 自是不好在继续留在洪荒腹地。 文梓面色颇有几分尴尬,强撑着向女娲师叔回了一礼。 方才被鸿钧道祖明里暗里好一顿夸赞的他,如今在三位师长的拱卫之下, 窝心无比。 先前对于天道不仁的激愤之情, 随着人间的建立已然渐渐消散。对于女娲谋算的抵触心理,也渐渐平息。 于现场中的众位圣人而言,此地事务已然了结,也无需继续逗留。 唯一值得他们在意的, 反倒是被三清护在背后、身形孱弱的文梓。 尤其是接引、准提,他们先前对于西方人族劫难坐视不理, 如今面对文梓之时更是多了几分尴尬。 大日立下佛教, 还能说是文梓为了增长人族气运所作出的谋划。 但轮回之地中, 赐给小乘教义信众的那碗孟婆汤, 却说明文梓对西方教行事早有防备。 如今看来, 单以西方教同文梓两方而言, 他们对彼此更像是彻头彻尾的利用, 只是文梓谋算稍高一筹。 按理来说, 他们二人此时或该向文梓问罪。 毕竟, 西方教在他谋算之下同天道提前对抗 。 在短短万年时光,西方教就兴极而衰,元气大伤。 只是,无论是在星空深处建立人间的丰功伟绩,还是文明方才现身时周边萦绕的混元气息。 一切表现都在向二人昭示,如今的文梓绝对不可小觑。更遑论现场还有三清在侧,问罪之说自然无从谈起。 但若要二人就此向文梓低头,却也是绝无可能。 他们堂堂圣人之尊,又已摆脱天道枷锁,正是傲心最盛之时,又岂会轻易低头。 更何况文梓本为小辈,再如何强悍,如今也尚未真正证就混元。 “三位师兄,吾等先行告辞了。”接引、准提同三清打过招呼,也不待三人回应,便抽身离去了。 他们此行出力不少,但也收获颇丰,圣境之中容纳不少人族魂魄,足以填补西方教前番损伤。 如此,现场便只剩下三清及文梓四人。 “如今无事,你不如同为师一道前往金鳌岛,也好离了此地,且作散心。”通天如是说道。 他知道前番文梓那般尽力谋划,仍旧被天道强行摧毁,对其情绪打击必然巨大。 继续留在此地,只会凸显人族先前所遭受的劫难。 通天便有意让其离开洪荒大陆,避开这个伤心处。待日后人族再次繁衍开来,或能让文梓心绪稍稍平复。 太清、元始也是点头附和,认为通天难得有此靠谱言语。 文梓自然也明白师父、师伯的一片苦心,只是如今他还有些事情要去做。 “多谢师父关怀,只是弟子门下那几个徒弟也在此劫中丧生。他们魂魄被舅舅安置于血海大殿之中,还需弟子前去接回。” 三清一想,如此倒也有理。 且血海之中有冥河道友相护,也不必挂心文梓会有何变故。 更何况,如今文梓虽然身形十分孱弱,但境界却即将步入混元。洪荒之中,等闲无人可以威胁到他。 “如此也好。若轮回之地有何需要,冥河道友不好介入的,尽可前往师门求援。我等虽不该过问六道轮回之事,但终究圣人之尊。些许小事,想来平心也会卖我等几分薄面。” “多谢二师伯,弟子知道了。”文梓恭声说道。 然后他便拜别师父、师伯,径直奔往血海而去。 说起来,文梓本尊上次进入血海,已然是鸿钧道祖第三次讲道之前的事情了。 在这期间,无论是冥河教主成圣,还是后土化身六道轮回,文梓本尊都不曾踏足此地。 此次踏足血海,明显感觉气氛不同以往。只是文梓如今挂念弟子状况,也无暇顾及此间,一路上遇见的巫族修士视而不见,径直赶往血海大殿。 大殿之中,不仅冥河老祖端坐上首,就连文玄也抛下阿修罗道事务在此等候。 “孩儿拜见舅舅,恭祝舅舅圣安!”文梓到此,用这段做上首的冥河老祖,恭敬一礼。 冥河呵呵笑道:“快起来吧。你今次作为,我已尽皆知晓。现在我只以为你生性惫懒、散漫,不想还有今日这般决断。” 他显然对于文梓此次表现极为满意,面上笑容不断,只是口中犹自告诫:“不过,日后万不可再如此番这般冒险!” 冥河显然也知文梓此次有事而来,一番叮嘱过后,便让他同文玄一道进入后殿。 “水烛小友以及你门下几位弟子,都被我安置在后殿。只是他们历经生死,于轮回之地颇有几分压制,现已陷入沉睡。你自前去,可以造化生气并玄黄之气将其唤醒!” 冥河自身永镇血海,却是不好过多插手洪荒大陆之事。 是以,冥河只以自身尊位阻止几人进入轮回,以免丧失今生机缘。却并未进一步救护,以免因果过盛,将几人日后也困于血海之中。 文玄陪同文梓一道向后殿走去,口中不免提及六道轮回现状。 “此次大劫落幕以后,平心娘娘已将多半遗留巫族接入六道轮回之中。想来,日后必然将他们安插进六道轮回各个环节,刚好构建地府框架。” 其言语之中,总感觉有些跃跃欲试,欲在此间再分一份功德。 文梓对于幸存巫族,已然不再迁怒。 他对文玄心思自然有所察觉,笑着劝勉道:“如今天道缺位,你若有何想法,大可同平心娘娘直言相商。若能将地府构建完善,也是洪荒众生万灵的一桩造化。” 而后还不忘出言告诫:“只是切记不可太过贪婪,平心娘娘为大德之人,我等不可自持背后势众,对其过于不敬。” 文梓如今也算触碰到混元境界门槛,心态自不同于以往,好悬没有将‘不可过于欺凌’一句,付诸于口。 幸好在最后关头,他终究没有忘记平心娘娘也是圣人之尊,并未讲出太过狂妄之语。 文玄此时心态,也同文梓一般无二,颇有几分超然物外。 是以,他并未觉得本尊所言有何不妥:“本尊放心,我也并非那持强凌弱之人。” 言语淡然之间,似乎比文梓本尊更多一分狂傲。 文梓自然也觉察出了文玄的这份狂傲,但却无暇再对其作纠正。 现在,他的全部心神已然放在后殿内几位弟子的魂魄之上。 水烛他们本就是遭劫而亡,魂魄先天就有几分不足。 如今又陷入昏迷,更显出几分飘渺。 文梓挥手便打出数道造化生气附着其魂魄之上,为其滋生肉身。又取出数缕玄黄之气,以作为滋养众人魂魄之用。 水烛、毛野等人本体为草木之属,虽已身殒,但其魂魄仍具几分本体特性,正合造化生气催发。 他们在造化生气催发之下,躯体渐渐凝实。 然而燧人、有巢等人却是血肉之躯,造化生气对于他们躯体的修复效用不显。 而大日本体更是一道先天太阳本源,造化生气对其躯体修复更是毫无作用。 唯有玄黄之气,是对他们所有人魂魄、灵识都能有所修复。 玄黄气息修复之下,却是燧人、有巢、淄衣及仓颉四人率先苏醒。 四人苏醒之后,却不约而同地向文梓表示:“弟子愿抛却此世长生机缘,转生人间。” 这却是他们此前虽已身死,魂魄又陷入昏迷,但对于文梓立下人间,改变人道命数一事仍旧有所感应。 文梓未曾想到,仓颉几人会做出这等抉择,慎重问道:“你们可曾想好?你们留于此世,以尔等大罗金仙境界,再有人族日后天地主角位份分,尔等自可永世逍遥。若要转生人间,日后可是神通不显、长生无望!” “再一个,我虽能将你们送入人间,但若尔等日后反悔,再想回返洪荒,却并非一两次轮回可以做到。” 仓颉等人立场十分坚定,比起在此时洪荒之中的逍遥永生,他们更倾向于转生人间,以一介凡人之躯,奋勇争先。 文梓劝说过后,不能改变他们立场,便就随了他们心愿,挥手间将几人送去了人间。 想来以他们心性,日后于人间之中也不会甘于平凡,必然能大大推动人间文明发展。 如此,对于文梓自身大道亦是巨大助力。 安排好他的四位人族学生,水烛等人的身躯也已塑造完全。 只是他们魂魄仍旧在同躯体磨合,一时尚未醒转。 可大日状况却是不见丝毫好转,玄黄之气滋养之下,也只是让他魂魄中灵光闪现,躯体仍旧是模糊一片。 大日在此次巫妖大劫之中的表现,远远超出文梓预料。若非其舍命奋力相护,西方之地的人族,绝无可能有机会逃至万寿山。 文梓知道,大日这般表现,一方面是因为万年来传教而累积的对于人族认同感。 更多的却是因为,自己于天道之下救其一命,又承诺此劫过后还其自由。 正因为这样,才有大日劫中如此用命。 如今这等状况,文梓又怎能对其放手不管! 他略微思索一番,便同文玄说道:“水烛等人,便先交由你来照料。我欲将大日魂魄,转移到扶桑木之上蕴养。扶桑木正合太阳本源,将大日移至那里,或能有一线生机。” 文玄却说:“此次大劫,将洪荒大陆打了个天崩地裂。扶桑木是否还在汤谷之地,亦尚未可知。” 确实,依照前世记忆,巫妖大劫结束之后,扶桑木就已不见踪迹。 第99章 安置大日 文梓护着大日魂魄, 快速赶赴汤谷之地,果然发现扶桑木已然不见踪迹。 他几度推算,却毫无头绪。 其本就不善此道, 又同扶桑木这等先天极品灵根素无因果牵扯。 且如今大劫初定,天机仍旧不明,扶桑木有心遁世, 文梓自难捕捉其行迹。 他有心将大日魂魄送入人道火种之内蕴养, 但原本火种已被文明发往人间, 现在洪荒之中人族已然沉寂, 火种尚未点燃。 况且此前已然向大日许下自由之身,又不好再让其与人族因果过多牵扯。 思来想去,文梓竟一时为难不已。 不知继续耽搁下去, 大日本源不得补充, 自己只以玄黄之气滋养其魂魄,会不会使其日后元神与肉身更难契合。 但大日沦落现今境地,全为执行文梓谋算,护持人族气运所致。他又如何能因为事不可为, 便将其置之不理。 文梓思索良久,终于想起自己背后还有三位师长可以寻求助力。 想通此节, 他也不再停留, 护住大日本源魂魄直奔天外而去。 若问其先天六圣之中, 哪位最善洞察天机, 自然非太清老子莫属。 是以, 文梓首选求助对象自然就是大师伯, 此行目标便是大赤天。 太清圣人于大赤天中的殿宇, 亦名八景宫, 仅有他同玄都师徒二人在此, 环境清静无比。 文梓进得宫中,也顾不上客套,直接就向大师伯表明了来意。 太清仔细查看一番大日现状,同文梓说:“扶桑木那等灵根,必然已在天地大势崩乱之时遁入混沌。若欲将其找到,恐非一时之功。” 见文梓面色愁苦,他继续说道:“且大日现今状况,也并非扶桑木可以蕴养。先前他经三才明灭大阵返本溯源,蜕去金乌之身,太阳本源真火也有所变化。又经万年人族历练,其自身属性同扶桑木已不再契合。” “以大师伯所言,大日如今若欲重塑躯体,唯有历经轮回一途?” 文字对此却是有些不能接受,大日若经轮回,先天根基必然受损。 大日出身虽高,却又不像伏羲那般有圣人尽心谋划,日后可借助人族证道。 太清见文梓这般神色,知其必然不以轮回为首选,复又叹道:“其先天跟脚过高,历经轮回之后,根基必然有所损伤。但也是现今最为稳妥之法。且有玄黄之气蕴养魂魄,其转世之后资质也不至相差过大,甚至更合大道亦未可知。你若忧心其日后成就,我可将其收入门下,传授太清大道。” 太清圣人此言,也算是许下大日来世一个正果。 文梓闻言有些意动,但犹自不愿放弃:“敢问大师伯,大日如今情况除却轮回转生之外,可还另有他法?其先前曾言,此劫过后,欲做一散仙,逍遥天地间,不再受大教、族运束缚。” 太清沉吟片刻,说道:“若你坚持如此,我倒是有一法子,只是未必妥当。” 文梓眼神一亮:“还请师伯明言。” “此次巫妖大劫之后,不周山倒塌,万山祖脉归于昆仑。昆仑山巅,上承天阙,下接地气,自有玄奥。若将大日魂魄置于此地,或能受天地玄机孕养,以其本源为基重塑身躯。”太清如是说道。 文梓闻听此法,心下大喜,冲着太清躬身一礼:“弟子多谢大师伯指点。” 而后也不停留,径直出了大赤天,奔赴昆仑而去。 昆仑山中,尚有人族活动痕迹。 人族逃难至此,不明如今天地大势如何,仍旧面色惶惶。纵是周边食物稀缺,难以生存,却也不敢外出寻找,只以草根树叶充饥。 文梓见得此景,再次勾起心中情绪。 只是念及此前遭遇,他只随手挥下一道造化生气,滋养周边灵根快速结果,以供他们果腹。 又留下一道威压气息,防止周围野兽侵袭此地,而后便冷下心肠径直离去。 若想将大日置于昆仑山巅重新蕴养,必然要先行知会元始天尊。 文梓来至玉虚宫门前,方知二师伯正于殿内同门下弟子讲道。他也未曾出声打扰,只是于门前躬身一礼,自能通禀师伯知晓。 觉察到文梓前来,且面色急切,元始便知其必然是为救赎门人而来。 他又知文梓对于自己门下新晋弟子并无亲近之意,便停下讲道,将弟子先行遣散。 而后,文梓便见云中子率领十二位修士从殿门鱼贯而出。 云中子虽知巫妖大劫已然落幕,却不知文梓师兄于其中的遭遇及建树。 他在此处见到文梓师兄身影,不免亲切招呼:“见过师兄,难怪师尊停下讲道将我等遣散,原来是文梓师兄来此。” 文梓面带歉意,略一拱手:“为兄今日有急事要面见二师伯,倒是误了诸位师弟听道大事。 “哪里哪里,自然是师兄正事要紧。”云中子慌忙摆手,口中十分客气。 他自然知道文梓师兄并非等闲修士,平日鲜少来此,今日这般必然有要事求见。 其余十二位新晋弟子不知文梓身份,对于云中子师兄这般态度十分好奇。 只是文梓此时也无暇顾及寒暄之事,略同几位师弟颔首致意,便进入玉虚宫中。 “弟子拜见二师伯!”文梓恭敬一礼,又向侍立一旁的南极略一拱手:“见过师兄。” 文梓此来,扰乱了二师伯讲道之事,心下略带愧疚,礼仪上自然多了几分恭敬。 元始见到文梓这般行事,便也猜到其几分心思,呵呵一笑:“怎的这般客气!你今日来此,可是门人转生有何难事?” “二师伯法眼如炬。”文梓先是恭维了一句,而后便将大日魂魄现况,及大师伯所言蕴养之法阐述一遍。 “此法倒也可行。”元始听罢文梓所言,心中暗暗推翻推算一番,作出肯定回应。 而后又拿出自己的成道法器——三宝玉如意,递向文梓说道:“此物为十二品造化青莲分化而成,又合本座成道之基。内蕴造化,自合道法,正好可以作为承载大日魂魄的容器。” 这等行径与文梓而言,不可谓不宠溺。 文梓略加思索,面现赧然之色,摘下头顶莲花冠,恭声向二师伯请教:“弟子的莲花冠为九品大道黄莲所化。若做为承载大日魂魄的容器,师伯以为如何?” 元始略微感受一下莲花冠上盎然生机及澎湃道韵,默默收回自己的三宝玉如意。 他不由调侃道:“你如今身家,可是远胜我等了。” 而后,继续同文梓解说:“你这大道黄莲用于承载大日魂魄,自是再合适不过。不过,九品大道黄莲这般难得,你将其用于承载大日魂魄,若日后事不可为,损失必然非同小可。” 文梓得了二师伯认可,自然十分欣喜。 其对于大道黄莲可能受损之事,却是并不在意。 他坦然道:“大道黄莲不过身外之物,若能将大日身躯重塑重塑,纵是有所损伤,也不失为一桩功德。” 他先前能为人族做到那般地步,自然也不欲欠下大日因果。相较大日此前所为,九品大道黄莲的珍贵却也一般。 “既如此,你便随我来吧。”元始见文梓心意已定,便也不再耽搁,起身便往宫外走去。 文梓跟随元始一道,来到昆仑之巅。 昆仑之巅却并非如同他先前预想的那样,处于昆仑最高峰。 元始却是将其带到一处平凡山峰,直言此地才是昆仑山巅所在。 这山峰并不起眼,只是四周极为空旷。 文梓心中略略估算一番,此地大概同多宝师兄为百果园所做的初次选址相距不远,已然邻近西昆仑所在。 元始将文梓带至此处,仍是再三测算,方才选定最佳位置。 文梓将大日魂魄小心转入大道黄莲之中,然后将其慎重安放在二师伯指定位置。 大道黄莲方才安排到位,文梓便觉其内大日先天本源生机渐渐回转。 见到大师伯所言之法果然见效,文梓方才轻舒一口气,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你且放心,此地有我照拂,必然不会再出变故。”元始见文梓虽说松了一口气,但仍旧面带慎重之色观察四周环境,不由出言开解。 又问及其日后规划:“你日后有何打算,是于昆仑闭关还是欲前往金鳌岛?” “弟子应该会在洛心岛中静修。虽然弟子不欲再过问洪荒人族之事,但燧人、仓颉四人已然选择转生人间。他们于其内必然有所作为,文明复苏进程或能加快,弟子在洛心岛中也可便宜行事。” 文梓此言,却是首次在洪荒之中承认自己能够干涉人间运转。 元始听得此言,略略放心。 人间之所在,天道亦不能逞凶,文梓有此依凭,自己也不必担忧其安危。 虽不知洛心岛同人间有何联系,但他也无意探听文梓隐秘。 文梓此行之事已然妥当,便辞别元始天尊,回返洛心岛而去。 及至其悠哉赶回洛心岛,却意外得见女娲在此等候。 文字略有踟蹰,不知女娲此来何为:“师叔圣驾至此,不知有何吩咐?” 女娲在此等候已久,也不再同文梓绕弯子,直接将此行来意说明:“此前我已言明,日后不再过问人族之事。待伏羲转世证道之时,还需你多加照拂。” 而后取出河图、洛书,以及一只金白葫芦,她将几件灵宝交于文梓,说道:“大劫之后,混沌钟不见其踪,这只葫芦为太一仅留遗物,如今交于你,也算稍稍了结你同妖族之间因果。这河图、洛书则为帝俊所留,日后应为伏羲证道之物。一并由你保管,待日后伏羲拜入你门下,再有你转交于他。” 文梓略加思索,将白金葫芦接过,坦言道:“此物弟子收下,日后自有其正经去处,同妖族因果也一并勾销。” 而后又将河图、洛书奉还:“这两件灵宝还请师叔收回,弟子亦无心再过问洪荒人族之事。且弟子才疏学浅,也不敢担当教导天皇之责。这等重任,还需请大师伯亲自出面更为妥当。” 女娲听得此言,也不再强求。 第100章 天庭新立 女娲此行目的, 主要还是化解文梓心中芥蒂,欲让伏羲拜入其门下之言,不过只是说辞。 毕竟, 文梓今时不同往日,随便一个小动作,就足以使伏羲证道之路多出无尽坎坷。 她如今见文梓将葫芦收下, 愿同妖族抵消因果, 也对伏羲证道之事表明态度。 其此行目的已然圆满, 也不再逗留洪荒, 转身向天外而去。 如今巫妖退场,日后人族将占据洪荒广阔天地。 有天道残留意志及圣人谋划,人族日后发展自成体系, 已不需文梓过多干预。 文梓也有意放开人族事务, 自不会过多思索女娲来意,随着女娲离去,他也将此事抛之脑后。 日后于洛心岛上潜修,坐看洪荒风云变幻、人族快速成长, 该会是他穿越洪荒后难得的逍遥时光。 待其走到人师殿前,却忽然发现殿门上悬挂一只小巧铃铛。造型精巧, 却又透着古朴大气之意。 文梓心中讶异, 仔细探查一番, 方才发现此物形似铃铛却无铃心, 竟是先前太一所持的先天至宝混沌钟。 “按照前世记忆, 此物应该在大劫之后遁入混沌, 再无踪迹。”文梓心中纳罕不已,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即使文梓已然无心追究妖族因果, 看到太一之物仍旧心中膈应。 哪怕此物是洪荒之中首屈一指的先天至宝混沌钟, 依旧不能打消他心头那份不适。 他伸手便要将此物取下,口中还不住吐槽:“此物挂于门口没有半点用处,只会招惹本人来气,与其将你挂在门口,还不如挂上一面破锣!” 那混沌钟果然不愧是先天至宝,听到文梓口中吐槽,不待其手指触碰,真就化作一面铜锣。 铜锣形似锅盖,中间锃亮反光,周边铜锈点点。气息内敛,不见半点神异,还配有一只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枣红色木槌,用枯黄草绳穿上,与铜锣一道挂于门口。 文梓见到混沌钟这般反应,心中原有的芥蒂荡然无存。失笑道:“看你这等表现,便是要赖在此处?” 那铜锣倒也乖觉,随风摇摆之下,木槌轻碰锣面,‘铛’的一声轻响,只让人神魂激荡。锣声清越悠扬,近乎要传遍半个洪荒。 文梓被这动静唬了一跳,双手把住锣面,又发动护岛大阵阻住锣音传播。 随即轻声斥道:“你已落入这般境地,怎么还敢如此高调。若被外人察觉你的踪迹,我可承受不了那份热闹!” 见到文梓这般态度,那铜锣轻轻摇晃,隐隐透露着讨好之意。 “你若想留在此处,切不可过度张扬。”文梓双手轻轻松开,口中犹自叮嘱道。 铜锣闻听此言,更是又为自己添了一份朴素气息,斑斑铜锈昭示着久经风霜,道道缺口表示自身品级平常。 文梓见铜锣这般作怪,额头仿若有黑丝闪现。先前对于先天至宝的滤镜破碎一地,怎么也无法将其同混沌钟联系起来。 无语之下,径直进入人师殿,也不再去管它,任由其在门前悬挂。 这边文梓诸事安排妥当,天庭之中,昊天与瑶池二人,则是对着眼前荒废景象面面相觑。 他们此前受道祖钦命,执掌天庭,担当天帝、王母之位。 初时自然欣喜若狂,待到此时面对这般景象,才知天庭尊位并不似想象中那般风光。 如今周天星斗无人运转,天庭事务要人打理,洪荒地气也需疏导。 可是天庭现今不见半个兵卒,唯有自身二人。 不对,也不能说是只有他们二人。 毕竟在道祖任命二人为天帝、王母,执掌三界之后,太清、元始、通天三人为表示对新任天庭支持,各自于天庭之中挂名坐镇。 尤其是太清老子,更是在天庭之侧建立兜率宫,化身常驻天庭。 只是,纵使二人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劳动几位圣人为其日常事务奔波。 而天庭原本人马,在巫妖大劫之中多半已然殒落,偶有幸存者也被女娲迁往洪荒北部大陆。 其且妖庭遗老纵使留在天庭,昊天、瑶池二人也不敢安心任用。 是以,他们二人现今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天庭无人可用。 他们也曾想过要同圣人大教求援。 只是,他们虽然长居紫霄宫侍奉道祖,但对洪荒大势,以及各位圣人门下状况也有所了解。 西方教如今已分属旁门,他们天庭为玄门正宗,自是不能招纳旁门弟子。 而三清门下,人教现今只有玄都一名弟子,人丁太过单薄。阐教弟子傲气过重,不好驾驭。截教弟子则是良莠不齐,昊天二人也不太能看得上眼。 思来想去,昊天不免叹气:“先前我等于紫霄宫中侍奉老师,不曾在洪荒之中行走。如今欲招纳部属,竟毫无门路。” 瑶池对此也有些头痛,只是仍旧对昊天劝勉道:“如今你我既已占据天地尊位,纵然先前在洪荒之中没有根基,现在重新开始也不算太迟。” “师妹所言,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何开始,却是没有头绪。” 昊天原本道童出身,一向只是打理杂务。人力运作、管理之事,却是非其擅长。 相对而言,瑶池还是更为乐观:“洪荒修士也并未尽入大教之中,更多仍旧游离大教之外。你我以天庭名义,发榜招纳贤才,必然可解一时困局。” 昊天却有自身骄傲,犹自踟蹰:“洪荒修士未归附圣人门下者虽不在少数,但除却寥寥大能及少数清高之士外,其余众人不过是被圣人大教淘汰之辈。天庭发榜,那些大能及清高之士自然不会前来应招。所前来者,也不过是被大教弃选之徒……” 他却是自持同为道祖门下,自问天庭!也不该比圣人大教更差。 瑶池同昊天共事多年,对其心性自然有所了解,也能猜到他心头芥蒂。 她对昊天也不过分劝解,只是向其摆明现实:“如今天庭百废待兴,你我又名声不显。本就为道祖扶持上位,难以服众,哪里能同圣人师兄相提并论!” 昊天又何尝不知此事,只是他一向心高气傲,面上仍觉有些挂不住。 他忍不住反驳道:“我们毕竟是道祖钦命,若是手下修士过于平庸,岂不坠了道祖名声!” “那如今这般无人帮扶,事事都有我二人亲为。甚至对于各项事务毫无头绪,搞得天庭一团糟,便不是坠道祖名声了吗?” 瑶池直言不讳,她也并无太多耐心去迁就昊天心中那份无妄傲气。 昊天被瑶池言语堵得面红耳赤,却又无从反驳,唯有沉默不语。 瑶池知道昊天内心已被说服,只是脸面落不下,不肯认输。 她也不再继续同他分辩,直接以天庭名义发布招贤榜书。 天庭的招贤榜书一经发出,倒是在洪荒之中掀起一阵风潮。 且不论这股风潮为天庭带来多少贤才,至少是将大劫方才落幕的洪荒大陆之上压抑气息尽数荡开。 在这股风潮带动之下,各处大能解除封禁,洪荒万灵重现踪迹,大陆之上颇有一种万物生发的向荣气象。 由此一项,天庭目前功业便已完成一半,瑶池对于自身作为更添信心。 昊天也暂且放下心中傲气,同瑶池一起面见应榜而来的洪荒贤才。 这些贤才果然如同昊天先前预料那般,不曾有过修为境界高深者出现。 截止目前,来人修为最高者也不过真仙。 随着各路贤才陆续到来,填补天庭各处空白,昊天却也逐渐散去自身对于此类大教之外修士的成见。 这些修士虽不以境界修为见长,对于大道体悟亦并无特长,但对于天庭的各项既定事务,打理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无论是运行周天星斗,还是规划洪荒地理,这些修士自身皆有一片见解。 他们在大陆之上挣扎求存,历经几多风雨,相比昊天、瑶池那般单纯过往,自是多出不少俗务经历。 许多昊天二人毫无头绪的各类事务,对于这些洪荒修士而言,处理起来却是游刃有余。 就凭借如此作为,天庭各项事务也逐渐步入正轨。 又有先前道祖提点,昊天、瑶池自然知晓人族即将成为天地主角。 是以,天庭运行之间,对于人族休养生息之事颇多看顾。 有天庭明面看顾,又有圣人暗中照拂,洪荒残留人族凭借强大繁衍能力,行迹再度进入洪荒腹地。 但终究此前劫中人族受创过重,失了许多传承,如今这般发展,全赖生存本能。 不知不觉间,原本人族各处部落所在,再次成为人族聚居地。 洪荒腹地之中,失了巫妖二族占据,人族部落扩张速度,犹胜从前。 但如今人族失了外部压力,纷争便从内部隐隐开启,各个部落之间衍化出一种竞争关系。 一直对于人族高度关注的圣人女娲,心中不忍叹息:无论何时,无论天地主角多元还是单一,竞争好像才是洪荒中永恒的主旋律。 此时她也心知,自己此前于人族圣母之位多有失职,如今人族的发展方向也同自己造人时的初心大大悖逆。 女娲先前是就厌倦了妖族不同族群之间的各项争夺,以及恃强凌弱,方才起了造人心思。 她以为所造人族同族同种,除去外部因素之外,内部应当不会再起纷争。 是以,对于巫妖大劫之后人族取代天地主角之位一事,她虽有所谋划,但内心深处也不乏期待。 如今方才发觉,人族并未超脱其中因果,犹自会重复妖族先前老路。 所不同的是,人族之外并无外族与之相争,且受限于自身实力并不高强,争斗力度亦不及以往。 只是,无论如何,人族的天地主角之位已然奠定,伏羲转生之事也该提上日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除夕,祝各位小天使在新的一年里龙年大吉,身体健康,事事顺心,财源滚滚!!!【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0-110 第101章 伏羲转生 女娲之所以选定此时作为伏羲转生之机, 心中还有一层考量,就是尽力避免此次伏羲证道之路,再次沾染兵戈之事。 如今人族各个部落之间虽然现出竞争趋势, 更多却在于大劫之后残留人族分散各地,相互之间并无制约。 不仅族中人文传承多有断绝,也失去了真正意义上的祖地。 是以, 她有心让伏羲转生洛水之畔, 以自身之能壮大部落。 之后自可凝聚人族势力, 不至演化刀兵之争。 按照先前约定, 伏羲真灵进入轮回之后,自有太清圣人降下法旨一路护持,以人教教主之名, 定其转生之处。 雷泽位于洛水之侧, 下游方位。太昊部落有女华胥,踏巨人足印感而有孕,十二年后有子出世,是为伏羲。 华胥怀孕期间, 曾为部落所弃,神兽白泽献果以奉养其身。 伏羲降世之后, 便有太清圣人下界收徒, 为其传法。 太清圣人下界, 文梓也不曾出岛相迎。 先前水烛及毛野等人的魂魄稍稍稳定, 文梓便将他们的魂魄从血海移至洛心岛中, 就近照料。 终究血海之地不合生灵休养, 不及洪荒大陆生机、灵韵充沛。 如今文梓除却偶尔关注人间发展历程之外, 便是为水烛、毛野等人蕴养魂魄、重塑身躯, 就连自身修行之事也被搁置。 如今虽然玄黄之气及造化生气效用非凡, 但事关几人根基重塑,文梓犹自不敢过于追求进度,一切以稳妥为要。 只是文梓虽未出岛相迎,太清却亲自驾临此处。 “说起来后土身化六道轮回,也是有你一份功绩。如今对于水烛他们进入轮回之事,却又如此抗拒。” 太清圣人来到洛心岛,查看一番水烛等人现状之后,面色复杂同文梓说道。 他对文梓这般坚持并不十分理解。 如果说大日先天跟脚过高,身殒后历经轮回转生必有损伤,文梓那般费力挽救,尚能说得过去。 而毛野等人跟脚平平,历经轮回之后不仅不会伤及跟脚,资质甚至还能更胜以往。文梓犹自这般行事 ,太清却有几分费解。 文梓也并不向大师伯分辩,他知道自己看待事务的角度永远也不会达到这种圣人境界。 另外,他内心深处还是对自己独有的造化生气保有一份自傲。认定自己心思不会白费,必然能给毛野等人资质带来充分的提高。 “大师伯此番下界,事情可还顺利?”文梓随口问道。 太清端坐大殿上,淡淡说道:“伏羲虽已了断前生因果,但终究生来具有宿慧。且我所传授也并非道法,多为人族先前积累,对他而言并无难点。” 他收伏羲为徒,也不过占个名分,并不必以衣钵相授。 伏羲之道也不在太清门下,拜老子为师,只为借其人教教主之名证就人族尊位。 太清见文梓心态尚稳,便同其简略讲述起伏羲近来所为:“他成长期间,便有教民作网、用于渔猎之事。还曾发明陶埙、琴瑟等各类乐器,创作歌谣,将其带入人族生活。” “我也曾对其传授部分人族道理,道理多源于巫妖大劫之前,你那四位学生所定仪制。他自身有所领悟,也有所发扬,变革了部落婚姻习俗、教授人族文字。周边各个部落臣服之后,他还重新制定了官员管理体系。如今正在探寻自身大道。” 听大师伯提及人族先前积累,文梓心头又多了几分郁塞。 一方面,他不能接受大劫之后人族礼制崩坏至此的现状;另一方面,对于伏羲以这等近乎窃取的方式证道,他仍旧心有不愉。 他终究还是吐槽出声:“先前为谋取这份尊位,女娲师叔悍然将人族多年积累崩散殆尽。如今伏羲又藉此成道,这般证就的道果,真就稳妥、不怕承担前番因果吗?” 太清微微一笑,他知道文梓心中芥蒂,对其这般反问也不意外。 只是他对此事看法却另有角度:“如今洪荒天道远遁,余威犹存。伏羲这般尊位恰处于天道余威许可之中,证道之路必然顺畅。却又不必再受天道桎梏,仍有成长空间。” “若处于天道之下,你所指摘些许纰漏尚能对伏羲尊位有所辖制。如今状况,对于女娲这等圣人而言并无大碍,甚至这等因果,还能为伏羲日后突破奠定契机。” 太清身为天道圣人,如今抛却天道枷锁之后,真切明了自身圣人威势。而女娲与自己相同位份,对天地大势把握力度自然也相去不远。 “所以我先前所为,对于伏羲日后道途还有所助益?”文梓心头隐隐涌出一丝后悔。 不过,他这份后悔情绪一瞬即逝。将洪荒天道放逐,将天地权柄下放圣人层面,于洪荒大势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 且文梓长久关注人间发展进程,对于伏羲如今这般行事功绩,他也已能够客观看待。 对于大师伯所提及伏羲探寻自身大道一事,文梓自然也有所听闻。伏羲证道之路,除却以礼乐之功问鼎人族尊位之外,还有一项重要功绩便是制定先天八卦。 而制定先天八卦,除去伏羲日常观察天地走势、风云变幻之外,还有一对重要道具便是河图、洛书。 “大师伯可曾将河图洛书赐下?”若是两件灵宝尚未赐下,伏羲日后证道之路必然还有一些坎坷。 按照文梓猜测,女娲既然为自己婉拒,必然会将河图、洛书两件极品先天灵宝拜托老子代为转交。 太清回应却是出乎文梓预料:“这两件极品灵宝并不在我处。” 文梓闻听太清此言,不免瞪大双眼,愕然道:“怎会如此?难道女娲师叔不曾委托你转交?” 她总不至于以人族圣母之名,再度直接干涉人族事务吧! “这般事务,她自有安排,怎会让我介入过多。”太清含笑看着文梓,一副你还年轻的表情。 看着文梓仍旧面带疑惑,太清开口继续解说:“此二件灵宝,事关伏羲证道之基。若从我手中赐下,便是做实其拜入我门下一事了。” 如此一来,伏羲所证尊位必然大打折扣。 “你日后闲暇,还当去人族之中走动一二才是。”太清终究提及此行目的。 见文梓依旧面色淡淡,他继续为其分说:“我知你先前立下人间之后,对于洪荒人族这边有意做出切割。但你须知,人间毕竟属于人族一脉,纵使他们不受天制约,未来发展没有上限,但依旧不能将洪荒人族完全替代。就如文明身化人间之前已经道近混元,但相较你本尊而言,仍难免有喧宾夺主之嫌。文明修行精进,自然对你有所助益,但不可让其完全取代本尊。你身居人族之师、人教副教主之位,进取之心不可轻易放弃。” 对于大师伯所讲之事,文梓自身也已有感触。 是以,他现今并不反驳,只轻声应下:“弟子知道了,多谢大师伯提点。” 太清此次下界时间已然不短,如今见文梓开窍,终究放下一桩心事。 他也不在此多做停留,又同文梓嘱咐些许修行琐事,便起身离去了。 离去之前,他目光被殿前的那面铜锣吸引。 太清立于门前看了好一会儿,却并未出言询问。 文梓见此物引起大师伯注意,正欲出言解说:“这混沌……” 如今既已撞到面前,混沌钟来历自然逃不过圣人法眼,文梓也无心对大师伯隐瞒。 却见太清随即摆手,止住文梓解说之语:“这也是你的缘法,此宝干系重大,你也不必与外界宣扬。” 第102章 文梓离岛 待到太清圣人离去之后, 文梓茫然四顾,只见岛上景象千万年不曾改变,依旧原本模样, 一如自身心境。 他略沉吟一番,终究决定前往洪荒大陆一行,或可历练一二。 只是他走到人师殿门前, 便觉那面铜锣微微摇摆, 隐隐一道意识传来。 “你也想一同出去吗?”文梓微微瞪大双眼, 下意识反问道。 只见那锣槌轻轻磕碰锣面, “铛”的一声清脆回应,雀跃的心情似乎将周边空间都荡起层层波纹。 文梓见铜锣这般作态,轻声失笑:“行, 那便一同出去吧。” 他此时所说一同出去, 也不止这面铜锣,却是连同水烛及自己四位弟子全都带上。 水烛他们向来喜欢人族中行走,对于人族的情感并不比自己稍逊,不该被自己困于此地。 随即, 文梓小心将水烛几人灵体收入自身空间,而后将铜锣从殿门边摘下悬于身侧, 施施然离了洛心岛。 只是, 及至他进入人族活动区域, 心头却涌上阵阵空虚之意。 文梓略微平复心绪, 就近在人族部落之中稍稍逛了一圈儿, 却并未将心头空虚驱散, 反倒愈发索然无味。 他终于意识到, 自己如今面对人族之时, 无法再如先前那般感受到强烈的代入感。 或许是此前在巫妖大劫之中的诸多打击, 以及最后关头忤逆天道立下人间的孤注一掷,透支了太多情绪。 亦或是他穿越洪荒日久,境界接连突破后终于适应了大佬应有的淡漠。 更大可能却是,人间建立之后,他于此世之中找到了灵魂更为契合的寄托,对于洪荒人族的情感自然淡薄。 如今再次行走洪荒,漫步于人族部落之中,文梓终究感受到了内心深处对于此间人族的隔阂。 这种隔阂并非抵触,而是无法真心融入。 他脑海之中还在思索,脚步却未停止,不知不觉间已然走近太昊部落。 忽然,文梓心头有一阵异样感应,抬头看去,正有一名青年男子伫立面前。 那青年一身素色麻袍,面容棱角分明,表情虽淡然,眉目间却自有一股上位者气场。 看到文梓已然回神,青年略一拱手,问询道:“此地为人族太昊部落,不知仙长从何而来?” 其语气中颇有几分恭敬,想来也是觉察出文梓虽形象朴素,甚至身侧悬挂铜锣更添几分怪异,然而气度却并非常人。 文梓看着青年容貌虽有些陌生,但气场之中隐隐几分熟悉,似有因果牵绊。他也不必过于推测,便知此人必然就是伏羲转世之身。 “你是伏羲?”虽语气稍带疑问,但其神色却极为笃定。 那青年果然正是伏羲,见得眼前疑似大能仙长之人一语道破自己身份,也不惊诧。 他知这般大能之人必有神异之处,自己身份亦非绝密之事,能被觉察并无意外。 只是,伏羲前世为天庭羲皇、女娲圣人兄长,今生为人族共主,又被太清圣人收入门下,面对未知大能也并不过分畏惧。 他只保有基本礼敬之意,微微点头回道:“在下正是伏羲,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文梓微微一笑:“我名文,为老君师侄,你可称呼师兄。” 老君便是太清圣人坐镇天庭之化身,收伏羲为徒之时亦用此名。文梓自身不以真名相告,却是不愿以人师之名与之相处。 伏羲如今宿慧未觉,自然不知老君真实身份,对于自身同门亦不甚明了。 今日得见同门师兄,这通身气度昭示着师门底蕴,他心头倒也平添了几分欣喜:“见过师兄!” “师弟有礼!”文梓倒也并不拿大,也同其回了一礼。 他今日愿踏足此地,自然不再为前事介怀,此时面对伏羲之时,心绪已然平静。 文梓思及自身此来目的,随口说道:“为兄现今修行遇到瓶颈,随意游历一番,以图能有所感悟。不想倒是同师弟在此相遇。” “既如此,便正是我们师兄弟的缘法了。师兄不若在此小住些时日,或许师兄突破机缘正应在我人族之中。”伏羲自然能够听出师兄语意中的潜台词,立时出言挽留。 文梓对于伏羲相邀之言自不会拒绝,只是他也不愿轻易涉足喧嚣之地:“既是师弟相邀,我自当奉命。只是我素来清静,不喜热闹,还是在周边山林之中结庐而居为好,闲暇之时你我也可相互印证所学。” 对于文梓此言,伏羲自无不可:“周边地域,师兄尽可自便!” 伏羲虽未蒙老师传授修行之法,但也能感受到老师境界高深,想来这位师兄亦绝非等闲。有师兄坐镇周边地界,对于人族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文梓同伏羲照面过后,也未深入交流,就在部落之外,左近山脚下围了个小院。 这个小院比洛心岛上人师殿的初始状态更为朴素,低调的简直过分。 不过是茅草捆扎后搭了个人字形庵舍,外围一圈枯树枝围了个院墙,中间留了个缺口,连大门都无一扇。 茅草和树枝都已干枯,不显丝毫生机,任谁初见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位顶级准圣大能的居处。 伏羲恰到此处,眼见这般景象,心中不免开始怀疑自己先前推测——这位师兄真的是大能修士么?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要知道,老师先前虽也崇尚自然,居处比较朴素,但简陋中自有一股道韵,哪里像眼前这般处处透露着糊弄! 只是,想到人族如今也不至于招致外族这般惦记,伏羲方才打消了自身猜忌。 为避免师门形象崩塌,他不得不自我勉力一番:或许师兄是往日沉迷修行,对于俗事杂务一窍不通也未可知。 “师兄,不若我遣族人前来重新布置一番,住起来也能多些舒心,当对师兄悟道修行也能有所助益。”伏羲语气极为诚恳。 文梓眼神诧异看向伏羲:“你不忙么?” 他语气并无寒暄之意,却更多是诘问。 文梓此时正要将水烛及四位弟子的灵体安置,属实不欲伏羲掺和其中。 毕竟,水烛几人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同伏羲不无关系。 这位新认识的师兄语气中的抗拒之意毫不遮掩,伏羲听得十分真切。虽不知师兄有何不妥,但他也不愿再行干涉。 毕竟族内事务并不轻松,他的先天八卦之道尚未完善,也没有太多空闲探究师兄所为。只要师兄所为不威胁到人族安危,便由他去吧。 伏羲很快就离开了,且看其神色,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此处。 文梓小心地将空间中的几人灵体一一移出,各自安置。 在文梓的玄黄之气及造化生气的双重滋养之下,几人灵体得到了充足的成长。 单以底蕴而言,毛野四人如今资质已超出生前品秩。水烛灵体虽较之混沌灵根仍有差距,但也相去不远。 只是他们先前遭遇过于惨烈,心志有所受创,如今仍旧未出现意识复苏的迹象。 他将毛野及水烛灵体置于庵舍两侧,央莬及石龙灵体则安置在院墙缺口两旁。 安放妥当后,便见干枯茅草搭就的庵舍之上泛起氤氲毫光,枯树枝围成的院墙脚下滋生出点点绿意。 最后,还有那株小人参的灵体尚未安置,文梓多方观察之后,依旧没有发现合适方式及地点。 他手捧人参灵体正犹豫间,却听得耳畔一道熟悉声音响起:“本尊,可将申图灵体交由我来处理!” 还未待文梓做出回应,便有轮回之力将申图灵体笼罩,急速遁入六道轮回之中。 文梓急忙去拦,却哪里还能来得及,早被文玄阻住去路:“本尊莫急,申图日后自有好去处!” 第103章 文玄做说客 文梓欲将自己幼徒灵体安置在院内以接地气, 却被文玄抢入轮回之中。 “你在做什么!什么好去处,比他能够做回自己更重要?”文梓愤怒地诘问出声,言语里不乏些许中二, 语气中夹杂着首次被文玄正面忤逆的惊慌。 文玄并未亲身来此,而是趁天道不在,派遣血蚊化身前来。 如今天道不存, 其化身亦可自由行走洪荒, 也能现出人形模样。 他面对本尊诘问, 依旧十分淡定:“本尊莫要动气, 你我本为一体,你对徒弟百般珍惜,我又岂会将其推入火坑。” 他见本尊情绪略微平复, 又继续说道:“想来你受前世记忆影响颇深, 又有此前建立人间一事,与天道相争甚至也能算得上胜了半筹,或许心中对如今洪荒形势有所蔑视。但我等门下这几位徒弟,却是土生土长洪荒生灵, 本尊所谓坚持是否契合他们真心追求?” 文梓被文玄淡然语气扑了满面,愕然张口却无半点声响发出。 唯一能让他略感安慰的, 便是文玄关于两人一体的认知, 稍稍打消了他心头那份不安。 他先前对于自身玄黄之气及先天造化生气神奇功效的笃定, 坚持在自己蕴养之下几位弟子根基稳固远胜一切外界机缘的自信, 在文玄这般淡然语气冲击之下也有所动摇。 莫非轮回之中, 有申图更大机缘胜于自身对其规划? 先前二师伯也曾劝解自己, 放手几位弟子转世或能更进一步。 再想到文玄常驻六道轮回之地, 另外洞察些许秘辛也未可知。 他不禁踟蹰道:“你所言上好去处, 究竟是何机缘?” 文玄见本尊不再固守自身坚持, 也微微一笑:“伏羲证道之后,人族共主之位空缺。我等如今早做打算,未必不能争取。” 文玄言语虽未直接挑明,但文梓哪里不知其间意味。 他仍旧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地皇果位,日后可落在……” 文梓对于申图的印象甚至还停留在其孩提形象上,转眼间这小孩竟已能触及地皇尊位。 文玄含笑点头,又挥手止住本尊未尽之语:“我等身为人族之师,却也并非只担虚名,三皇之中必有一尊当拜入咱们门下。我便想着与其另觅他人,不若直接从门下选出一人,也能省些心力,还可为弟子争取一份机缘。恰好申图本体为人参,堪称土中精灵,正与地皇果位相合。” 若此事真能成行,文梓自然乐见其成。 然而,他心中依旧不乏顾虑:“此事虽妙,但原本地皇天命人选又该如何处置?” 要知道,女娲身为堂堂圣人、人族圣母,在为其兄长争取天皇果位之时,也曾付出那般心力。 虽其初心只是为加重天皇尊位权柄,但前番波折却非虚妄,诸般阵仗他犹是历历在目。 文梓如今想来,仍旧不免唏嘘。 而如今,仅次于天皇尊位的地皇果位,便这般轻易落入自己门下,文梓心中涌现出强烈虚浮,满是不切实际之感。 对于本尊这般顾虑,文玄却是不以为意:“哪里还有什么天命人选!如今天道远遁,圣人之言便为天命。” 他口中这样说着,手指虚指天地间几处方位,大略对应着天地间几尊圣人所在。 文梓思绪追随着文玄手指方向,心中开始盘点自身背景。 冥河圣人为自身嫡亲舅舅,对于自身支持力度自不必怀疑,三清圣人亦如是。 鸿钧道祖则为自己师祖,虽不算十分亲近,但终究保有一分香火之情,自当不会有所阻碍。 有文玄亲自出面,六道轮回之中的平心娘娘态度自然不言而喻。 女娲圣人先前同自己有些许摩擦,但如今两方正有心消解因果,也不会就此阻挠。 唯一态度不甚明朗的便是西方二位圣人,但以他们处事风格,也不会就此站在自身对立面。 文梓心中如此盘点一番,此事竟大有可为。 这般天地尊位,竟也是自己门下弟子轻易能够染指。 他恍然间,终于真切意识到自身背景于洪荒之中的意味。 “难为你想的通透。” 此时,文梓对于自己这个‘自我’属实有些钦佩。 以他自身而言,无论如何也不曾朝着这个方向发散思绪。 随着他穿越洪荒日久,修为愈发高深,心气却逐渐消磨,再不复初至洪荒之时为舅舅谋划圣位机缘的意气风发。 果然,文玄才是最适合于洪荒大势之中成长,不愧是以今生因果斩却的‘自我’。 对于文梓这份赞誉,文玄却并不坦率接下,轻笑道:“哪里是我想的通透,此事还多亏平心娘娘提点。” 这种想法竟是平心娘娘率先提出,文玄初闻之时也是被唬了一跳。 此等言语果然出乎文梓意料,他属实不能猜想平心娘娘会是以何种立场提出此事。 他心中忖度,莫非是文玄假借平心娘娘名义,以免自己心中落差,面上难堪。 文梓不免笑道:“平心娘娘心怀众生,哪里会做出此等谋划!你我之间直言便是,又何须这般作态。” 文玄见本尊并不相信自己所言,也不辩驳,转而又抛出一个重磅信息:“不止如此,平心娘娘还曾言说,你若有意,也可让央莬灵体在轮回之地开一间茶水铺子。可供亡魂洗涤因果,以完善轮回,也能赚些功德。” 想来,这等安排应当能让本尊相信平心娘娘诚意。 “茶水铺子?”文梓满面惊愕,出声道:“你的意思是……孟婆?” 不可置信的他声音越来越小,及至最后两字几不可闻。 他身处洪荒日久,自然知道前世时常同阴差鬼卒、牛头马面相提并论的孟婆,绝非等闲之辈。 所有亡魂进入轮回,皆须在她面前走上一遭,其地位之超然,犹在日后地府大能地藏王及酆都大帝之上。 这等位分应当由平心娘娘化身亲任方不失体统,如今这般轻易交由自己门下弟子担任,文梓听来,委实有些天方夜谭之感。 文玄微微点头,眉目间有些许自得之意闪现:“我又何必诓你。” 他对此事脉络已然了解,却有意在本尊面前卖个关子。 文梓百思不得其解,终究不能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 他不由询问道:“孟婆不该是平心娘娘化身么,怎么会将其拿来供央莬证道?” 却见文玄含笑不语,抬眼望天。 文梓见文玄这般表情,自然知道背后必有缘故:“你还是有话直说吧,轮回之地究竟有何谋划?” 文玄见本尊面色已有几分急切,也不再继续作态,直言道:“平心娘娘此举并非无所求,她却是要为巫人一脉做些谋划。” “巫人一脉?” 文梓犹是有些不解,虽然平心娘娘为后土祖巫所化,但终究不复巫族之体,更何况巫人只是留有些许巫族血脉。 “巫人一脉就是有巫族血脉的人族部落……” 文玄还要继续解说巫人概念,又被文梓打断:“我自然知道何谓巫人一脉!只是不知平行娘娘究竟要作何谋划,值得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平心娘娘之意,巫人虽有巫族血统,但仍属人族序列,也该有资格角逐人族大位。”文玄不再兜圈子,直言道。 “角逐大位?” 文梓略微沉吟一番,心中有所猜测,踟蹰道:“你的意思是,娘娘在谋划蚩尤日后逐鹿中原之事?” 文玄颔首道:“正是此事。” “你当知道,日后蚩尤逐鹿中原必然失败。就这么一个契机,也值得她费这么大周章谋划?” 文梓身具前世记忆,对于蚩尤同轩辕黄帝相争之事自然并不陌生。 此事正合人皇以兵戈之事证道,但却不知为何平心娘娘愿付出此等代价以做谋划。 “更何况你也知道,我无心参与此事。平心娘娘这般示好,又有何图谋?” “她并无别图,也只希望你不要阻拦便好。正是如此,我才敢先行应下。不然若是为难之事,我应下之后又难以说服本尊完成,岂不与娘娘交恶。” 文玄表示自己心中有数,必不会让本尊为难。 只是这般言语,让文梓愈发困惑,却又不知如何发问。 他只瞪大双眼看向文玄,想来他能理解自己心思,会给出一个解释。 文玄会心一笑:“你虽自言不再参与人族事务,但外人却并不知晓。且他们纵然知晓,有你前事之鉴,也不敢妄自行事,必然要先行同你知会一声。” “再者说,我等终究占据人师名分,不经我等首肯,蚩尤争夺共主之位必然有失大义。” “呃……”文梓又是一阵无语,自己在洪荒之中竟已具备这般排面了么! 平心娘娘身为堂堂混元之境的六道轮回之主,也要这般小心应对自己。 这便是要以清贵尊位相待自己门下弟子,以期自身不加干涉,思及此处,文梓心中不免有些膨胀。 他思考过后,心中仍旧有些怪异之感:“总感觉如今局面有些熟悉。若是他们对我不予理会,我也不欲干涉他们如何行事。如今他们以尊位相置换,反倒添了我心中一份负担。” 文玄一语道破其中奥妙:“虽细节略有不同,但与女娲师叔前番谋划大致相当,都是借大势为自身亲近之人谋夺尊位。” 见文梓面露思索之色,他又继续补充:“而且大势之中都有无数弱小死伤,本尊或许是心中对此仍旧有些抗拒。” “但本尊若换个角度考虑,或许能够理解女娲师叔先前所为,也能同自身今日处境有所和解。” “毕竟,无论你应或不应,日后蚩尤必然出场,一场角逐在所难免。” 第104章 为弟子谋划 面对文玄劝说之语, 文梓并不反驳,只是叹息道:“天道虽已遁走,余威犹在, 洪荒之中一时倒不能彻底自主。” 文玄却有意戳破本尊心中奢望:“纵使天道余威尽散,洪荒大势也有诸位圣人掌控,自主之说仍旧停留于圣人层面。平心娘娘既然起意, 其意志必然能够贯彻。你我或能借助师长背景, 勉力能够自主。但芸芸众生若想尽数如愿, 却是毫无可能。” “时至今日, 你我也算经历过些许风雨,本尊心思不该再如先前那般天真。” 文梓意识中已然认可文玄之言,但仍有一个声音想要倾吐:“先前女娲师叔也曾言讲, 天道大势不可违逆。然而文明以自身在星空深处衍化人间, 也算在天道之外另辟一界,更引得天道远遁。可见,万事无绝对。” 文玄背地里悄悄翻了个白眼,语气凉凉道:“人间之中能够完全避免弱肉强食么?纵然人间就是一片真正乐土, 本尊是准备将洪荒之中的弱小生灵尽数转入人间,还是要将此间圣人大能尽数放逐, 将洪荒大陆打造成另外一处人间?” 文梓被文玄一连串的诘问堵的哑口无言, 曾经引以为傲的功绩也被描述的多有不堪。 更糟糕的是, 他自己内心深处对文玄所言也不乏认同。 只是, 他始终并不后悔自己先前所为。 “至少, 人间发展趋势不会因某一个人而有所改变, 要由全体人族共同推动……我的心态果然不适合成为一位真正的洪荒大能。” 文梓语气之中略带唏嘘, 却并不沮丧, 他对于这一现实早已认清, 也无心改变。 他自嘲道:“对于你们谋划之事,我所能够做到的就只是放手,不去强行干涉。最适合我的状态,还是在师父、师伯和舅舅的羽翼护持下过些清静日子。” “以本尊如今实力及威名,哪里不能得享一份清静,又何须劳烦师长庇护。”文玄语气略带调侃之意,“本尊行事之时有那么一份执拗,所谓放手终究还是缺了一份洒脱。” 文梓叹了口气,又将先前话题重提:“蚩尤争夺人族共主之位,胜面并不甚大。平心娘娘这般苦心谋划,是否有些过于付出了?” 付出太过,必然所图不小,他不免有些忧心。 对于申图转世证道,文梓已然接受。 一来,申图已被文玄送入轮回,不好强行召回;二来,地皇尊位证道犹在蚩尤下场之前,不必忧心平心娘娘之后态度转变。 但对于央莬灵体借孟婆之位证道一事,他心中仍旧存有顾虑。 毕竟,这种证道之法虽极为妥帖,但绝非一时之功,须常驻地府,必然要考虑平心日后心态可能有所转变。 若是蚩尤日后成功夺取人族共主大位,人族三皇之中则有一位身具巫族血脉的人皇。有此一桩,便是平心娘娘谋划功成,自然皆大欢喜,也不必忧心其态度转变,央莬于六道轮回之中地位自能安稳。 但如今明知蚩尤希望渺茫,平心犹自如此行事。文梓不得不慎重考虑她此时心态是否过于激进,对于日后失利能否坦然接受,会不会因此迁怒央莬。 对于本尊这项顾虑,文玄也有解说:“平心娘娘所图,便只是巫人一脉在人族之中的正式认可。至于蚩尤下场之后最终战果如何,她本就未抱有太多期望。” 他言及此处稍作停顿,以眼神示意本尊接话。 “此言何意?”文梓再次意识到‘自我’的可恶,这人言语之间总是在卖关子,从不肯简明相告,几度让文梓怀疑自身智商。 文玄得了本尊回应,接着说道:“巫人部落原本就处于巫族及人族的中间地带,甚至更倾向于人族。在前番巫妖大劫之中,巫人因其自身特性,受到了妖族方面的‘特殊关照’,甚至还将这份‘关照’引向了人族。巫人在此番劫难之中遭受了巨大打击,与巫族之间有所割裂的同时,也未能融入人族之中。” 彼时,无论人族、还是巫人部落,都遭遇过巫妖二族夹击道惨烈境况。 先前人族之殇的惨烈景象便是以此拉开大幕。谈及此事,纵然文玄身为‘自我尸’,也不免小心观测本尊面色。 他见本尊神色还算淡然,方才继续讲述:“大劫落幕之后,巫族退出洪荒大陆舞台,巫人一脉却未能同行,而是作为新任天地主角的重要组成部分留在大陆之上。但他们同残留人族之间的隔阂,却也并非轻易能够消解的。时至今日,两方仍旧抱有一丝对立情绪。” “平心娘娘之意,却是借由人皇证道须经兵戈之祸一事,欲促成人族正统同巫人一脉短兵相接。无论胜败如何,都能为二者相互吞并、彼此融合提供一份契机。若巫人一脉能够彻底融入人族之中,一来巫人自身也算有了归宿,二来也能让纯正巫族消解部分因果,甚至对她自身道途精进也大有裨益。” 文梓听到文玄这般解说,心头重新勾勒出平心娘娘谋划场景,不禁感慨出声:“娘娘果然不愧为洪荒第一大德之士,倒是我一时有些狭隘了。” 如此一来,大势之下的些许人员伤亡也并非不能接受。 纵览今日之事,文梓却不觉自身立场有何转变。反是怀疑文玄言语之间多有不尽不实之处,必然是故意要搞自己心态。 “以后有话直说,平铺直叙便可,也不必兜这么大圈子!”文梓语气略有生硬,以示不满。 文玄嘿嘿一笑,也不介意本尊语气,犹自戏谑道:“多搞一下心态,也能帮助本尊心志成长。” “不知本尊现今对于蚩尤争夺大位的资格有何见解,是否愿意以此换取央莬灵体就职孟婆的机缘?” “我将他们收入门下多年,虽对他们教导多有懈怠,但终究被叫了数万年的师父,自该为他们日后有所付出才是。”文梓不再纠结,“你可转告平心娘娘,她之前所定谋算,我无异议。” 见到本尊终于给出答复,文玄也松了口气,不免调侃道:“质疑圣人、理解圣人、成为圣人……” 而后又在对面欲要刀人的眼神中改口:“我的意思是,本尊念头通达,已然向圣人看齐。可以预见,本尊突破混元之境指日可待。” 此言也并非纯属虚妄,虽然成长幅度不大,但他确实看到了本尊在处世心态之上的转变。 文梓也不理会他的作怪,且将央莬灵体小心从院落中取出,连同凝结出的玄黄之气及先天造化生气之精,一并交在文玄手上。 他口中还不忘叮嘱:“就职孟婆一事也不必着急,还需等央莬灵体醒转之后,问过她自身意见再做打算。它本体终究是草木之属,且向来娇贵,对于轮回之地环境能否适应还有待商榷。” “本尊放心,我不会做那拔苗助长之事,必然要让殃莬自然醒转。”文玄接过央莬灵体,满口应下本尊叮嘱。 孟婆证道之路在于细水长流,自然不必急于一时。 “至于娇贵之说,确实本尊过于小觑自己门下弟子了。那本体虽看似柔弱娇贵,但其生存能力之顽强,并不在水烛那等混沌灵根之下。况且,轮回之地有平心娘娘坐镇,也并非什么凶恶之处” 文梓这才稍稍放心,转而看向树枝院墙下仅剩的那一抹绿意,又同文玄说道:“你日后若有合适机遇,也可为石龙多加考虑。” 如今看来,身边唯有自己这位三弟子日后证道之路尚无着落。 申图地皇尊位基本已然预定,央莬也有孟婆机遇在前。 水烛混沌灵根出身,证道之路不在洪荒之中,而且他的性格比自己还要多了几分跳脱,也不适合被尊位束缚。 毛野有前番筹建人族道教功绩,如今道教虽在大劫之中覆灭,但火种犹存。他日后自有一番作为,也不必文梓过于操心。 文玄顺着本尊目光看向石龙所在,略加盘算之后,抛出一份建议:“文明先前于星空深处身化人间,不受洪荒天道束缚。但反推之下,洪荒大势走向,却不得不考虑文明存在。日后天庭完善之时,统领万星的中天紫微北极大帝之位或可争取。” “你言下之意,是要让石龙在封神之时转世伯邑考?” 文梓闻言,眼神一亮,此事倒也可行。 有自己背后支持,伯邑考证就紫微大帝之位后,也不必如前世传说那般弱不禁风、徒有虚名。 “也不必非要转世伯邑考,还要受封神榜约束。既是本尊有意推其上位,请来圣人法旨,敕命石龙为北极紫微大帝亦无不可。” 前世记忆中的伯邑经历堪称惨烈,文玄却是不欲接受自家弟子真灵上榜的结局。 文梓却另有一番见解:“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之位,本就应在人族之中,他若以本体正道,日后发展必然受限。况且石龙先天根基不足,转世人族重塑道体,倒能稍稍弥补。” 他此前以玄黄之气及先天造化生气蕴养之下的资质提升,却是另一个发展方向,并不对应北极紫微大帝之位。 “至于你所忧心的真灵上榜受制于人之事,既是我已为弟子作出谋划,自然不会让其再受这等桎梏!” 他此时语气之中不乏一些傲然之意。自然,他也有作出这般言语的底气。 如今天道远遁,可操作空间更为广阔。他对封神开启之事,已然不再如先前那般抗拒。 以文梓之见,纵使封神一战开启,阐截两教关系,也未必会重蹈前世覆辙。 “那我是今日便将其送入轮回加以洗练,还是待到日后封神开启之前,再将其投入轮回转世?” 文玄见本尊心有定数,也不再置喙,直接询问其具体安排。 文梓心中已有定算:“你今日便将他一并带走吧。紫微大帝尊位非同小可,仅在三清、玉皇之下,石龙欲要以此证道,还需早做打算。” 自己门下的四位弟子,资质本就不甚出众,石龙更是较为平庸,尽早送入轮回洗练一番也好。 第105章 圣凡一念间 文梓对于几位弟子日后道途安排有了定论之后, 文玄也未过多停留,很快离去。 正如他悄无声息的出现,离去之时也未在文梓的感知之中荡起半点波澜。 文梓再次意识到, 这‘自我尸’已然有了自身追寻的道。其虽仍受本尊制约,但却已不再是附属之流,有了充足的自主。 央莬及石龙的灵体被文玄带走之后, 文梓看着再次复现单调的枯树枝院墙, 心中涌现些许惆怅。昔日洛心岛上毫不起眼的几位小修, 也即将各自独挡一方。 文梓并未过分参与几人成长, 对于他们今日成就虽有几分感慨,却也只浮于表面,心中情绪依旧有些许淡漠。 弟子门人各有归宿, 对于不当为师的他而言, 更像是一种解脱。 文梓恍然觉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快。 他解下腰间铜锣,将其悬于庵舍之前,与水烛、毛野为伴。 自身却是避入庵舍之中,仰卧一侧, 缓缓闭目,心神注视人间景象, 聊做平复。 人间的生活境况, 已然有些进展。 之前被衍天绫抽打至散落各地的狗尾巴草, 在各地人族成员驯化之下, 已然初步具备五谷形态, 于人族日常生活物资之中占据的比重愈发增加。 各个部落也出现了简单的社会结构, 成员之间各司其职, 互相帮助, 共同谋生。 文梓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随着人间每一步小小动作,都是文明在复苏的迹象。 这样的迹象在人间总体发展历程中并不显眼,却可以为自己本体的修行带来莫大提升。 他先前在巫妖大劫之中,同女娲斗法良久,最终近乎精疲力竭,方才在女娲收手之后破开江山社稷图。 继而又在洪荒大陆之上自散识海,以拯救人族落难者。有此一桩,自身更是受创匪浅。 最终虽斩却一尸,境界略有提升,却又顶着天劫怒号化身人间,全身修为几乎消耗殆尽。 如今文梓能够快速恢复状态,却是全赖人间之中这点点滴滴的累积之功。 有了那些凡人在那方世界中的摸索探寻,他才能全须全尾的行走洪荒,甚至还得了几分排面。 就连身为六道轮回之主的平心娘娘有所谋划,也不能绕开他的脸面。不待他自身开言,轮回之地早已将两大尊位拱手奉上,还为自己后续谋划大开方便之门。 他内心不禁有些自嘲,原本为了帮助人族避开所谓天道法则而建立的人间,却成为自身追寻大道的资粮。 这样的局面,多少有些荒诞。 这一份荒诞,不停在文梓内心深处具现,滋生出诸多困扰。 文梓思绪被这种困扰牵动,逐步陷入某处泥沼深渊。 他内心深处已然意识到自身状态不对,但仍旧不能挣脱。 此前经历过的一幕幕场景,在他脑海不停闪现。 前世凡俗经历,仿若走马观花般再次浮现,然后那马儿越走越快,愈发趋于风驰电掣,前世景象一瞬即逝。 之后便是幼年时代,在血海之中浮沉的岁月。 初入洪荒之后,为积攒造化生气,收集各地灵根时的奔波。 以及萌发助力舅舅圣道念头之后,各种方式的努力。 那座山谷之中从师父的初遇,及随后以太乙金仙之境独自穿越混沌时的狼狈。 这仿若电影播放般的一幕幕,却在他进入紫霄宫中落座之后、道祖鸿钧现身之时戛然而止。 他脑海中闪现的画面,最终定格在紫霄宫中道祖初次讲道景象之上。 然后画面逐渐崩塌,三千红尘客的身形由后向前依次消散。 先是后排那些文梓记忆中已然有些模糊的身影。文梓前世记忆里未曾有过他们名号,洪荒现实中也不曾知晓他们事迹,不知是否已然殒落。 这些身形的消散,并未给他内心带来任何动荡。 然而,消散的范围很快波及到那些文梓熟悉的身影上。 燃灯、鲲鹏、镇元子…… 西王母,东王公…… 伏羲、帝俊、太一…… 文梓终于不能继续保持淡定,心神仿佛被一股无形存在信手抓起,恍若一片破布。 这些身影中,有些本尊已然殒落,还有人依旧健在。 但每一个身影的消失,都在文梓心神破布上留下一道深深划痕,只将文梓心神划得千丝百缕。 最后,画面的崩塌触及到几位圣人身形,依旧不曾停止。 冥河、女娲、西方二圣、最后是三清,都未曾逃过消散命运。 随着圣人身影的消散,文梓千丝百缕的心神末端又有火焰燃烧。 强烈的灼痛感,在文梓心神之中得到最大体现,比之先前被划过的痛觉更胜百倍。 万千火光在文梓心神末梢处一路向上燃烧,最终于文梓内心深处汇聚出一朵橙红色火焰。 那火焰看上去就是普通凡火,并无半点神异之处。 然而,文梓万法用尽,也未将附灼于自己心神之上的那朵普通火焰扑灭。 最终,文梓只能生生感受着自己的心神被火焰焚烧殆尽。 在其心神最终燃尽之前,文梓仿佛看见画面中端坐于高台之上的道祖形象转变为一个小小少年。 少年面容同自己有七分相像,但却极为稚嫩。 他虽为坐姿,但文梓大略目测其身形不足两尺。 而与此同时,在昊天部落外围那间庵舍之中。文梓身躯之上不停有法力外泄,自身道韵也渐渐逸散。 逸散出的各项大道法则以及灵力,小部分被水烛及毛野灵体就近吸收,更多的则是回归洪荒天地之中。 文梓意识已然回归本体,却觉浑身提不起半点力气,躯体笨重无比,半点动弹不得。 自身眼皮仿若有千钧之力,连睁开眼睛都不能做到。 他正惊慌间,却听到耳畔一道稚嫩声音不停回响:“我身居处为人间,本尊为何起念超凡?如今受此反噬,岂不自讨苦吃!” 文梓大致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但仍旧有些不解,强撑意识回应到:“你这人间也太过诡异了吧!为何会将本尊修为全部散尽?” 他先前也曾与人间有过几次沟通,却不曾有过这种遭遇。 那稚嫩声音更是恼火:“你身为本尊,能在人间发展之中得些好处也是应当,自己悄悄承受便是。也不知你受了什么刺激,竟对此等益处起了反思之念!还是在自身意识深入人间之时!” “人间本就是法禁之地,本尊反思之事涉及超凡,自然勾动人间反噬,剥夺了你的超凡之力!你……” 那声音犹自不停,只恨不能将文梓骂个狗血淋头。 文梓如今躺在那里,只是听着稚嫩声音的回应,喘息之中便多了几分沉重。 他也算是切实感受到了久违的凡人体验,甚至较之前世健康状态更有几分不堪。 “我在洪荒之中,也算得上是准圣顶尖。区区人间反噬,竟也能被搞得这般狼狈!” “什么叫区区人间?”稚嫩声音并不因本尊状态不佳便有所相让,“人间虽然依旧弱小,但以品秩序而言,却是等同洪荒。区区准圣在人间一界之力之下能保住性命,已是顾及你我之间情份。” 这稚嫩的声音怼了本尊一通,心情颇为舒畅,言语中便又带出几分自傲:“若非如此,我又岂敢同洪荒天道叫号!” 听闻提及天道,文梓强打起精神传递焦急情绪:“如今我这般状况,岂不是要对你有所拖累?若是洪荒天道此时赶赴人间,你有几分把握应对?” 文字此时十分自责,心中懊恼不已。若被洪荒天道觑得这份契机,自己先前所有努力岂不功亏一篑! 那稚嫩声音应对起来却有些支支吾吾,似是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呃……本尊当知,人间虽于你而言并不遥远,但相距洪荒却是无量。洪荒天道欲要赶赴此处,怕不是要到无量量劫之时,如今还且早。” 他对本尊回应过后,又略微沉吟一番,终究没有忍住,还是向本尊稍稍透露出一些信息:“我文明虽为本尊斩善尸而出,但化身人间之时却并未借助本尊之力,人间诸事并不受本尊修为散功影响。” “反倒是我还沾了些本尊散功的便宜,本尊心神在人间消解,有诸多至理体悟逸散各处,促使人间提前孕育出了文明。若非如此,我的出世之机还须向后延迟。” 文梓听得文明这般言讲,放心之余又添了一些郁闷:“我想静静。” “你且想吧,只是今日想要清静估计有点悬。” 文明留下这样一句话,便从文梓耳畔消失了。 文梓还在纳闷文明此言何意,就听得外界“铛、铛、铛”一阵急促锣响。 不一会儿,又有一阵热浪袭来,灼痛之感再度席卷全身。 在这并不十分强烈的痛感席卷之下,文梓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其眼帘的便是火光冲天的庵舍,他自身正处于火光之下正中心。 照此情景而看,若非有毛野及水烛二人灵体在此相护,自己如今这凡人之躯,怕是早已葬身火海之中。 文梓还在疑惑火势从何而起,便已透过火光看见枣红色锣槌正在猛力敲击铜锣,伴随着阵阵锣音,槌端散落点点火星。 原来这锣槌取自一截扶桑木,在文梓散功之时也得了些好处,激动之下却是要敲锣庆祝。 果然是纵火的一把好手! 有毛野、水烛二人灵体相护,文梓并不十分忧心自身安危。 扶桑木再如何神异,这庵舍终究为普通茅草搭建,终有燃尽之时。 且在这洪荒之中,凡火绝难威胁到二人灵体。 只是还不待庵舍燃尽,便听外界有伏羲声音传来:“师兄!” 文梓抬眼看去,正是伏羲于部落之中被锣声吸引而来,恰巧见到这冲天火势。 伏羲见事态紧急,也不在意师兄先前冷语,径直冲入火场之中将文梓抱出。 离了火场,在伏羲协助之下,文梓强撑着挪动身体坐至一旁。 伏羲见师兄身体略有僵直,但却并无烧伤痕迹。 便猜测其必然是修行出了岔子,以致行动不便,但有修行根基在身,肉身不惧火烧。 他自身不曾修行师门大道,也不好过多问及师兄状况,便转而言及其他:“师兄这铜锣果然神异,想来是它颇通灵性。见师兄行动不便又遇火海,便自鸣示警以求援。” 文梓看向铜锣,又是一阵心累:“师弟若是喜欢,这铜锣便送于你了。” 第106章 人族更夫 对于文梓的诚心相赠, 伏羲却只作玩笑之言:“这等灵宝,师弟可不敢贪图。” 他眼见茅草庵舍已然倒塌,火势渐小, 便顺手折了一根树枝,将已坠落在地的铜锣从火堆中挑出,搁置在师兄身侧。 “这东西于我而言真是毫无用处, 平时放在身边还嫌聒噪, 你若愿意拿去反倒更好。” 文梓在一旁坐了半天, 身体略微缓和过来, 虽仍觉身体笨重,但至少行动已然不再受限。 伏羲听到师兄这般言语,踟蹰着将铜锣拿起。却发现铜锣虽在火场之中炙烧良久, 触手仍觉清凉之意, 似乎他的心神也多了几分通明,可见此物神异。 “近日,部落之中晚间也多有失火之事,且没有太阳参照, 人族人对于夜晚时间不能把握。我有意设立更夫之职,一来可为夜间报时之用, 二来也可警醒族人。” 伏羲手中不停摩挲锣面:“师兄若有意以此物相赐, 我意下可作为更夫伴身之器。” 文梓连呼大善:“此法甚妙!” 此时的他, 意外的大方, 先天至宝说抛就抛。 “只是部落之中都已各有职司, 作为更夫的人选一时倒没有着落。” 伏羲对上文梓略带惊愕的眼神, 继续说道:“不若劳烦师兄暂行代理几日, 待日后有了合适人员再作甄别。” 文梓刚刚被散去修为, 心情本就有些郁闷。伏羲此言一出, 他更是满脸黑线:“你看我如今状况,像是能胜任更夫之职的样子么!” 更何况,他堂堂人教副教主、人族之师、圣人亲传,虽平日里多有自谦之语,但其内心深处却并不乏自傲。 纵使如今修为尽散沦为凡人,也不至落魄到以打更谋生的地步。 虽然他也知道在这洪荒之中打更也有功德于人道,但前世久经影视作品熏陶的他,心中早已将更夫形象与年老鳏夫画上等号。 是以,他对于打更一事的抗拒,心中落差更甚于身体劳顿。 然而,伏羲既敢出此冒昧之言,必然有所依仗:“前些时日,师兄还在闭关。老师曾来部落,听闻师兄到此后一直隐居,面色多有不悦。” “师尊曾言说,师兄长久如此,必然于修行无益。临行前还特意叮嘱师弟,要为师兄在部落之中找一份差事。” 先前师尊还曾言说,自己这位师兄选定以人族之身证道,自身却仍旧游离族群之外。如今其虽看似境界高深,道途坦然,但若要再进一步,必然有所挂碍。 是以,伏羲才得了这等嘱托,要其为师兄尽快融入人族做些安排。 现如今,师兄果然修行出了差错,伏羲内心不禁感叹师尊法眼如炬。 先前他还在发愁,以师兄这并不合群的性子,该如何安排。 如今看来,师兄岂不正适合更夫这种工作。既同人族生计息息相关,也不必同族人有过多纠葛。 果然正应了师尊先前所言,师兄有天命眷顾,日后自有机缘。 伏羲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文梓对上伏羲满含期待、却又有几分有恃无恐的神情,心头不免一阵无语。 他虽不知道伏羲之前得了什么指示,但大师伯所预料自己修行会遭受的坎坷,同自己现今真实状况必然相去甚远。 想来大师伯心念再如何通达,也想不到自己堂堂顶尖准圣至尊,竟因一个念头滋生,便被散尽修为,沦为一介凡夫。 然而,太清圣人对于此间部落却时有关注。 他虽并不知文梓确切状况,也知道文梓最终追寻道途,不在三清大道之中。自己等人连同冥河道友在内,如今能对其道途作出的提携极为有限。 但文梓先前逸散到外界的道韵及法力,在回归洪荒之时却并未瞒过圣人法眼。 文梓意识中同文明交流之事,太清圣人自是不能洞察。但文梓散功之后铜锣纵火,以及其身形僵直、不能躲避的状态,他却是一览无遗。 此刻,他对于文梓现状自然大致有所猜测,也认为伏羲此时所作出的安排极为妥贴。文梓既是于人族部落之侧散功,必然当于人族之内涅槃。 “既是你师兄不愿承担此事,老朽愿亲身为之。我如今虽已老迈,却也不能坐视这等大功于人族之事落空。”苍老的声音中,满是悲切与决绝。 二人寻声望去,却见老君手拄拐杖,蹒跚而来。 其如今形象极尽老态,走路颤颤巍巍,眼神浑浊不堪,看似极能激起外人怜悯之心。 伏羲哪里见过自家老师这般状态,不禁惊愕出声:“老师离开不过数日,为何竟已这般状况?” 随着话语落下,伏羲眼眶渐红,有泪光闪烁。 莫非是自家师门最近流年不利,师兄修行方才出了纰漏,老师又以这般状态出现。 文梓虽暂失了修为,但其对于大师伯的了解并未减分毫,自然知道这般形象必是师伯有意为之。 “师伯这般作态,未免太过了些。” 文梓言语中也带上了几分头痛之意。他又何尝不知,大师伯此举只为让自己再次融入人族之中。 只是,他先前曾为洪荒人族伤过神,方才又被人间摆了一道。此时正郁闷,并不欲再度涉入其中。 老君却并不理会文梓言语,颤巍巍伸出一只手,迎合上伏羲的搀扶之举。 他继续蹒跚而行,走到火焰燃尽的庵舍原址方才站定。 就着伏羲搀扶,老君哆嗦着手臂用拐杖拨动地面上残留的灰烬。 ‘噔啷’一声轻响,拐杖在灰烬堆中碰到了一物,拨出来一看,却正是八景宫灯。 文梓见此一愣,此物连同人道火种先前已被文明带去人间,不知今日为何又重现洪荒。 莫非是文明返还? 老君将八景宫灯从余烬中拨出,而后挣开伏羲搀扶便要俯身去捡,只是动作极为迟缓,尽显老迈之人行事艰难。 与此同时,他还倔强地拒绝了伏羲想要帮忙的意愿。 等他好不容易触碰到了八景宫灯,却又似被烫到一般猛的缩回手掌。仓促之下,又将八景宫灯推的更远。 大师伯的表现极为真切,文梓一时也有些恍惚,莫非大师伯这等圣人也遭遇了与自己方才类似的状况? 不过,纵是大师伯大概率仍在做戏,文梓却也不得不陪他演下去。 旁观一位老者这般艰辛,良知终究不允许他继续无动于衷。 只是文梓方才走上前去,弯下腰来正要伸手去捡。 却见老君动作依旧迟缓,却以匪夷所思的慢动作赶在文梓之前将八景宫灯拿到手中。 他甚至还有工夫扯过伏羲身侧那面铜锣,顺手交于文梓手中。 待到文梓反应过来,已然是左手铜锣,右手持槌,愕然当场。 “你能想通了便好,做上几日人族更夫,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老君现出恍若回光返照般的矍铄神态,满是欣慰的看着文梓。 他再度被伏羲搀扶着的前臂轻轻撑起,攥着八景宫灯的拳头压下其心间所有疑虑。 文梓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铜锣,哭笑不得地冲着大师伯说道:“师伯这般行事,多少有失身份。人族才俊众多,总不至于连位更夫都找寻不得!” 老君却有话说:“这铜锣并非等闲灵宝,你当好生保管。若任其流落人族之中,是祸非福。” 他自然知道这铜锣为混沌钟所化,与自己手中太极图元始所持盘古幡同为开天斧分化而出。 纵是圣人得见此宝也不乏觊觎之心,而文梓今日将这等至宝信手抛却、甚至避之为恐不及的行为,他也是颇为无奈。 话已至此,更有师伯这般姿态,文梓也不好再行推脱,只能接下更夫之职。 “既是大师伯多有期许,弟子自当领命。只是弟子终究志不在此,恳请师伯准许以百年为期。百年之后,人族应另寻更夫。” 老君见文梓允诺,目的已然达到,所谓百年之期已是无关大局。他微笑颔首道:“自当依你。” 他转而又看向伏羲:“你师兄愿担负这份职责,与人族而言也是一桩功绩。你去部落之中找些人来,为其将这院落重新修葺一番。” 伏羲见到如今境况,便知老师先前姿态多为假装。 他心中并无半分不愉,却为老师身体无恙而由衷欣喜。听得老师言语中对师兄更为眷顾也不介意,依旧恭声领命而去。 伏羲离去后,老君将八景宫灯轻轻拿起,信手一挥,灯芯处便有一朵火焰迎风点燃,正是先前被文明一并带走的人道火种。 此时,经历人间一遭之后,人道火种同八景宫灯已彻底融合,三才明灭大阵也已炼化其中。 “此灯虽为我人教至宝,但却不曾受过人族熏陶。今日恰逢你要打更百年,便带它一并在人族之中走上一遭。” 老君随手将八景宫灯置于文梓头顶,其顶上莲花冠面对太清圣人化身之时极为乖觉,未经文梓开言便已自主还原为九品大道黄连。 八景宫灯至于莲台中央,四周莲瓣将其牢牢箍住,极为稳固。 文梓虽不能以神识观测头顶,但也能想象自己如今是何等形象,顶上饰物高度至少也要一尺往上。 他现在已经无暇纠结更夫之职:“不知是否弟子先前对师伯有所惹怒,为何要搞出这般怪异造型!” 老君手拄拐杖,上下打量了文梓一番,对其现今形象却是极为满意:“你打更之时,双手各有物事。将此灯置于头顶,正好不用占手,又能为你照亮前路。至于造型如何,你于夜间行走又不见人,何须在意这些旁枝末节。” “再者说,你如今修为尽失,行走夜路难免有所冲撞。此灯蕴含三才明灭大阵,万邪不侵,正好与你防身。” 文梓还要再行争取,却被老君一语堵回:“想来是我的身份并非本尊,算不得真正圣人,你才敢这般絮磨。” 老君此言说罢,后续又是一连串的输出:“虽不知你遭遇何事,但如今猛然间失了修为,吾等长辈又岂不挂心。只是你舅舅要坐镇血海,轻易不好涉足洪荒大陆;你师父门下聚拢了乌泱泱一帮弟子,一时也无暇对你悉心看顾。” “你二师伯门下也有弟子需要教导。更何况不周山倒之后,昆仑递补为万山之祖。地脉汇聚之处,须有圣人坐镇,元始也不好久离。” “倒是你的大师伯、我那本尊虽有闲暇,但却素来喜好清静,等闲不愿离开大赤天。” “此事最终还是落在老朽头上,可怜我一把年纪,还要为你这小辈奔波。如今又遭人这般嫌弃!” 文梓头顶八景宫灯果真有些效用,此时他头脑空前清明。老君些许言语,并不能轻易将其糊弄。 “大师伯及各位长辈慈爱之心,弟子自是感激涕零。至于师伯本尊、化身之说,与弟子而言并无区别。” “不过……大师伯此次下界,应当是为扶持伏羲证道天皇而来。师伯切莫为弟子些许挂碍,误了人族大事!” 对于师伯等人忧心自身之事,他自不怀疑。 但如果说师伯因挂心自身安危亲自下界,未免言过其实。 毕竟,自己本尊虽已是散尽修为沦为凡夫,但终究有二尸在外,随时可以护持。 第107章 不沾边的八卦 老君见文梓并未被自己言语恍住, 感觉有些兴味索然,随即收了戏谑之态,重归平和淡然模样。 “自你出世以来, 冥河道友在血海之中对你呵护备至、宠溺太过。使得你出世虽不算晚,却不曾经历风雨。” 他收回看向文梓的目光,四下环顾, 随后注意到水烛及毛野二人灵体。 毛野先前得了文梓散功法力滋补, 又经火焰灼烧刺激, 已然现出几分复苏迹象, 想来近年便能醒转。 然而,水烛状态却并未出现太大转机。 “龙、凤、麒麟三族谢幕之后,你游历洪荒大陆, 为冥河道友圣位筹谋。彼时又适逢天地萧索、万物复苏之机, 也甚少同外人打过交道。” 老君言语不停,心神也未放松。 他细细观察二人灵体状况之后,拐杖轻扬点破一角天阙。而后收回,便见拐杖尖端多了一点混沌。 他将那点混沌气息附着于水烛灵体之上, 见水烛灵体果然添了几分生动。 老君不禁看向文梓,面色古怪, 语气凉凉:“你可还记得, 水烛原为混沌灵根出身?” 见文梓面现愧疚之色, 他也不继续诘问, 只安抚道:“近日太多变故, 你一时忽略在所难免, 就连我先前也未虑及此节。幸好并未对水烛有所伤及, 只是其醒转还需一些时日。我稍后将其送入大赤天, 交由本尊照拂, 正可就近汲取混沌气息。” 将此事安排妥当,也不必文梓回复,老君再次回转先前话题:“你游历洪荒大陆之时,因受过盘古真血蕴养,巧合之下被通天收为弟子。他还不曾对你施加教导,你便以太乙金仙之境独力横渡混沌,赶至紫霄宫中听道,引得满殿大罗侧目。他向来以此为傲,青睐之下,对你多有放纵,从未作出约束。” 大师伯这一连串言语,谈及的皆是陈年往事,让文梓颇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也心知大师伯所言无误。无论舅舅还是师父,除却幼时被禁止离开血海之外,皆不曾以长辈之名对自己过多限制。 他不知师伯言此有何用意,唯有点头以作附和。 一时之间,他却忽略了自己头上已多出一盏八景宫灯。不过一个普通的点头动作,在惯性作用之下险些将他脖子扽断。 这突如其来的酸爽,只激得文梓面容扭曲、呲牙咧嘴。 老君见这滑稽景象,哂然一笑:“正是他们的宠溺与放纵,才养出你这不能低头的性子。” 文梓被大师伯这般调侃之语搞得无言以对,面上浮起几分赧然笑容。 只是凡俗之躯冷不防遭此一桩,脖颈感受太过酸爽。他也顾不得是否失态,将右手后举,以锣槌轻轻敲击以作缓解。 “如今你这不合低头的性子既已养成,倒也不必因我等长辈身份便有所迁就。” 老君轻轻提点一句,便又继续说道:“无论是我本尊,还是你二师伯,皆视你为三清嫡传。从不因你拜入通天门下而有所隔阂,甚至比自己弟子更为看重。所修行大道,也不曾对你有所保留。” 文梓对此更是极为认可。 他身处昆仑之时,不仅蒙师父尽心传授上清、阵法之道,二位师伯也不曾藏私。他已将三清大道尽数吸收,丹、器、阵三道也多有涉猎,此事还曾引得三位师长一度争锋。 且大师伯证道之后,第一时间便将人教副教主之位授予。此举虽不合自己原本追求,但也知其背后隐藏的期许有几多厚重。 文梓何尝不知其中情分! 老君言及此处,目光扫过文梓身形,继而眺向远方:“你自身也颇有几分不凡,生来便受天地眷顾。三清大道,于你而言极为容易上手;冥河道友的血海大道,你也能触类旁通。女娲的先天造化,更是与你极为契合。西方接引的梦中证道之法,也在你的领悟之中。据你师父所言,其余三千大道,你皆有所涉猎。” 而后,老君却又是一语叹息:“只是你修行驳杂,终究没有真正找到自身大道。却又在天道眷顾之下,生生以七零八碎拼凑而成的外道堆积至准圣之境。看似你修行之途畅通无阻,岂不知天道是在断你前路!” 他将目光转回文梓脸庞,如愿见其面上现出慎重思索之色,欣慰道:“不过你也有几分执拗,竟生生在天道扼杀、圣人借势之下,另创出一方天地。将天道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为自己铺就了一条通往大道的独木桥。” 如今失了天道压制,太清圣人境界愈发精进,较之鸿钧道祖也已相差无几。 他自能大致觉察文梓散功背后另有玄秘,甚至比文梓自身更早一步发现其中契机。 “只是,这独木桥极窄。你自身修行道法驳杂,身形过于臃肿,一时难以通行。” 老君点破文梓此时迷津,更有见解为其指路:“如今,虽不知你出了何等变故,以致全身功力散尽。但在我看来,却不失为一分契机。你若能因此轻身渡桥,彼岸自有一片广阔天地。” 文梓得大师伯这么一番开导之言,虽尚无醍醐灌顶之感,但却也是茅塞顿开。 先前心中那股被猛然散去修为的郁塞之气,也悄然消散。 对上大师伯慈和目光,他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暖意。 他自洪荒出世以来,向来自诩懒散洒脱,甚至以此自得。却已不知这背后受过几位师长太多恩宠,又被容忍过多少任性。 以至于他多次忽视几位师长的圣人尊位,对于他们的所有照拂与偏向,全都心安理得地享受。面对稍不顺遂之事,却又理所当然、有恃无恐地反驳。 只是,文梓心中纵有万千感动,行动却又不免对应上大师伯方才所言:他如今已顶负太多桎梏,不合轻易低头。 他只将双手举至胸前,两相紧扣,沉声说道:“弟子谢过师伯指点……” 只是他言语未尽,便有木槌与铜锣在其双手带动之下自然碰撞,发出‘铛’的一声轻响。 声音突兀而清脆,将暖心氛围及文梓感动心绪驱散殆尽。 文梓一时哽住,面色涨得泛红。 老君见文梓这般窘况,心情竟极为舒畅,哈哈一笑,声音归于清朗:“纵观你过往经历,冥河道友过于宠溺,通天失于放纵,元始期许甚高,本尊加压过重。虽看似轻松自在,又何曾半点懈怠。你能有今日成就,未曾迷失自我,也是多赖自身坚持。” “如今你我不妨将师长名分抛却,且论上一个忘年交,老道也能松散些许时日。” 文梓先前情绪被锣声打断,内心正自尴尬,见到大师伯所搭台阶,立马顺坡就下。 他随即垂下双手,转身就走:“请恕弟子暂时不能奉陪,晚上还要打更,需要先作休憩。师伯还请自便,待到部落中人前来修整院落,还请师伯叮嘱他们不要过于吵闹。” 而后,他随便走至一处树荫之下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行动之间,尽显朋友相处的洒脱气度,半点不受师徒名分束缚。 他这一整套动作恍若行云流水,似是曾于心中演练千万遍,极为顺畅。 如此一来,倒是老君被恍了个无所适从。他原本还在期许文梓必然会强烈推辞,自己还有几分道理要讲。 只是文梓已然这般作态,老君也不好再收回前言。更何况对于文梓乍逢偌大变故之后仍旧这般坦然,他心中未免泛起更多欣慰。 等到伏羲带领族人抱着各项物资到来之时,却见院中唯有老君一人等待。 自己那位师兄早已去树荫下乘凉养神,只是头顶灯盏的造型颇有几分怪异。 观那灯盏形象颇为不凡,伏羲心下有几分纳罕。只是有随从在场,他也不好出言发问生恐涉及师门秘辛。 他只嘱咐随从人员将手中物料放下,在此稍作等候,自身则是陪同老师一道,在院落四周作起规划。 今日修整院落,并非多大工程。 是以,伏羲也并未大张旗鼓、广招人马,只是随便点了一群近随前来。 不过,跟随伏羲而来的亲随,虽算不得人族高层,也是常年跟随伏羲走动。 伏羲既能带领自身部落极速发展、威压四方,被举为人族共主。其亲随自然也各个见识不凡,心态傲然。 当然,他们终究记得,眼前这面色和煦的长须老者是自家首领之师,并不敢造次。 但对静坐一旁的那位所谓师兄,他们却并无太多畏惧。 毕竟,伏羲首领平日待他们极其和煦,私下并无太大规矩。 况且,人族复兴路上虽有坎坷,却多是于天时下的挣扎,对山林河滩的攻伐,以及同寻常野兽的厮杀。 自巫妖大劫结束,人族登临天地主角之位以来,洪荒各路人马均曾得闻文梓事迹。 彼时人族虽残破不堪、传承中断,但却鲜有修士行欺凌之事。及至人族群体逐步恢复,前番人族之殇详情也渐渐为诸多大能知晓。 人族背景之中,前有文梓发飙,后面女娲师兄还要借以证道,更遑论还有偌大人教! 如此一来,再无修士敢于侵扰。 纵有修士涉足人族群落,也多保持一派仙风道骨、得道真人的亲和形象。即使脾气暴躁、不欲同人族纠缠者,也不过以生人勿近的高冷姿态拒绝麻烦。 是以,伏羲这些亲随虽看似见多识广,但面对来修士之时,依旧保有几分以貌取人的天真。 而以文梓现今外貌来说,无论是其略带稚气的模样,还是微微泛红的脸庞,皆不能对他们构成威慑。 ‘首领师兄’的怪异造型引得他们纷纷侧目,心下不免有所揣度,更夫果然不愧是夜间行走之人,这等装扮必有深意。 此时,他们毫不吝惜于表达自身见解。 有人率先发言:“正如首领所说,更夫有报时之责。夜间无有太阳指引,便是以灯上火焰替代,这焰火必然随时而动。” 紧接着又有人补充:“应当是火焰颜色会随着时间变动。夜间更夫在街道上行走,我们透过门缝看一眼街上光色,便知已是何时。” 同样不乏稍微靠谱些的猜测:“我看这灯同时间无关,师兄夜间独行,必是以此灯照路。” 也有人好心提醒:“我们都小点声,师兄正在休息,晚上还要为我们打更。现在把他吵醒,晚上必然犯困。届时他在外一个疏忽,被邪祟入侵,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众人闻言,皆放低音量:“是了,这灯必然是提防邪祟所用。师兄看起来年岁不大,修为定然不高,正当用这灯光防身。” “说不定师兄都不曾涉足修行,老神仙收首领为徒,也未曾传下修行之法。这位师兄或许也是同等待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如果没有修行在身,夜晚独行岂不等同送死!” “正是此理!不说咱们首领不会同意自家师兄送死,就是老神仙看起来也不像是那般歹毒之人。” “那你说,师兄头上顶一盏灯是干嘛用的?这灯看起来就如此不凡,总不能就只是作个装饰!” “呃……或许是人家族群习俗,觉得这样好看?” 伏羲正陪同老师察看地势,对于随从这边动静并未过于在意。 倒是老君耳聪目明,将他们言语尽数听闻。又从文梓微微抽动的嘴角之上,发现些许端倪。 老君心中好笑之下,随手指定一处方位。便让伏羲将他们全的都招呼过来,准备开挖地基。 这群人听得首领发话,各自拿着工具前往老神仙指定之处。 他们离开后,文梓耳畔终于得了片刻清静,嘴角僵持肌肉也稍有缓解。 他不禁轻舒一口气,心间险些冒出此生头一遭粗口:果然不愧是伏羲的手下,真那啥的八卦! 第108章 融入 老君选定房舍新址就在原本院落左近, 又以此为中心重新划定一片范围。 这是一片近乎正方形的区域,将原本的小小院落也囊括其中。 老神仙所划定的范围及房舍规模,较部落中寻常人家更为广阔。 但对伏羲所带来这些随从人员来说, 此前建房工作却早已驾轻就熟,他们面对此处建造作业依旧不曾退缩。 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以此提升自身经验, 日后也可将部落房屋进一步拓展。 只见他们各有分工, 所有工序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有人挖坑刨土, 在划定建造房舍之处, 是要缓慢整体下挖;而在院落之内的其余地块,取土方式则是趋于找平。 挖出来的土有专人负责转运,运到院中平整好的空地之上, 交由同伴提水和泥。 和好半湿不干的黄泥, 率先会被沿着划定好的院落外围堆积。 黄泥顺着院落外缘堆起一定高度后,两人一组高举圆木,冲着土堆不停夯打。 土堆夯打瓷实之后,便将两侧夯出的多余泥土铲下, 中间只保留一尺多宽的平整墙体。 铲下的多余泥土再次向上堆积,而后重复夯打…… 如此往复, 最终夯出高约四尺的坚实墙体。 随着族人们的不停推进, 土墙围就的院落轮廓逐渐成型。 而房舍的整体占地约三丈方圆, 建造工序更为繁复。 首先难点便是房舍中间巨木的树立, 他们人并没有太多此事经验, 且其中还蕴含不小危险。 部落寻常人家建房并无这道工序, 他们不过前后建造高低两面土墙, 能够让房顶形成坡度便可。 但如今既是为首领师门建造, 更有首领师兄近日便要担任部落更夫, 他们自然不吝啬于付出。 必然要在自己等人能力许可的范围内,最大限度的将房子建得更为气派。 他们准备的巨木颇有分量,树身近乎两人合抱,长达三丈有余。 若非首领创造了名为车轮的东西,仅凭他们的力气,甚至都不能轻易将之运抵此地。 以他们之能,要将这等巨木于房舍中心树立,必然要借助外力。 他们先在地基两侧立起两根木桩,上方架设横梁,做为借力支架。 支架与地基中线位置稍偏,方便后续调整。 而后再将地基中间深挖,将巨木底端移入深坑之中。 后以草绳捆住巨木中部,由横梁之处借力,将其倾斜竖起。 然后再于巨木底部斜角下,迅速回填泥土,将草绳上移后继续收紧。如是这般循序渐进,方才将巨木彻底竖立。 最后巨木半数埋入土中,众人将巨木根部土地夯实,便可着手平整地基。 他们要执行的标准,便要将整个地基挖至下陷三尺,而后众人再以原木不停夯击,将地基底部及坑壁周圈全部夯实。 之后将和就的黄泥重新运回地基,紧贴着坑壁内侧堆积,而后再次重复先前筑就院墙时的动作。 他们还堆积出一道院落平面通向地基底部的台阶,台阶左侧另起一堆泥台,后续将在此处设立土灶。 台阶所在的位置,便是房舍建成之后的门户,正对应着正中午时太阳所在的方向。 待到地基上的土墙同院落地面持平之后,他们还要继续堆积,直至墙体高出地面接近六尺。 整圈墙体在台阶处留有四尺宽门户,门户两侧立柱,上方架设横木。 地基中心竖起一根巨木,以作支撑。 巨木略高于周圈围墙,然后以木橼搭建出房顶龙骨,木橼延伸至墙体外一尺许。 龙骨以巨木为支点,扇形分布在围墙之上,彼此之间又以数道草绳串连。 草绳之间相隔一尺许,一圈圈围绕,将整个房顶串连成一个倒扣式网格整体。 网格之上再覆盖一层编织好的草席,还要压上一层掺入茅草的黄泥。 黄泥薄薄的一层,均匀地铺设在草席之上,待黄泥未干,便又添了一层厚厚的茅草。 茅草顺着龙骨延伸的方向,由下及上层层铺设,最大限度地防止雨时屋顶积水。 至此,房舍才算基本建设完成。 整个修建过程井然有序,场面热火朝天。 在此期间,老君不曾以法力施加半点帮助,反倒对各处细节多有挑剔。 伏羲对于老师作为并无芥蒂,他向来也不曾奢求从老师身上获取额外助力。 倒是对于老师的各种挑剔,他每每铭记在心,细细思索其中深意。甚至不时上手操作,亲身感悟其中玄机,印证自己心中所想。 一时间,伏羲自身研修之道倒是颇有几分收获。 而伏羲所带来的这群亲随族人更是毫无异议,任劳任怨的执行着首领及其老师的规划。 对于首领二人口中诸如星辰方位、地气交汇的那些词汇,场中族人并不十分明了。 但是,这丝毫并不妨碍他们的情绪愈发高涨,这般情绪源自于自家首领能够涉足未知玄奥领域的自豪。 尤其,在首领及其老师稍作指点后。他们依言作出一些细微的、看似无关紧要的改动,都能让建筑整体看起来更为舒心。 这样的认知,更让他们心中平增了几分对于二人钦佩。 文梓枯坐一旁,静静听着那群族人将方才闲谈时的聒噪,迅速转化为建设中的热闹喧嚣。 他不曾去看场中忙碌的景象,却无法忽视那一份并不令人讨厌的吵闹。 众人合力打夯时高呼的口号,运送人员急行时招呼同伴让道的声响,以及房顶搭建人员向下方催促物料的叫嚷。 间或夹杂着几句相互磕碰后的笑骂,以及彼此之间无伤大雅的调侃。 各类动静与声响,从交织在文梓耳畔萦绕,脑海中不自觉勾勒出一副极具活力的动态景象。 这样的景象在他脑海中不停播放,嘴角不经意间便以流露出会心的微笑。 身下石台更是不时传来众人打夯的动静,甚至让他有一种想要参与其中的冲动,却又被一股莫名情愫阻住脚步。 初时,文梓因为遭受这群族人莫名议论,羞恼之下不屑去关注他们如何建设。 终究他对部落之中的房屋规制大致有数,并未抱有太大期待。 如今,他却已是有些不敢睁眼,生恐别人人发现有一少年在此躲懒。 文梓这里还在假作入定模样,暗自期待着这群族人尽快结束工程,也能让自己从这莫名纠结中得以解脱。 而方才口口声声说着要同文梓做个忘年交的老君,却是不肯让他就此置身事外。 工程进入收尾阶段,便有亲随前来汇报:“如今房屋大致已经完工,只待稍稍晾干、去除湿气,便可以入住了!” 思及眼前二位先前态度,亲随仍旧谨慎询问:“不过收尾具体细节,老神仙和首领是否要亲自过目,看有何处需要修正?” 伏羲基本参与了建造全程,现已无细节补充,只以眼神向老师请示。 “去将你师兄叫来,看他有何补充。”老君淡然吩咐伏羲,“文梓先前在上古时代曾于人族部落行走,或能有所提点。” 伏羲早知自家师门底蕴,对于师兄有此经历并不意外,当即领命前往院外去寻文梓师兄。 然而,那位亲随闻听造型古怪的少年竟是经历过上古时代的大能,心中惊诧莫名。 只是,限于老神仙当面,情绪并不敢过于外显,以免失态。 他不禁暗自揣量,稍后定要将此事同伙伴们共享,必然能夺取众人惊异目光。 那边伏羲则已来到文梓身前,轻声呼唤:“师兄,老师让你察看一下新建房屋。” 却是他方才在看顾族人夯实院墙之时,已然注意到师兄面部有微微抽动,脸庞不时晕开一片红润。 以伏羲多年统领族人的经验,自然知道师兄应是假寐。至于师兄为何有此表现,他心中略有猜测,只是不好明言。 虽然伏羲的先天八卦正在创立之中并非隐秘,但文梓知晓其证道天皇尊位之前并无修为在身。是以,他并不以为伏羲能够看破自己伪装。 听得耳畔传来轻声呼唤,文梓犹是一副大梦初醒的迷茫状态:“啊?” 他现在属实不愿同那群族人照面,或许伏羲会看在自己这般困顿状态的份上,替自己回拒。 毕竟,自己晚上还要打更,也算是即将为部落建功,伏羲须得念着这份人情。 伏羲见状,却不禁失笑:“师兄方才是睡着了?老师还以为你正在入定。” 他自觉身为师弟不好放肆,便借老师名义稍加调侃,想来老师对此应当不会介意。 文梓听得此言,哪里还不知道伏羲已然看破自己假装。 他心中尴尬之余,面对伏羲却也自有一份底气,只作不知:“师弟方才所说何事?” 他同伏羲也算是有过‘过命’的交情,如今既是没有发展成老死不相往来的敌视状态,相处起来反倒多了一份百无禁忌的坦然。 伏羲不知师兄心中底气,却也不再继续扯皮,又将前言重复。 如今,文梓也知此时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站起,同伏羲一道进入新建院落之中。 浦一进入院落,他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落差。 纵然文梓先前观察过此间部落,知晓人族房屋建造能力仍旧未能恢复至劫前水准。 但方才场中族人建造时高昂的情绪,依旧让他心中预期有所提高。 而眼前的景象,再度让他已然提高的预期回落至初时水准。 不出预料的,这是一座符合原始部落建造水准的院落。 文梓依旧能为这个院落赋予极其契合的褒义词汇:“这院子真敞亮!地面也平整!”也可用一个词语概括:一览无余。 抛开一切现实桎梏不谈,他也懂些人情世故,自不会于此时说出扫兴之言。 况且,文梓也相信只要人族继续保有这份热情,就在不久后的将来,族人们的院落必然能够承载更多的褒义! 文梓语气之真诚,声音之响亮,在此方院落之中不停回荡。 对应着场中族人的情绪,文梓头顶八景宫灯的焰光愈加明亮。相较之下,太阳未尽的余晖都有些失色。 如今,他真正面对这群族人,方才发觉先前纠结有多无谓! 第109章 人师已作古 场中族人闻听首领师兄这般赞誉, 各个喜笑颜开。 对于今日自身辛勤打造的院落,他们本就极为满意,心中颇有几分自得。 再从别人口中听到赞誉, 又是另外一种情绪,心中顿时便拉近了同这少年师兄的距离。 况且眼前这位少年是首领师兄,能被他认可, 也算是替首领本人在师门之中挣了脸面, 自身更是与有荣焉。 尤其就近几人, 更是自发围拢过来, 撇开自家首领,将这位小师兄簇拥在中间。 伏羲早就熟悉这些族人秉性,对他们所为也不介意, 只含笑看着他们同文梓师兄热情寒暄。 同时还不忘关注师兄略带窘迫的神情, 但凡师兄面现不愉之色,伏羲当即便会制止族人围观。 幸而,文梓师兄虽略显窘迫,但对族人亲近却并不十分反感。 “师兄且细细看, 院中有哪里需要添置抑或改动的,尽管提出来!” 来人满面笑容地拍着自己胸口, 大包大揽地承诺。 也有人同样不失热情:“对啊, 对啊!师兄千万别见外, 拿这儿当自己家就行, 唔……” 却是他被同伴将嘴巴紧紧捂住, 拖了出去。隐隐还有声音传来:“你看你说的什么话, 这不就是师兄的家么!” “真是的!你忘记我们是来给谁建房子的了吗?” 呵斥声里间或夹杂着当事人的几语辩解, 诸如“嘴瓢”、“口误”之类, 却又在同伴的眼神扼制下渐渐消声。 文梓还未及向方才口误之人作出宽慰, 便又被周边族人岔开话题:“我们陪师兄过去看一下新起的房舍,师兄且看看住处如何,有无不妥。” 他们的这般行为,倒是同老君的原本安排不谋而合。 几个人高马大的亲随,簇拥着文梓向房舍位置走去,口中犹自解说:“这座房舍可比我们部落中那些高大敞亮的多,顶上的茅草铺得也厚实。” “师兄放心大胆地住下,这房子绝对不会漏雨。” 同伴们簇拥着首领的师兄,向房舍所在走去。叽叽喳喳的热闹氛围,瞬时成为这方院落中的焦点。 文梓略带少年义气的面容上显现赧然神色,更是激起了族人们的表现欲。 若非其头顶八景宫灯,光芒稍稍隔绝了族人的亲密接触,他们所谓的簇拥已近乎与裹挟。 见到这番场景,先前同首领师徒汇报房屋建造进度的那位亲随,整个身体都有些僵住。 他恨不得立时奔至这几位同伴面前,大声向他们宣扬:这位看似少年模样的师兄,是从上古时代生存至今的大能修士! 他甚至能够想象的到,同伴们得知这个惊人消息之后的面色神情。 老君见不待自己叮嘱,文梓已同这群族人快速融入,舒心一笑,悄然转身离去。 伏羲颇懂老师心意,见文梓师兄同族人相处并无隔阂,随即也追随在老师脚后。 “如今看来,师兄也并非生性淡漠之人,老师也该放下心来。” 老君怅然一笑:“若他真就生性淡漠,反倒更能恣意于此方天地,也不必我等为其操心忧虑。” 他感叹过后,又不免回望:“我先前只是忧心他为前情所困,过于自我挤兑。如今这般状况,却是他心中对于此间人族仍有希望。” 其言语至此,平静面色上逐渐浮现洒脱、欣慰之意。 转而又看向伏羲,言语和煦:“未经刀兵便将散落人族重新凝聚,你的成长亦远超我之预期。也算不枉师妹费心谋划一场。” 伏羲并未觉醒前世记忆,不知前因,难懂老师言语。 但仅以他有限认知,亦能感受老师口中毫不遮掩的赞许之意。 他愧然领下,暗自思索不提。 老神仙悄然离开之后,先前那名亲随当即也站不住脚,急步奔赴焦点之处。 想来,他在族人之中也颇有几分威望。见他到来,周边族人自发为其空出位置。 面对文梓之时,虽本性使然态度未改,但终究悄然变更了称呼:“听闻小神仙曾经游历过上古时代的人族部落,那时候的房屋是不是比如今更为坚固?” 这位也是实诚人,直言不讳地以坚固作为衡量房屋的标准。 此言一出,周边喧嚣为之一静。众人脸色惊诧莫名,相互以眼神询问:刚才是不是说到了上古时代!就这位少年师兄? 静谧之中一道轻声突兀传出:“那就不该是小师兄,得是大大大前辈了!” 文梓方才从众人喧嚣中得以解脱,面对这般寂然却也有几分好笑。 况且,他如今已同凡人别无二致,自然不愿在此时摆谱。 “我不过虚长几个年岁,也不曾修过什么神通,倒也不必称呼什么小神仙。” 对于文梓不具神通之言,众人却并无太大失望,反又增添一份亲切。先前被这突兀消息拉开的心理距离,再度回缩。 “那师兄先前游历上古人族部落,相较今日我部如何?” “听闻先前上古人族曾蒙人师教导,族中各个非凡异常。又有人师四大弟子统领部族,百业俱兴,衣食住行,尽显繁华。” “我亦曾听说,四大统领皆是修为通天,驱山赶海、摘星拿月不在话下。” “还有位统领奉人师之命建了个什么大教,说是正合我人族需要。只可惜,现今已不曾听说这大教消息。” 他们的好奇滋生出许多问题,却也不待文梓回应,他们自己已将话题延续。 只是话题走向逐渐低迷:“唉,也不知先前遭遇何事,四大统领那般通天之能,如今竟已无踪迹。” “又何止如此,如今也不曾得见人师圣驾,不知缘何弃我人族而去。” “倘若人师尚存,我人族必不至如此艰辛!” 他们彼此搭话如此顺畅,像是背后自有一条事件发展脉络,并不需要文梓解惑。 文梓此时的出现,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感慨的由头。 不过,文梓虽不曾回答他们的问题,却是被他们勾起心中好奇:“你们……这些信息,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虽然他对众人议论的诸多人物大致知晓,勉强能够与自身经历对应。但是其中事件因果 ,却丝毫没有头绪。 文梓此时发声,终于让他们想起,这里还有一位当年事件亲历者。 “师兄亲历上古时代,对人师功绩自当更为明了,能否为我们讲讲?” 语气中满是期待,以及对于那位传说中人物的崇拜。 “呃……人师似乎也没有多大功绩。”文梓谨慎地斟酌用词,“他只是恰好人族出世时在场,适逢其会收了四位人族学生。但也并未做太多教导,四位学生成长也多是源于自身机缘。” 见众人神情质疑,他又有补充:“至于后来人族百业,他更是不曾过问。” 先前,老神仙谈及小师兄曾于上古时代游历人族部落。 那位亲随又将此消息同众人分享,勾起了众人对于上古时代人族大贤辈出的向往。 众人心中皆不乏期待,期待能从小师兄口中重现人族上古盛景,瞻仰人师风采。 如今小师兄言语既出,却如山石塌方一般,要将他们的期待掩埋。 他们对于人师长久以来的仰望,自然不会被此等言语蛊惑。 先前老神仙所说这位师兄游历上古人族之事的可信度,已是打了折扣。 不过,他们对于文梓倒也并不怪罪,甚至还同他宽解:“想来那时你尚且年幼,不曾知晓真切状况。” 内心越发认为文梓正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只是个常年宅居的资深少年。虽多活了些岁月,却并未增添多少经历。 被他们这般一讲,文梓更是满腹不解:这些人哪里来的盲目自信,能对自己所说之事置若罔闻? 他心有疑虑,便也直言发问,又将先前疑问重复一遍。 众人听他犹是这般言语,心中愈发确定先前猜想。 他们不免好心同文梓分说:“我们人族上古传承虽然有所断绝,但是也有些许石碑得以流传。我们首领已将石碑上的文字参悟,重现人族文字奥义。那些碑文之中对于人师功德多有记录,我们皆是由此方知人师之德。” “都有什么功德?”文梓也很疑惑,那些让众人深信不疑的石碑之上,记载了自己多少功德。 他自认为除却在巫妖大劫之前有所布局之外,从不曾涉足人族事务。 况且,他所做布局还曾引得天道亲自下场,更是加重了人族之殇。 严格来说,他甚至觉得自己先前所为,对于人族而言过大于功! “那可太多了!”提起这个话题,众人如数家珍。 “首先,他老人家创造了人族文字。”发言者语气傲然,“虽然之后传承有过中断,但如今我们首领参悟透彻,已经着手组织部落中人学习。” 文梓内心迅速反驳,造字功绩应该算在仓颉头上,最多能说和自己稍微沾边。 “连同取火之法,也是人师钻研而出。才让我们如今能够得以取暖照明,时时有熟食享用。”此人神情愈发狂热,已将人师名号视为自己信仰。 文梓更是无语凝噎,钻木取火之法更是燧人独立完成,自己最多算是有个见证之功。 “还有建造房屋、制作衣物之法,都是由人师传授。” 文梓心中当即辩驳,有巢、淄衣建功之时,自己压根就不在场! 还有人继续补充:“以蒲草编织门帘,悬挂房前可以御寒、隔热,还能防火,此法也是人师传授。” 文梓已经彻底放弃思考,似乎没有再继续听下去的必要。 若是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蒲草之事应是水烛所为,只因应对金乌为祸之事。 门帘挂于房前虽能御寒、隔热,但防火之能却源于水烛本身混沌气息。等闲蒲草若非曾得水烛气息浸染,断无此等效力! 他如今自然知道,这些碑文必然出自四位学生手笔。 收他们为学生之后,自己也并未费心教导,只是徒占师名而已。 仅是如此,他们四人为报师恩,便在人族传承之中塑造出这么一尊金身! “你们可知上古时代人族四位统领是何名讳?”文梓感慨之余,淡然出言。 众人一时有些踟蹰:“就……是四位统领呗。” 也有人大胆放声:“或许就是大统领、二统领、三……” 终究他自身也觉得此言荒谬,渐渐消声。 莫说四位统领名号,便是人师真名也不曾在碑文中有所留存。 碑文中提及人师皆是尊称,四位统领的存在,也是从诸多碑文残片中拼凑、推导而出。 是以,文梓先前对伏羲隐匿真名之事毫无必要。 老君方才叫破文梓本名之时,伏羲也未觉出丝毫不对。 见众人果然不知,文梓略叹一口气,沉声道:“他们名为燧人、有巢、淄衣、仓颉。” “燧人钻木取火,为人族掌控火焰之始。有巢观鸟筑巢,结束人族露天而居的生存状况。淄衣制皮成衣,人族自此告别光身露体。仓颉造字,开启族人之智。” “有这四位统领,连同族人一道,共同努力奋斗,方才脱离了上古人族茹毛饮血、野蛮蒙昧的时代。” “碑文所载功绩,皆是四位统领及族人自身所为。”至于摘星拿月、移山赶海之说,应是现今族人脑补之语。 文梓言语肃穆,以凡俗之身,直将此情推入人心。 终究,众人未曾忘记这位师兄曾亲历上古时代,对于他的此番言语不能过分忽视。 只是,他们仍旧保有一分不肯放弃信仰的挣扎:“既是如此,为何碑文之上皆载人师之德?” 文梓一时默然,良久方道:“他们四人初时曾蒙人师收为学生,后来人师作古。他们为报师恩,便将自己所行功绩记入人师名下。”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一片。 “人师竟已作古?”惊愕之人有之。 也有人想通前事:“难怪此前偶有修士途径部落,吾等以人师之事相问,他们皆是闭口不言。” “就连首领师尊,也是对人师之名讳莫如深!我当时就有些纳闷,为何这般大德之士,从不曾有人提及!” 他们终究说服了自己,开始接受现实。 而就在文梓说出人师已然作古之时,洛心岛上那面人师殿的牌匾悄然消散。 整个岛上氤氲一片,光华不停流转。 正是天地残留意志,在与文梓余留气息争夺此岛归属权。 自从文明化身人间,天地残留意志便早已对文梓道场觊觎多年,今日便要借此机将人师印记彻底驱赶。 然而文梓在此岛经营多年,又经多次反复,早将自身气息浸入岛上每一方空间。 天地残留意志终究没有本体主导,一时奈何不得。 其羞恼之下,竟临时起意要将整个洛心岛逐出洪荒。 便见洛水之上,巨浪滔天。 转瞬间,洛心岛已然消失不见。 天地残留意志奋尽全身气力,将洛心岛抛掷混沌之中。 洛心岛于整方洪荒天地而言,终究不过尔尔。 在天地奋力之下,它自不受控制地朝着混沌深处进发。 眼见洛心岛便要彻底湮灭于混沌之中,又有一道矍铄身形信手一指,便将其周边空间定住。 洛心岛窥得此机,顺势在混沌之中立住脚步。 那矍铄身形见此处已然安稳,舒心一笑,而后回望洪荒,自语道:“你这么一来,倒省得此子证道之后再行开辟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小天使元宵节快乐! 第110章 元辰初现 文梓方才所言, 虽引得天地残留意志下场,但于此时洪荒而言,却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毕竟文梓此时只是凡俗之体, 平常言语不具任何神异。 除却那几位圣人对于文梓时常有所关注之外,其余修士甚至不知文梓曾有如此妄言出口。 之所以能引得洛心岛上诸多变故,勾得天地意志现身, 却是因天地残留意志一直对文梓不曾放松关注。 今日便是主动借机生事, 欲对文梓本尊进行打压。 然而纵使它瞅准契机奋力出击, 自身也并未讨得半分好处。洛心岛已被人师气息浸入内髓, 并非它借机便能清除。 最终费尽力气,也只是将洛心岛抛入混沌之中,稍稍出一口邪气。 天地残留意志经此一桩宣泄, 更是愈发力微。觉察到洛心岛被某位圣人救下, 其深深觉得受到冒犯,但却已无力制裁。 毕竟,如今的它早已失了依靠。 天道素来自傲,受不得文明前番那般冒犯。 其势必要亲身遁往人间, 好将文明缉拿归案,独将残留意志留于此处监守文梓本尊。 计划待到自己赶赴人间之时, 两方双管齐下, 共同将文梓彻底打压。 只是人间于星空之中极为深远, 天道此去, 一时难返。 天地残留意志失去补充源泉, 只能逐渐低迷。它恍然意识到自己若不先行做出举措, 日后面对文梓怕是不能奈何。 但如今所行举措终究徒劳, 只是加速了自己本身的损耗。 是以, 它对文梓的监守, 在文梓本人甚至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就已然不再具备任何威慑力。 自家洛心岛被抛入混沌,文梓自然无从察觉。他现在正在思索,应当如何安抚眼前众人心绪。 众人虽然内心已经接受文梓所言,但对于自身树立的信仰忽然倒塌,依旧不能很快释怀。 自伏羲首领解读碑文以来,他们在对上古人族景象向往中,早已将一手打造那般繁华境况的人师奉为信仰。 现今在这位师兄口中,不仅人师已然作古,还将人师功绩分散于四位统领,甚至更多族人名下。 虽然,这份功绩于上古人族整体而言丝毫不减。 但分散之后,终究让他们无法找到一位合适个体将这份信仰寄托,心中自然难免失落。 他们向来习惯于群体合作,却又普遍追求个体崇拜。 他们初闻人师功绩之时,便已视之为等同人族圣母的存在。 而后,所遇修士对于人师之名闭口不提的谨慎,以及首领老师讳莫如深的神态。皆让他们意识到,上古人族真有那么一位强悍存在。 只是对于圣母的崇敬,流淌于他们的血脉,对于人师的赞颂被刻入碑文之中。 血脉的延续不曾断绝,圣母的名号,一如既往地尊崇。 碑文的传承历经沧桑,人师形象的回归昭示人族历劫重生。 人族上下一直这样认为,也一直期许着人师本尊的降临。 而如今,这一份期许已被碾碎。 文梓本欲对他们劝说节哀顺变,却又觉得此言甚为荒诞。 若要另行开解,又非他所擅长。 面对众人低落情绪,他终是觉得无所适从,索性不再去管。 他抬头望天,见余晖将尽,夜幕渐起,天色将黑未黑。 “一更了。”文梓轻声自语。 而后左手提起,右手轻挥。 “铛——铛!”的一串轻响,是铜锣碰了两下木槌。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清脆而悠扬,透入众人心间回荡,提神醒脑,却丝毫不显聒噪。 “汪汪汪!”这陌生的动静,激起了部落内驯养犬类的警惕,仿佛是在对文梓作出质询。 就在此时,文梓并不能看到,自己头顶上八景宫灯芯火焰隐隐溢出半股青烟。 青烟扎根于火焰之中,探出寸许身形。 随着犬吠声传来,探出的半股青烟弥散出一只黄犬形象。青烟缭绕映着火光,抹出一片土黄,勾勒出田园土狗的模样。 灯芯火焰热气翻腾间,黄犬随之而动,仿若正在四处巡视。 然而,比部落中那些犬类反应更为迅捷的,却是近在眼前的族人。 他们被锣声拉出低落情绪,神情一振。依着此前形成条件反射般的肌肉记忆,迅速聚拢到一起,将文梓护持在中间。 待他们各自就位,却恍然发现并无外部危机。他们方才意识到有所误会,愕然看向文梓。 而后彼此眼神相询:发生了何事? 文梓被族人们迅捷的反应吓了一跳,稍后便意识到他们的警惕源于自身的锣声。 他讪讪一笑,抬起右手以木槌指向落日仅余的一抹红光:“此时便是一更,夜幕就要降临,族人多开始取火照明。我须得提醒他们多加防范,莫要引起失火事故。” “这便是更夫之责。顺时应势,方使族人有所参照,不至夜间迷惘。” 解释过罢,文梓同众人略作致意,便手持工具向部落之中走去。既已接下更夫之职,他自不再怠慢责任。 伴随着一慢一快的锣声节奏,文梓提醒口号不时出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众人见是虚惊一场,不免轻舒口气。 看着文梓缓缓前行的背影,他们略加思索。回想平日里自家此时境况,众人真切感受到了何为更夫之责。 经此一遭,他们也不复低迷情绪,便又回转先前话题:“这房舍刚刚建好,正该燃起篝火。一则可用于照明,二来也可祛除一下新房湿气。” “正该如此,待到更夫师兄从部落转罢,回到此处还可稍作休息。” 他们各自分工,劈柴引火。 很快,门侧土灶之内便燃起熊熊火光。 一旦忙碌起来,人们往往能力更好地调节自身情绪。 再次提及先前话题,心情已然不再低迷:“先前师兄所言,是燧人统领最早钻研出取火之法。若真如此,我等当立碑为记,不忘先人大德。” 众人精神振奋,也为此前忽略而心生惭愧:“还有其余三位统领,亦当一同立碑。” “四位统领皆曾蒙人师教导,先前碑文所在载人师形象亦算并非虚妄。其人虽已作古,但其志在我人族中多有传承。吾等更应当秉承人师遗志,奋勇争先才是不负先人大德。”亲随中颇有几分威望者做出总结。 众人附和之时亦不免展望:“然也,我等也不可过度沉溺于先前过往,还是当以着眼当下为上。前人既能打造那般盛景,我等自可重现往日荣光。” “今日已晚,明日便将此事禀告首领。”他们终究只是讨论,最终还需首领定夺。但想必以首领为人,亦会赞同他们之意。 “说到首领,自方才便已不见其身影,此时应当又在推断天变之机。”他们身为亲随,对于伏羲日常行迹自然极为熟悉。 对于首领本人的赞誉更是毫不吝惜:“应是如此,首领天纵之才,虚怀若谷、洞察秋毫,极善观测天地,推衍至理。老神仙虽不曾传下修行之法,但也对首领所行之事赞许有嘉,认为此道大有可为。” “待到首领功成,上明天时,下通地理。我人族必然能够重现上古荣光。” 却是时隔日久,人族历经数代更迭,族人已将巫妖大劫前事忘却。 自然,其间也不乏女娲圣人及平心娘娘有意淡化此事之故。 因此,他们一向只以残缺碑文之中描述上古盛景为傲,言必尊古,行必效先。 而另一边,文梓手拎铜锣徐徐前行,锣声节奏不乱,口中警语不停。 部落中人初闻铜锣响起,略有惊诧。 伴随着锣声传来的火烛警示之语,却让他们头脑一醒,行事便多了几分谨慎。 再次回听街上传来更声,心中便添了一份安心。想来天时至此,自当这般行事。 头顶灯芯火焰之上,那半缕青烟演化出的黄狗形象愈发鲜活。烟色青青,狗身玄黄,形象亲人又接地气,场景诡异而和谐。 那青烟却是文梓先前散功之时,逸散的修为法力回溯而来。 逸散的灵气原本已回哺洪荒天地,只是一时尚未被天地吸收。却怎料天地残留意志竟借文梓妄言之机,强行驱逐人师印记。 然而,此举非但没有为自身讨得好处,反倒惹得人道气运反扑。 人道气运历劫新生,却也不愿失了人师尊位依凭,今日便是初露峥嵘。 如今天地意志愈发低迷,人道气运便借更声方起之利,将人师先前逸散灵力尽数掠回。 趁机自衍天数,铸就人道元辰。以待日后愈发自主于洪荒天地,避免前番巫妖劫中人族之殇重演。 有八景宫灯承载人道火种,又得文梓亲身承托。灵气原本就出自人师之体,如今受人道气运指引,自然回归此处。 锣声起时,恰逢犬吠示警。所铸就元辰便以此形态具象,是为戌时,对应此刻。 只是此时元辰形象仍为虚影,并无神异。 若要成长,还需漫长时光。 文梓对自身头顶变化光景恍然不觉,仍旧步履不乱徐徐前行。 他中途遇见伏羲正在院中观星。 先前他未曾深入部落,今日方见伏羲住所。 其房屋院落对比曾经燧人住所而言,相去甚远。 虽较部落寻常人家略为广阔,但比之今日新建房舍仍稍显逼仄。 只是,此处仍未曾见到大师伯身影。 文梓虽略有疑惑,却并未深思。毕竟老君身为圣人化身,行踪自不必外人过问。 伏羲被锣声从沉迷中惊醒,却也并未扰乱思绪,心头愈发透明。 注意到文梓头顶上方的异样景象,他心神略有所动,却并未询问出声。 两人相视一笑,并未寒暄,便自分开。 伴随着锣声、口号,文梓绕着整个部落行走一圈,保证自己的声音能被部落中每一位族人听见。 而后,便回返新建小院。此时,人道火种旁的黄狗之象也已入眠,不复显现。 院中已有火光闪现,大师伯并未回返,却有族人翘首以待。 文梓敲锣呼号从部落中走了这么一遭,心情竟极为舒畅。 回到此处,又见有人等候,心间平添几分异样。 “小师兄快来用一些饭食。” 众人早已置办了一顿饭食,而今见到文梓归来,连忙招呼。 文梓初归凡俗,一时竟忽视族人用餐之事,不禁有几分赧然。 “诸位本已忙碌整日,现还要为我准备饭食,属实是文梓太过怠慢。” 众人早知这位师兄本为清修之士,自然对此间小节并不在意:“并不费什么事,首领事先已然备好物资。只是不知师兄清修日久,是否习惯我人族饮食。” 他们一边说着,还不忘将文梓往里让。 文梓顺势走入房中,先前被琐事耽搁,未曾得见房中景象。 如今拾阶而下,方知内里空荡。 偌大的房舍之中,唯有地面上铺就了两方草席。 有石质餐具及风干物资,堆积在台阶一侧。 一口盛着肉汤的石锅,被掏空的土堆撑起,底部燃着灶火。 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他有些感慨的话想要讲,却是腹中先行传出肠鸣声。 一时之间,房舍中充满了欢快的笑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0-120 第111章 亥猪 文梓腹中突如其来的肠鸣声, 打消了他同在场众人之间的所有隔阂。 众人笑罢,也不再多言其他,纷纷催促着开饭。 先前房舍建造基本结束之时, 曾向伏羲汇报的那位亲随,于场中众人之中显然是位领头者,当仁不让地执掌起了肉汤的分发。 他执一把长柄木勺, 率先从石锅之中舀出满是肉的一碗汤。 而后交由身旁族人递与文梓, 朗声招呼道:“小师兄赶紧多吃些。以后我等夜间作息, 就要仰仗你打更了!” 众人皆随声附和, 态度十分热切。 受众人态度熏陶,文梓也并不推辞,将铜锣木槌信手搁置, 接过肉汤便即小啜一口。 坦率地讲, 肉汤并不鲜美。 汤中除去加了些许天然粗盐提味之外,并未添入任何调料,肉中血水也并未彻底处理干净。 野兽体内本有的腥臊之气,得到了极大限度的保留。 内里滋味, 自然可以想象。 况且,他自出世洪荒以来, 虽出生血海, 亦曾有化身蚊虫嗜血之事, 却从未真正享用过肉食。 如今肉汤入口, 他瞬时被激得头脑发懵, 腹中反胃。 只是, 文梓终究知道这碗肉汤所蕴含的情谊。他强压下腹中翻滚之意, 慢慢舒缓自己的生理应激。 其余众人见文梓细啜慢咽, 也不以为意。皆知他于师门之中多年清修, 饮食起居自有一番雅意。 他们各自接过小头领新盛出的肉汤,石碗中的肉块份量明显比不及文梓,却丝毫不影响他们大快朵颐。 稍待片刻,文梓有所缓解,那一口热汤终究将他肠胃彻底唤醒。平生第一次,他有了饥饿的直观感受。 于他而言,这是一种极为新奇而久违的感受。 这种感受难以言明,无相无形,却仿若虚空凝结了诸多调料放于肉汤之中,去味提鲜。 那是本能对食物的渴求。 手中原本难以下咽的肉汤,也平添了几分美味,令其蠢蠢欲动。 碗内食物很快下肚,将饥肠平复。 一碗热汤入腹,似乎感应到文梓更加融入人族,人道火种愈发稳固。 曾经超然于外的人族之师,如今落凡成为人族志士。 人道气运受到极大激励,对于天地灵气的汲取更加卖力。必定要争取在文梓打更百年之期中,最大限度地完善元辰之力。 灯火摇曳之间,逸散出更多青烟。青烟并不飘远,只围着灯座打转。 灯光与灶火映照之下,青烟并不显眼。场中族人只觉得灯座仿佛更大了一圈,淡淡阴影照笼罩文梓容颜。 阴影笼罩之下,倒是为文梓稍显稚嫩的脸庞,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此时就餐,并非应时之举。只是文梓身为更夫,并不以此为禁忌。 且对于场中其余族人而言,今天忙碌整日,一时破例亦无可厚非。 天色终究已晚,众人餐毕也未继续逗留,各自离去。 此地独留文梓一人,其身上还升腾着那碗热汤激起的热气,一时还不欲休息。 况且,他头顶八景宫灯,承载人道火种,自不好躺卧,纵连休息也只是打坐。 他白日已枯坐假寐良久,如今精神尚好。且身为凡俗之体,继续久坐必然气血不畅、下肢麻痹。 族人走后,无人添柴,土灶内火光渐熄。 文梓头上顶着八景宫灯,虽他现今无有法力催动,却也不虞照明。 他就着人道火种之光,于屋舍之中细细盘算:土灶还有极大改良空间。 若是着手改造,也不妨为族人留出发挥创造力的空间。 纵是不愿对于人族拔苗助长,提出预制土坯之法也不算夸张。 制坯之法为简单。只是他无论前世今生,都不曾沾染这等工事。 为防明日于人前露怯,不如今日先行实践。 反正并无困顿之意,文梓说干就干。 步入院中,人道火种光芒与天空洒落月华星辉相得益彰。 制作土坯,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和泥,若要提高效率,还需制作模具。 只是现今即将二更,族人也该安定。 现在的他也不具备,在不惊扰部落中人的情况下,快速伐木的能力。 是以,他便一切从简,先做一个尝试验证自己心中所想。 院中遍地黄土,还有白日众人运水的硕大葫芦,门外就是河流,提水和泥并不费事。 和泥,无非就是将水和土和在一起,反复翻动,直至成型。 太干便添点水,过软就加点土。终究院落空旷,取土方便;河流就近,提水不难。 这么一忙就忙到了二更天,院中的黄泥仍旧有些太干。 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应当是八景宫灯在作怪。不仅让自己的脖子累到发酸,还把自己奔波数次提来的水耗干。 作为更夫头天值班,他自然不能躲懒。及至他站起身,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将院落祸祸了好大一片。 “今天新修整的院子,就这么变成了猪圈?”他自己也觉得离谱,不禁吐槽出声。 再如何吐槽反思,依旧不忘自己本职。文梓就这么心绪略略低落地拿起铜锣木槌,向部落中走去。 时辰已变,他的锣声自然也变换了一个节奏,较之方才更为紧凑:“铛!铛、铛!” 警语亦顺时变更:“防火防盗,关好门窗!” 此时,部落人们大多已然安歇,只是尚未深眠。 听得外界声音传来,他们迷糊间有所醒转。略微回顾了一番自家门户,发觉并无遗漏,随即安心睡去。 伴随着文梓手中锣声激荡,灯芯人道火种又有状况。此时凝结而来的青烟,全都飘向了文梓新修的院落方向。 先前积攒的些许青烟,本已足够将元辰之道搭建出大致框架,只待日后慢慢填补。 然而,人道气运如今却又另有筹谋。 先前文梓将自己摧残过后的院落吐槽为猪圈,激起了人道气运些许奋然。 人族如今已有圈养家畜的习惯,人道气运自然是真正见过猪圈,那里的环境确实有太多不堪。 然而,从文梓口中说出吐槽之言,它却不得不作出足够重视。 此前它同文梓之间经历太多坎坷。 难得如今文梓回心转意,它对于其表现出的态度难免会过度揣摩。 毕竟,它对文梓抱有极大期许,自然不希望他对人族各项事务形成负面印象。 而猪圈,现在已成为人族部落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文梓对于猪圈的吐槽,未必不会演化成对于部落的不满。 它必须要杜绝这种可能,打造猪的崭新形象,势在必行。 是以,它倾尽全力将所有方才积攒、以及伴随铜锣声重新凝聚的所有灵力,凝结出了一头黑猪灵体。 黑色,是人道气运将灵力凝结到极致后的浓郁。 就连此前已经衍化出了大致轮廓的戌狗形象,也被回炉后重新投入黑猪灵体之中。 此刻二更天,以此为节点,便定为亥时。 距离一更的戌时,恰好度过了一日的十二分之一。 文梓一如之前,对于头顶人道火种的状况毫无觉察。 终究,他心中对于院中境况有所牵挂,下意识便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只是,他现在已回归凡俗,又折腾了那么久的泥土,多少有些疲乏。 如此一来,穿梭整个部落,费时自然不短。 他虽然自觉步伐有所加速,但此次巡逻较之一更天却耗时更久。 等他再次回转小院,已是二更过半。 他于远处便听见隐隐有哼哧声传来,原本以为部落哪里人家圈养的猪在拱槽。 待到逐渐走出部落,却发现声音愈发清晰。 此时,他方觉出不对,以此向前好像只有自家一处院落。 该不会是哪里的野猪,听到自己方才吐槽中带到猪圈,前来寻衅了吧? 想想野猪的那一双獠牙,新修的院墙保不准马上就要倾塌! 文梓思及此节,当即快步跑动起来。人道火种映照之下,洒落在地面上的光影呈跳跃姿态,疾速向着院落逼近。 又不得文梓不紧张,若是更夫家里白天刚建的院墙当夜便塌,岂不是一桩笑话。 毕竟,更夫除却报时之外,更有示警之责,若连自家都看不住,部落族人哪里还敢将自身安宁托付。 只是他刚走进院落,便被眼前一幕晃住了神:果然有一只半大黑猪在此处活动,但却并非如文梓先前所猜测的实施破坏,更像是在做平整修复,抑或说是在善后。 原本在文梓去土之时,被搞得满是坑洼的院落,已被黑猪用嘴拱平。只是受限于黑猪自身先天不足,被平整后的院落仍旧不免有些浮土。 而先前文梓和好却仍稍显过干的泥坯,经过黑猪践踏一番过后,肉眼可见的已然成型。 甚至旁边还搁置一块成品砖坯,砖坯形制还算规整,只是表面有些毛糙。 显然,这应是黑猪仿照文梓之前的那些失败品制成。 “你……是哪位?”文梓愣了一瞬,愕然出声。 他下意识地猜测,或许是某位师兄在同自己玩笑。 毕竟,他是真的有两位师兄。 除了南极、多宝二位师兄,文梓虽然另外也有些熟人,但他确实想不出还会有谁能同自己开得起这种玩笑。 “哼哧,哼哧。”黑猪哼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人言。 此时,它方才想起文梓如今已然散尽修为,怕是不能觉察自己真身。 黑猪两只大耳朵呼扇呼扇,眼珠子滴溜一转,似是想出了一个主意。 只见它原地打了个滚,整个身躯逸散开来,竟全是由灵力铸就,不见半点血肉。 黑猪涣散成的灵力,萦绕着文梓的身躯打转,不时变换着形态。 文梓遭这灵力扑面,终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排除了自己方才的猜测,心中却又浮现出一个更离谱的论断:“你是我之前散去的修为?” 他也被自己这种猜测吓了一跳,从未听说过会有这种状况。 先前也有修士散功之事发生,散去灵力要么回哺天地,要么就是被别人截取。 从未听说过有人散去的修为会自行凝聚成形,甚至还诞生了灵智! 涣散灵力听得文梓这般猜测,复又凝聚成先前形态。 一只半大黑猪立于地上,连连点头,嗷嗷出声。 文梓再是迟钝,也知是自己此番猜测得到了黑猪的肯定。 “你怎么会以这种形态出现?” 他很是不解,为何这等匪夷所思之事,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身为一个曾经的准圣大能,眼前的状况再次刷新了他对自身的认知。 黑猪听得文梓发问,眼神一亮。 只见它前蹄抬起,指向文梓左手铜锣,尔后一摆,又指向其右手木槌。 其中意味十分明显,就是被文梓打更时的动静召唤而来。 “那你为何会凝结出一头猪的形象?” 文梓一惑明了,又有不解。 现出猪的形态,绝对并非源于他自身审美。 抛开刻板印象不谈,他也不愿自身所修灵力同猪有所关联。 文梓一时并未联想到元辰之说,毕竟是他第二次打更之后方才有此等异象出现。 黑猪听得文梓这般发问,更是兴奋异常。 只见它撒欢似的在院落之中奔跑,不时在地上打个滚,将自己身体以及院落地面搞得一片狼藉。 而后它又抖擞身躯,将身上所沾染泥土尽数抖落。 还不忘用自己厚重的嘴唇,把奔跑腾挪之时在地面上造就的坑洼一一抹平。 它最后于一旁站定,黑漆漆的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神情。转而期许地看向文梓,希望他能将自己意思读懂。 文梓果然很轻易就能明白,黑猪是在告诉自己,猪圈并非一定就那么窝囊。 黑猪对着文梓讨好的神情近乎于虔诚。 然而,文梓还是从中自我解读出了浓浓的嘲讽。 这种嘲讽并非发自黑猪讨好的神情,而源自于成型的泥堆以及外表粗糙的砖坯。 那些东西出自黑猪的嘴唇与四蹄,却同自己以人类双手制出的半成品形成鲜明的对比。 文梓觉得,自己成为更夫的第一夜,太过漫长。 第112章 上清法咒 只是, 无论这夜多么漫长,初为更夫的文梓终究不会逃避。 如今已然修为散尽,若再无进取之心, 面对些许挫折便一再躲避,最终只会让自己变得一无是处。 若真的沦落到那等境地,自己的未来只能是在师长看顾之下苟且余生。 届时, 文明、文玄或许也将同自己本尊形同陌路。 自然, 这只是他遭受些许打击之后的一时心绪发散, 现今状况远不至于如此惨淡。 这头黑猪来历虽显诡谲, 终究是文梓自身修为所化。 他自信,源于自身的灵力无论是以何种形态回归,都不会对自己有所损害。 文梓稍稍收敛心绪, 将铜锣、木槌放进房舍。而后他再次回到院中, 蹲下身体凑近那堆泥土继续摆弄。 毕竟,黑猪之前所为,确实加快了文梓先前制坯规划的进度。 但若想赶在天明之前,利用打更间隙的时间, 把这座泥堆全部手工制坯完成,手头还需抓紧。 黑猪的具现, 是人道气运借由更声鸣响之机凝聚。 在某种程度上来讲, 其所行之事也是在执行人道意志。 但是, 人道却不曾对其灵智施加任何干涉。是不想, 也是不敢, 它虽有所谋划, 但绝不曾奢望将元辰之道据为自己麾下。 毕竟, 有天道前车之鉴, 人道自然不想重蹈覆辙。 黑猪灵智的衍化, 完全是凭借文梓先前逸散的修为在凝聚之后,其受人族打更之声激发,融合时间大道自行诞生。 是以,它对文梓情绪状况的感应更为敏锐,并且精准。 尤其在如今它与文梓处于同一空间,方才文梓情绪一时稍显低落,它自会感觉到气氛十分压抑。 它甚至还能觉察出,文梓的情绪低落同自己的出现有关,这样的认知更让它心生不安。 幸好,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 在文梓将铜锣、木槌拿入房中置的同时,他的释怀也让黑猪从不安情绪中解脱出来。 及至文梓复返院中,再次蹲于地面,继续摆弄那堆泥土,黑猪也犹豫着凑到文梓身旁。 它试探着厚实的鼻头去拱触文梓探入泥堆的手,讨好的意味,不言自明。 手上传来的轻蹭,向文梓传递了黑猪内心深处谨慎的亲近。 这样的谨慎显得有些可怜,对比之下,文梓面无表情的脸色就稍显可恨。 这样的认知,让文梓不禁笑骂出声:“你做什么摆出这般姿态,我又不曾说什么重话,不过一时有些郁闷。” 黑猪得了文梓正面回应,心情彻底放松。继续蹭了文梓两下以表安慰后,它又以欢快的心情投入到制坯工作之中。 只见它先是以前蹄在泥堆上刨弄,慢慢取出一份大小适中的泥块。 而后经数次践踏,将泥块捣至紧实、均匀,并塑造出大致形状。 再以鼻头轻点,尽量压平土坯表面。 文梓终于知道,先前那块表面粗糙的砖坯,便是这般制成的。 黑猪的砖坯制作过程,的确有几分艰难。 文梓对比一下同等时间下自己的成果,脸上笑容极为灿烂,终于是保住了自己的一丝颜面。 黑猪见文梓笑得开怀,自身动作也添了几分欢快。 一人一猪,无言追逐着彼此进度。 时间流逝之中,土堆规模也逐渐收缩,新成型的砖坯摆了满地。 及至三更即将来临,文梓放下手中塑造好的最后一块土坯。 他站起身,环顾了一下院中局面,两边砖坯泾渭分明,对比结果显而易见。 文梓满意地微微颔首,撇开久蹲发麻的双腿不谈,自己此局稳胜。 不知是否自己错觉,文梓总觉得黑猪鼻头又添了几分厚实。 不过,念及黑猪是由灵力凝聚而出,应不至于因制坯劳动就出现水肿症状,他也就并未过多在意。 文梓表现出十分满意,黑猪自然也不会生气。 它看着文梓站立那里闭目享受胜利的欢喜,也不自觉咧开了厚实的嘴,黢黑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它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文梓此时是被那双发麻的双腿困在了原地。 文梓内心此时也在疯狂吐槽自己,此次散功散得也太过彻底,就连法力浸润多年的肉身也回归了凡夫之体。 此时的酸爽,让他不禁为自己日后百年更夫生涯默默哀悼。 先前对于此事的展望,又被肉身的衰弱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十分怀疑,照这样下去,自己能否安然活到百年之期结束。 文梓此刻无比期盼,希望明天一早就能看到大师伯,好问他寻几枚适合自己此时体质的金丹略加改善。 在黑猪眼中看来,文梓此时享受胜利的姿态,维持的委实过久。 况且,它似乎也能感受得到,文梓此时心中平静大于喜悦。 终于,就在它快要忍不住前往试探的时候,文梓缓缓睁开了双眼。 文梓轻轻地活动了一下双腿,确保自己此时行走不会出现趔趄以至形象受损,方才安心地将脚步迈开。 三更天已至,他还需担负起更夫职责。 “我去巡逻,你就在家里呆着吧。”文梓一边向房舍走去,一边说道。 他虽未完全明了黑猪具现的机制,但也已经接受了它的存在。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黑猪也算得上是文梓的‘孩子’。 当然,这种说法自然不可能得到他本人认可。 黑猪听得文梓吩咐,倒也乖觉,颠儿颠儿地跑到房舍门口卧下。 俨然一副要为文梓看守房门的姿态。 “进去,在门口卧着像什么样子!别人还以为是我在虐待你呢!”文梓轻斥道。 他终究不能将自己灵力凝聚、且又生了灵智的黑猪,当成真正的牲畜。 即使是先前在他同妖族皇者针锋相对之时,面对牛大力以及途中偶遇的幼豹,文梓也不曾将它们视为异类。 更遑论,黑猪同自己关系较之那二兽更为密切。 黑猪闻言一愣,眼中泛出别样的神采。 它‘噌’的一声站起,四只小短腿承托着肥硕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节奏迅速倒腾。短短几步路竟也被它跑出了残影。 文梓话音方落,尚未收回目光,便觉一团黑影闪烁,黑猪身形已没了踪迹。 若非悬于门前的草帘尚未平静,房中又有丁零当啷的杂声响起,他一时都不能想起黑猪去了哪里。 文梓满头黑线,走进房中见到黑猪那般雀跃神态,却又释然一笑。 “嗯,屋里有猪就是家。”他叹了一句,膨胀之下又口出狂言:“大师伯明日若是再不来,他的草席就归你了!” 此言一出,就见黑猪的雀跃神情为之一滞,小心翼翼地向着那方草席觑了一眼。 而后迅速收回目光,瑟缩着身形悄悄向另一边挪动,生怕草席有灵,误将文梓的狂言解读为自己的心声。 文梓被黑猪的这般表现逗乐,笑骂了一句“怂货!” 而后,他自己却上前将那方草席轻轻拎起,拍打了一番草席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最后又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将草席放回原处。 迎上黑猪略带诧异的目光,文梓面不改色,只作未见。 他坦然地抄起木槌、铜锣,转身就走,留给黑猪一个极为洒脱的背影。 却又有声音传回:“灶火已熄,地上太凉,我的草席便先借于你用。” 也不知他为何认为黑猪会怕地上凉。若非有些心虚,其所考虑绝不至这般细腻。 得了文梓允许,黑猪喜滋滋的卧在另一张草席之上。至于文梓为何心虚,黑猪自不会过度深思。 文梓循着原先的老路,变更了铜锣的节奏。 一慢二快的锣声,远不及先前那般响亮,变换为了另外一种悠长。 “铛!——铛、铛!” “平安无事!” 一句平常的口号,送入安睡族人的梦乡。部落众人梦中得闻此音,眉目舒展,香甜安眠。 伴随着打更之声再度于洪荒之中响起,自有灵力随声聚集,人道气运得了新力又有玄虚。 纵然先前具现亥猪之时,已将积攒灵力消耗一空,它依旧没有放弃继续构建元辰的努力。 纵览部落之中人们沉眠,牲畜寂声,唯地下尚有鼠类正在打洞。 此刻三更天,当为子时。 恰鼠类体型娇小,人道气运自然起意,要以鼠形具现子时元辰,便为子鼠。 然而想象中终究过于美好,事实毫不吝啬地挥出巴掌。 相较于戌狗与亥猪,鼠类体型自然较小。但这却并不意味着,将其具现所耗费的灵力也较为俭省。 恰恰相反,子时虽为三更半夜,万物蛰伏。但却适逢昼夜轮替,阴极阳生,实为一日之始。 子鼠自当是十二元辰之首,欲将之具现,所需灵力比之其余元辰,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文梓此时新积累的灵力,自然不能完成这般规划。 但见人道火种之上逸出尺许青烟,显现出诸多变换,试图要勾勒出大致图案。 然而,终究积累不足,力有未逮,图案未及成形,青烟便已涣散。 涣散的青烟也不再萦绕在人道火种周圈,缓缓下沉,直扑文梓当面。 文梓被突兀出现的烟气呛出一连串的咳嗽,诧异地止住巡行的脚步。 他四处张望,却未见任何异常。 正是如此,他的情绪反倒更为紧绷。烟气出现的这般诡异,没有异常岂不就是最大的异常! 想想自己刚刚呼出的号语——平安无事! 他忽然觉得有点讽刺。 人道气运觉察文梓谨慎地提防,自己也突然有点儿紧张,它还没有做好直面文梓的准备。 然而,正是因为自己一时急功近利,方才惹出这样的状况,它却也不好继续躲避。 人道气运的紧张,引得人道火种细微动荡。 这等动荡影响本不甚大,怎奈先前青烟涣散下沉已是带动人道火种向外延伸。 又有文梓方才一连串咳嗽,震得八景宫灯身形不稳。 因此,人道火种本就已濒临失控边缘。 如今又添了一丝动荡,火舌终于舔上了文梓飞扬的发梢,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阵焦糊气息。 近在咫尺的变故,自然没能逃过文梓的感受。 他心中了然,必是有邪祟窥视,方才引得人道火种以此示警! 他虽失了修为,却也不惧暗处宵小:“何方鼠辈,在此藏头露尾,欲行不轨!” 人道气运立时得了启发,稍加运作,便有不远处墙角下一团小小黑影蹿走,‘吱吱’有声。 文梓一时愕然:“还真是鼠辈?莫不是只鼠妖!” 出于对人道火种的信任,他断定此鼠必然有所图谋,来者不善。 只是,他如今虽有所仰仗,不畏生死。但终究没了修为,不再具备追踪妖物的能力。 面对自己之前信手可灭的小小妖物,他此时能做的,却只有提高警惕,多加巡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观方才那团黑影表现,应当并非是妖族大佬。 那黑影面对此处部落,显然仍有畏惧之心。 不过,经此一桩,他巡视的步伐自然加快。 手中敲打铜锣的节奏虽未改变,平安无事的口号却失了几分底气。 文梓终究有几分不放心。报完更时,他并未立即回返自家院落。而是顶着人道火种,又默默在部落中巡视了一周。 人道气运终究安分了许多,文梓此行未发现任何线索。 太昊部落并不算小,巡视两周过后再回到小院,三更已过去大半。 房屋之中,黑猪睡得正酣。 文梓此时已经有些疲乏,但也不敢安心歇下。他自知此刻一旦入眠,必然错过四更报时。 是以,他只是盘坐于草席一侧,默念起自己初入昆仑之时,师尊所授上清法咒。 法咒只是操控灵气的一些技巧,并不能提升自身修行境界,是以此时无人重视。 文梓此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想尝试着沟通外界灵力洗涤自己躯体,消除疲乏之意。 他欣喜地发现,自己虽被散尽修为,却仍旧能以法咒勾动空中灵气! 这样的发现,让他燃起一个希望。既然能勾动灵气,重新修行或许并非难事。 他心中暗暗嫌弃自己,此前只沉浸于修为散尽情绪之中,就没想过另辟蹊径! 文梓小心翼翼地沟通着灵气,使其慢慢渡入自己身体。 灵气方才入体,他便觉得消解许多疲乏之意。 然而,不待其心生欢喜,文梓便恍然发现,控制灵气运转数个周天之后,体内仍旧未能保有一丝留存,尽数消散。 似乎,这一番操作,对于文梓而言只是相当于一场深度睡眠。 提神、解乏,仅此而已。 文梓怅然若失,心有不甘地睁开眼,双目无神地扫量着房顶,眼睛余光却见身侧黑猪身上似有灵光闪现。 他仔细观察一番,发现黑猪体型似乎确实大了一圈。 文梓不敢确定,便再度做出实验…… 后半夜里,就是四更、五更天。 文梓提着铜锣,又去部落之中巡视了两圈。 期间没有人道气运捣乱,过程自然平淡。 其余的时间,他都在践行自己的实验。 待到天明之时,文梓神清气爽地再度睁开眼。 作为他实验对象的黑猪,身上的变化肉眼可见。 文梓刻苦半夜的修行,换来黑猪的一身肥膘。 第113章 虞唐很受教 看着眼前这头被自己刻苦修行喂肥的黑猪, 文梓终于死心。 至少以目前来看,自己重新踏足修行之路,仍有不小的难处。 不过, 他也并不十分难受。能以上清法咒缓解自身疲乏,本已是超出他先前预期。 如今自己能为黑猪提供成长所需的灵气,更是意外之喜, 终究自己勾动的灵气并未平白浪费。 看来黑猪同自己的关系, 比预想中更为密切。不然, 他们也不会出现这种灵力共享的关联, 虽然这种共享只停留于单方面。 黑猪酣睡半夜,又在文梓刻苦之下滋养出一身肥膘。如今醒转,自然精神抖擞, 正自于院中漫步。 此时, 天色已然大亮。部落中人有文梓打更陪伴,夜晚睡得格外安然。 昨日曾来修整房屋的那群族人,一早便去往来伏羲首领住处。 他们要同伏羲禀告,从文梓口中得知的关于人师及四位统领之事。 “首领, 据昨日师兄所言,碑文所载人师事迹实为四位统领所建之功……” 他们自然知道, 此事必然对首领有所帮助, 能让他更好地解读上古留存的碑文, 以便重现人族上古时代风采。 而他们昨日刚刚修整了一处院落, 正沉浸于那种成就感之中。 院落的制式比以往建筑更为规整, 他们自觉积累了些许经验, 积极期待着新的工程。 是以, 他们积极向伏羲进言, 欲要为人师及上古时代四位统领建造祭祀之地。 伏羲自从得见上古碑文之后, 对于上古时代密辛便多有关注。 尤其对碑文所载人师事迹,更是心有敬意。他欲探寻更多,但却无有途径。 虽然洪荒大陆不乏上古时代亲历者,但每每伏羲同外人提及人师之名,诸多修士皆闭口不言。 纵然自家老师,对于人师的名号亦是态度暧昧,讳莫如深。 如今从亲随口中得知,师兄对于此事并无顾虑,愿意直言相告,伏羲自然十分高兴。 他当即便要前往师兄住处,要将自己满腹疑问尽数倾诉。 “你们暂且稍待,我去与师兄确认一番。” 祭祀之事,非同小可。 亲随转告之语,难免有所出入。他必然要同师兄当面相询,才能问个分明。 伏羲说罢,正欲前行。转念一想,又觉不妥。 “师兄昨晚整夜值守,此时定然困乏,我等却不好前去相扰。” “我与首领同去,刚好把这两只狍子给师兄送去。” 亲随小头领早有准备,一边说着还抬了抬手,将自己赶早打来的猎物拎了起来。 “小师兄为部落操劳一宿,我等也该与他做份朝食。” 伏羲闻言,略微沉吟一番。亲随所言有理,自家师兄未必会操持这些俗务。 “那便你我二人同去。”立时下定主意,“我等也不必过于逗留,只借朝食之机,略同师兄作些问询。” 伏羲终究对于上古之事极为关注,甚至他冥冥之中感觉自己当有一个使命,便是恢复人族上古风采。 二人主意既定,也不迟疑。只让众人各自去忙,他们相携前往师兄住处。 及至伏羲二人来到院落,未曾得见师兄身影,便先见到一头黑猪正于此地漫步。 黑猪体型健硕,步履悠然,脚下零散一地的方形土块。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疑惑不解:“这是部落哪家的猪?怎么会跑到此处,岂不扰了小师兄的清静!” 观这黑猪体态,绝非野生物种,必然是圈养所致。 “不过,这猪养的倒真是不错,体型肥硕、皮毛光滑。部落之中虽多有圈养,这种品相却是少见。”伏羲对于部落大致状况也是了如指掌,却不记得哪家牲畜有这等水准。 只是还不待他们有所举动,黑猪已然注意到他们身形。转身冲着房中提醒,口中嗷嗷有声。 听到黑猪呼叫,文梓自然出来察看。 “蒙师兄尽心操劳,部落中人昨夜尽皆安眠。”伏羲见识文梓面色尚好,也不吝于寒暄恭维。 “正是呢!”一旁亲随也随声附和,“往日偶有起夜,总是不晓天时。心下自然彷徨,不知该睡该起。睡也睡不安生,当即起来又显尚早。昨日正是师兄打更报时,族人夜里也能知晓天时,自是安眠无虞。” 亲随此言确实出于真心,他职责所在,较之常人更为浅眠,对于更声报时的效用感受更甚。 “既担此责,自当尽力。”文梓倒也并不过分谦虚。 他此时虽已无疲乏之感,但先前劳顿却是铭记在心。 不过,对于自己打更之事能对部落族人日常产生积极影响,他确实同样极为开心:“能让族人一夜安眠,也是不枉我几度巡逻。” 略做寒暄,伏羲提及来意:“师兄劳顿整夜,想来已是有些饥困。恰好虞唐今早猎了两只狍子,正当送来与师兄做顿朝食。” 适才伏羲已听过亲随言语,知师兄对于人族肉食并不抗拒。 他便也有意忽视师兄本该为清修之士,只当其奉师命融入人族,亦当体验衣食住行。 文梓如今已有灵气涤体之法,些许饥困疲乏大可自行缓解。 他知以如今族人水准,获取食物仍旧艰辛,便有心拒绝。 只是,还不待文梓婉拒之言出口,便有黑猪听得伏羲之语,‘噌’得蹿上前来。 黑猪蹿至文梓身侧,眼神灼灼地盯着虞唐手中拎着的两只狍子,口中哼哧有声,嘴角似有涎液溢出。 伏羲与虞唐二人,见得黑猪这般表现,自然知道它应是文梓所养。 虞唐见到小师兄养出的猪也较常人更为肥壮,眼中再度闪现出憧憬的神色。 而伏羲则是联想到昨夜于师兄顶上缭绕的黄狗形象,猜到这黑猪亦当非比寻常。 或许,这便是师兄修行的大道。 又思及师兄前日受困火海时的景象,伏羲看向黑猪的眼神透露出审慎。 文梓见黑猪此态,却是满脸尬色。这家伙本为灵力凝聚,竟也是这般贪吃,难怪具现出的是猪相! 如今,他自然也无法再出言婉拒,话到嘴边又改变了说辞:“那你们来的正好,我准备改造一番房里的土灶,正愁没人搭手。” 听到文梓言说改造,那位名叫虞唐的亲随眼中立时闪现出期许的神光。 虞唐今日之所以这般积极,便是因昨日文梓言语对于上古人族多有提及。 他心中早有揣测,文梓对于上古人族基本生产建设必然另有见解。只是常年清修,对于此等杂务并未在意。 虞唐身为伏羲亲随中的小头领,平日在部落之中分管些许杂务,于族人生活基础提高之上耗费了不少心思。 对于文梓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些许信息,他自然抱有极大期许。 他原本就打算借机从文梓拉近关系。 纵然师兄上古之时或许忙于清修,对于人族俗务并未过多关注。但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会有些见解。 只要其日后愿意提点一二,他自信自己必有收获,足以提高部落当前生产水准。 如今文梓竟是主动提出,他哪有不兴奋之理。 “师兄为了部落奔波一夜,我等哪里还能再让师兄劳顿。本就是我等水准有限,所堆灶台才让师兄用不惯。” 他主动请缨:“师兄暂且安歇,有何规划直说与我便是,大可不必沾手,自有我来照办。” 文梓改造土灶本就是想要借机对部落中人有所提点,并以此为契机,推动部落基础生产力全面发展。 如今见虞唐表现的这般踊跃,岂不正合他的心愿。 “如此,就劳烦你了。” “当不得师兄这般客气,此事于我而言也是一份机遇。” 虞唐得了文梓应允,随手便将两只狍子放置一旁,摆明随时听从指令的态度。 他所拿来的这两只狍子早已处置妥当,自然不虞逃跑。 更何况,还有那头黑猪安分地蹲在一旁,作出一副看守姿态,双目炯炯有神。 场中三人,见黑猪这般作态,皆是会心一笑。 “你们还需抓紧,莫要误了它的饭食!”伏羲在一旁笑着打趣。 既是文梓有正事要忙,他对于上古时代人师事迹的好奇,倒也不急于一时。 待到灶台改造完毕,虞唐做饭之时,自己再向师兄咨询也不为迟。 他们三人进入房中,虞唐依文梓之言将原本土灶推倒,余土放一旁备用。 “我欲使灶火架空离地,再拓宽灶膛空间,铺设烟囱风道,可让柴火燃烧更易。”文梓双手比划,向虞唐解说新式灶台的结构。 虞唐熟于工事,对于文梓所描绘出的灶台结构,很快便已理解。 只是,以他对于工事的熟悉,仍旧很快发现了打造这种结构所面临的难题:“小师兄所说结构自是极易助燃。但若以黄泥夯打出这种形制,最终成型体积必然甚大。若如此,灶台建造之后,房舍之中怕是没有太多空间富裕。” 虞唐知晓以师兄秉性,提出这种规划应当不是在难为自己,必然是已有办法解决此节。 但是,他仍乐于向师兄展示自己曾经探索过这个领域:“若是以山石堆砌出这种框架,再以黄泥粘合,倒是能够完成师兄要求。但是山石却并不耐火烧,猛然受热必然开裂,甚至还有碎片迸发伤人之险。” 文梓对虞唐善于动脑果然十分满意。 他知道,虞唐应当只是欠缺一个契机,日后成长必然能够为人族立下功绩。 而如今,文梓就愿意成为这一份契机:“我昨夜闲暇时,在院中制了一些土坯。土坯已大致成形,可代替山石使用,且不必担心其遇火爆裂。” 虞唐听得文梓说出土坯,立即联想到散落院中的那些方形土块。 若是以这些土块代替山石…… 他于脑海之中大致复盘了一番,眼神越来越亮。 虞唐越想越觉得,此法大有可为。 解决这个问题,或许真的就只需要这么简单! 为了实践师兄所言以及自己猜想,他迅速跑到院落之中抱回一摞土坯。 他将土坯放在地上,屈起手指挨个敲了敲,感受一番土坯的强度。 而后,他神情雀跃地看着文梓说道:“师兄果然天纵之才,我竟从未想通此节!若以土坯砌出灶台,自然随意能够布置多元结构。” 他现在已然意识到自己对于事务的思考太过停留于表面,也感受到了师兄是在有意提点。 虞唐恭维过罢,生怕伏羲首领看不出师兄的周全,自顾向其解说:“小师兄还特意准备了两种土坯,正是要点醒我先前的问题。” 他一边说着,顺手将一块土坯拿起:“像这块土坯,看似平整规矩。但内里却极为松散,并为夯实,火烧日久则会化为齑粉。若以之砌成灶台,定然难以久持。” 而后他将手中土坯放下,另外换了一块,这块的表面却极为粗糙。 “而这一块,虽表面看似粗糙,但内里却是极为紧实。经火烧之后还会愈发坚固,用来砌灶再合适不过!且其表面粗糙粘,用黄泥粘合之后反倒更为牢固。” 最后虞唐又看向文梓,眼神中满是对于得到师兄认可的期待:“师兄是要以此告诉我,看待事务不能只浮于表面,要多思考内在。” 文梓看着虞唐满是期待认可的眼神,终究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第114章 又有杂念 虞唐此时自然不知文梓心中尴尬, 得了文梓认可,心情愈发振奋,脑子也更为活泛。 “这土坯不仅可以堆砌土灶, 用于建房砌墙也是极为合适。”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堆砌着灶台。有了成形土坯的融入,灶台的搭建十分顺畅。 手上忙碌的动作, 并没有止住虞唐对于土坯应用的思考。 他举一反三, 立刻反应过来, 这些土坯用途并不仅仅局限于灶台。 “这样必然能在建房时, 提升不小的效率。” “这土坯虽然方便,但终究不如夯土来得紧实。砌成灶台倒还好,一来火烧之后, 土坯强度会有所增加。二来灶台低矮, 结构更为稳固。若要以之砌墙建房,还需多加实验。” 伏羲对于俗世杂务也并非一无所知,很快从自身角度提出意见。 虞唐认真思索,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土坯终究分量有限, 难以夯实到极致程度。且土壤之间有些黄泥粘连,此处强度就更为有限。 房屋墙壁裸露在外, 长久风吹日晒, 必然极易风化脱落。 他以自身往日经验, 尝试作出解决之法:“或许我们制坯之时, 可以在其中添加一些干草。如此一来, 虽然土坯强度可能会有所下降, 但却不易风化。” 无论如何, 虞唐自觉土坯的出现, 必然能为部落建筑工程水准提升, 带来一个极大的跨越。 他口中在回应着伏羲的问题,手上的活计也不曾停下。 现在,灶台底部将灶火架空的基础部分,已然布置妥当。 虞唐开始着手搭建灶膛,他将土坯以黄泥粘合,层层铺就,搭出拱形结构。侧旁设置烟囱风道,顶部又预留出圆形缺口。 他口中犹自向伏羲解说:“这土坯砌成灶台,日后再经火烧,必然十分坚固。” 言及此处,他口中又是一叹:“若是建房所用土坯也能如此……” 只是他的叹息并未完全出口,话语渐渐收声,眼神却越来越亮。 而后,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猛然回头看向文梓,目光灼灼:“若是我们于外面开出一片空地,堆上一座巨大土灶,专门用来烧制土坯。是不是就能够制造出强度满足房屋需求的建材?”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届时,怕不是土坯也能坚若山石。又不惧火烤,还可就地取材,不需耗费巨大人力!” 虞唐的思维跨度已然超出文梓预期,他原以为虞唐还需一些时日实践,之后才会想到烧坯为砖。 对于节省人力之言,他也深以为然。 虽然以此时人族生产力,制坯烧砖所有工序皆需人力堆积。但相较于凿山取石而言,却是大为轻松。 甚至于,现在人族尚不具备凿山取石以做建材的能力。 他们对于山石的利用,仍旧停留于能够打磨生活日常用具。 纵使如此,每一件石器的诞生都耗费日久。 不过,虞唐既是已想到此节,文梓自然也是乐于推动:“若要烧制出满足建筑强度的土坯,还需要把握火候的掌控。火力大小,对于土坯造成的变化也不相同。” 虞唐的想法得到了文梓的再度认同,心情极为雀跃。 对于文梓提出的火候问题,他也颇有几分自信:“小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掌握好火候的。” 部落之中自不缺黄土木柴,以此为基础,虞唐自信很快就能积累出足够的经验。 “待到烧出合格的土坯,必然要为师兄重新修建一座院落!” 他口中说着豪言壮志,手下的工作也接近尾声。 新灶台大致已经砌好,虞唐搬起原先的石锅,放置在预留的圆形缺口之上。 这石锅是以整块山石打磨而成,为防止火烧焰煅烧后开裂,锅壁极为厚重。 且受限于人力,锅身形状也不是十分规整。 因此,这石锅的热传导损耗极大,做一顿饭食所耗木柴不菲。 虞唐将石锅放好之后,也不用文梓提点,他又以黄泥细细填补石锅与灶台之间的缝隙。 至此,土灶就算是已搭建完毕。 “我再去取些木柴,试一下新灶台效果。” 虞唐说着,转身走了出去直奔部落之中。 他方才来时,未曾虑及此地木柴昨夜已然用尽。 虞唐心中急切,速度自然不慢,不一会儿便扛着一捆木柴回返。 很快,灶膛内便燃起熊熊火焰。 新灶膛内部空间大,底部架空,侧旁又有风口,木柴燃烧火势极猛。 虞唐透过灶门看着泛红的火舌不停舔舐锅底,内心一阵激动:“如今,新灶做饭效率比之以往起码提升了一倍!” 伏羲见新灶台这般便利,内心也十分欢喜。 他曾于老师那里听说,文梓师兄常年清修,甚少涉及杂务。当然,老君原话评价是“文梓平日较为散漫。” 但是师兄能对灶台作出这般改进,乃至制坯之法,必然是受上古人族熏陶。 他便以此为契机切入话题:“想来,这便是上古时代人族所用灶台?” 其言虽带疑问语气,却也并不需师兄回应。 “上古时代有人师及四位统领果然惊才绝艳,有他们带领教导,人族自然百事通达。” 文梓听得伏羲再度提及人师之名,知他必然是听得昨日族人传话,今日又来询问。 “还是多赖四位统领事必躬亲,族人万众一心,人族才能长足发展。” 他的确有意淡化人师之名于人族中的存在感。 毕竟,先前他以人师之名自以为是的照拂,却令人族在辉煌之后迅速消亡,已成为他心中不可磨灭的伤。 而踏踏实实的为人族做些实务,反倒能让他心情略微平复。 时至今日,他对于现状已隐隐有所感悟。自己必然要以人族身份走完一生,才能消解先前心魔,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面对伏羲问询,他进一步强调四位统领自身的功绩。 “那人师……” “有所耳闻,不曾得见。” 不待伏羲问询出口,文梓便先行表明态度:“只是曾听闻四位统领同为一名老师门下学生,却从未见过人师于人族之中行走。” 他此言倒也非虚,无论是之前实际情况,还是碑文所载记录,得见人师真容者寥寥。 他先前于人族之中现身最多,也不过是谋划西方之时所转移部分人族。 之后万年时间,文梓从未在外界露面。 当时人族几代更迭,纵是修行有成者未曾寿终,也于大劫之中丧命。 偶有幸存者也已被文明转送人间。 是以,碑文所载人师事迹皆是由统领口中阐述,且多有破损遗漏。 伏羲闻言,略感失落,之前对于问询人师事迹的期待终究落空。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感受,无论是碑文的记载,还是外界的反馈,无不是人师地位超然的确证。 纵然师兄曾言说人师已然作古,却仍旧能令诸多修士寂声,可见此尊于上古时代必然风华绝代,冠压一时。 他如今身为人族共主,明确地知道上古时代人族曾有这么一位大能,却又对其真正事迹一无所闻。 这无时无刻不在向他昭示,人族曾经断绝了怎样的传承。 但在失落之余,伏羲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或许,这一点他自身也不曾意识到。 或者说,他有所觉察,却也不敢承认。 这种心思既然存在,必然会在他身上有所表露。 人族断绝的传承正是他的机遇,人师之名的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压制。 人族共主统掌人族,当为至尊,不应有人位居其上。 文梓身为事件亲历者,对于那段时光只有遗憾没有憧憬,自然不能体会伏羲此时感受。 更不能觉察到其内心深处的纠结。 “倒是四位统领功绩,我却所知不少。” 他坚持认为,伏羲若要重现人族风采以证道,应当向燧人他们看齐。 这也是女娲先前费尽心思,为其谋取的机遇。 脚踏实地前行,人族自有正途,而不是向虚无缥缈的人师名号中寻找什么契机。 伏羲稍稍拉回自己心绪,他先前对于四位统领的存在并不是那么重视。 毕竟,他自追寻天地运转至理,证道之路近在眼前。 道在近旁,易入迷障。 伏羲自得见文梓头顶灯火之后,内心深处中有一种冲动,却是欲将自己同人师看齐。 或许于他来说,不敢对于人师妄言超越已是谦虚。 统率人族者四人并驾齐驱,品秩终究较人族共主之位稍低。 但如今既是人师无从谈起,聆听四人作为自也不失为一种收获。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或许,将他们四人功绩合一,亦能成就他日的伏羲。 他对于尊位权势的追寻,果然如同女娲所预料的那样,并不因为转世人族而有所改观。 而今,不过是把他那份野望,装进了一副谦和的皮囊,才有了现今人族共主的形象。 近日文梓见到的伏羲都是一派平和气息,自然不会想到其近日入又了前世迷障。 “他们四人,各有特长……” 文梓的讲解十分尽心,一则是为四人扬名,二则也愿助伏羲证道。 先前人族已将所有苦难遭遇,他自然也不再对伏羲证道之路有所抗拒。 事到如今,前有天道余威,后有女娲坐镇,伏羲证道才是开启人族腾飞的契机。 这份契机,其余圣人皆无意更改,便就成了定数。 伏羲也听得入神。 他的人族本心为四位统领功绩赞叹,他的前世野望为证道之路喝彩。 待到虞唐将朝食做好,文梓的讲述也告一段落。 不等虞唐出声招呼二人,被他提着两只狍子牵进房中的黑猪,眼神不曾错开石锅,口中已然嗷嗷出声。 黑猪的叫声自带时间属性,将文梓从回忆的沉浸中唤醒,也将伏羲心中些许杂念覆盖。 “师兄先用饭吧!” 伏羲人性回转,笑着招呼文梓先行用饭。 文梓有灵气涤体之法,腹中并不十分饥饿。 他不过撕下半只前腿,盛了一碗肉汤,陪着几人应了个景。 伏羲前世迷障笼罩,此生人性正在挣扎。 他对于自己现今所滋生出的问题并不明晰。 但正是如此,才觉心中那股郁郁之气愈发厚重。 他食不下咽,便假说自己已然用过朝食,只坐在旁边静观,半点汤水也未曾沾唇。 两只狍子,一锅肉汤,便交由虞唐与黑猪共享。 虞唐今日得了文梓提点,心情正是欢畅,丝毫也不介意同黑猪共餐。 但他终究胃口有限,也不过吃了半只狍子,就已再难下咽,剩余的便只能由黑猪包圆。 黑猪果然不负其本身形象,一锅肉汤进肚,腹部竟不见半点变化。 用餐完毕,伏羲与虞唐念及文梓夜间操劳,也不好再继续打扰。 正如他们来前说定的那样,二人并未过多停留,很快便告辞离去,只让文梓早些歇息。 文梓自无困顿之意。 反倒黑猪饭后显得很是嗜睡,眼神带出迷糊色彩,行走之间步履甚至都有些不稳。 “你这身体本为灵气凝聚,是不是受不得这肉食刺激?”文梓略有些担忧地问道。 黑猪哼哼两声,也不知有没有听到文梓言语,径直便往院中走去。 文梓不大放心,一直跟在身后。 就见那黑猪出了房门,竟直接向文梓原先搭建的庵舍遗址走去。 初时文梓并未想通黑猪此举目的。 待见其拱着厚实鼻子,向先前灰烬一侧那抹绿意探去,文梓立时被唬得一个激灵。 “住口!别动!” 文梓一边狂吼,另一边还生怕言语不能将黑猪行动拦下,奋身上前一把将猪头抱住。 他抱着猪头奋力向后扯动,又掀开它的一只耳朵怒声质问:“你是准备用毛野灵体解你腹中肉腥气?这是我的大徒弟!” 黑猪似乎被文梓的愤怒之音唤回些许理智,慢慢在文梓怀抱之中安分下来。 而后,其渐渐阖上双目,卧伏在地,伴随胸腹之间的起伏发出酣睡声,鼻头仍自冲着毛野灵体。 如今,黑猪的体量已超出文梓拖动的能力。 但他也不放心让黑猪独自卧在这里,生怕它一不留神伤及毛野灵体。 无奈之下,文梓只好留在此处看守。 伴随着黑猪酣睡中的呼吸,其鼻间不停冒出烟火气息。 冒出的烟火气息犹自围绕着毛野灵体打转。 每转一圈,烟气便勾勒出一副黑猪形象。 而后再次涣散,不停变换着形态,只待一圈之后又是一副黑猪形象。 文梓百无聊赖之下,曾对这莫名烟火气息仔细观察。 原来,烟气每转一圈,就变幻了十二种形态。 除了黑猪形象较为明显之外,其余十一种并未成型,但大致形态比较固定。 第115章 毛野苏醒 根据文梓观察, 黑猪胸腹之间每一次起伏,都能带动烟气绕毛野灵体运转一圈。 伴随着烟气的运转,文梓能隐隐感受到此处空间的时间在快速流转。 这是一种莫名的感受。 他能够感受到, 当自己将心神放在黑猪身上时,每经历它的一次呼吸,都像费神熬了一整日那般困顿。 而当他将目光转开, 这种感觉就不再出现。 他初时并不敢确认, 毕竟自己此前虽说修行大道驳杂, 但对于时间大道却是涉猎极少。 同理, 以自己修为具现出的黑猪,为何能做出影响时间的举动? 他经过数次实验,将自己搞得疲惫不堪。终于确定, 黑猪呼出的烟火气就是时间。 这一点, 在毛野灵体上也得到了体现。 毛野灵体被这一道烟火气围在中间,灵体的变化,肉眼可见。 先前,在文梓以先天造化生气及玄黄之气双重滋养之下, 他的灵体早已积累了足够的底蕴。距离其意识醒转,欠缺的就只是时间。 而今, 黑猪呼出烟火气息, 使得毛野周边时间流速大大加快。 毛野灵体快速成长, 愈发繁青。 只可惜文梓现在修为尽散, 不能觉察毛野之上有无灵识波动。 他此时更不敢离开此地, 生怕错过毛野出世之机。 但也不敢过于关注, 他的心神毕竟遭受不住时间加速的侵蚀。 就这样, 一茅草、一黑猪及一人, 各自以不同状态, 共同存在于个这处空间。 茅草在复苏,黑猪在酣睡,文梓则处于醒与睡之间,尽力将自己心神放空。 时间在缓慢流逝,文梓心神也即将被困顿之意全面侵蚀。 就在文梓即将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黑猪终于张开嘴打了个长长的嗝。 伴随这一个漫长的嗝,它口中涌出的一股腥气,而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黑猪眼神逐渐清明,站起身来,体型未见多大变化,却给了一股精壮之感。 以黑猪现在的体形,足以平视盘坐于地面的文梓。 文梓对上黑猪的眼神,正恍惚间,便听得有道熟悉声音传来:“师父!” 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险些以为是黑猪衍化出了语言能力。 待黑猪被这道声音唬得撂开了四蹄,一溜烟跑远,文梓才恍然意识到,原是毛野在叫自己。 “你醒了!” 文梓虽对于毛野不日即能醒转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重获新生的大弟子,他仍旧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毛野刚刚醒转,仍旧维持着本体,缓缓晃动着叶片,似是在打量这方陌生而久违的空间。 而后,他又向着文梓方向微微摆动:“弟子无能,先前未能护住师父夙愿,如今反累得师尊担心。” 毛野并不知晓前事之中有女娲圣人谋划,对于自己没能护住人族道门弟子甚为自责。 之前他奉文梓之命于人族中立下道教,之后又借助人道气运突破准圣之境。 而后便是人族三教并立,气运暴涨之下,准圣辈出。 当时他就联想到师父除了对自己有所吩咐外,还曾有迁移部分人族前往西方之地,以及指令仓颉于人族之中开设文院一事。 纵览全局,他自然对文梓谋划有所明悟,知道师父是要提高人族势力,应对巫妖之劫。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人族后来于劫中所面对的情况那般恶劣。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巫妖之劫已然停止,转而演变成巫妖二族合力围剿人族的局面。 在那种趋势之下,人族整体命运以及他们各自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毛野不曾因自己殒落而愤恨,却因未能完成师父期许而懊恼。 只是,毛野这般言语,直将文梓听得鼻头泛酸,无语凝噎,无地自容。 文梓泛红的眼眶,再也拦不住泪水的涌出,那是无数的懊悔情绪在奔腾。 他如何能够想象得到,自己这位大弟子在生死的夹缝中沉眠了那么多年,醒转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在向自己请罪! “你切莫这般言语,当初是为师过于自以为是,才累得你们遭此劫难。” 文梓此言出口之时,双手都在颤抖。 “师父太过言重,弟子本就该为师父分忧。遭受劫难也是自身修行不精,还请师父莫要为此介怀。” 先前人族所面临局势恶劣如斯,毛野便猜测师父或许谋划失误,但从不曾有过半点怀恨之心。 他此时所更为担忧的,却是几位同伴的境况。 毛野恍惚记得,自己曾于轮回之地见到过水烛师叔及几位师弟师妹的身影。 而如今,他们皆已不见踪迹,此处唯有师父与自己。 “不知水烛师叔和师妹、师弟他们现在如何了,为何此处不见他们身形?” 毛野的声音有些忐忑,生怕自己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但身为大师兄,他对于师妹师弟自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不容许自己逃避。 尤其是,二师妹、三师弟、四师弟,与自己同为洛心岛上土生土长的生灵,自生出灵智后便已相识。 “他们现已各有去处,你不必担心。” 文梓听得毛野语气中的担忧,赶紧安抚了一句,而后又同他细细讲述:“水烛情况与你一般无二,灵体已然蕴养、积累足够,只是他出身混沌,若欲醒转需得混沌气息。现已被你大师伯祖带去大赤天,就近汲取混沌气息,静待复苏之机。” “央莬则是得了轮回之主平心娘娘的机缘,灵体现已进驻轮回之地,只待日后证道。” “至于石龙与申图二人,则已被我送入轮回,只待以后转生人族,而后重启证道之路。如今人族已为天地主角,新生尊位仍有空缺,我已为他们谋划妥当。” 待文梓言及此处,毛野稍稍安心,只是不免又提及燧人四位:“燧人师弟他们四位呢?” 在毛野看来,他们四人身为人族统领,于前番大劫之中所遭受打击,必然更为沉重。 对于燧人他们四位弟子,文梓的感观更为复杂。 前世自己该奉他们四人为祖,今生他们四人却拜自己为师。 最终却在自己努力之下,使得人族劫难更为放大。 此举也让四人对于洪荒之地心灰意冷,主动放弃了久视长生之机,径直投入了人间,享受百年拼搏人生。 如今既是毛野发问,文梓自然也不必遮掩。 于是,他便将四人抉择及自己所为同毛野一并讲述。 毛野听得师父这般讲述,在为师父作出偌动静骄傲的同时,也不免因四位师弟、师妹的抉择而唏嘘。 只是,终究各位师妹师弟都已然安置妥当,也能稍稍安心。 安心之后,他终于注意到了师父现在的状况。 师父身上竟无半点修行痕迹!不是那种返璞归真的高深,而是有一种一眼看穿的纯真。 “师父是境界又有精进?弟子竟丝毫也不能感受到师傅有修为在身。” 毛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便也只能往好的方向试探。 然而,文梓的回应终究还是佐证了毛野先前的判断:“我前日修行出了些变故,现在已归于凡俗。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为师这状变故之中蕴含着不小的机缘。此事便是在证道前的一次涅槃。” 文梓还生怕毛野此时心思过于细腻,以为自己是在哄骗于他。 也顾不得会将自己同黑猪绑定,文梓又将那头黑猪叫来佐证。 “过来!” 黑猪初醒之时,曾被毛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当即落跑。 但介于文梓仍旧停留此地,黑猪远离之后并未放松对于这里的关注。 见到文梓招呼,它犹豫着,终于还是慢慢蹭了过来。 “你看,这便是我散去的修为所化。”文梓指着黑猪同毛野讲说,“也不知它得了什么机缘,竟是沾染了些许时间法则。原本你要醒转还需一些时间,就是被他时间法则感染,方让你苏醒提前。” 毛野现在仍旧是本体形象,对于外界事物的洞察,自然不如人形状态下那般明晰。 但他仍旧能隐隐感受到,黑猪身上有些自己熟悉的元素,想来师父所言非虚。 两人又说了一阵,各自都有些疲惫。 毛野是长时间沉寂之后刚刚苏醒,心神有些不支。 文梓则是方才被黑猪时间法则侵蚀,心力耗损较大。 “你刚刚苏醒,还是不要过于劳神。先做休息,争取早日化形。” 文梓率先结束话题。 毛野刚刚醒转,心绪又经几桩悲喜忐忑,早已有些不支,听得师父之言,便即缓缓睡去。 “这是我的大弟子,你不许打他的主意,听到了没有!” 文梓又想起先前黑猪欲对毛野灵体行凶之事,揪起它的耳朵,恶狠狠地叮嘱道。 彼时,毛野灵体可没有自保之力,自己当时动作若稍有迟缓,岂不是要懊悔终身。 黑猪哼唧两声,然后摆动脑袋,将耳朵从文梓手中挣开。 而后它也不走开,站立当地微微低头,做出忏悔姿态。 当时它虽发了饭懵,但记忆并未丢失。对于先前窘态,它也十分尴尬,所以才在毛野出声之后迅速跑开。 文梓见黑猪这般姿态,方才略微放心,带着它一同回了房舍。 毕竟,自己的更夫职责日日不得停,他还须趁此时机稍作休整。 时间过得很快,文梓每夜打更,白日同毛野做些交流。 如今毛野正在适应洪荒天地,时间加速于他而言,有害无益。 是以,黑猪再也没有被允许吃过肉食。 而文梓打更所召唤出来的灵力,依旧在继续凝聚,但仍不足以将子鼠形象具现成型。 每当烟气即将勾勒出大致轮廓之时,却总是差之毫分,转而消散。 人道气运也曾想过慢慢累积,但每当三更来临之时,它却总忍不住要做出些许尝试。 因此,一整个月的时间,人道火种周边烟气的积累仍旧十分有限。 或许,子时对于人族而言,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在这段时间,老君的身形从未曾出现,连同伏羲也鲜少踏足这个院落。 倒是虞唐的到来不曾间断,专门烧制土坯的大窑早已建好,土坯烧制大有进展。 今日,他便又是来向文梓汇报进度:“木柴火势太旺,不易控制,烧窑还需用枯草。而且,土坯制成之后,应当彻底阴干。不然,烧制时极易开裂。” 第116章 三人首聚 虞唐同文梓讲述的十分详尽, 是以文梓虽从未亲临现场,但对土坯烧制的进展却是了如指掌。 “差不多再过些时日,烧制好的土坯就足以为小师兄重新起一座院落了。” 虞唐仍旧没忘先前的承诺, 言说烧制成功之后,首先便是要用于为文梓升级住处。 但是文梓此处院落,刚刚修整了不过一个月, 哪里会真的接受虞唐这般奉承。 而且, 部落之中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我这里住着很好, 也不必再做改动。倒是部落中有一项紧急事务, 要用到烧制好的土坯。” 文梓一边说着,一边将虞唐引至灶台旁边。 而后透过撩起的门帘,看了看外面逐渐萧索的气象, 同虞唐说道:“如今天气转凉, 不日还将下雪,天寒地冻,族人往常都何以过冬?” 他如今已知,因自己前番护持人族太过, 曾引得众人忌惮。 如今虽人族已登临天地主角之位,局势落定, 但洪荒诸多修士对此地仍旧有所顾忌。 是以, 人族之中原本传承断绝之后, 尚无修士传下修行之法。 也曾有人外出欲寻机缘, 但却从无人成功回返。以现今洪荒状况, 想来外出族人已是凶多吉少。 现族中唯有一些浅薄炼体之功, 且炼体还需大量肉食供给。 以此为背景, 人族自然难熬隆冬苦寒。 虞唐听得文梓又念及族人过冬之事, 精神一振, 慎重回道:“部落众人早已开始储备木柴与食物,壮年族人过冬倒是无虞。只是族中老弱,整个冬日怕是都不能离开灶火。犹是如此,往常冬日也有不少族中老弱未能扛过。” “毕竟,灶火所耗费木材不菲,散发的热气却比较有限,草帘也隔不断屋外苦寒。” 文梓微微点头,他虽不曾亲眼得见,但也可以想象那种凄凉。 “你摸一下这里。”文梓指了指灶台的烟囱,同虞唐说道。 虞唐不解其意,但依旧照做。 他知道,文梓小师兄既然提及此事,必然是有所应对之法。 “热乎乎的,很暖和。”虞唐如实描述着自己手掌的感触。 他隐隐觉察到小师兄的思路,但却并不明晰。 “对!这正是灶火烟气所带来的热意。”文梓说着,手还在地上比划,“如果我们把烟囱横在地上,盘出这么一方暖和空间。届时,再在上面铺上草席,人就能够在上面休憩……” 他还期许地看着虞唐神情,想来他应该能够明白自己做的表述。 虞唐近日都在烧制土坯,没少观察过火势。 顺着文梓师兄的话语及手势,他马上便理解了师兄的用意。 “此法甚好!如此一来,这个冬日,族人起码御寒无虞。” 文梓见虞唐已然领会,也十分开心:“族中若要盘起这种烟囱,必然要用到土坯,且以烧制后的为佳。所以,你这土坯烧制的正是时候!” 虞唐畅想了一番那个画面,神情愈发振奋。 面对族人生存大计,他也不再坚持自己先前承诺。 只将文梓师兄的一番功绩,化为提高部落族人生存能力的根基,方不负师兄苦心孤诣。 “师兄放心,在下雪之前,我一定要为部落中每户人家都盘出这种御寒宝灶。” 虞唐不知该如何表明自己的憧憬之意,便将所有溢美之词都向这土灶堆砌。 如今在他心里,这土灶就是族人过冬御寒的神器。称之为宝,毫不为过。 但文梓却是被这略带中二气息的名称,搞得有些尴尬。 他前世也不曾亲眼见过盘炕之事,不过有所耳闻而已。 今生所见万族万民多少都有修行在身,御寒自是小事,其更不曾想到过这类物事。 所以,他此时能给出的,也只是一个大体思路。具体实践,还需虞唐自行摸索。 但是,这丝毫无碍他将御寒宝灶这等中二名字摒弃,重新烙上前世印记:“此灶是以火为基,助力族人抵抗寒冬侵袭。不若便名之为炕。” 虞唐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他觉得,‘炕’之一字虽不如御寒宝灶那般大气,但简练之中倒也别有一番真意。 二人将此事说定之后,虞唐便带着满满的喜意离开了。 他每次过来总能有所收获,每每在文梓师兄的言语中拓展视野、打开思路。 文梓对于虞唐的历次到来,也是极为满意。 虞唐总是一点即通,能根据自己一些大致的念头,打造出真正的事物。他甚至还能在实践中有所完善,典型的实干型、技术型人才。 对于文梓这种纸上谈兵的人来说,虞唐便是将他思路具现的最好执行者。 虞唐走后,文梓又来到毛野跟前。 如今天地之间日渐萧索,风中也添了几分凛冽之气。 毛野本体有修为在身,自然无畏这些许凉意。 但终究这冷风上禀天时,下借地利,多少还是会让他有几分不适。 文梓顾念自家弟子历劫重生,慈心大盛,倒是多了几分呵护之意。 他闲时也攒了一些枯草木材,准备为毛野起一间庐舍。 文梓对于这间庐舍颇为重视,反倒是比他之前自己住的那个草庵更为用心。 木材夯得牢固,深深扎根大地,茅草盖的厚实,然而四面漏风。 原来这个庐舍现在还只是半成品,更像是一个凉亭。 毛野准圣级别的修为,也有些扛不住被师父爱心凉亭加持过的寒风。 他毕竟在人族部落生存多年,对于一些基本生产工序自不陌生。 毛野此时虽不好拒绝师父好意,但也想对师父说上一句:“或许,我们正常盖房子应该是最后再封顶。” 文梓并非有意如此,却是他行事向来秉持先难后易的准则。 这是他前世遵从长辈教诲,慢慢养成的行事风格。 长辈曾说他行事没长劲,总是初始三分钟热度,后面稍有困难就会放弃,难以成事。 于是教他每有一种想法要实施,就趁着心里还有那股热乎劲儿,先把工作的最难点攻克下来,剩下的就可以慢慢填补。 不过,今生有修为在身,等闲不曾遇过难点,此风格自然也并不外显。 文梓此时修为丧尽,铺设房顶便成了工程最大难处。若非有黑猪帮忙传递枯草,他必少不了上下奔波。 以他行事风格,没将房顶率先铺好后凭空吊运到木桩上方,已是对于天地法则的妥协。 当文梓从房顶处下来,便见毛野本体已是多了一份瑟瑟之感。 他略微感受一番,天气并无太大变化,纳罕间便欲近前探问一番。 只是,他刚进入庐舍之中,便有寒风呼啸之声,而后便是透骨冷意席卷而来。 这必然有古怪!文梓十分肯定。 外界不见半点动静,内里竟这般凛冽。这等反差,绝对超出了凉亭引风的效果! 文梓心神一动,想到一个可能:“文玄,出来!” 从这冷风中,他似乎隐隐闻到一股血海的气息。既是如此,必然是文玄在暗处搞鬼。 “我可是刚过来,这风和我没关系!”文玄愤然叫屈。 只是随着他身形显露,冷风渐歇,文梓也就静静看着他狡辩。 “真的和我没关系!”文玄一边说着,甚至还举起右手竖起四根手指,似乎要向天起誓。 不过随即想到自己身份,又觉不妥,面色讪讪地将手收回。 对上文梓揶揄神色,他口中犹自强调:“我到此地还不超过一息时间。” “真不是你?”文梓又不太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咳咳!” 还不待文玄再度回应,便听得又有一道意气风发的少年声音响起:“人间在下第一场雪,我让毛野感受一下人间百姓明年即将丰收的喜悦。” 随即少年现出身形,正是文明也在此处。今日倒是他们三人首次会面,也是文梓首次与自己化身同时现身于人前 毛野见到其余二位师父出现,倒也并没有太过意外,毕竟他自身也为准圣之境。 但是,文明老师所言喜悦,他是丁点儿也没有能够感受。 只是慑于辈分,他却不好顶嘴,唯有以叶片在师父本尊手臂上轻轻拂过,带着些许祈求——师父要为弟子做主啊! 文梓不仅要为毛野做主,他自身也是这场冷风的受害者。 他仗着文明不敢对自己如何,上前就揪住了文明的衣领。顺势便要将他拎起,以形成压制,但却在文明稳住之下没能奏效。 文梓犹不甘心,随即便将手往下扽,倒是将文明晃了个趔趄。 文明的一时狼狈显然取悦了本尊,文梓自觉挽回了些许颜面,语气也少了几分冷硬:“人间下雪关毛野什么事?他好不容易才醒过来,险些被你这冷风吹得再度昏厥!” 文明少年心性,对于本尊言语不甚在意,他自有一套逻辑:“咱们今生最大的功绩,还是建立了人间,为人族拓出一方天地,为洪荒众生抹去了天道压制。毛野身为咱们门下大弟子,多少也该领略一番人间风光。” “再说了,人间建立这么长时间,从未下过雪。我复苏不久便有瑞雪降下,岂不是大吉之兆!恰逢毛野醒转,这份吉兆自当与之共享。” 文梓此时脑子被方才冷风吹得险些冻住,一时都有点跟不上文明言语的思路。 他只好转头向毛野看去,看当事人能不能接受这份说辞。 却见毛野听得文明老师阐述,不自觉挺了挺躯干,叶片的挥舞都有些凌乱。 “弟子多谢师父厚爱!”毛野的道谢极为诚挚,没有半点阴阳。 其心中仿佛涌过一股暖流,顿时将方才寒意尽数驱散。 倘或他此时化形,必然是面红耳赤、神采飞扬。 文梓见毛野这般神态,便知他已被文明哄住。 他不免有些心疼,这孩子是对自家师父抱有多大的信任和依赖,才能被这般拙劣的言语糊弄过去! 面对毛野现状,文梓也不好戳破,只以眼神向文明发出谴责。 迎上本尊谴责的目光,文明却毫不心虚。他既说出分享之言,必然不是红口白牙只图一时嘴快。 只见他双手前伸,现出一捧晶莹剔透的雪花结晶:“这就是人间初雪,是人间苍穹对于大地的眷顾。这初雪未曾落地,便被我先收了一捧。你本是草木之体,得此物滋养,便是一方世界的祝福。” “此物虽不能直接提升修为境界,但对于夯实你自身根基,效用却是无可比拟。那些劳什子玄黄之气,还有先天造化生气与之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文明这般说着,双手一扬。手中晶莹雪花洋洋洒洒,落在毛野本体之上。而后渐渐消融,浸入毛野躯体之中。 得了人间初雪滋润,毛野身躯在这寒风中焕发出一抹浓郁的翠。 便见毛野稍一挣扎,从大地之中探出根须,而后以根为腿,其整株站到地面之上。 竟是它身为草木,在未化形的情况下,已然能够脱离大地束缚自主行动。 文梓被这一幕震的瞠目结舌,这种本体拟人的现象,属实超出了他对于自家弟子的认知。 在他最早收下的四位弟子之中,唯有申图在保持本相时,能以土遁之法自由行动。 其之后又得水烛族的空间之道传授,遁法又更进一步,但仍旧属于神通的范畴,与毛野现今状况并不相符。 后世那些草木之精,倒是在修为不足以支持化形的时候,有这么一个过渡阶段。 但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也不该出现在身为准圣的毛野身上! 倒是毛野对自身现状极为新奇,准圣大能本该有的心境也被他暂时摒弃。 他以叶片为手,双叶交拢作出拱手之势,躬身作了一圈团揖:“弟子见过师父!” 他的重点施礼对象还是文明:“弟子谢师父厚赐。” 而后直立起身,左右摇了摇叶片。 虽然,此时毛野身上没有五官,但无论文梓还是文玄,对于他表现出来意味都自了然。 文梓身为本尊,纵使失了修为,于场中亦自有一份底气。 只见他双随手一挥,尽显大气磅礴:“这座凉亭,便赐予你为行宫。” 言下之意,他就连四周围挡也不再继续。 文玄虽比不过本尊的脸皮,但好在他也不太在意脸面这种东西:“我今日来此,是要送你一则好消息!不过好像跟你本人没太大关系。” 第117章 人间土特产 毛野堂堂准圣大修, 忍着羞耻心在师父面前撒了一把娇,却什么实惠也没有捞到。 也幸好他此时还没有化形,师父看不出自己的表情, 否则…… 师父本尊赐下的凉亭,毛野已然见识过。而文玄老师所说的好消息,虽然已言明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毛野还是止不住好奇。 “什么好消息?” “前些日子, 我同你师父本尊商定过你师妹、师弟他们的证道之路。”文玄开口定调, 此事确实同毛野关系不大。 面对毛野的好奇, 文玄侃侃而谈:“央莬进入轮回之地后,受阴气滋养很快醒转,现在已然将茶水铺子开了起来, 算是已步入正轨。” “而申图与石龙也已经进入轮回之中, 不日即将转世。申图转世去处已然明确,而石龙还须在轮回中多加历练。” 毛野听得这个答案,心理预期有些落空。 这个消息不仅同自己关系不大,而且也没有预想中那么好。 或许, 央莬醒来还能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但文玄老师带来关于申图与石龙的信息,就只能算是个消息。顶天也只是有了不错的进展, 同‘好’的标准还相去甚远。 文明在一旁却是有些看不过眼, 这二人属实有些过于吝啬。 他知道本尊的确受限于修为, 目前没有能够拿出手的东西。 所以, 他便将呲哒的目标锁定在文玄身上:“你身为阿修罗道道主, 又代替舅舅执掌大教。面对小辈没有东西赐下不说, 还好意思拿这些过时的消息糊弄!” 文玄却不服气:“哪里过时了?他们三人刚刚安顿好, 我便赶来为本尊传递消息。还能有谁赶在我的头里?” “并非是有谁赶在你的头里, 而是你的消息我们早有预期!不能超出别人心理预期的消息, 算是什么好消息!顶多算个还不坏的结局。” 面对文玄的狡辩,文明忍不住吐槽:“你现今也是执掌一方的大能,行事竟还是这般不靠谱。看来,上次舅舅的捶打,对你而言还是不够。” 此言一出,文玄面色涨的通红。 文梓本身却是被勾起了好奇:“你怎么会惹到舅舅生气?” 在他的记忆里,却是从未见过舅舅生气,更遑论捶打自己。 文玄面色讪讪,闭口不言。 场中没有外人,文明也不必顾及文玄颜面,径直揭开他那段尴尬记忆:“还是前些时日轮回初定,他忙于阿修罗道事务,不曾关注血海之中。在他闲暇之时,听得舅舅自言圣道又有精进,繁衍大道完善之下,阿修罗族人丁兴旺,就连天妃乌摩也添了七十二位阿修罗公主。” “咱们家这位阿修罗道道主,听得此言也不细想,转头就要管天妃乌摩叫舅妈!后来被舅舅好一顿捶打。” 文梓听到文明的讲述,面色一阵古怪:“那几位公主不是咱们表妹啊?” 他自己先前也是这种认知,不成想倒让文玄先趟了雷。 “那是大自在天波旬的女儿!”文明恨铁不成钢,“文玄也就算了,本尊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舅舅自身对于圣道的追求有多么坚定,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这不是舅舅先前说过吗?他说自己的后天圣人之位正合繁衍之道,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晋升境界以身作则。” 文梓对此事记忆极为深刻。当时他刚被大师伯砸了一顶人教副教主的帽子,转身就又被舅舅摁到了阿修罗教教主的位子上。 文明不想再跟二人多费口舌,觉得会拉低自己的智商,对人间发展造成不良影响。 “所以他把这教主之位让给我们,借助我们促进万物繁衍的特性立下大教才证得后天圣道!正好文玄是本尊斩却今生黑蚊之身出世,所以教主之位由他代掌。” “真该让舅舅连你一起捶上一顿!” “不是,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那么详细!” 文玄冷静下来,发现了一个盲点。他记得当时只有自己与舅舅两人在场,必然不会有风声传出。 文梓也被吓了一跳,原来不是文玄自己透露出去的。 对上两人审视的目光,文明面色微滞,倒也没有躲避话题:“这不,人间运转法则不需别人干涉。我闲着无聊,就在洪荒四处逛逛。” “四处逛逛?你不知道洪荒天道正要找你算账么!你还自己往前送!”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正因为洪荒天道已经去找我了,我才敢过来呀。”文明振振有词,“我本就出自洪荒,随时便可来往。若是我有意隐蔽,圣人也不能发现我的踪迹。” 二人被他这大言不惭镇住了。 转念一想,文明在窥伺血海之时,真的不曾被舅舅这后天圣人觉察。 “你还有这本事?” 文梓身为本尊,对于自己化身的能力竟是一无所知。 文明挺了挺胸膛,语气傲然:“我是混元之境,出生洪荒又另衍天地。自有一份超然,谁也不能把我如何。” 傲然气场配合他的稚嫩脸庞,显得有些臭屁。 包含毛野在内,在场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了一瞬。 文梓、文玄自持身份,不愿表露的过于惊讶。 毛野身为弟子,却无这份矜持:“混元,是和圣人比肩的那个混元?” 少年文明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然也。” “那岂不是,师父化身境界比本尊还高!”毛野语气极为振奋,高兴于师父自身又增添了几分底蕴。 不过,他的惊诧显然取悦了文明,但同时也羞恼了文梓。 “你莫要只关心别人境界,更要多多关注自身修行。争取早日重新化形,为师这里还有事情要你去做。” 毛野此时正振奋,自然没有觉察出师父本尊暗里的小心思。 面对师尊言语,他只当是鼓励,大声应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争取早日追上师父进度!” 文梓为之一噎,他知道,毛野此时所说要追赶的师父,必然不是修为尽失的自己。 毛野这个臭小子!平时看起来挺机灵,怎么现在没有一点儿眼力劲,难道看不出来本尊正在抑郁么! 还是说他已被文明的混元境界,恍花了眼睛! 但无论如何,文梓也不是有气就憋在心里的性格。 他当场就对文明、文玄出言赶人:“你们还有其他事情么?没有的话就赶紧走,别在这儿晃荡了。” 如今既是自己面对他们总是吃瘪,便只好将他们都撵走,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文玄最是冤屈,他原本是好心好意来分享几位弟子的现状。 顺便看一看本尊的现状,再向本尊显摆一下自己在轮回之地的威望——瞅瞅咱这办事的效率! 甚至,他这次都没有派遣蚊虫化身前来,而是亲身至此。 谁料刚一露面,就先替文明顶了锅。 连带着自己所分享的好消息,也被文明带来的人间初雪,遮住了光辉。 现在又被本尊羞恼之下一同迁怒。 难道说自己堂堂阿修罗道道主、阿修罗教代教主、轮回之地二把手,出行还要看黄历不成! 但他同本尊相处日久,知道这是一头顺毛驴,若直接反驳只会适得其反。 是以,他也不出言辩解,只以眼神向本尊控诉。希望本尊及早良心发现,不要将自己同文明过度捆绑。 然而,文梓却误解了文玄的神色:“你还有事儿?” 文玄心气为之一噎,本尊果然没有心。 文明却不在意二人之间的官司,也不认为当下局面是由自己造成,只当本尊只是正常问询。 “我还为水烛带来了一些人间的陈年露水,每日都曾沐浴第一缕阳光。” 文明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支净瓶。净瓶整体晶亮通透,内里恍若无物,却不时有流光闪烁,正是晨间露珠常年浸润太阳精华所致。 为什么是陈年露水呢? 因为人间凝露之时,文明尚未复苏,错失了那份机缘之后,便只好另辟蹊径。 以水聚光,正合水烛之名。 文梓见了东西,顺势便将先前话语揭过:“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稍后我托大师伯给水烛送去。” 他嘴上还在客气,手里动作却没耽搁。 文明堂堂混元之境,竟是没有觉察那么大一支净瓶是如何到了本尊手中。 他将空了的双手再度伸入怀中,而后在文梓眼神的殷切注视下,取出一枚玉佩递向文玄:“此为人间极阴之地凝结出的一枚玉魄。那处永世不得太阳照射,半点阳气不现,方凝聚出这纯阴至宝,可震慑一切魑魅魍魉、不轨之心。央莬既是欲在轮回之地证道,正合佩戴此物,以防受阴魂杂念影响心境。” 文玄神色怔怔地接过此物,越来越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在文明的对比之下,自己显得很尴尬。 文明还在继续往出掏,这次是拿出了一粒种子,种子表面有五彩流光溢转。 他将种子展示给本尊:“这是人间人族新近驯化出的五谷,也凝聚了万民求存谋生之念。我将它种在此处,待申图转世之后,此物对他证就地皇尊位当有所助益。” 文明言及地皇尊位,又想起一桩事情:“本尊对于伏羲也不要抱有过高期待。他现今虽看似光风霁月、亲和近人,但犹有前世迷障尚未勘破。他若不破此劫,虽证就天皇尊位无碍,但绝难问鼎真正大道。” “前世迷障对他的影响很大吗?” 文梓有些好奇,他在同伏羲相处之时,并没有感受到异样。 “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文明看的很透彻,说起来却有些啰嗦:“有女娲师叔力保,又得大师伯首肯。无论伏羲能否勘破前世迷障,都不影响他以天皇尊位证道。但前世迷障欲求其位,今生正果当取其尊。而最终结果如何,端看他如何抉择。” 他顺手将种子抛入土中,也不施法催发,只待其自然发芽。 “待到申图转世之身出现之时,就是这五色谷萌芽之日。届时,伏羲之道也该有了定论。” “随他去吧,反正我如今于此处也只是应下百年之约,以全前番因果,与伏羲证道并无太大瓜葛。” 文梓也不再关注伏羲之事,反正他再如何陷入迷障,也不敢在人族之中倒行逆施。 纵是其最终也不能勘破,深陷其中被权势蒙心。也无非是对人族不如先前那般尽心,最终苦的还是自己。 文梓揭过此节,继续关注文明的动作,眼神灼灼。 “本尊、还有……话说?”文明被本尊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说话都打起了磕巴。 “继续啊!你带来的东西应该还没送完吧?” 文梓直接出言提醒,他觉得文明还是太年轻,话题稍微一转到别处就容易忘了正事。 “噢!本尊不提我倒忘了,我还给小亥猪带了颗白菜。这白菜可是我在人间划了片菜地自己种的,没有经过别人的手。” 文明说着,果真掏出一棵白菜。这白菜白得通透,翠得清新,隐隐透出白玉翡翠的质感。 “白菜是百菜之王,清心解厄,正适合小亥猪现在这种情况,比那些肉汤可是强上百倍。而且,这棵白菜还能自行生发,足以支撑到它们全部就位。” 文梓心思都集中在那棵白菜上,对于文明言语也未细听,只大约听见这白菜是要喂猪。 他转而看向先前逃走,又被白菜重新引诱过来的黑猪,笑骂道:“看你那点出息!不就是颗白菜,让你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而后,他又冲文明吐槽:“黑猪就黑猪,干嘛还小孩猪!仗着自己脸嫩就卖萌,此处又没有外人,你卖给谁看?” 文玄听得本尊此言,神情微微一愣,而后窃笑不已。 文明却满脸无语表情,活像是吞了只苍蝇。他平生最讨厌别人说自己卖萌,本尊说也不行。 明明本来就很萌!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咆哮出声:“亥猪!申猴酉鸡、戌狗亥猪的亥猪!是十二地支里的亥,不是小孩子的孩!” 文明愤怒的气息,几乎都要喷到本尊脸上:“你所说的这只黑猪,是十二元辰里的亥猪!亏你还有前世记忆,竟如此白目,连自己修为衍化的元辰都认不出!猜也该猜到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文玄却有些看不过眼。 他挡在文明面前,替本尊分辩道:“正常来讲,看到这只猪的第一眼,本尊应该是怀疑自己生了只天蓬。” 如果说,文梓面对文明的咆哮,是得知黑猪真实身份的兴奋远远大于被自己化身愤然吐槽的尴尬。 但是,听到文玄代入自己立场的辩解,文梓想要刀人的神情成功让文明止住了嘲讽。 文玄见文明果然消停,知是自己言语奏效,转头便向本尊邀功:“文明方才出世便化身人间,如今复苏不久,对于本尊还是欠缺了解,言语多有放肆。本尊切莫生气,我已经训斥过他了。” 第118章 文明的观点 文梓想要刀人的神情, 也没有阻住文玄邀功的言语,他似乎还要继续显摆自己对于本尊的了解。 只是,还不待他再度张口, 肩头便搭上了一只手,五指呈抓扣之势。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上传来的力度。 虽然,这等力度于他而言挠痒都显不够。但这只手掌传达的意味却不容文玄忽视。 “本尊这是在做什么?我是在替你说话!” 文玄觉得自己对本尊的一腔赤诚都喂了狗。 分明自己站在了本尊的同一立场, 却又遭受这般对待。 “大可不必!”文梓语气略带生硬地表示, 若是你能闭嘴, 便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文玄感觉很受伤, 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像文明那样给每位弟子都准备东西,才被本尊区别对待。 但是,这也不能怪自己呀!轮回之地虽然有一些好东西, 却是属性比较单一, 对其余弟子未必合用。 文玄此时很郁闷,想要发脾气。但是面对文明打不过,面对本尊出不了手。 想要迁怒毛野宣泄一番情绪,心中又会暗暗唾弃自己。 烦闷之下, 他便欲就此离去:“我先走了!轮回之地那边不好久离职守,舅舅身边也该有人侍奉。” 文玄言下之意, 自己有职责在身, 对舅舅又有十分孝心。可比不了文梓、文玄二位, 一个逍遥自在, 一个万事不管。 “先等一会儿, 我还要你们帮我讲一讲十二元辰的事。” 文梓被文玄言语点醒, 唤起了心中一丝愧疚, 终于想起文玄一向替自己分担颇多。 只是面对文玄使的小性子, 文梓又拉不下脸面道歉, 便将亥猪拿来说事:“我先前都还在纳闷,散去的修为怎么会重新聚拢起来,还具现出了一头黑猪。如今看来,这是要凑齐十二元辰?” 文玄倒也好脾气,见坡就下。既是本尊态度放软,给出台阶,他也不再坚持要走。 只是,他久驻轮回,掌管阿修罗道,对于人道形势所知并不明晰。 唯有凭借经验,给出大致猜想:“此事既然是于人族之中发生,必然同人道有关。想来或许是人道借由本尊打更之便,重新厘定时辰,以谋取天地之中更多自主。” “我自身对于时间大道并无太多领悟,如何能够铸就十二元辰。” 文梓初时的兴奋过后,心中却又多了几分忐忑。 虽然他曾经借助茶花盛开之机,对三千大道皆有涉猎。但时间过于特殊,他自身也不过借由身怀空间之便,稍稍触碰过时间门槛。 洪荒人道若要藉此便将希望押在自己身上,最终怕是要大失所望。 虽然文梓历经洪荒日久,但时间大道于他而言,仍旧显得极为空泛。 “本尊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虽时间大道玄奥异常,但十二元辰终究只是表象定义,并不涉及内核。又有前世模板在先,也不必刻意为之,一如往常便是。时机一至,自有新晋元辰出世。” 文明独掌一界,对于时间的领悟,自然比他们二位更为透彻。 他原本还在炸毛,如今见本尊心有忐忑,便又放下先前情绪,出言安抚。 “不过人间万法蛰伏,时间可算是唯一永恒,我却不好将其挪用,甚至同洪荒天地有所牵扯。” “若非如此,我倒是能对本尊领悟时间大道有所帮助。”文明语气略带遗憾,他终究还是依托于本尊方才出世,自然希望本尊道途稳固。 “行啦!”文梓提及元辰之事本就为转移话题,缓和气氛,并非认真要借助二人之力问道。 况且,他对文明今日送出这些人间精华尚有一层顾虑:“你如今为了几位弟子道途,已是从人间挪用不少。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对人间根基有所动摇,反倒违背了我们当初化身人间的初心。” 文明心中对此倒也有数:“本尊放心,我又岂是那一味索取之人。且不说人间本为禁法之地,那些灵宝再如何神异对于人间而言亦不过是些点缀之物,单论咱们弟子对人间也并非没有回报。” “你是说燧人、仓颉他们?”文梓立时想到自己那四位人族学生,“不知他们现在状况如何?” “他们四人投身人间之后,初心未改,自是于人族各有建树。但我所说回报并非指代他们四人,而是石龙。”文明笑道。 文梓听得文明此言,略感诧异:“石龙?他不是已入轮回之中历练去了么,对人间还能有何功绩?” “人间星空,本为本尊识海所化。如今本尊修为尽散,识海封闭,星空运行无纪。磁场紊乱之下,人族生存之地灾祸频仍。” 文明虚指了一下本尊前额,示意其识海封闭之后,人间如今也是遭了些许反噬。 文梓听得致使自自己修为尽丧的罪魁祸首遭受反噬,却并未感到丝毫欣喜。 “那现今人族状况如何了?这种情况,你怎么还有闲心在洪荒天地到处游荡!” 他可是知道人间为禁法之地,人族现今毫无修行可能。 文梓当初为他们铸就一个新天地,不受所谓天道圣人干涉,可以仅靠自己双手开拓。 但也注定了他们在面对灾劫之时,只能以血肉之躯相抗。 而以人间现在生产力的发展水平,面对这等巨大灾难,悲惨景象可想而知。 还在这种背景下,文明竟然不仅不驻守人间,跑到洪荒天地肆意窥伺,甚至还在这里同自己谈笑风生! 文明却对本尊表现出来的焦急神色极为满意,笑道:“果然不愧是本尊!虽被人间摆了一道,但在面对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仍旧以人族安危为首要关切,并没有幸灾乐祸。” “我用你考验我?”文梓愤然出声。 若非他刚才抓过文玄肩头的指尖还在隐隐作痛,此时必然一个巴掌呼到他的胳膊上,打他个呲牙咧嘴,活蹦乱跳。 “本尊放心,你该知我是因何等契机而出世,怎么会放任人族安危不管!”文明笑着安抚本尊,“我已将石龙调入人间星空,一则梳理星空运转,二则为其得证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以后统领万星积累经验。” 毛野身为大师兄,为自家师弟有如此去处感到由衷的高兴。虽然听得文明老师言语中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也并未深思。 然而文梓与文玄却是立即反应过来,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文梓眼神闪过疑惑:我记得你刚刚说石龙已进入轮回之中历练? 文玄更是纳闷,迎上本尊略带疑问的目光,他回答的斩钉截铁:“是我亲自护送石龙进入轮回之中的,绝无半点虚假!” 对于文玄的回应,文梓是相信的。 所以,问题肯定又出在文明这边,不知道这小子又搞了什么鬼。 文玄的思路同本尊如出一辙,很快也反应了过来,连同文梓一道,向文明投以质询的眼神。 文明对上二人目光,面上莫测一笑,嘿然道:“我当时正在旁边,顺手就把石龙捞出来了。” “捞出来了?” 文梓二人皆是一阵无语,且不论文明行事如何,单就这遣词就透出那么一股欠儿劲。 “为什么把他捞出来?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他送入轮回,还要保证之后每次都要在人族之中转世。你随手就给捞出来,那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文玄语气甚是严肃,他觉得文明此举属实越界了。 文玄是黑蚊本体所化,现今又执掌阿修罗道,对人族并没有太深感情。纵是偶有对人族有所照拂,也完全是看在本尊面上。 现在文明为了理顺人间星空,消解人族灾祸,就擅自将石龙从轮回之中移除,他自是愤怒异常。 要知道他身为六道之一的阿修罗道道主,为弟子证道之事,在轮回之中屡屡插手人道轮回事务。纵然有平心娘娘首肯,但多少也有僭越之嫌。 毕竟巫族残余族人多有托庇于轮回之地者,他们其中不少人已无心重返洪荒大陆,皆在等候机缘,欲于轮回之地谋一份证道之基。 自己对于份外之事过于干涉,必然引得他们不满。且他们本就对巫族重返洪荒大陆持消极态度,自己同平心娘娘所做的交易并不能打消这种不满。 虽然自己对于那些残余巫族并不畏惧,但不得不考虑平心娘娘的立场与感受。 毕竟,她先前就对巫族多有愧疚,如今对于族人也不吝纵容。 自己身为轮回之地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同巫族残余有所对立,她夹在中间自然也会很为难。 文玄的情绪极为激动,徘徊在失控边缘。 今日是他执掌阿修罗一族之后,首次亲身登临洪荒大陆,却遭遇诸多不顺。 若非此时面对的是本尊,以及和自己身份相当的另一化身。文玄说不得就要秉持阿修罗教义,快意一番恩仇。 至于能不能打得过,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文玄的这般状态,文梓与文明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之前没有提前打招呼,是我不对。但是,石龙真的不适合过多经历轮回!” 文明坦率认错,同时也固执己见:“要知道,当初由于本尊性子散漫,对几位弟子疏于教导,我们同他们的师徒因果并不深厚。尤其是石龙,生性敦厚,于四位弟子中的存在感不强,同我等师徒缘分更是浅淡。若是多次轮回之后,必然将这份师徒因果彻底磨灭。” “届时,失了我等身份加持,他的证道之机必然渺茫。纵然最终能够得证紫微之位,也难逃身殒之劫,最好的结局也无非是落得个真灵上榜的下场!” 文明的言辞不可谓不犀利,文梓二人略微回想了一下前世听闻的伯邑考最终结局,心里就感觉不寒而栗。 但是,他们并未感觉到同几位弟子之间的因果浅淡,也从未怀疑过几位弟子的忠孝。 毕竟,当初只是为了文梓的一个念想,毛野四人对于人族传教之事毫无推辞,最终于大劫之中慨然赴死。 这足以说明他们对于自己这位师尊的认可及信服! 对文明老师所言之事,毛野更是不敢苟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能得以拜入师父门下已是万幸,又蒙师父及三位师祖辛勤教导。心中唯有感激涕零,此情纵是历经永世轮回亦不敢忘,有岂会有私心别念!” “我自然知道你们赤子之心,但因果之事又岂是这般容易说清!” 文明得证混元,对待事物自有一番自己解读:“轮回之事,非同小可。伏羲为女娲圣人嫡亲兄长,造劫之后也不过只敢转世一次。纵是圣人因果,也扛不住几遭轮回,更何况你我。” “纵览前世今生,历经无数轮回,仍能重拾前世因果的唯有一位大天尊。石龙还差得远呢!就让他在人间星空磨砺一番,待时机一到,我自然亲自护送他转世。” 文梓二人隐隐觉得文明所言有理,却并非是被其言论真心说服,而是已然触及到了他们的盲区。 此时,他们真切感受到了自己同文明的境界差距。 第119章 文梓的发现 经过文明一番言语, 文梓与文玄方觉自己二人先前所作谋划漏洞百出。 初时,他们以为有自己底蕴,锚定紫微大帝尊位便可高枕无忧。 对于石龙苏醒到机缘现世这段空白时间的安排, 二人便多了几分随意。 未曾想,这份随意竟险些葬送了石龙的正果。 联想到自己修为尽失,致使人间灾祸频仍。幸亏文明处置妥当, 不仅消弥了人间灾劫, 还为石龙提供了一场契机。 而若非文明提及, 自己对此事竟毫无所觉。 文梓再度意识到, 自己所占据的诸多大教尊位,压根未曾对其责任有过关注。 如今想来自己对多数尊位并不能很好的胜任,与大教而言是一种失职。 但就自己来说, 这些尊位有何尝不是一种桎梏。 尤其在如今这个状况下, 曾经耀眼的光环加持在凡夫俗子头上,更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所以,此时文梓心中浮现出了抛却些许尊位,自此轻装前行的念头。 “我给你转正吧。”他语气淡然地向文玄说道。 文玄还在复盘自己先前对于石龙的规划, 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以致埋下那么大的隐患。 冷不丁听得本尊冲着自己冒出这么一句, 他当时便有些摸不着头脑:“转什么正?” 本尊是将阿修罗一脉归于邪道之流了吗, 要把自己转去别途? “就是阿修罗教教主之位, 为你去掉代理二字。” 文梓见文玄一时并未反应过来, 也知自己此言有些突兀。 原来如此!本尊这话说的文玄眼神为之一亮。 他自己心中偶尔也有过这样的畅想, 将阿修罗大教与轮回由自己独掌。 届时, 纵然修为并不会因此为之精进, 但彼时尊位较之圣人亦不遑多让。 但想到自己终究只是一道化身, 想了本尊也未必愿让自己完全独立。 是以, 他从未将此言提及。 而如今,本尊竟率先提出此事,如何不让他心生欢喜。 不过,文玄心中也有疑虑。 在自己方才出过不小纰漏的当下,本尊提出此事是否另有深意。 “此事于我而言自然再好不过,但是本尊为何心生此念?” “舅舅虽借我之名立下大教以证道,但我却从未曾将阿修罗一族放在心上。又何必空占虚名,反倒令你不得圆满。” 此言绝非虚假,甚至自阿修罗族出世以来,文梓本尊还从未同任何一位阿修罗族人有过接触。 同样,文玄执掌阿修罗教以来,行事勤勤恳恳,建功孜孜不倦。 无论责任还是权势,都与真正教主别无二致。但有代理二字在前,他与大教契合终究不得圆满。 今日听得本尊这般言语,文玄激动得涨红了脸,仿佛看见混元之境就在眼前。 “我必定会用心打理阿修罗一脉事务,全力为阿修罗一族谋发展。当然,也不会欲图染指人族的天地主角之位。本尊还请放心!” 文梓自然没有那等无妄担忧,阿修罗族的生存环境,已然注定他们不会过于深入洪荒大陆。染指天地主角之位,更是无从谈起。 他了却一桩事务,心里一阵轻松。再次看向眼前场景,便也多了一份释然。 “你们都各自回去吧,我这里不必挂心。” 他同二人叮嘱道,这次是真的告别。 文明笑道:“我等自不会忧心本尊安危。毕竟以本尊现状,除非自行兵解,否则无论生死都无碍大道。” 纵是身殒,也无非是加速涅槃过程。 当然,若是可以,本尊显然更希望能够自然衰老,于人族此行功成圆满,不留遗憾。 见文明接话,文梓再度向其叮嘱:“文玄倒是并不用我担心。只是你如今虽已混元之境,但这性子仍旧不能让人省心。日后我等有何疏漏,你直言便是,万不可再如先前那般暗中自行处置。” “还有,你毕竟刚刚复苏,不可长久脱离人间。不然,难免会对你自身境界以及人间发展有所挂碍。” 他们二人很快各自离开,文梓看向支棱在一旁的毛野:“你是要驻扎自己行宫,还是要蜗居那间土屋?” 文梓语气轻松,对弟子的选择并无干涉之意,充分显示着自己的开明。 一如自己赐下的这座行宫,敞亮、通透。 他已是定下主意,这座建筑的规制将止步于凉亭。 毕竟,这里有文明刚刚埋下的五谷之种。人间之物初至洪荒,不该同天地过于隔绝。 毛野挥舞着叶片,言语忠诚:“弟子自当在师父驾前侍奉!” 他绝非只为逃避冷风,实在是今日对师父的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文梓对于毛野的选择并不意外,甚至早已为他做好了安排:“你帮亥猪守着白菜,不许它过分贪吃!” 文梓说着,伸手从亥猪嘴下夺回文明送来那颗白菜,抛向毛野怀中。 亥猪果然不愧吃货之名,自打白菜落地之后,从未从它嘴边脱离半分。 也就仗着那颗白菜能够自主生发,食之不尽。否则,以它的进食速度,地面都要被啃出个大坑了。 不过,文梓还是担心亥猪这般不知节制,难免会有后账。 毛野慌忙将叶片收拢,稳稳接住。 而后,他抱着白菜僵立当场,不知所措。 他堂堂三清嫡传、师门大弟子,现在竟是已沦落成猪倌! 师父果然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再也见不到奋力拦下亥猪,护持在自己身前的那道伟岸背影了。 如今亥猪才是他的心头宝,而自己不过是院子里的一棵草。 万一哪天这只亥猪吃腻了白菜,想要换换口味,说不得自己还要割肉! 文梓自然不知道,毛野正在心中为自己加戏。 他将亥猪唤到自己面前,手掌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 果然,鬃毛摸起来确实不像普通猪那样扎手。 “你竟是十二元辰之一?难怪之前可以改变毛野周边的时间流逝!” 文梓感叹了一句,又自语道:“看来以后打更要多加尽心了,争取早日把它的那些伙伴集齐。” 继而,手下的动作加重了力气,对着亥猪毫不走心的吐槽:“怎么也该先具现一只戌狗出来。有它还可以看家护院,岂不比你这吃货要强!” 毕竟,戌时对应的是才是一更。 亥猪如今感受到文梓的态度变化,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 它并不似毛野那般温驯,受了言语的呲哒,当即甩开四蹄向后退了几步,拉出缓冲空间。 然后,向着猛然一个冲刺…… 只见‘唰’的一下,亥猪四蹄前伸,趴卧到文梓面前。 它面色谄媚,口中呜呜半天,最终隐隐发出一声“呜呜昂!” 原本,毛野在一旁还期待着亥猪能够放肆一把。 若是这亥猪此时惹恼师父,或许还能够解除自己的猪倌身份。 怎料想,这亥猪竟是比自己还怂,一丁点节操也没有。 就它这脑满肠肥、肥头大耳的样子,竟然能发出犬吠之声! 这等本事,毛野自愧不如。 于是他也歇了心思,安安分分的抱着白菜跟在师父身后。 文梓更是被亥猪这般表现搞得无语至极。 顺势一脚将其他踢起,让它随着毛野一道回去休息。 该说不说,这亥猪果然不愧是自己修为转化。这等果断认怂的性子,颇有几分自己早年的风采。 想当初,在那处山谷之中同师父初次相遇,自己当时表现的应该也挺识相。 如今回想起来,文梓并不觉得尴尬,反倒有另有一种温馨。 毕竟,正得益于那次契机,自己才能拜入三清门下,此为今生最大幸事。 当然,亥猪今日的表现,比当初的自己更无节操。 却不知道,如今亥猪转生自己门下,于它自身而言是否也算同样幸运。 文梓这样胡乱想着,倒也没有忘了正事。他独自出了院落,来到院门前的河水边,想要借助河水将自己头上光景看个究竟。 方才文玄曾说,十二元辰的具现背后有为人道推动迹象,文梓立即便想到了人道火种的存在。 他很好奇,具现了亥猪之后的人道火种,有无出现变化。 而且,方才文明及文玄来时,皆不曾对于自己头顶八景宫灯的造型有所评论。 现在想想,他们竟没有嘲笑出声,这不太符合二人的秉性。 然而,纵然此处河水只是支流,水势比较平缓,但终究在一直流动。 任其表面再如何平静,也只能大概照清文梓身影,细节之处,极为模糊。 文梓透过微微晃动的水面,隐隐约约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头顶仿佛空无一物。 不,也不能说是空无一物,隐约犹可见头上一尊莲花冠,只是八景宫灯及人道火种却不见踪迹。 但是,文梓明明能感受到自己头顶上的重量,八景宫灯在他头上的存在感极强。 “咦,奇怪了!”文梓自语道。他心中十分疑惑,八景宫灯为何不见身影? 伴随着文梓心中闪现过这个疑惑,却见河水中倒影的头顶位置忽然有一道火苗升腾。 映着火光,可见一盏灯座虚影嵌入莲花冠中。 原来,这八景宫灯能够自主隐去身形。 文梓很为这个发现而高兴。 毕竟,他也不想每天顶着那么古怪的造型,还要出现在人前。 与此同时,文梓也透过倒影发现了八景宫灯的明显变化:按照比例来看,八景宫灯比初始之时矮了很多! 他好奇地探出手,轻轻摸索头顶之物。 他摸索之后却忽然发现,莲花冠同八景宫灯的衔接处似乎隐隐发烫。 文梓的指尖轻轻感受着那股热意,有一道极其细微却有特别清晰的信息向着大脑传递:八景宫灯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融入莲花冠之中! 第120章 新的元辰 这个发现再次打破了文梓的认知。 八景宫灯本就为极品先天灵宝, 又有人道火种加持,内里更有三才明灭大阵。 这诸多因素叠加起来,八景宫灯此时威势较之先天至宝亦不遑多让, 甚至犹有胜之。 然而,就是这等至宝,如今竟正在被莲花冠缓缓吞噬! 当初自己无意间杂揉出的大道黄莲, 究竟是何等物事? 只是, 限于文梓此时无有修为在身, 对于莲花冠内里详情不能探察。 若只是八景宫灯被大道黄莲吞噬, 此宝再如何贵重,他也未必有多心疼。 但是,八景宫灯如今承载着人道火种, 便就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不然的话, 稍有变故可能就是牵扯到人族数以万计的生命。 如今,文梓对此类事务极为慎重。 有此一桩,文梓当夜打更之时,便加了几分留意。 或许, 自己能够在元辰具现之时,推断出些许玄机。 然而, 他现今终究不能探察到视线以外的地方。 他几次辗转腾挪, 也不过就着余光隐隐看到头顶似乎有烟雾缭绕, 却也并不真切。 文梓试图静下心来, 在打更时心中冥想戌狗形象。 此法果然有效。人道气运先前就已塑造过戌狗形象, 如今又得文梓自主引动, 具现的过程自然顺畅。 伴随着锣声响起, 人道气运将先前积累以及新收集的灵气尽数投入火种之中。 大量青烟滋生而出, 凝结成形, 大致勾勒出了戌狗轮廓。 文梓虽不能亲眼看到上方景象,但人道火种的光芒将戌狗轮廓投影到地面上,他也能分辨出大致模样。 但也仅此而已。 巡视部落一周之后,文梓也不急于回返小院。 他一心二用,一边冥想戌狗形象,一边默念上清法咒。 法咒引动的灵气,在洗涤过自己身躯上的疲乏之后,再度流逝。 但是,灵气流失的过程中,文梓能明显感受到有一个向上牵引的因素干涉着灵气的消散去处。 终于,在一更将过、二更未至的时辰交替之机,文梓身旁多了一只黄狗实体。 黄狗身量尚不足,看其体型不过满月出头,正依偎在文梓脚旁,口中呜咽有声。 文梓单手将其抄起,托于掌中细细打量。 却见戌狗通体棕黄,又因着年岁尚小,棕黄颜色并不明显,反倒泛出一丝青灰之意。 其鼻尖与四爪好似沾了墨,配合着仿若黑水晶般的一双小眼珠,显得灵动异常。 文梓见之心生欢喜,也不将其放下。顺手把戌狗塞入自己怀中,只有一个小脑袋露出。 此次具现戌狗,于文梓而言应是透支不小。 当夜后续几次巡视,他打更之时几度冥想,仍旧未能将其余元辰形象再度具现。 只是,在他视线之外的上方,八景宫灯下方有三道小小虚影盘旋,正是鼠、牛、虎三相雏形。 受制于灵气有限,虚影自然渺小且浅淡。但却切实存在,并不因锣声止住而消散。 想来是文梓一念起,便有元辰雏形现,倒是胜却人道气运先前百般尝试。 文梓便以为后续未曾建功,只将心思多关注于戌狗,不时默念上清法咒。 一来消解自身疲乏,二来提升戌狗品相。 但是,在经历同等程度的灵力洗涤之后,与先前亥猪体型迅速增长相比,为戌狗带来的改变并不明显。 文梓却不知是何缘由。 五更过后,文梓方才回返小院。 半途中,文梓曾沐浴过五更后的第一缕晨曦,指尖无意间沾染了草叶上积存的露滴。 露滴在晨曦的笼罩下,焕发出别样的神采,似有精灵蕴藏其中。 原本在文梓收工时已隐去身形的八景宫灯,此圣忽然闪现,其中人道火种向文梓身后吐出长长火舌。 火舌舔过那株青草,复又回转灯座,而后八景宫灯以及那株青草一同隐去身形。 文梓对此一无所觉,脚步未停返回家中 文梓身影方才出现在院落之中,毛野与亥猪第一时间便有所关注,悬了一夜的心略略放松。 尤其是毛野。自家师父一夜未归,似乎与前些时日打更时的景况不同,他自然有些担忧。 他几次想前去探视,但是师父昨夜出行前,严令自己与亥猪不得擅自前往部落之中,毛野不敢抗命。 亥猪不过刚刚醒转,便见文梓怀中又添了一位伙伴,正是昨日还在念叨的戌狗! 它四蹄发力,‘腾’的一下顺势站起,凑到文梓跟前抬头打转。 “好好好,我看见你了。你这么大块头,我能看不见吗?” 文梓看亥猪这般生怕自己被遗忘的表现,心中也是十分好笑,嘴里却不免透露出些许安抚。 得了文梓回应,亥猪方才安心地低下头,回到毛野身边,继续去拱自己的白菜。 毛野殷切地向师父问过安,之后也并未探询昨夜状况。 “师父劳累整夜,还是稍作安歇。若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弟子便是。” 他知道,师父昨夜定是为具现元辰耗费不少精力。 而最终成果,如今正揣在师父怀里。 文梓点点头,言语和煦:“你不必为我担心,还当以自身修行为要,争取早日重新化形。” 他盘坐在草席上,看着放置一旁的净瓶,叹了口气:“大师伯已离开一个月,为什么还不曾回转!” 自打修整院落那日,大师伯带着水烛灵体前往大赤天以就近汲取混沌气息,却是一去不返。 倒不是文梓对老君有所思念,只是他还等着大师伯回来,好将净瓶中的人间陈露为水烛送去。 “师伯祖先前也在下界么?”毛野在一旁问道。 先前老君在时,他尚未醒转,自然不知详情。 “对呀,我之前不是同你讲过么?水烛的灵体被你大师伯祖带去混沌边缘了。” 文梓无语地看向毛野,上次也不过一个月之前,记性这么不好的么! 毛野得了师父提醒,恍然记起前事,尴尬地甩了甩叶片。 他昨日被师父的两道化身冲昏了头脑,又挂心师父安危一整夜,记忆竟是有所错乱。 “不如弟子走一趟,先将东西为水烛师叔送去。”毛野挥舞着叶片,自告奋勇道。 对于毛野来说,前往大赤天走一遭,总比在这里喂猪强。 更何况,师父最近又具现出了一只戌狗,说不得日后遛狗的活计为也要由自己承担。 “你现在这个模样出去,我怎么放心的下。说不定随便碰见一只食草动物,就把你小命报销了。” 文梓此言多少有些夸张,但也并非无的放矢。 倒也并非是说他遇见等闲牛羊之流真有性命之忧,而是必然少不了一场风波。 毛野如今虽然已是准圣之境,但在其化形之前也难以超脱自身草木属性桎梏。 面对修为有成者倒是无忧,他们自然能够感受到毛野身上的大能气场,必然不敢造次。 但若是遇见普通食草兽类,却难免生出波折。 毛野身上准圣级别的草木气息,对于未开灵智的草食性兽类而言,甚至是吸引大于震慑。 毛野听得师父这般言论,满目不可置信:“师父是把我当成三岁孩童了么?我现在虽不能化形,但好歹也是准圣之境,可以隐蔽身形,也可以收敛气息。只要我愿意,自然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停了一瞬,还是忍不住说道:“倘若准圣在洪荒之中也沦落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那这方天地的天道又该强横到什么程度!师父化出的人间,怕是瞬息间就会被天道一念消弭。” 文梓原本正在表达自身对弟子的担忧。 他自问也算是慈心一片,虽然夹带些许阴阳怪气,但遭毛野这么一连串输出,也是有几分郁闷。 果然自己沦为凡俗之后,门下弟子也多了几分放肆。 “你若闲着没事,就去帮我遛遛狗、喂喂猪,跑腿的事用不着你。” 这话充分昭示了文梓身为人师的权威,只是颇有几分不讲理。 毛野无语地甩了甩叶片,师父这是辩论不过便要开始耍赖了。 他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担忧,师父此次涅槃是全方面的,不仅修为尽散,连心境也在逐步退化。 以他对修行的认知,面对师父现今的状况,却是做不到像文明老师那般乐观。 此刻,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何大师伯祖化身亲自下界守护于此了。 想来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伏羲证道之事。 一时间,毛野两只腿状根须缓缓探入地面,安安分分地待在房中,也不敢再言外出了。 被众人夯实的土地,并不能阻挡毛野的根须。 一如老君圣人化身的实力,仍旧不能免去文梓的担心。 有些事,就是这样不合常理。 “我还就不信了,老头还能一直不回来?他新收的弟子可还没证道呢!” 文梓还是忍不住冲着门外张望,口中不停嘟囔。 门外自然没有别人身影,他略带沮丧地收回目光。 文梓转回头又看到那张草席依旧放置在房间正中央,心脏当即开始一阵强劲的弹跳,隐隐觉得周边空气都有所动荡。 毛野愕然看着师父面色不停变幻,涌出一抹潮红。 而后,师父顶上又显现出一盏宫灯,灯芯火焰之中一团小小灰影。 灯火在风中摇曳,灰影便在跳跃中变换着身形。 “在草席长久空置在这里也无人坐,不如烧火算了。” 文梓自然看不到自己顶上变化,却是抽冷冒出这么一句,伸手便要将草席卷起。 只是,他的手还不曾碰到草席,便感觉掌心传来一阵反蹬之力。 文梓被这猛然变故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却见一团灰色身影,从自己掌心跳跃而出。 那身影小小的一团,支愣着两只长长的耳朵,向着草席扑去。 正是一只灰兔,它的目标很是明确,就是那张草席。 然而,它的目标终究还是落空了,有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拦住了它的去路。 “我不过几日未来,你便要将我的草席喂了兔子不成?” 却是老君,时隔一月终于回返。【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0-130 第121章 老君归来 面对突然出现的老君身形, 亥猪放下了口中的白菜,前腿伏卧冲圣人恭敬一礼。 毛野也是收拢了稍显张扬的叶片,微微弯腰:“弟子拜见师伯祖!” “大师伯如何去了这么久, 可是水烛状况有何挂碍?” 文梓见到老君身形突兀出现,欣喜之余,也将内心最大关切付诸言语。 “原来你是在担心水烛。我刚才见你那般焦急神色, 还以为是在担心老道, 结果却是白感动了一场。”老君对文梓言语调侃道。 他一手拦住灰兔, 将手指轻轻收笼, 把小灰兔限于掌心。 灰兔再如何蹦哒,终究难逃老君掌心。 另一手冲着毛野亥猪轻摆,示意二人起身。 关注到毛野现今特殊形态, 老君随手弹出一道玄奥气机, 将其完全笼罩。 “大师伯乃圣人化身,哪里需要我等挂心安危!” 文梓见大师伯对毛野所为,也并不担心,只笑着恭维。 老君闻言一笑, 也不介怀:“倒没想到你这几日进度这般迅速,也不枉费我一番苦心。” 无论是文梓还是毛野, 各自进境皆超出老君先前预料, 他自是老怀大慰。 文梓听得大师伯这般言语, 自然知道元辰具现之事早在其预料之中, 甚或是本就为其所谋。 他将怀中戌狗抱出, 放在地上, 体型同一旁的亥猪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体型倒是越发瘦小, 只不知是否弟子先前积累耗尽所致。” 他先前虽说向着洪荒天地之中逸散了无量修为, 但若仅以此铸就十二元辰, 怕是力有不逮。 “此事你倒不必担忧,你先前散发的修为不过是个由头,后续自有人道气运从洪荒天地之中掠夺灵气为你填补。更何况,元辰所掌大道与体型大小并不相干,维持何种体型只凭他们各自喜好。” 无论是出于盘古真血缔结的师徒情谊,还是文梓曾为圣人消去天道桎梏的因果,文梓于三清门下都是最为特殊的一个。 这一份特殊,并不仅仅指代以修行上的引导,更有一桩三清皆十分看重的光环加持,是万分难得的情感牵绊。 老君对于文梓涅槃之事自然极为重视,早将人道百态探寻透彻。 闻听大师伯此言,文梓看向屋内大大小小三尊元辰:“所以说,这三只境界相差不大?” 他的语气中不少疑惑。 看着眼前这三只巨大的体型差,文梓有一种认知被颠覆的感受。 “元辰本就为同一境界,或者说是一体十二相,自然并无高下之别。况且,他们出世之前虽耗费灵气颇多,但后续却不以灵气提升。” 老君见文梓对其中详情并无所知,便猜想文梓此时各项机能已经开始全面退化。 对于这种状况,他在期盼之余也不乏有些担忧。 事关文梓道途,老君也不敢过于干涉。只能尽力为其解除心中疑惑,扫清其证道之路上的些许迷障。 “他们境界只随着元辰体系的构建逐步完善而提升,待到十二元辰尽数归位,便是圆满之境。” 文梓听了大师伯解说,隐隐有些明白元辰彼此牵绊机制。 但是,想起前番经历,他又有不解。自己默念上清法咒之时,受灵气滋养,亥猪似乎的确有所提升。 他将此事同大师伯详述一番,末了又问道:“莫非是亥猪身为猪相,能够借助吞噬外力而有所增长?” 若是如此,倒也符合他对于猪的刻板印象。 老君却是面色古怪地看了亥猪一眼,眼中闪现沉吟之色,最终还是决定同文梓点明:“亥猪虽体型憨厚笨重,但内心却极聪慧。想是你初次默念上清法咒之后,灵气未得留存,心有失落。这种情绪为它所感,便假作灵气灌入自身之态,使你所为不至落空,以作安抚。” 这却是文梓从未想过的可能,自己竟然被一只猪糊弄了整月! 文梓情绪尴尬之余,心中也是涌起一股暖流。 不得不说,自己极为幸运。生来不仅受师长照拂、气运青睐,如今连一只猪也对自己乐意奉承。 他感动之下,起身走到亥猪跟前,伸手拿走它嘴下的白菜:“既是你吃了也不长膘,又何必再浪费食物。” 这等行径,只将亥猪震得愕然当场。 它的眼睛轱辘一转,委屈巴巴的看向老君,祈求有人能为自己做主。 老君倒也不负亥猪所望,当即秉公直言:“你也不必向亥猪转发心内尴尬!” 他戳破文梓心思之后,又有后续讲解:“此物虽不知你从何得来,但我观其气息清新,内蕴甘甜。虽无助于境界增长,但却能够平复心绪。亥猪向来心思机敏,如今境界犹未圆满,难免滋生杂念,正合此物调理。” 亥猪闻言连连点头,嘴里哼唧有声,面现讨好之色。 文梓本就只为掩饰内心尴尬,并非真心同亥猪为难。如今心思又被大师伯戳破,只好作罢。 他将白菜送还亥猪之后,又转开话题:“大师伯此去日久,可是有何事耽搁?” 老君自知文梓有意略过前番囧事,面上慈和一笑:“老道那水烛灵体送往大赤天之后,回返时途经天庭。恰逢瑶池与昊天欲办蟠桃盛会,以震天庭声威。便停留了些许时日,与他们坐镇。” 一旁的亥猪猛然抬头,自己刚才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蟠桃? 只是转念一想,有那男人在侧,若知自己又在惦念蟠桃,怕是连白菜也难保。 思及此处,它小心翼翼地将视线觑向文梓,却见此时那人眼神比自己还亮! 而另一旁的黄狗与灰兔,正在房中撒欢乱跑,对这边事务不曾有过半点关注。 “蟠桃会?大师伯可曾为弟子带两颗蟠桃?” 虽然蟠桃等级未必超过人参果,但那可是传说中的蟠桃会! 若非自己现今状况不允许,说什么也要前去蹭上几颗。 “老道是什么身份,去参加宴会那是为了给天庭压阵!还能连吃带拿?” 老君没好气地轻斥一句。 这小子刚听到蟠桃时的眼神,可比看到自己出现时更激动。 “唉!”文梓轻声叹了一口气。 大师伯这事办的不妥,他堂堂圣人化身,出席宴会怎么也得另外给个出场费。 一旁的亥猪倒是安心地放下了刚刚打开的耳朵,蟠桃这种好东西,都没有总好过让那个男人独享。 “不过……” 老君将一人一猪这般表现,好笑之余,话题又有转折。 “我虽不曾拿,但架不住他们非要给。” 他这样说着,伸手拿出一盏玉盘,盘中盛着三颗蟠桃。 “这是昊天与瑶池特意为你准备的,他们知道你如今正在下界行走,不敢冒昧打扰,便托我带了来。” 文梓喜滋滋地就要接过,口中犹自谦辞:“二位道友也太过客气!” 老君却是向后一收:“你可要想好,这蟠桃三万年结一季,凡人吃上一口便可与天地同寿、长生不老。你如今凡俗之躯,吃过之后可再无涅槃之时了。” 文梓恍然惊醒,看向大师伯的眼神满是控诉:“那师伯又何必拿出来!” “总该要让你知道天庭二位的心意。”老君面对文梓控诉豪不在意。 “如今蟠桃你也见了,昊天与瑶池的心意也算送到。不过,这东西不好久放,便分于他们三个吧!” 老君言语间,便将蟠桃去处定下,连毛野也一并被排除在外。 亥猪一时连白菜也不顾,猛然向前一个飞扑,匍匐在老君面前:这才是圣人青天大老爷呀! 从未听说蟠桃这种极品灵根孕育出的灵果还有保质期! 文梓一脸无语看着师伯行事,他自然知道师伯是故意如此,以满足自身那份恶趣味。 既是如此,他便强忍着肉痛之感,脸上现出一片淡然神色。 在大师伯刺激之下,他的心境果然长足增长,竟然能做出一派和煦慈和面目,看着三小只对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蟠桃大快朵颐。 看了一会,文梓终于感觉自己的口水快要控制不住,赶紧移开目光。 “天庭现在如何了?” 他这话题转移的也不算突兀,毕竟自己刚收了瑶池昊天二位道友送来的蟠桃,论礼也该关切一二。 “虽较上古妖庭或是蓬莱仙庭而言尚显不足,但大致框架已然搭建,维持日常运转倒也无虞。” 老君身为太清圣人专为天庭分化的化身,虽依旧奉行清静无为之道,平日并不过问天庭事务,但对于天庭如今状况也是有所了解。 “此次蟠桃盛会,昊天与瑶池也算是得偿所愿,诸天大能对于天庭存在已然接受。除却道祖法旨敕封之外,他们二人也算是于洪荒之中站住了跟脚。” 文梓了然:“经此一桩,洪荒修士应当不乏对于天庭心生向往者。天庭中层力量应是能够得到极大补充。” 不过,想来对于天庭来说准圣大能仍旧欠缺。他们二人若想真正统领三界,任重而道远。 当然,如今圣人尚未避世,再多准圣战力亦不能称雄。 只不知失了天道桎梏,日后封神之战会如何开启,圣人是否会退出洪荒天地。 至少,观昊天与瑶池二人行事作风,必然要填补漫天神职空缺。 而洪荒散修,无论是从修为境界还是修士数量而言,都绝对不足以满足昊天他们的诉求。 无论大教弟子自身意愿如何,为维持天庭运转,道祖必然会为二人出头。 最终,诸天神位必将被大教弟子占据。 届时昊天定然会向道祖请求,对天庭神位添加强力约束。 否则,以昊天二人威望,绝难指使圣人门下。 文梓暗暗盘算了一番,发现纵使失了天道压制,封神大劫仍旧不可避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会再有天道凭借此次大劫为圣人添加枷锁,强行将其排除在洪荒天地之外。 老君点点头,对于文梓之言亦是赞同。 天庭如今也算有几分威势,足以打理洪荒天地日常事务。 “我观他们二人对现今发展进度也十分满意,宴会之中,言谈多有几分自得。待他们将事务理顺,日后天庭也自当于洪荒之中有一份作为。” 老君对天庭之事一向支持,昊天瑶池有所成就,他也由衷高兴。 毕竟,偌大洪荒总要有人打理俗事。 不过,他与文梓的关注点并不尽相同,也不认为下一场天地大劫会应在三清门下。 在经过前番几次大劫,无论是三族相斗还是巫妖之争,连同蓬莱仙庭一并算上,皆以自身性命印证了统掌天地以求证道之路并不可行。 老君并不认为,昊天与瑶池依旧抱有凭借道祖法旨立下天庭,便可统管三界的天真妄想。 至少,他从不觉得大教弟子应纳入天庭掌管范围之中。 圣人大教本就超然,门下弟子不入天庭,也是不欲架空昊天二人权柄。 他们对此自该有所认知,万万不会惦记三清门下填充天庭神位之事。 况且三清一体,在这天道不存、圣人决断的洪荒之中,他们的话语某种程度就代表了天意,鸿钧道祖也不能忽视。 老君认为封神大劫应当不会开启。 他们伯侄二人相谈甚欢,却并未觉察各自观点相去甚远。 第122章 心气膨胀 文梓十分坚定自己的猜想, 自信封神之战纵然开启也不能给三清门下造成多大影响。 尤其是师父与二位师伯之间的关系,再不会受天道挑拨。 更何况,大师伯门下唯有玄都师弟一人, 封神之事更是波及不到人教门下。 是以,他不曾向大师伯谈及封神之事。 文梓已不似刚刚拜入三清门下那般,每每思及封神之战都心生不安。 如今, 他面对封神之事, 却是添了几分洒脱与自信。 届时, 他必然已经证就混元。纵有意外变故, 他也自信可以应对。 老君自不知文梓思绪已然发散至此,犹自说道:“我在天庭听说,轮回之地多了一位孟婆, 执掌洗涤生灵前世因果。看来, 央莬之道也已有了归处。” 文玄与平心娘娘商定为申图谋取地皇尊位之事,自然事先曾向太清圣人通气。 但在轮回之地让一尊果位,专供文梓门下弟子成道,却是平心娘娘一人可决。 老君也是在天庭盛宴上听到旁人提及, 推算之后,方才知晓此间因由。 “此事还赖平心娘娘豁达, 愿将此机转与央莬。文玄久驻轮回, 也觉此道正与央莬相合。” 文梓听师伯提及此事, 如今仍是一脸感慨。 平心娘娘为巫人一脉做些谋划, 倒是平空送了央莬一桩好大机缘。 “这份因果非同小可, 平心娘娘可是另外有所诉求?” 老君也有担忧。 若只为巫人一脉以角逐人族共主为契机, 进一步同人族融入之事, 老君自然乐见其成。 对于文梓门下能于轮回之地占据一个位置, 他也是心生欢喜。 不过, 此事下应人心,上合天数,平心却是不必做出此等让步。 但若轮回之主于洪荒天地另有所图,他本尊身为人教教主,不得不做出权衡。 文梓沉吟片刻,摇头道:“据文玄所言,平行娘娘不曾言及其他。” 文梓之前确实也曾思虑此事,孟婆之位,可大可小。 但既是平心娘娘有心相让,他自然也不会代替弟子拒绝这等机缘。至于此事背后因果,文梓自信能够安然化解。 “不曾要你在日后角逐之中,对巫人一脉略加照拂?” 老君也知,以平心娘娘为人心性,自然不会谋划有损洪荒万灵之事。 最大可能,也无非是为巫人一脉添加几分助力。 而这份助力,多半也将落在文梓身上。 “确实不曾提及。”文梓此前也着重关注此节,“我曾向文玄确认,平心娘娘并无附加任何条件。” 但对于日后巫人一脉参与逐鹿天下之事,文梓内心的确因此有所改观。 他也曾意识到这一点。但此为平心娘娘所行阳谋,自己入局其中却也无从置喙。 老君点点头:“或许,这正是她的谨慎之处,不欲使巫人一脉下场之事再生任何变故。” 若其以此尊位相让,只是为巫人下场之事添加一份保障。如此虽稍显小题大做,但也并非毫无可能。 以退为进,不谋而谋,何尝不是上乘谋划。 如今看来,平心虽然同文梓本人相交不多,但对于文梓心性的了解,犹在女娲之上。 和老君思路相近,文梓此时也由平心娘娘行事风格,联想到了同女娲的对比。 继而,他又将关注点落于当下,如今伏羲证道之路正是女娲谋划而来。 “以师伯之见,伏羲此世借由人族尊位证道,能否超脱前世迷障?” 老君闻听此言,略一愣神,良久后方喟然一叹:“五五之数罢了。” 此事无关修为,只能由其本人自行勘破,外人绝难干涉,圣人亦如是。 他虽身为伏羲此世老师,但对此仍难预料。 初时,他收伏羲为徒,不过为彼此正个名分,并未十分上心。 先前他因着文梓之故,在人族之中多有逗留。 观伏羲日常行事,老君心中倒是添了几分慈和之意,对其也有了几分师徒之情。 然而,这份情谊终究不能保证,伏羲此世功行圆满。 大师伯既如此说,想来伏羲目前并未展现出超脱之相。 文梓一时间情绪也有些低落。 他此前虽对女娲所谋多有不满,但如今却衷心希望伏羲能够勘破前世权欲熏心,此生只以人族为先。 若能如此,当为人族之幸事,亦是其自身造化。 老君见文梓这般态度,一时失笑:“你且先顾着自身吧,涅槃之事尚不敢说万无一失,哪里就轮到你来忧心他人!” 纵是他对文梓多有了解,也每每被其思路搞到无语。 文梓自有一番底气:“弟子现今心中已无挂碍,成道不过度尽此生便可。非是弟子自夸,天地之中能阻我成道者无几,又何须过度忧虑。” 他言语之中自信满满,昨日已同两位化身有所论断,自身大道就在眼前。 “我知你有混元化身护持,等闲外物难伤。但须知成道之途一向不乏坎坷,未得正果不敢言说过半。” 文梓先前那尊化身人间的善尸已入混元之境,此事在圣人之中早有共识。 但是,老君见文梓这般自傲,反倒平添一丝忧虑。 以他对文梓了解,平日绝不会说出这般言论。 “你莫不是觉得央莬有了归处,又为申图谋了正果,便是将所有弟子因果了结?” 老君出言反问,欲图将文梓点醒。 “不独他们二人,就连毛野与石龙我也有了安排。” 文梓言语很是自得,他先前特意未将自身对于毛野与石龙的安排说与师伯,便是为了此刻。 他很期待,稍后师伯面上露出讶异、赞叹的目光。 然而,文梓期待终究落空。 老君哂然一笑:“先前人族断了修行传承,外界修士又畏于人师之威,不敢沾染此事。你明知如此,却不曾亲自传法,也不传话洪荒诸修开戒。如今又将毛野留在身边,无非是要赐其这桩人道功德,以助其修成正果。” 正如老君方才所言,文梓有混元化身护持,以他如今圣人境界,自然不足以将文梓完全看穿。 但根据其心性以及往日作风,推测出其对弟子所做规划,却也只是等闲。 “至于石龙,我不知你详细打算。但思来想去,最大可能也无非是送其转世,日后在昊天所掌天庭之中谋上一份尊位。” 如此安排,有毛野传承道门,其余弟子分居天地人三界。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一种圆满,倒是颇合文梓行事作风。 文梓期待中大师伯被自己震住的场景并未出现,他自身反倒是见识了一番老牌圣人的高深莫测。 伴随着大师伯讲出推测,文梓神情愈发惊愕:“师伯是如何得知?” 大师伯所做猜测,竟是分毫不差! 先前他同文玄议定此事,自觉这等谋划堪比天才想法,必然出乎众人预料。 待到日后诸位弟子各有成就,自能给师父师伯他们好大惊喜,也不枉他们于三清门下修行一场。 怎料自己这般想法,未曾付诸于口,却早已被大师伯洞察,并且其表现还这般平淡。 “唉!” 老君长叹一口气,也不与之详解,却是有意压一压文梓的心气。 自己这位师侄如今自觉万事妥当,大教事务不再涉及,师长圣位永固,弟子无需挂心。 他已是别无所求,只待此凡人之身度过一生,寿终便可消弭前番因果以成道。 先前还刻意消弭人师威名,以淡化自己与人族之间的因果。 这般心境看似坦然豁达,实际内里却是过于浮躁,已有几分安然等死之意。 倘或涅槃真就如此简单,自己又何必放着天庭清静不享,奔赴此地劳心费力。 无论自己三清,还是冥河道友,任谁出手不能让其凡夫之身一日之内死上千百遍! 文梓如今趋于退化的体质,加上日渐浮躁的心境,哪里是在等待寿终,分明是入了迷劫! 终究,人道气运行事过于急切,萃取天地灵气之时,夹杂太多往事因果。 那些原本由文梓身上逸散出去的修为,遭受时间之道浸润,发酵之后便是膨胀的心气。 必须要把他这股心气压下,方不至道途飘渺。 果然,原本还泰然等待师伯指摘,以作反驳之言的文梓,在听到老君这般一声长叹之后,反倒乱了心神。 “可是弟子安排有何不妥?” 事关门下弟子前途,是他此时心中除却人族外的最大因果,由不得他不心慌。 “并无不妥。”老君神色淡然,随口安抚道。 愈是如此,文梓更加不安,连忙表态:“事关大道,弟子终究浅薄。若弟子对毛野二人所做安排有何不妥,还请师伯直言教诲。” 老君有意压他心气,那里会让其轻易如愿:“如今你既为凡俗之身,自当行凡夫俗之事。门人弟子各有缘法,且宽心吧。” 文梓在三追问,老君却不曾正面回应,只做些宽慰之语。而后便闭目入定,不再关注外事。 文梓不曾得到回应,心中愈发惶惶,他相信大师伯不会无的放矢。 如今自己修为尽失,大师伯必然是不欲自己再行劳心,便将此事揭过。 而自己门下毛野与石龙二人,于大师伯而言又稍远一层。大师伯圣人之尊,未必有多在意他们之道有无差池。 只是大师伯愈是如此,文梓却更为难安。他将自己谋划反复盘算,却仍未发现大师伯叹息缘由。 文梓百思不得其解,情绪愈发低落,自责再度以证道之名让弟子犯险。 归根结底,在他内心深处,远不如自己认为的那般自信。 却也是他极度自负,认为是大师伯为护持自己道途,便会置其余小辈危机于不顾。 亦或是关心则乱,圣人不经意间的一个态度,便能让其难以安宁。 老君虽做出入定姿态,但心神依旧关注着文梓状况。 见文梓逐渐沉浸于自责、反思情绪之中,老君心神更是高度集中。 一旦文梓心神出现失控,老君便会立即出手将其唤醒。 另一旁正在啃食蟠桃的三小只,也觉察到文梓的情绪变化。 戌狗与卯兔稍微从蟠桃之中抬起脑袋,盯着文梓看了一瞬。 然而,对于文梓的关心,终究没能抵过蟠桃的诱惑,转头又埋入蟠桃之中。 倒是向来贪吃成性的亥猪,抛开仍留小半的蟠桃,走到文梓身边。 “哼哧……呜昂!” 亥猪一边用鼻尖轻轻触碰文梓盘坐着的膝盖,嘴里还发出一些搞怪的声音,似乎要通过这种方式逗乐文梓的情绪。 文梓被亥猪打扰,思绪略微分散,伸手轻轻拂过亥猪头上鬃毛:“你可知毛野与石龙证道之事有何不妥?” 他果然是在着急,竟然会对亥猪问出这的问题。 亥猪被文梓这突兀疑问扑了满面,它抬头直视文梓,眼神中闪现出十分愕然:你是认真要问我吗? 见文梓反应过来后失神避开目光,亥猪也知自己并未被真正纳为咨询对象,方才安心窝在其身旁,继续享用美食。 似乎它也知蟠桃非等闲灵果可比,吃相难得的斯文,过了这么好一会儿,仍有小半蟠桃留存。 房屋之中,难得有了一时安宁。 老君入定,文梓反思。三小只吃桃,毛野僵立当场…… 毛野身形仍旧被老君先前随手挥出的玄奥气机笼罩,也不知被赐下何种机缘。 文梓眼神落于其上,而后思虑一场:既然师伯曾对其赐下机缘,必然是不会坐视毛野之道走偏。 如此看来,毛野先前立下道门供奉三清,也算得了师伯几分青睐。 至少,自己门下这位大弟子日后证道之事当无大碍。 文梓想通此节,心中情绪稍稍恢复。 至于石龙之事,如今言说证道为时尚早。日后自有大把时间细细盘算,倒也不急于此时。 他转换过心态,再回头看向亥猪,心中变多了几分疼爱。 “说起来,我也算是种植灵果的行家,昆仑山中还有一座果园。” 他提及这个话题,如愿看到亥猪抬头、目光炯炯。 “虽然等级不高,不能与蟠桃相提并论,但胜在量大管饱。” 第123章 文梓的变化 文梓心情略微松懈之下, 一连串言语输出,将昆仑山中那座百果园描绘的花团锦簇,果香四溢。 亥猪听的眼睛放光, 口舌生津。 它站起身来,四只蹄子无意识地刨动,似是当即便要陪同文梓奔赴昆仑。 文梓见亥猪正在兴头, 当即一盆凉水浇下:“只可惜我还有百年之期, 方能得闲。否则定然要带你同往。” 只见‘噗通’一声, 方才还在热身的亥猪当即瘫倒在地。 它自然知道百年是多长的一段时光。 亥猪受此打击, 眼中失去神采,仿若一滩烂泥,满是哀怨地看着文梓。 既是百年之后方才出发, 何必此时便讲出来平白吊人胃口, 不嫌太早了么! 见亥猪这般表现,文梓嘿嘿一笑:“哪里就能事事如你心愿。” 见文梓还有心思挑逗亥猪,老君一直高度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 他一时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本尊的证道之路也不曾这般艰辛。如今为了这位师侄, 倒是让他好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谨小慎微。 待到晚间时候,毛野终于将老君赐下那份玄奥气息吸收, 成功化形。 彼时文梓已然外出, 正在巡视途中。 老君也不待文梓回转, 直接将毛野支开, 让其带着装了人间陈露的净瓶, 先走一趟大赤天。 文梓中途不曾回到小院, 将所有过剩的精力, 尽数宣泄在一次次的巡逻之中。 感到疲惫之后, 便念上清法咒恢复, 丝毫未曾停止于部落中前行的脚步。 他须借这一分巡视,找寻心中那一份安宁。 天色将明时分,文梓完成了一夜的巡视。 见房中已不见毛野踪影,文梓略一愣神,然后看向依旧老神在在,端坐一旁闭目入定的大师伯,放弃了追问的打算。 想来对于毛野的安排,大师伯思虑必然比自己更为周全。 后续的时间里,文梓与老君之间的气氛陷入了某种特定的诡异。 文梓每夜准时外出巡逻打更,巡视整夜后,天色将明时方归。风雨无阻,寒暑不歇。 而老君则在文梓返回后不久,便外出前往部落之中,为伏羲指点迷津。 二人交流渐少,文梓慢慢习以为常,每日的生活都是单一的重复。 唯有部落中的变化,能让他确信每日都是崭新一天,自己并未陷入某种时光怪圈。 部落外新建的砖窑,每日都有源源不断的青砖运回。 虞唐带领一帮族人日日奔波,在这寒风呼啸中为家家户户盘起了土炕。 文梓每夜一更时,都能看到他们结队收工回家的背影。 这一份鲜活景象,成了文梓逐渐麻木的眼神中唯一一抹亮色。 后来,下了一场好大的雪。 虞唐似乎也已完成了部落中盘炕的工作,抽空为文梓这边送来许多木柴。 他看向文梓的眼神中,钦佩之余也多了几分唏嘘。 近日,为赶盘炕进度,帮助族人抵御寒风侵袭,他对外务并无心思关注。 却不料,距离上次见面不过月余时光,文梓小师兄面上便添了几分沧桑。 “得亏师兄大才明德,如今部落家家都生起火炕,在这寒风冰雪之中多了几分生存保障。” 文梓便也为此感到欣喜,口中却也并不贪功:“还是多赖你等尽心尽力,不畏辛劳,方能赶在下雪之前完工。” 他自然知道,虞唐一众近日工期如何紧张。 文梓曾在一更时,见到过虞唐等人刚刚收工的背影。 而虞唐他们,又何尝不曾在五更天听过文梓仍在巡视的脚步。 “与师兄每日夜间巡视相比,我等辛劳不值一提。” 转而,虞唐又提及文梓打更之事:“如今冰雪封路,万物凋零。部落中人也无事无可做,多是蜗居在家,师兄打更之事也可稍歇一段时间。” 既是族人无事可做,昼夜时间稍有模糊,也无甚大碍。 文梓却笑道:“终究我于家中亦无事,蜗居于此徒生烦闷。不若每日部落之中走上一遭,只看家家户户透出丁点儿火光我心中也添些欢喜。” 毛野前些时日离去之后,一直不曾回转。 大师伯近日又在关注伏羲证道之路上所遇迷障,二人无暇交流。 他于家中也不过每日逗弄三只小兽,如今除却亥猪之外,其余两只见到自己时已有些逃避之意。 见文梓小师兄此言真心实意,虞唐也并未再劝。 他转身回到家中,取来一副厚实皮毛:“这是前年部落之中猎到的一头黑罴,首领将皮毛与我做了件大氅。如今赠与师兄,以作夜间抵御风雪侵袭。” 文梓自知此物现今于自己并无大用,却也并未推辞,坦然收下。 口中犹自宽慰:“你也知我出身玄门,自有护体之法,不必过于担心。” 虞唐虽知此节,但见师兄短短月余便平添几分沧桑,又怎能无动于衷。 且他对于师兄修行遭受变故之事也有所耳闻,如今状况恰是印证此事,他自是忧心。 虞唐的这一份关切,在文梓逐渐模糊的记忆里留存了好久。 待虞唐去后,文梓更无人交流,性子愈加沉闷。 他每日除却例行巡视外,再无别事,几欲封心。 无论弟子门人,还是两大化身,甚至十二元辰,在其心中渐渐不存…… 文梓只知自己如今身处人族部落,担任更夫之责。 与一和煦寡言老者同住,按照长幼尊卑,自己似乎应当称呼老者为师伯,至于师门所在,已是记不大清了。 除此之外,院中还养有几头牲畜,其中黑猪同他最为亲近。 部落中道路积雪又厚了几分,巡视之时便多了一丝艰辛,幸好文梓身边多了一头黄牛,偶尔可为代步。 他不知黄牛从何而来,那夜与往常并无不同。只是他巡视途中,便有这头黄牛被锣声吸引而来,此后就追随在其身侧。 文梓偶有疲乏之时,上清法咒亦不能完全奏效,他便攀上牛背,使其驼着自己前行。 老君在旁将此景看在眼中,心内却多了几分安稳。文梓如此,颇有几分抛却前尘往事之感,沉浸人族之事也算圆满。 日子慢慢度过,部落气候渐渐回暖,文梓似乎也开始体会到了寒暑。 将树梢吹出一丝绿意的夜风,扑在身上,犹有几分刺骨。 积雪融化并未带来多少便利,反倒让道路更加泥泞。 那是雪水与土路结合后,又有族人开始活动,经历脚步践踏过的狼藉。 文梓如今已是必要借助黄牛才能出行。 不然,以他的腿脚,在这泥泞道路上的行进速度,已然无法满足按时巡视部落需求。 所幸,气温回升的很快,泥泞的道路不再是常态。 路面被族人铺上了一层半干的土,又用木桩将其夯实,填补近日族人踩出的坑洼。 文梓每日打更时,除了能够再次看到族人收工的背影外,部落外面那口砖窑昼夜不曾停歇。 那里是他不必巡视的地方,但他夜间巡视时,偶尔也能撞见来往于部落与砖窑之间的族人。 似乎又过了几个寒暑,部落中多了一座还算宏伟的建筑,名为人族祖庙。 庙内上首设有圣母娘娘以及上古人师的牌位,听闻下方还有上古四大统领灵位随侍。 祖庙通身皆由青砖砌成,上方架设木梁。 房顶上原本应当铺设茅草的地方,被一行行整齐有致的灰瓦覆盖。 房屋墙壁上还添置了木质的门窗。 他在五更天曾于祖庙前路过,有时太阳出的早,能够看见里面比寻常房舍更为亮堂。 不过,文梓并不喜欢这座祖庙。 他每次从此处经过,都感到一阵心慌,必要远离之后方好。 但祖庙位于部落中央,他每夜巡视总是不能避开此地。 时间久了,他也慢慢习惯了祖庙的存在,不再有心慌的感受。 同时却也习惯了巡至此地之时,便快速穿过,不做片刻停留。 就在那位名叫虞唐的年轻人捧着一只粗制陶碗前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个喜讯:“如今,祖庙之中添加了上古人师的名号,人族也迎来了修行机缘。” 却原来,有位仙长来到了部落之中,广开山门,传授练气修行之法。 不过,文梓对于这个喜讯兴趣不大。那位仙长他是见过的,是身形清瘦的青年模样。他称呼师伯为师祖,管自己叫师父。 文梓不记得自己有过徒弟,想是那仙长认错了。 只是每当自己劝解之时,那人总是动不动就落泪,自己心软,便只能认下这个弟子。 但也不许他在部落中宣扬这份关系,否则,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职司就不能继续了。 相较于练气修行之法,文梓对虞唐送来的粗制陶碗更为关注。 “我们之前制坯烧砖的时候,发现某种有一种泥特别细腻黏着,烧制之后外观紧密光滑。我们便试着用这泥塑造出容器形状,烧好之后果然盛水不漏。” 虞唐见文梓对陶碗更感兴趣,便对作出其解释。 “当初还是幸得师兄指点,我们才建起砖窑,方有今日收获。这陶碗是头一批成品,我便先给师兄送来一只,其余几只都已放入祖庙之中供奉。” 文梓接过陶碗,爱不释手。同自己曾经见到过的同类器皿相比,他直觉这陶碗极为简陋,并无神异、宝贵之处。 但他对于虞唐能够制出此物,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他自身也并不明确喜从何来。 “也不必只限于碗,其余的器型也可以尝试,比如日常用的各类器具。” 文梓凭借自己模糊的记忆,给出一些不太有用的建议。 虞唐听着文梓有些含糊的语音,鼻尖一酸。 自己已不再年轻,师兄沧桑犹在自己之上! 他握上师兄有些哆嗦的手,温声应道:“师兄放心,我们已经在试着烧制了。” 第124章 天人五衰 虞唐如今掌管砖窑及部落各项建设, 平日也是极为忙碌。 今日来此便未曾久留,稍稍关切一番师兄状况,便离开了。 对于虞唐称呼自己为师兄, 文梓并未觉得诧异,似乎本该如此。 况且,虞唐从不曾谈及师门之事, 却让文梓更为安心。 他并不欲让别人知晓, 自己对于自家师门的记忆已然模糊。 但虞唐带来的那只粗制陶碗, 却仿佛将文梓封闭已久的记忆匣子掀开了一条缝。 透出来的信息与师门并无关联, 而是另外一副景象,却也云遮雾罩,并不真切。 之后, 他每天夜里打更路过祖庙之时, 都会驻留片刻。 就着月光与灯火,文梓透过窗户看着祖庙内的影影绰绰。他隐约觉得,自己同里面那几座排位上的名号似乎有过一段过往。 排位上的那些名号可都是生活在上古时代的人物! 或许,自己已经活这么久了吗? 难怪自己最近每每感到力不从心, 原来已经这么老了。 想来,对于自己出现健忘征兆, 族人应该也能理解。 不过, 幸好还没有老到不能动弹。 每夜打更节奏虽然缓慢, 但也从未耽搁时辰。 虽已是老迈之躯, 但于族中还算有些用处。 文梓在心中这般开解自己。 “师父, 这是我的小师弟, 您的小弟子。他如今转世至此, 今生名为烈山。” 那位在人族之中传下修行之法的年轻仙长再次来到小院, 还带了一位少年。 文梓抬头, 怔怔地看着来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道:“你又寻我开心,我哪里有过这么多弟子?你若觉得这少年资质不错,大可自己收下。” 年轻仙长面色僵了一瞬,却也不能介意师父言语。 他只转头同少年解说道:“你尚未觉醒宿慧,当有所不知。你前世本是我的小师弟,这位便是我们师父。他老人家如今出了些状况,你以后便搬到此地,也好就近照顾。” 而后又向文梓进言:“师父如今年事已高,行动有所不便。我在院中另起一间房屋,让师弟搬来与你同住。他平日里并不会打搅,师父若有事尽管吩咐。” 文梓不是很能理解,这俩人为何非要认自己做师父。 自己除了每夜打更,时间观念还算精准,此外再无别的能耐,哪里又有什么东西可以教给他们。 所以,文梓对于这位自称是自己门下大弟子的毛野所说之话并不尽信。 他看这少年面容稚嫩,神色懵懂,甚有悲戚之色,便开始大胆推测。 或许是年幼失怙、无处安身,无奈之下,少年便寻至此处,欲拜入毛野门下。 然而少年资质,未必能如毛野所愿,恐不合修行之事。 毛野不肯收入门下,又不好将其驱赶,便欲将其安置在自己这边。生怕自己拒绝,便又编出了这么一桩缘故。 文梓觉得自己如今虽然老迈,但是尚未糊涂,很快便理清了事情背后的脉络。 “行,那就留下吧。” 他心中一阵叹息,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至于说让这少年照顾自己起居之语,文梓更是不以为意。 自己也绝未老到这等地步,若只以年纪而论,师伯岂不是更需要人照顾! 说起师伯,文梓忽然想到,似乎已许久没有见到师伯身影。 “你师祖去了哪里,似乎好久未曾见过?” 明明二人同居一室,但若非此时偶然想起,文梓竟未觉察此事。 “近日下界无事,师祖便先上天一趟,走了已有数年。” 毛野虽明知以宏观而论,师尊这般表现于成道未必是坏事,仍旧不免悲切。 文梓闻言一怔,面上现出复杂神色,而后一叹:“也是时候了,毕竟师伯年纪更高。” 想来,师伯是在夜间走的。自己应是正在打更巡视,未能赶上送行,倒有几分遗憾。 不过,自己应当也是快了,倒也不必过于介怀。 后面的日子更为平淡,只是院里多了一间青砖瓦房,里面住着烈山。 烈山搬进来之后不久,他的房子旁边便长出一棵五色谷。 经得文梓同意后,他便将结出的种子分类种植,繁衍出了一片小小农田。 看他表现,似乎要将此物于族中推广。 其余的空地,也被多出来的各类牲畜占满。 他也不并不十分明了,这些牲畜从何而来。而且,有头黑猪还时常向自己讨好。 文梓心中暗笑,黑猪又何须如此,自己如今纵然想要吃肉,也已是拿不动屠刀。 幸好它们并不吵闹,否则,如今的文梓未必能够受得了。 文梓仍旧每夜巡视打更,与之前不同的是,白天也要开始补觉。 幸好,他总能赶在一更前醒来。 渐渐的,文梓的生命中便只剩下了一件事,那便是打更为族人报时。 对于时间更迭的把控,已然融入他的生命本能之中。 文梓不必观天地运转、日月星象,自然能够明了时辰变迁。 他白日沉眠,醒来便是一更天,拿上木槌与铜锣,往部落之中转上一圈。 而后,歇个小盹,再睁眼时便是二更了…… 如此往复,一夜五更过后,他又陷入沉眠之中。 虞唐似乎好久未曾出现了,夜间打更时,见到的也都是些新鲜的面孔。 这种变化也未曾打乱文梓的生命节奏,或许,他压根也不曾对此有所关注。 又是迷糊睡梦中,他似乎听到外面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似乎正在庆祝、恭贺着什么。 但他的眼皮太过沉重,终究未能张开。 他费尽力气,勉力将自己眼皮撑开一条缝,隐约看见面前站着一位白胡子老头。 老头的形象他很是熟悉,似乎是和自己相处了许久那位师伯。 所以,师伯是来接自己离开的么?或许,自己也该到时间了吧! 今日是人族的大日子,伏羲首领功德圆满,将人族共主之位禅让与烈山。 烈山就是先前居住在文梓院中的那位少年。 他如今已长成一位身形挺拔的青年,近年又将培育出的五谷在部落之中推广开来。 此举解决了族人食物获取途经过于单一的根本问题,于部落之中聚集了巨大的威望。 伏羲退位的意愿透露之后,族人皆推举烈山为下任共主人选。 如今烈山已在伏羲跟前历练多年,对于族中各项事务也已了然于胸。 伏羲便选定今日正式退位。 按照既定程序,伏羲退位之日,便是证道之时。 有玄都前来宣读太清圣人法旨,以人教教主之名敕封伏羲为人族天皇。 老君对文梓现状放心不下,也一同前来。 他却并未在众人面前现身,而是径直来到院落之中。 烈山正在接受人族共主之位,此处唯有毛野随侍在侧。 毛野见到师祖现身,情绪一时松懈,竟是红了眼眶。 “你如今也是人族道教之祖,怎的作出这般小儿女姿态。文梓正是涅槃重生,必要经此一遭才好,莫非你还看不开?” 老君见文梓现状,心绪也是极为复杂,面对毛野失态,却仍说出开导之言。 不过,这份开导又何尝不是说与自己。 他何曾能够预料,先前紫霄宫中那位一身狼狈仍不失少年风姿、满堂大罗难掩其太乙光芒、道祖座前为舅舅生生薅来一尊圣位的翩翩少年,在这万法亘古的洪荒,如今竟沧桑至此! 老君压下心头复杂情绪,看向正围绕着文梓躯体打转的十二元辰。 历经数十载光阴,在文梓逐渐混噩专一的生命活动中,十二元辰皆已具现。 现今它们各自缩小身形,环绕在文梓身体周圈,依次于他面前闪现。 老君挥手定住元辰运转:“此前,文梓虽散尽修为,沦为凡俗,但其寿命仍旧亘古绵长。若欲借寿终涅槃,必然耗费时久,彼时或已近无量量劫。如若不然,则需借助外力兵解重生,但终究难得圆满。” 他这般说着,挨个探查一番元辰运转,感悟其中时间秘辛。 “幸得此时十二辰归位,它们转上一周,文梓便添十二年沧桑,绕行百圈又有质变,当为十二元会。” 这于文梓成道之路而言,必然是个好消息。 老君面上浮现一抹安心笑容,再次看向毛野之时,安慰之语便多了几分真切:“自元辰各自归位以来,一直不曾停止运转。文梓如今这般状况,却是寿命全为时间消耗,并未受外界其余伤害。他此次涅槃经历,堪称圆满。” 毛野听得师祖以圣人之境讲解师尊现状,心头悲切情绪得到极大安慰。 他虽然也已至准圣境界,但却仍旧不足以看透师父证道之机。 所以,在面对师父这般天人五衰表征之时,毛野并不能十分确定师父现今证道之路有无跑偏。他心中自然难免惶恐、悲切。 那边玄都已然宣读过圣人法旨,伏羲证就人族天皇果位,瞬时明了前世今生。 “今日有劳师兄!” 伏羲郑重拱手,同玄都说道。 他们二人在众人面前隐去身形,却并未就此离去,而是结伴走向老师所在院落。 毛野重建道教之后,人族虽有修行之法普及,但终究时日尚短。 现场族人境界最高的也未至天仙,自然不能将二人行迹看穿。 玄都见伏羲这般表态,却慌忙还礼:“当不得陛下师兄称呼,陛下对我称以道友便可。” 他虽出身上古人族,又拜入圣人门下,自有一番尊荣。 但伏羲前世也是上古妖庭羲皇之尊,且如今又已证就人族天皇果位,修为以臻至圣之境,玄都自不会在其面前拿大。 伏羲却仍旧坚持:“师兄为师尊门下嫡传首徒,是我人教名副其实大师兄,何必这般自谦。” 他此生虽未将前世迷障完全勘破,但历经人族百年洗礼,推演先天八卦之后自明天机,对于权势虚名终究稍稍看淡。 对应的外在表现,自有一份谦虚姿态。 玄都对此并不置可否,此时纠结彼此称呼并无意义。 至于彼此为人心性究竟如何,还需日后相处。 第125章 烈山习惯 “见过师尊!” 玄都与伏羲二人来到这处院落, 站在房舍门口,便向老君问候。 却是他们透过房屋门口,已然看到内里情形, 一时竟不敢近前。只好伫立门外,向师父请安。 文梓师兄如今面色灰败、形容枯槁,同他们先前记忆中的恣意少年形象, 有如天壤之别。 尤其是伏羲, 见到此景, 心中震撼更甚。 他与文梓师兄, 一人为部落首领,另一个则是人族更夫。 两人行动轨迹多有重合,几乎遍布整个部落。 但自上次谈及上古人师与四位统领事迹之后, 彼此却再未曾得见。 恍然已有数十年。 不意师兄如今竟是已衰弱至此! 老君听得外面二人声音, 眼神扫过,微微点头,口中轻‘嗯’了一声。 毛野见得二人出现,倒是躬身行了一礼:“见过二位师叔!” 他对伏羲证道之路也略知一二, 并不意外于二位师叔出现在此处。 “恭喜师叔修得正果!” 毛野并未因伏羲证就人族天皇尊位而有所纠结,仍旧以师叔称之。 他身为人师门下大弟子, 上古人族四大统领也要称呼一声师兄, 自身更有人族传道之功。 天皇品秩虽高, 却也并不至于让毛野另眼相待。 毛野这般称呼, 伏羲却十分高兴。这至少表示文梓一脉, 对自己并无芥蒂。 他未证道之前, 在重修人族祖庙之时, 迷了心窍, 曾纠结于是否要供奉人师神牌。 彼时私心想着淡化人师存在痕迹, 分化上古时代四位人族统领功绩,打造自身无上权威。 幸好当时及时醒悟,并未行差踏错。 但如今回想此事,面对文梓门下仍旧不免有些心虚。 “教祖客气了!” 伏羲往常面对毛野也不过称呼一声仙长,如今证道之后,却更添几分虚心。 不以辈分压人,也不以尊位自持。 毛野心思多半在于自己师父身上,对于伏羲言语之中的称呼,一时并未过多在意。 教祖之称,他平日倒也听到过部落中有人提及。 玄都见得伏羲这般姿态,眉心一锁,面色古怪地同师尊对视一眼,心中猜想毫不遮掩。 过于虚心反倒显得心虚,伏羲必是先前有过招惹师兄之念。 老君微微摇头,示意玄都不必纠结此事。 伏羲如今已然证道,且并未完全陷入前世迷障,已然是好过他先前预料,又何必纠结伏羲之前心思细节。 他只向毛野调侃:“此处毛野辈分最低,反倒先得了祖辈称号,只能说你野心不小!” 此言也是在向伏羲提点,让其姿态不必过于放低。 听得师祖出言调侃,毛野方才意识到刚刚师叔称呼有些不妥,而自己竟是毫无觉察,大咧咧地领受了。 他赶紧向场中几位长辈请罪,屋内气氛的倒多了几分轻松,不时有欢声笑语流出。 如今十二元辰被老君定住,文梓身上时间流逝减缓。 其躯体衰败速度不及体内庞大的生机恢复能力,面上灰败之色稍褪。 伴随着几人轻声寒暄,文梓眼皮一阵抖动,而后微微掀开,他终于被这持续动静吵醒。 文梓眼睛微睁之后,未及感受眼前光明及房中人影,心头闪现出第一个念头。 此刻不过未时,为何我会在此时醒来? 时刻关注着文梓的毛野,自然并未错过师父的动静。 看到师父似乎已经醒转,他依偎上前,轻声呼唤:“师父。” 老君此时发现,元辰停止运转不过短短瞬间,文梓状态竟已有所好转。 他心中不由暗暗感叹,文梓体内生机犹自可观。 一时他也不敢懈怠,挥手解了十二元辰桎梏,让其再次恢复运转。 文梓被毛野的声音唤回了神,目光关注到眼前,正要开口说话,便觉又是一阵巨大疲惫袭来。 “你是……毛野?” 如果没有看错,眼前这位青年,正是自己大弟子化形道体。 毛野果然已经化形,看来是已将大师伯赐下的那道玄奥气机消化。 文梓观其外貌变化不大,但身上气场较之前未遭劫时,却更添几分自然。 他还隐约记得,毛野此前化形之后,应当是去了一趟大赤天。 “东西已经给水烛送去了吗?” 文梓费力地抬起手,将毛野见状伸来搀扶的动作轻轻握住,问出心中关切。 毛野听得师父所问,愣了一瞬。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师父所说何事,回应道:“那人间陈露已为水烛师叔送到,已经给师叔用上。” 他知师父定然是记忆又出现了断片,几十年混噩过往再度封存。 水烛师叔其实已经复苏,还曾下界探望过师父,但毛野如今却并未将此事透露。 他并不确定师父这般状况能够持续多久,不愿再让其添加一份挂心。 文梓得到回应,心神稍定,目光移向一旁,注意到师伯在侧。 “弟子枉生洪荒多年,空有一身修行,终究未能勘破自身,对弟子教导更是惭愧。若日后毛野等人道途有碍,万望师伯看在弟子面上,对其提点一二。” 老君气息为之一凝。 “你且放心,我等皆视你为亲传,你门下弟子我等又岂会放任不管。” 老君这番言语却是将三清涵盖。 他自然记得之前为下文梓心气,自己做过何等表态。 却不曾想,时隔近百年,文梓仍旧对此挂心不已。 当然,此事于文梓而言,犹在昨日也未可知。 文梓勉力关切了一二件事,经毛野与老君应付过后,稍感安心,又是一阵昏沉之感席卷全身。 他似乎觉察到房中还有其他人,但眼皮却极度沉重,分毫不能打开。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呢喃出声:“是申图转世了么?” 文梓的声音极其细微,若非毛野一直用心关注,竟险些不能听闻。 毛野听到师父如此言语,下意识转头看向房门。 却见师祖神色莫名感慨,似乎对师父所言有所察觉。 而二位师叔竟是毫无所闻,迎上自己回头的目光满是诧异。 毛野却无心以此揣测几位师长境界,他满眼都被房门外那道背光奔驰而来的熟悉身形填满。 “烈山!师父在叫你!” 却原来正是烈山接受共主之位后,对于族人稍作安顿便即刻回到此处,正要同师父、师兄分享喜悦。 听到师兄呼喊,他加快步伐走进屋内。 无暇思考伏羲统领与玄都仙师为何未曾离去,反倒来到此地。 也未及辨认房中另一位老者是何身份,第一时间便先围到师父跟前。 “师父。” 烈山看到文梓已然闭上眼睛,便也下意识放低了声音,自然也并未得到回应。 不过,他看到师父胸膛还在起伏,便觉莫名心安。 烈山与毛野不同,并未觉醒宿慧的他,成长的记忆中并没有师父的身影。 而今生师父对于自己最大的帮助,就是院种长出的那一株五色谷。 那株五色谷,在自己面前铺就了一条路。其上并非坦途,他依旧心怀感恩地砥砺前行,不曾踟蹰。 如今自己也算居于高位,有所成就。 对于当年师父赠谷之恩,烈山自然感激却并无孺慕。 而他此时对于文梓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对于自己日后暮年老态时光的照应。 他自少年时便已至此处居住,是毛野师兄坚持认定,这位老者是自己的师父。 烈山本能的对毛野师兄十分信服,之后便一直在师父身边居住。 他对师父的存在已经习惯,这位迟暮老者终究在他生命中留下了印记。 且受师兄熏陶,他也已然习惯于事事以师父为先。 如果烈山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师父第一次叫他。 他心中忽然就涌起一阵强烈的遗憾,这位老人的呼唤,自己未能听见。 这份遗憾极其强烈,但也十分短暂。 烈山的心绪很快就归于平淡,他对师父白日昏沉的状态毕竟已经习惯。 他年轻时曾经有过很的大的好奇,分明师父已经风烛残年,为何每日却总能准时醒来,还能将整个部落巡察一圈。 要知道,对应着师父愈发老态,行动更为迟缓,部落却日益发展,范围较之前扩大了何止一半。 他幼时曾不止一次偷偷跟在师父身后,看着师父一步一步向前慢慢挪动,却从未有过回头。 初时烈山还曾见过师父骑牛代步,后来却再没有过。 因为彼时纵然黄牛俯卧于地,师父也已骑不上去。 他亲眼看见师父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让黄牛返回院里。而后,其转身自行向前走去,步履蹒跚。 师父手中敲锣的木槌,多时都只作为拐杖。 打更的铜锣全凭夜风激荡。 他也曾见师父在雨雪过后的泥泞不堪,步履维艰。也曾目睹其遇到建设工程旁的横堆乱放,无奈绕远。 然而,无论遇到何等挫折,师傅巡查部落一周,用时永久恒定。 纵然,自己感觉那趟行程无比漫长,也无改当夜五更时光。 烈山当时心中便已明了,师父此人绝非寻常。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烈山半蹲在师父面前,注视其沧桑的容颜,心中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那是所有好奇与陌生,在漫长时光中浸染过后的普通。 正如自己面前这位苍老的长者,没有过交流,甚至鲜少照面,却不再陌生,也失了好奇。 他的存在是那么天经地义,他的表现是那么理所应当,他就这么成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习惯。 烈山内心感慨一番,而后又将心绪收敛,抬头看向师兄。 他正要说话,才恍然觉察屋内还有其余身影。 “首领为何会在此处?” 另外三人之中,他同伏羲还算熟识,便径直发问。 他原本以为伏羲首领早已离开,不料此处又再次得见。 “我等前来探望文梓师兄!” 烈山已在身边追随多年,今日,却是伏羲首次向其透露自己与文梓的同门关系。 第126章 三尸尽斩 从来没有人向烈山提及过师父与首领的这层关系。 他便下意识看向毛野师兄, 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毛野并未直接回应,而是为其介绍:“这位是师伯祖,两位师叔皆是师伯祖门下弟子。” 烈山方才顺势关注到, 自己身后这位老者虚须发皆白,精神矍铄。 其面上却并无太多沧桑,取而代之的是, 久经岁月历练的恬淡。 “拜见师伯祖!”烈山恭敬行礼。 刚才这位玄都仙长前来宣旨之时, 他就在现场, 自然知道玄都是何身份。 再将方才师兄所言信息串联, 他已然明了这位师伯祖应是圣人当面。 原来,自家师父还有这种背景! 老君自然知道烈山底细,对其又是一番勉励。 他们三人下界事务了结, 自然并未久留。此地有毛野照料, 文梓现状也不必担心。 老君略微叮嘱一二,便自离开了。 玄都与伏羲二人自然一并离开,他们还须前往火云洞,那里将是人族三皇道场。 他们几人离开之后, 烈山心中积攒满腹疑惑。 他向师兄询问,得到回应却只是让自己安心处理人族事务, 莫使师尊期许落空。 烈山对于这种回应自然并不满意, 然而后续人族繁杂的事务很快消磨了他的好奇。 当他真正执掌人族之后, 所面临事务远非之前可比。 除却日常发展生产之外, 烈山又另外添了一桩心事。 部落中有很多族人状况与师尊相近, 但他们未能过多坚持, 很快便已离世。 他终于意识到无论是老、病、亦或是伤, 人的生命最终都将会归结于死。 那些踏上修行之路的人, 能否避开此劫尚未可知。 但据他观察, 修行有成虽能延缓衰老,但大多数修士却也仍旧难以超脱生死。 这种推测,也得到了师兄的印证。 况且,也并非所有族人都有修行之机。 烈山以推广五谷聚拢威望走至人前,自然也习惯于在土地中寻找转机。 他注意到,有些动物受伤之后,会使用特定植物缓解。或外敷,或食用,竟果然真的有效。 他便将这种状况同人族联系起来,决定以身试草,为族人开辟一道保障。 随着烈山践行此道,面上也很快爬满沧桑。 但他终究年轻,未能赶上师父进度。 那一夜,他没有听到打更的锣声。 再次中毒卧床的他,挣扎着下地,推开家人的搀扶,跌跌撞撞地向着师父的院落跑去。 毛野师兄已盘膝坐在那里,与其相对而坐的师父,胸膛没有了起伏,停止了呼吸。 见到烈山到来,毛野起身招呼:“我们将师父肉身移至院中。” 烈山懵懂地听从着吩咐,同师兄一起轻轻托起师尊,慢慢移送到院落之中。 今晚的夜色格外漆黑,天空中未曾洒下半点月华星辉。 将师尊肉身安放之后,便见部落方向,有点点火光向此处聚拢。 那是族人没有听到今夜准时的打更声,心中便已明了,有一位老人真的走了。 族人们心中为之一空,再也无法安睡,举着火把自发前来送行。 他们没有人的生活与这位老人有过交集。 很多人都不曾见过这位老人身影,甚至不曾听闻其人其名。 但这一夜锣声没有响起,他们方才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长者,夜夜陪伴守护族人走完了一生。 院外苍穹,灯火通明。 师尊面前光亮如昼,背后漆黑一片。那是一道伟岸身形,在众人聚拢火光中的投影。 这位老人每每只在夜间行走,从未现于人前,似乎毫不起眼。 此时,有光芒映照,族人方知其身形伟岸。 倘或,他曾沐浴阳光,必然早已引得众人仰望! 烈山同诸多族人一样,对今日到来早有预料,此时面上并无太多悲切。 之前每每思及多有感慨,今日事到临头反倒释然。 “师尊生前于自身职司不曾有过半点懈怠,便只为族人安眠,不耽于与生产。诸位心意,师尊之灵自当明了,我与师弟亦是感激。” 毛野见族人聚集于此,长久不肯离去,却也出言劝说。 “诸位今日若为此劳顿,想来师父之灵也自难安。还请各自回返安歇,莫要误了明日生计。” 众人见毛野教主言辞恳切,自己聚集于此,也不过聊表哀思,并无实际作用。 便也纷纷听劝,各自对着老人遗体鞠躬致哀,而后缓缓离去。 族人各自离散,一片灯光火海化为星光点点,逐渐向部落各处蔓延。 然而,被众人来时汇聚于此的光芒却并未就此消散。 而是缓缓向着文梓头顶上方空间凝聚,终究汇聚成一朵实体火苗,在一尊玄黄莲台中心跳跃。 部落中的点点星火越分越散,渐渐融入黑暗。 也有几点逐渐靠拢,于部落之中汇聚出一点光明,顺着街道慢慢游走。 那是有人自发行动,代替逝去的老人担负起今夜的打更。 他们一时无有铜锣,便寻了两块长条木方相互敲击,以做代替。 木方敲击出的声音稍显沉闷,远不及铜锣那般清脆。 但在这个静谧而苍凉的夜晚,也别有一番韵味,同众人心境更为契合。 他们并不能如同文梓那般精准把握控时辰,凭借的方法还是先前伏羲首领的留存。 “先前首领曾根据老人打更的间隔,将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此时说话的是平日看守祖庙的族人,“一个时辰分为四刻,每刻能燃两炷香。” 他们在庙中燃起线香,将此时大致估定为一更天过半,再燃过四柱香便是二更天。 “平时我们已经习惯于老人以锣声告知,却并未意识到时辰的断定竟需如此繁复。今夜,我等方知往日的疏忽。” 这种方法自然并不能做到极为精准,甚至他们对于燃香时间的把控,也不能达到伏羲首领的理论水准。 但对于此时他们而言,已然能够满足部落需求。也足以告慰老人,让他不必再挂心族人生计。 “梆、梆!”稍显沉闷的木方敲击声很快便在部落之中往复响起。 与往日不尽相同的动静,也能稍稍抚慰族人些微杂乱的心绪。 或许,这样的接力就是对老人最好的缅怀。 至少,部落的生活并未因为老人的离去而变得无序。 伴随着又一轮打更声音响起,族人陆续应时入睡,一如往常。 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 唯有众人先前汇聚在文梓院中的那一抹光亮持久不散。 文梓头顶上方的火焰愈发绚烂,却并不升腾而起,只是向下蔓延,逐渐渐将其肉身吞噬。 面对此景,毛野眼含期许,烈山满脸惊愕。 毛野知晓此态名为涅槃,烈山只觉该幕匪夷所思。 渐渐的,文梓的遗蜕演变成一团巨大火焰,火焰形状不断变幻。 上方仍旧是那尊玄黄莲台,莲心一点指尖大小的火苗,比之下方盖地火海更为耀眼。 不过,场中所有的光亮都极为凝练,院外不曾有半点显现。 良久,下方火海渐渐浅淡,透过稀薄的火焰,可见内里隐约有人形轮廓显现。 那是一名青年,烈山十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 不过,即使不看师兄现在的表情,他也大致可以推测出此人的真实身份。 只见毛野却是双目放光,嘴唇微掀。 开合之间溢出的雾气,润湿了眼睑,准圣境界的双手仍旧止不住的颤抖。 他自然认得出,这就是自己在洛心岛上第一次见面时的师父! 火海仍在燃烧,内里人形尚未完全显现。 毛野还在满心激动的期待,却忽然一个闪乎,院中又多出两道身影。 “师父!”毛野惊呼出声。 原来,来人正是文玄与文明二人。 烈山心里又是一个‘咯噔’,师兄究竟有几位师父! 这两位新出的师父同自己前世有无师徒关系? 文玄摆手止住了毛野想要见礼的动作,眼神扫过场中,面色慎重,又含期待。 毛野本欲向烈山介绍二位师父身份,见此便也暂歇了这份心思,同二位师父一道等待师父本尊彻底涅槃。 徒留烈山在一旁满腹疑惑,见此情景也不敢出言问询。 文玄环顾四周,见并无外人聚集,心绪稍安。 他同文明说道:“本尊涅槃之事,来得似乎比我等预想中更早一些。” 文明微微颔首:“幸好本尊此生还算圆满,时日早晚倒也无关大碍。” 他口中虽如此言语,但看着隐匿在火光中的熟悉身形,心中却涌起一丝古怪之感。 良久之后,莲台中心火苗依旧摇曳,下方火光却逐渐向着中心人影趋于内敛。 火光中的人影逐渐显现出实形,青年身形挺拔盘坐于地,一袭黑袍镶着红边。 其面容正是文梓年轻时的样貌,眉心一点夺目亮色,那是火光内敛到极致后的辉煌。 那青年缓缓睁开双目,眉心那抹亮色便尽数藏匿于眼底。 青年面色和煦,将场中众人表情尽收眼中,嘴角噙着笑意,直身站起。 “恭喜师父,功成圆满!” 毛野见到师父涅槃重生,并未关注到师父其余二位化身面色稍显古怪,径直向前恭声道贺。 “嗯,这百十年,辛苦你了!” 青年对毛野微微颔首,言语勉力,却是将其近百年来的精心照应看在眼里。 而后青年目光扫过面色诧异的烈山,轻声失笑:“你体内余毒尚未清结,莫要久吹凉风,先行回去歇息吧!” 他言语关切,却并无意出手为烈山清除余毒,想来是不欲干涉其所行之道,以免揠苗助长。 最后,新生青年将眼神落在文玄与文明身上,略一拱手:“文化见过二位道友。” 文玄二人对视一眼,又看向面前青年:“道友是本尊恶尸所化?” 那名叫文化的青年言语中便带了几份矜持:“本尊借涅槃之机又斩一尸,贫道得以侥幸出世。” 文玄终究不能压抑心头思绪,看向文明:“所以,斩尸的尸是尸体的尸?” 文明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白了对面一眼:“这位道友叫文化,又不叫文盲!” 文化听得二人言语,畅笑出声,眼底一片灯火璀璨。 而后,他伸手从莲台上方拂过,将那朵火苗纳于掌心。 “我的确是本尊遗蜕经人道火种焚化而出,以盘古神髓铸体,时光大道为基,依托人道现世。” 他同二人讲述自身跟脚,对于二人调侃并不以为意。 “若说我是本尊斩却尸体,倒也并不为过。本尊之灵体,尚在大道黄莲之中蕴养,以待出世之机。” “道友如今可曾踏入混元之境?” 本尊现今既然无碍,一时又不得出世,文玄便先问出自身最大关切。 自己分明最先出世,却被文明压了一头,不知这位新出道友,是否更添自己尴尬立场。 “混元之境,本尊尚未触及,我自然亦不曾踏入。” 文化此言,给文玄吃了个定心丸。 只是,还不待文玄面上笑容绽放,这厢又有补充:“且我本身不善争斗,倘或遭遇圣人为难,与之相争也不过五五之数。” 第127章 女娃扶灵 文化能与圣人五五开的言论一出, 文玄面上未及绽放的笑容瞬时凋零,他整个人愕然当场,险些自闭。 文玄当即便觉得, 文化此人虽看是谦逊,内里却比文明更为讨厌。 只是,他回头看到文明窃笑的表情, 便知先前只是错觉。 他们二人同等的讨厌, 排名不分先后。 “若是你们俩彼此相争, 各自觉得胜率如何?” 文玄十分乐意承认, 自己就是在拱火,这是认清现实之后理所应当的情绪发泄。 然而这种心机过于直白,又怎能让二人就范。 “道友久居血海、驻扎轮回, 倒是多少浸染了些戾气。这些心思于修行无异, 如今道友首要还当是提升自己。” 文化一出口,便是满满说教意味。观其嘴角表情,分明就是故意。 更有文明在一旁帮腔:“文化道友所言极是。你本比我等更早出世,更有两大尊位加持, 境界却迟迟未能勘破,想来就是受此心思拖累。” 文玄心态还算尚好, 听到文明帮腔并未增添多少郁气。 只因其言语中将自己两大尊位提及, 这份优势却是他们二人不曾拥有。 文玄正待矜持一二, 稍稍得些心理慰藉。 却怎料文化满面诧异, 表情刻意:“文玄道友也有尊位在身么?我一时倒是忽略了。” 而后又转向文明解说, 话语中不乏显摆之意:“本尊此次涅槃, 也是将人师之名以及人教副教主之位让渡与我。我乍然出世, 怎敢担此重任, 只是又不好再让本尊受累, 便勉为其难接受。” 他言语至此,又转向面色再度僵住的文玄:“小弟初来乍到,毫无此类经验,日后还需道友多多提点。” 文玄面色紧绷,静静看着文化这番作态。心内却在狂呼:本尊糊涂啊! 怎么会有人只图自己清静,便把尊位任意让出,多少也要考察一番此人心性才是! 却是他此时吃了瘪,便将文化打上做作标签。 他勉强挤出一分笑容,牙缝中透露出一道声音:“人师之名自来贵重,人教之中一向清静,哪里有多少俗务需要打理。道友只需注意言行,莫要对人行那暗藏机锋,冷嘲热讽之事。以免平白玷污人道之中这份荣耀!” 文玄言语带刺,只为自己情绪宣泄,也不指望刺破对面那张堪比圣人的面皮。 洪荒世界终究以境界为先,他也自知这个话题于己不利。 便又扯回此行正事:“本尊灵体出世,可曾交代有何玄机?” 本尊涅槃之事,至此已然偏离他们先前预料。对于后续,他们自然不能十分明了。 毛野方才在场中听着师父之间言语机锋,极力压缩自己存在感。 其内心尴尬之余,却也不乏雀跃,师父又添一尊圣人战力,怎能不让他暗自欣喜! 若非顾忌文玄师父面皮,他的眼中还能添上十分笑意。 如今听得文玄师父将话题扯回,他也不必再继续刻制自己。 只见毛野眼神灼灼地看向场中,毫不掩饰对于师父本尊的关切。 文化将大道黄莲托于掌心,淡然出声:“本尊先前曾有留言,要让女娃扶灵入东海。” 尚未离去的烈山,听到几位言语之间竟将自己的女儿提及,面色极度惊愕:“女娃如今不过九岁,如何能担此重任,弟子愿代女儿为师父扶灵。” 此时,他也无心纠结几位师父之间各自是何关系,一心只想将女儿同此事摘开。 东海何其广袤,风浪无数,凶险至极。一个九岁的娃娃,怎能独自涉身其中! 文化却阻住了烈山的心思:“你身为人族共主,此时却离开不得。至于女娃安危,你且放心,她此行自有护持,必然无虞。” 其言语之间,自信满满。 烈山并未因此而觉放心,反倒愈发认定所谓师父言语未必靠谱,否则怎会让九岁孩童护送前往东海。 倒是文玄终究出世较早,又曾于轮回之地遍观万灵百态,出言便是另外一番角度:“女娃生性活泼好动,你平日事务繁杂,疏于照应,其命中当有溺水之厄。现本尊钦定女娃扶灵,便是有意为其化解此厄。” 见烈山被自己言语提起心绪,他又继续安抚:“既是本尊早已定下此事,想来必有应对之法。女娃此厄化解之后,或当另有一番缘法。” 烈山一时不能反驳,女娃的确性格过于活泼。 自己族内事物繁杂,又有心尝试百草药性,自然不能时时陪伴。 长此以往,未必不会出现师父所言溺水之厄。 他返回家中之后犹在思虑此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是夜未能入睡。 烈山离开之后,文化转身将手中大道黄莲交于毛野:“我欲前往大赤天探望水烛,此物暂且由你保管,待明日交由女娃护送出海。” 而后又转向文玄、文明二人:“我先行离开,二位道友还请自便。” 言罢也不待几人回应,旋即晃身不见。 毛野愣了片刻,方才想起什么,冲着空中高声呼喊:“水烛师叔现在已不在大赤天,应是在混沌中看守洛心岛。” 却也不知,文化是否听见此言。 烈山身上本就有余毒未清,昨夜情绪几度变化,未曾片刻安歇。 第二天,脸上便现出几分疲惫。 女娃将此看在眼里,以为父亲是在为师祖逝去伤悲。 她年纪尚幼,对于师祖其人只是有所听闻,却从未得见,自然印象不深。 纵是听闻也是从外面族人口中得知,未曾听过父亲提及。 对于父亲与师祖是否真的存在师徒关系,她一度有些怀疑。 今日见到父亲这般的状况,方知往常自己所想或许过于肤浅。 她不知该如何安抚父亲伤悲,唯有上前轻轻扯动父亲衣袖,低声呼唤:“父亲。” 以此告知父亲,还有自己陪在他的身边。 纵然父亲时常忙碌,无暇陪伴,她自身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丝毫不减。 烈山看到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辗转了半宿的父爱依旧无言。 出口也只是淡淡问询:“倘若我要你去一趟东海,你可愿意?” 女娃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扑了满面,瞬间忘掉对于父亲的安慰,稚嫩面孔上的惊喜表情毫不掩饰。 “父亲要带我去东海么?” 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雀跃:“那我自己扎的木筏不就正好用上了么!” 你还自己扎了木筏?烈山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女儿的行动力预估严重不足。 他见了女儿这般表现,已是将师父昨夜所言信了十成,心中终究下了决定。 “你师祖仙逝,生前曾有遗言,欲入东海安眠。为父族中事务繁杂,脱身不得。你如今也算长大,可愿为我分忧,走上这一趟?” 若仅看昨夜师父几位化身稍显不靠谱的表现,于烈山而言尚有疑虑。 但师父本尊此前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却也值得他将女儿安危托付。 “女儿自是愿意的!” 她言语干脆,责无旁贷。 安葬之事,女娃先前也曾有过见闻。如今既是师祖生前有愿,她自然不缺这份孝心。 况且,虽然父亲不能同行稍感遗憾,但能够藉此畅游东海,也算是满足自身想要外出游玩的小小心愿。 既然下定决心,烈山也不再继续纠结,当天便向大师兄给出了回复。 那三位化身师父,早已各自离去,似乎已然笃定自己不会拒绝女娃出行一事。 毛野心思极为迫切,但也顾及女娃年纪尚幼,便定下后日一早出发。 烈山便趁此机会召集族人,为女儿打造了一艘小木船。 女娃年龄尚小,身量不足,又有师父先前指定女娃孤身入海。 考虑到女娃气力不足,不能驾驭大船,他们所造木船自然体量不大。 犹是如此,烈山还是尽力召集族人查缺补漏,排除隐患。 然而,及至出发之时,女娃却是驾木筏而来,丝毫未有换乘意图。 那木筏极为简陋,一看便知应是出于孩童之手。 “女娃,不许胡闹!” 烈山焦急地叫嚷,催促她赶紧换乘自己准备的木船,也能多上一份保险。 其实,他为女儿准备的小船在无垠大海的风浪之下,未必就真的强于小小木筏。 但女儿性命攸关,他却必然要尽自己最大努力给出保障,丝毫不敢糊弄。 女娃小儿心性,正自得于亲手打造出了这张木筏,一时竟不能体会父亲苦心,犹自不肯妥协。 就在烈山几欲抓狂之时,毛野将手搭上他的肩头:“师弟莫要过于着急,女娃此行全程有人道护法照应,必定万无一失。乘何载具不过无关紧要之事,便随她心意吧。” 毛野说着,伸手指向河水上游:“你看,那就是龟智道友,有他全程护送,师弟大可放心。” 烈山顺着方向望去,却见河中突兀出现一座岛屿。 他心中正自纳罕,仔细一看,只见岛上寸草未生,地面上道道裂纹交织,纵横沟壑、气象万千。 原来,他所见到的岛屿却是一只巨龟背壳。 “这位……便是龟智道友?” 烈山惊喜莫名,看向师兄。 师兄方才所说似乎的确是龟智道友,应当没错! 毛野笑着点头:“师父先前曾敕封龟智道友为人道护法,今日他奉师父之命前来护送女娃入海。” 而后,见龟智伸头探出水面望向此处,他又同烈山说道:“你前世同龟智也算是旧相识了。他之前常年在洛心岛畔修养,前些时日洛心岛遁入混沌,龟智便潜伏于洛水之中,直至此次奉诏而来。” 烈山见到龟智体型,已是安心大半。激动之下向着龟智猛力挥手,以作招呼。 女娃看到父亲动作,好奇之下转头望去,却见远处河面之上除却一岛空无一物,风平浪静。 原来龟智再度将头埋入水下,避开了女娃的视线。 毛野又同自家师弟解说:“龟智此行为暗中护持,等闲不会现身于女娃面前。” 第128章 精卫填海 在烈山的殷切注视下, 女娃终于撑着竹竿驾起木筏离开了岸边。 那一尊大道黄莲,被她慎重地放在木筏上。 大道黄莲现已升至十二品,然而, 女娃并没有觉得眼前莲台有何不同。 她原本还在忧心,自己轧制的木筏能否承载师祖。 只是听师伯说及,所要护送师祖之灵, 便在这莲台之中。 如此一来, 于女娃而言, 自然轻便许多。 小女娃撑着竹竿顺流而下, 很快便进入大河之中。 大河河道,极为宽广,水势奔腾。 女娃所乘木筏在波涛之上, 起伏翻涌。 她小脸紧绷, 精神高度集中,意识到外面世界与自己平日接触环境大不相同。 幸好此时河道上风力不大,河面不曾有巨浪显现。 不然,这小小木筏随时便有翻覆之险。 在先前支流之中, 龟智还只是远远远缀在后方。 如今已经进入大河河道,龟智便同女娃木筏进一步靠近, 以自身威势镇压水中一切不法。 有他坐镇河道, 河面风波不兴, 水中万族蛰伏。 纵使水底龙宫之主, 也不敢于此时冒头。 人道护法统领全部人道水域, 此为大教旨意钦定, 无人敢试其锋。 从天空俯望, 苍茫大河之上, 唯有水势奔腾, 推动女娃所乘木筏一路向东。 后方不远处,一座岛屿安然随行。 女娃年纪虽幼,一路直面水势汹涌却不曾回头,遍观两岸青山退至自己身后。 随着时间推移,女娃已在大河之上前行了不下千里。 她不曾被浩浩荡荡的流势震慑,反倒激出心中万丈豪情。 水流湍急,她也不必用竹竿借力,便将竹竿横持,于木筏之上昂然而立。 脚边小小莲台在木筏之上安稳如山,不曾因波涛而现出半点颠簸。 木筏一路前行,不曾遇礁石阻路,不曾有妖物兴风。 偶尔可见,大河岸边有黑点活动,不知是族人还是野兽。 下流河道,宽窄不一,水势自然也有了急缓。 最宽处,女娃缓缓漂流难得见河道两岸。极狭段,木筏汹涌百里也不过瞬息之间。 龟智便也随着女娃前行节奏,或紧或慢,不远不近地跟在其身后一路护送。 再次度过一段狭窄河道,女娃已被打湿额前发梢。 几缕黑发打湿之后紧贴脸颊,九岁孩子的脸庞愈发显小。 只是,其双眼之中依旧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度过那一段急流,又是一片缓滩。 这一片缓滩不如之前那般宽广,可清晰看见两岸。 两岸时有鸟兽聚集,不见丝毫人烟,前方河水淡淡透出一抹蓝。 女娃回想在部落中所听到的信息,知道如今自己是即将入海。 她心中出现一丝紧张之余,止不住的却是更多的雀跃。 后方的龟智自也觉察前方状况,明了已是东海临近。 他进一步缩小身形,向女娃所乘木筏再度靠近。 木筏速度未有任何变故,缓缓进入一片湛蓝水域。 女娃眼前却是猛然一宽,这一片湛蓝广袤无边。 感受着这一抹纯粹的蓝,更像是汇聚在大地上的一汪苍天,是她遍观两岸无数青山后方才到达的终点。 她瞬间有些明白,为何师祖会摒弃上古时代传下的入土为安,反倒留有这般遗愿。 山海坐落天地中,天地藏于山海间。 而师祖,或许就是想要这么一个归宿。 女娃凭借自身直觉,寻找到一个恰当的契机,将盛放师祖之灵的玄黄莲台轻轻放置于海面上。 旋即,一朵晶莹浪花翻涌而出,将莲台包裹,返回大海深处。 女娃肃然而立,向着海面浪花消失处微微鞠躬,算是代替父亲向那位素未蒙面的老人作出告别。 将此事作罢,女娃心头放下一份担负。孩童的活泼天性,在这无垠海面上得到了充分的释放。 她挥动着手中的竹竿,在竹筏之上恣意玩耍,任凭微风细浪推动自己飘向何方。 然而,大海向来喜怒无常,一时平静不过表象。 在大道黄莲入水之时,龟智便已收拢自身威压,缓缓下沉,一路注视莲台逐渐触底。 失了人道护法威势镇压,无垠大海也在女娃面前渐渐显露了本性。 狂风巨浪不过寻常,遮天海啸只是等闲。 女娃心中正自恣意畅快,面上天真欢笑尚未消散,便有一道遮天白帘逆光袭卷而来。 透过白帘发散的阳光何其绚烂,相比之下,女娃花儿般的性命毫不起眼。 待透光幕帘重重砸向海面,阳光的那一份极致的绚烂随着溅起的水花四下分散。 女娃的身影及其生机便也不复可见。 唯有零散的木筏飘浮在动荡的水面,追逐着先前被女娃持于手中的竹竿。 女娃自然已被那道水幕砸沉水中,水幕力道何其之大,推动着女娃身体一路下潜。 若非有龟智暗中护持,女娃的身体早在被砸中的那一刻便该已然崩溃。 然而,终究没能等到那股巨力消散后的一线生天,女娃的生机已然消散。 在其生机消散之时,体内自有灵魄溢出。 那道虚无飘渺的身影,看着眼前场景,心中仍自懵懂。 就在女娃灵魄离体之时,尚在人族部落的烈山,心头一阵猛烈悸动,眼眶中不自觉溢出两行热泪。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女儿正应了师父先前所言,必然已经遭劫。 也是在女娃启程之后,烈山才从师兄那里得知另外的信息。 师父所谋划的那份机缘,却须是在女儿遭劫后重生之时。 是以,女娃此劫并不能提前化解。 他心中一空,虽是早有预料,但仍旧止不住的悲怆。 烈山脑海中不受控制的设想,倘若自己坚持不允女娃此次东海一行,是否能够让女儿避开此劫。 还是说,后果将会更加不可预估。 此时,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师父先前所做安排之上了。 不过,已然明了师父对于时间的衡量尺度的他,却也并不自信,自己此生能否亲眼看到女儿劫后重生。 毕竟,师分只是涅槃之前的准备,便已花费了百年时光,至此犹未竟全功。 “我死了?” 良久之后,那股推动她一路下沉的巨力缓缓消失。女娃灵魄方才反应过来,认清了现实。 在那股巨大的推动力消散之后,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开始缓缓上浮,但却为时已晚。 她的灵魄自然也在持续上升,而且极为快速。 不过瞬间,她灵魄的视角已高出水面,自己原本的身体彻底脱了了视线。 伴随着她生与死的转变,再次看向动荡的水面,满是仇恨与怒火填补在心间。 怒火中烧之下,女娃灵魄的神智渐渐迷失,心中唯留一个念头,那便是报仇。 只见她摇身一变,原本飘渺灵魄消失不见,一只通体黑羽的鸟儿,在原地显现。 此鸟形似乌鸦,头顶羽毛有神秘纹路,其喙白色而双足赤红,口中不停发出“精卫”的叫声。 黑鸟在海面之上盘旋了一阵,而后循着本能向着大陆方向飞去。 不一会儿,便又见其口衔石子而来,之后将石子投入海中。 她将石子投下之后随即离开,再度将陆地之上的石子衔来,又一次抛入大海…… 如此往复,似乎不知疲倦。 其口中所衔之物也不独限于石子,树枝、土块,所有它能够衔动、又可用于填海的东西,尽数在她采用之列。 而女娃的躯体,却在上浮过程中已被龟智截下。 龟智将其负在背上,置于背壳中央,周边萦绕的便是万千景象。 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所有一切竟交织成一方小小世界,将女娃身体安然护住。 有玄奥气机笼罩,可保其肉身万年不腐,甚至体形犹能缓慢生长。 却是有一方小世界本源之力,代替其体内原本消散的生机。 龟智背负一方世界,载着女娃躯体缓缓下沉,最后停在大道黄莲旁边。 此时大道黄莲不复莲台模样,而是于海底恣意绽放。 莲开十二品,便是勾连十二诸天 。 过去、现在、未来,瞬间、永恒,芥子、须弥,洪荒天地、凡俗人间、无量世界,大道诞生前的混沌一片、大道寂灭后的无尽黑暗。 所有诸天世界大道法则尽在此处交织,于莲心处围绕着那点灵光衍生出一尊肉胎。 且不论这大道交织出的肉胎有何神异,单单是零星逸散出的些许道韵,便令龟智已臻准圣之境的修行受益匪浅。 龟智也并不将这零星道韵独享,约有半数被他送入背上世界之中,以促进女娃肉身成长。 女娃所化精卫衔来的石子陆续沉入海底,有些就落入大道黄莲左近范围。 穿过被道韵浸染的海水,那石子等物也各自多了几分神奇。 体形放大无数倍后,精卫投下的石子安稳于海底之上叠加而起,丝毫不因水流动摇。 随着精卫不懈努力,以大道黄莲为中心,海底逐渐现出一座巨大山峰拔地而起。 仔细看去,那山体并不紧密,山石之间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缝隙。 倘若有大能前来详细勘察,自能发现每一道缝隙便是一方小世界。 山石缝隙奇形怪状,世界内里便也光怪陆离。 女娃溺水之地本为东海之滨,此处虽是人迹罕至,但在长久的岁月之中,也吞噬了不少陆地生灵。 也有不少大陆种族,失足落于水中,顺着大河流落此处。 此类生灵枉死水中,却不得超生,等闲难入轮回,唯有在海水之中永久浮沉。 如今山峰的崛起,却让他们窥见一丝转机。 他们纷纷遁入山石缝隙之中躲避,内里世界的光怪陆离让他们逐渐沉迷。 而那些被抛下的土块与树枝,则是在山峰探出海面之时,围绕山顶缓缓蔓延出一方陆地。 直至最后,与洪荒大陆接壤。 这方陆地地势平坦,树木参天,逐渐有从洪荒大陆迁徙而来的鸟兽藏匿其间。 精卫再度抛下一颗石子,又将山势抬高一成。 她恍然发现,下方曾让自己葬身其中的大海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方陆地上矗立着山峰。 她心气一松,有无尽疲惫袭来,强撑着自己身体缓缓落在山顶,随即便陷入沉睡之中。 第129章 泰山 就在精卫陷入沉睡之时, 大道黄莲之中,那尊肉胎已然孕育成形,现出生命体征。 至此, 文梓本尊方算涅磐重生,不日即可苏醒。 龟智见此情景,便也将背上世界开放。 原本世界中安放的女娃躯体, 已然长成少女模样。 受到外面精卫气息感召, 少女肉身自龟智世界之中飘摇而出。 而后, 其便顺着山体, 在各个小世界之中辗转腾挪,一路直奔山顶而去。 少女在各个小世界辗转之时,其形象自然烙印在那诸多不得轮回的亡魂脑海之中。 在他们看到这少女身形的第一时间, 在自身认知中, 便已明了此人为自己身处这方世界之主。 他们不分种族,面对少女纷纷行礼,感谢这位世界之主的收留,使他们得以避开外界阳气侵袭。 精卫填海之事, 纵然得了大道黄莲逸散道韵加持,依旧持续了上百年之久方才建功。 且填海之事本为逆天之举, 幸得大道黄莲镇压, 又有龟智在一旁驱逐、清空此处海域内所有生灵。 若非如此, 精卫此举, 必然要造就诸多水中冤孽滋生。 纵然已是尽力规避, 不造水中杀孽, 诸多小世界中的亡魂近年亦是极速增加, 原来是人族之中又起兵戈之祸。 前任共主烈山于族中大力推广耕耜, 为族人遍尝百草。 几经试毒, 他方才把握百草药性,功行圆满,被万民尊为神农。 终受人教教主敕封地皇果位,将人族共主之位让与轩辕。 果然,就如同他之前预想的那样,烈山终究没能等到女儿劫后重生归来。 他甚至都无暇前往东海之滨探视,唯有在梦中与女娃所化精卫几度相见。 此为平生之憾。 而九黎一脉,蚩尤等人不服轩辕统治,兴兵中原,欲夺共主之位。 此次兵戈一起,部落族人死伤无数。 有人劫气迷心,死后亡魂戾气过重,难踏轮回之路。 此次兵戈之祸多为人族自相残杀,族人死前迷心者不在少数。 他们纠结、迷茫,不肯踏上轮回之路。 一时不得去处,每日受太阳真火焚身之苦,逃避不能。 今此间陆地出世,有大道玄机滋生。他们便受感召一路东行,直至遇到此山阻路,便遁入缝隙世界栖身。 女娃躯体一路上升,途经各个世界,便也感受诸多亡魂万千思绪。 此处亡魂形态各异,各自思绪杂乱纷呈。有人向往轮回,有人追求永生。也有人生前造业,死后犹不悔改。 及至其最后登顶,身躯与精卫相合,诸多繁杂思绪犹在其耳畔萦绕。 精卫同躯体相合,女娃神智自然复苏。 她睁开眼后,眼神之中犹被耳畔萦绕道驳杂声音激出无尽迷茫。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明了自身处境,以及山体内的各处状况。 却原来,轮回之地虽已建立,但也全凭自身威势感召亡魂前往。 先前有天道法则绑定,这份感召对于亡魂便为强制。 如今天道远遁,天地残留意志受损,这份强制便失了几分威慑。 有亡魂戾气过盛,执念过深或修为过高,皆能避开这份强制感召。 有人死不甘心,藉此为祸。也有人心生彷徨,静待时光消磨。 但无论如何 ,错过时机之后,日后纵然戾气消弥、执念化解,再想重入轮回,却已是无途径可言。 这个山体内的各个小世界,却是有大道道韵加持,对于飘荡亡魂的收纳,也多了几分强制。 女娃明了此间状况,回想自身溺水之初,对于诸多亡魂感受,便多了一份代入。 “尔等也是横遭厄劫,不仅失了性命,也断绝了轮回之道,这等运势堪称否极。” 她于山顶俯视下方诸多亡魂,口中犹自感叹。 “今日,尔等可于此山栖身,未必不是一丝转机。此山便为泰山,取否极泰来之意,以祝愿尔等早日转生。” 此言一出,精卫衔来的最后一颗石子所化山体之上,便现出两道纹路。 那纹路正是此山之名,‘泰山’二字。 无量小世界中栖身的各类亡魂听得女娃之言,皆是心生感念,纷纷躬身下拜,口称:“娘娘慈悲!” 女娃如今身量虽已长成,但终究仍是孩童心性,并不喜娘娘之称。 “尔等不必如此称呼,我本是人族神农之女,名为女娃。此处不少亦是同族,吾等彼此大可多些随意。” 她在化身精卫衔石之时,就已听过父亲事迹以及尊号,对于其证就地皇尊位之事也有所耳闻。 只是当时心智蒙昧,并不知其中意味。 她如今神智复苏,自然明了一切,为父亲这般成就欣喜,也为自身累及父亲伤心自责。 女娃已是打算此间事了便前往火云洞拜见,以安其心。 此间亡魂之中,不乏人族新殇,他们自然知晓神农大德。 今得知此方世界之主竟是族中先尊之女,心中自然惊喜莫名,纷纷以元君称之。 女娃听到这般称呼,虽自持尚未成仙得道,但仍旧不免多出几分亲近。 先前毛野师伯曾在部落中传下的修行之法,女娃如今只以此衡量自身境界。 她却是不知,在这百十年时光里,她的肉身于龟智世界之中得世界本源滋养,又有大道道韵加持,早已铸就先天道体。 其灵魄所化精卫,更是日日衔石,久经风雨,至阳至烈的太阳真火早已将其灵魄意志锤炼的坚若磐石。 如今其肉身同灵魄相合,境界早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所受限者,也不过是其尚未曾正式踏足修行,体内无有法力凝聚,境界不能显露。 亲近之余,她内心更是为自己增添了一份责任。 “我近日会做些尝试,看看能否打通此地前往轮回之地的通道。” 她身为此方世界之主,自然能够感受到此山所处之地横跨阴阳两界。 如今山峰探出地面,便是同阳间畅通无阻。而深入地底之下的山之根本,是否连通阴间尚是未知之数。 不过,据她自身感应,并未觉察到丝毫轮回之地气息外溢,想必大概率尚未连通。 她原本就打算早些安置此间诸多魂灵,也好赶往火云洞拜见父亲。 如今一时心软,凭空为自己揽下一份责任。 不过话已出口,她自然不会后悔,只是也不耽搁时间,当即便动身下潜。 如今女娃主动下行,自然与先前受灵魄感召被动上浮略有不同。 此次她已不必辗转于各个小世界之间,便可一路通行直抵山体最底端。 她身至此处,方才发现山底好大一个空间。 此方空间极为空旷,唯有中央生长着一株黄莲。 黄莲品相非凡,逸散出道道玄奥气息,弥漫整个空间。 黄莲之中,一道身影卧于其上。 女娃心中浮现一个认知,黄莲扎根之处,应当就是泰山山体同阴间的连接节点。 她凑上前去,看向那道身影,确认此人不曾得见。 正是文梓已然恢复青年样貌,大道黄莲也不复莲台形状,女娃自然无有印象。 许是感受到外界人员的靠近,文梓于黄莲之中缓缓睁开双眼。 “你是……女娃?” 文梓醒转之后,瞬间便已明了前事,自然认出眼前少女身份。 “前辈认识小女子?” 女娃十分确信,自己不曾见过此人。对于此人叫破自己名号,略感疑惑。 文梓听得女娃这般反问,哂然一笑。 而后,其纵身从大道黄莲之中越出。 随即挥手一道剑气划过,将扎根于海底绽放开来的大道黄莲斩下。 大道黄莲花朵被斩下之后,重新化作莲台模样。 女娃看来此物自然眼熟,眼神满是惊诧:“你是师祖?” 她自然不是十分确信,语气中便带上了些许疑问。 毕竟她从父亲口中得知的信息,只是为师祖扶灵,并未提及师祖会藉此重生之事。 但眼前场景,却也由不得女娃思绪不向这个角度靠拢。 文梓微微颔首,对于女娃猜测作出肯定。 得了师祖肯定回应,女娃自然更为欣喜雀跃。 师祖既能于此处重生,对于轮回之事必然有所了解,自己现今所遇问题,正好可以请教。 随即,女娃便将自己溺毙于东海之后,兴起填海念头,而后无意间构建诸多小世界容纳亡魂之事,说与师祖知晓。 并言明自己如今正欲打通此处与轮回之地间的连接! 文梓先前之所以将大道黄莲安置于此地,就考虑到此为阴阳两界相邻之处,大道气息最为浓郁。 大道黄莲于此处扎根,一来可通过此处阴阳两极变化奥义,遮掩自身涅槃契机;二来却也是他有意为女娃塑造一份机缘。 他伸手示意女娃去看,却见被剑气斩下莲台之后的莲梗截面,尚存十八孔洞。 更有斩下的截断之处,冒出无尽淡黄藕丝。 淡黄藕丝相互交织在一起,连通山体中各个缝隙世界。 藕丝将山体中的无量小世界,大致划分成十八大类,各自对应着莲梗上的一眼孔洞。 “大道黄莲坐落此地日久,底端应当是长出一只莲藕。你去将莲藕斩下,此处自然能与阴间通连。” 文梓淡然出口,同女娃吩咐道。 如今他既已出世,大道黄莲借助阴间气息凝结出的玄黄莲藕自然无用。 现交由女娃将之斩下,正好与她做一个护身之宝。 而剩余莲梗自然可作为勾联山体与阴间的桥梁。 女娃听得师祖所言,心头略感疑惑,此事已是超出她的认知。 不过,凭借先前毛野师伯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她也不会怀疑师祖此言是否真理。 出于这份信任,女娃随即便扎身莲梗孔洞之中。 她顺着莲梗一路向下,果然见到底部有一段玄黄莲藕凝结,恰好挡住阴间气息侵入。 女娃按照师祖吩咐,挥手将莲藕斩下。 莲藕被斩下之后,随即便化作一柄如意。其色玄黄,上方纹路古朴简洁。 她将如意持于手中,自有一股玄奥涌上心头。 此处突然得以同外界相连,自然也引起了轮回之地的注意。 第130章 轮回之地 女娃手持玄黄如意, 浦一进入阴间轮回之地,迎面便见一老态妇人持杖而立。 她当即躬身一礼:“女娃见过前辈!” 她此次前来轮回之地,本是为诸多亡魂请命。有求于人, 自然姿态放低。 那老妇人原本是为探查此地变故而来,面色极为谨慎。 如今听到女娃之名,神情为之一松, 面容和煦道:“你是申图师弟之女?” 原来这位老妇人正是央莬证道之身, 阴间孟婆。 孟婆化身千万, 遍布六道轮回之地。 今觉察此地出现变故, 同外界有所勾连。便就近派遣一道化身前来,不想竟是遇见师弟之女。 百十年前文玄师父返回轮回之地后,曾向她提及, 师父本尊涅槃之灵已由女娃护送前往东海。 是以, 她对女娃之名并不陌生。 “你今日如何来到此地,可是师尊有话吩咐?” 对于女娃此次机缘,本为文梓一力促成,连文玄也不知其中详情, 更遑论孟婆。 不过见女娃今日来此,便下意识联想到是师父有所交待。 孟婆言语直接, 却也不曾问及师父本尊现状。 她虽鲜少见过师父本尊真正出手, 但如今也知师父三大化身各有千秋。 甚至, 文玄老师境界在三大化身之中已然排到最后。 孟婆对于师父本尊谋划涅槃之事自然不会有丝毫担忧。 然而女娃对于申图之名却是极度陌生, 虽见这位前辈面色和煦, 但仍不敢粗心大意。 “我父亲为人族神农, 不知前辈所言申图是何方神圣。” 孟婆哂然一笑:“倒是我的疏忽, 申图已是他前世名号, 如今他正是人族神农。我于师尊门下行二, 你可称我为二师伯。” “二师伯?” 女娃对此并无佐证,但想来眼前这位前辈不至以此事欺骗。 更何况,师祖此刻就在外面。 “原来还有一位二师伯,弟子之前只见过大师伯。”她面上现出一是赧然之色。 大师伯毛野,常年在部落之中传法,女娃自然是见过的。 可惜的是,自己先前外出之际,父亲尚未觉醒前世记忆,对于师门详情不甚了了。 孟婆自然对此不以为意,她也知道女娃离家之时不过是九岁孩童。 彼时她自然同毛野师兄接触甚少,小师弟尚未明了前世,女娃不知自己存在也无可厚非。 “先前你为师祖扶灵,一路前往东海。听闻是要为你自身化解一场劫难,如今见你来此,可是劫难已然消弥?” 孟婆语含关切,以前小师弟对她这位师姐便是多有依赖,如今她对女娃自然也爱屋及乌。 女娃听得二师伯这般言语,方才知道自己所遭溺水之劫早在师祖预料之中,并为自己筹谋一场机缘。 她虽年幼,不知其中凶险,但也大概明了,师祖必然是赐下了一桩机缘。 若非师祖谋划,自己此刻处境或许应当同寄身于山体之中的那些亡魂一般,东躲西藏,进退维谷,生死两难。 她当即转身,面向来时通道,深深躬身:“弟子拜谢师祖恩德!” 文梓听得女娃言语,当即一声轻笑,身形于场中显现。 “免了!” 孟婆此时方知,师父本尊竟亲身来此。 她抬头看向师尊形容样貌,正如初见之时。 “弟子见过师父!” 自巫妖大劫之后,她已是同师父本尊再未相见。 文梓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容,看向孟婆的老态龙钟,却满是欣慰:“你有如今造化,我也可放心了。” 以他境界眼力,自然能够看出孟婆此时现身形象只是外在,以便同阴间行事气场相合。 其内里仍旧是那一株身形纤细、看似弱不经风,根子却深深扎入大地,无惧外界狂风暴雨的丝莬秧。 文梓口中又是一叹:“于你们兄弟姐妹几人,我身为师尊却亏欠良多。如今你们各有造化,我也可稍稍安心。” 他再度提及这个话题,心中却是多了几分释然。 孟婆闻言,却是神色略带惶恐:“师尊此言,弟子怎么承受的起。当初弟子等人不过等闲草芥,受师尊造化生气滋养,侥幸得以化形。后又蒙师尊恩德慈悲收入门下,方才真正踏入道途……” 孟婆言语情真意切、句句肺腑,神情诚恳,双目噙泪。 文梓听得却是一阵头皮发麻,慌忙摆手止住孟婆继续,口中犹自吐槽:“我不过随口一说,便招来你这长篇大论。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若非你们自身一心向道,也难有今日成就。” 文梓说罢此言,也不再继续停留,生怕孟婆再度说些肉麻之语。 他便同孟婆说道:“女娃今日来此,正是有事找你。具体情况,你们自行商议。我已许久未曾拜见你师祖,今日便先去往金鳌岛。” 言毕,也不待她们回应,一个闪身便从现场消失,已是离了轮回之地。 孟婆看着师父身形消失之处怔怔出神,只觉得师父此次来得突兀,走得仓促。 整体来讲,师父今日过于随性。 她出神了好一会儿,方才收拾情绪,重新看向女娃:“你此来轮回之地,是有事寻我?” 女娃此行目的被师祖先行点出,倒是免去了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更何况,自家师伯竟是轮回之地主事之人,她心情自然少了几分忐忑,多了一丝轻松。 “弟子前番为师祖扶灵事毕,畅游东海,不甚遭巨浪吞噬。此厄之后,弟子被仇恨蒙心,化身精卫衔石填海。本该永世困顿其中,不得复生。” 女娃此时提及前事,仍旧有些后怕。 “幸得师祖以大道加持,镇压一方空间。弟子方得填平东海一角,堆积出了一座泰山,化解了心中执念。泰山山体得师祖大道浸染,内里衍化诸多小世界,将游荡在外的诸多亡魂吸纳其中。” “那些亡魂多是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及时奔赴轮回,如今于外界逗留日久,却是走投无路。” 她如今却也知道,若非师祖提前谋划,自己或许也将是其中一员。 “弟子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此事。不知师伯能否在轮回之地为山中亡魂打开方便之门,让他们能够重新归入轮回?” 女娃言语至此,手中所持玄黄如意之上,隐约一道光华流转。 孟婆听过女娃之语,心中暗自思量,此事于轮回之地也是极为受益。 毕竟,近些年来,她也已经觉察到天道桎梏减弱,外界多有亡魂逗留。 只是,平心娘娘轻易不出轮回,文玄老师也鲜少过问阿修罗道之外事务。 巫族残余虽于此间帮衬,但对洪荒大陆仍旧心存向往。外界亡魂逗留之事,他们自然漠不关心,不以为意。 自己虽有心前往处理,奈何纵有万千化身,每日里流转的万灵魂魄已是让自己忙碌的脚不沾地,哪里还有闲暇。 孟婆当即便将此事应下:“如此甚好!我正愁于外界逗留魂魄过多,只是无暇处置,你今日来此,岂不正合我意!” 她言语至此,福至心灵:“你那泰山之地,既有此奇功,想来师父所赐机缘不止如此。” 孟婆口中这般说着,伸手牵住女娃:“你且随我去见平心娘娘。” 她心中浮现一个构思,自觉已是明了师父先前本意。 不过,此事已然超出她于轮回之地的权限,具体是否可行,还需平心娘娘定夺。 女娃从未曾设想,师伯竟有意与自己长期合作。 以她自身想法,更愿意将山中亡魂尽数送入轮回。清空后的泰山可以打造出一方洞天福地,方不辱没她神农之女的名声。 只是,见师伯神情这般的诚挚而急切,她心中不免踟蹰,下意识便跟上了师伯的脚步。 孟婆在前方带路,口中犹自讲述:“如今天道弱了几分桎梏,六道轮回对于洪荒众生万灵的约束,便少了几分力度。” “有亡魂在外界逗留的不在少数,也不止一处。平心娘娘顾及洪荒大陆圣人门下遍布,轻易不愿过多涉足。” 她对平心娘娘心思也有所揣度,观其平日行事作风,便知娘娘并不欲同其余圣人发生任何冲突。 有时她自己也在感慨,平心娘娘位同圣人,待人处事过于谦逊。 就拿自身现今孟婆之位来说,娘娘只是为了巫人一脉能尽快融入人族,便将这等果位随意交由师父处置。 不过,孟婆提及平心娘娘的话语方一出口,心中便是一惊,知道自己此言有所僭越,有妄揣圣心之嫌。 纵然平心娘娘本人或许并不介意,但轮回之地法则却不允许别人狂言妄语。 幸而女娃背景清白、心思纯净,对于师伯所言并未多想,也未衍生出想要评断平心娘娘行事作风的念头。 “我虽化身无数,但六道轮回之地更为忙碌,仍旧无暇他顾。其余人等,更是不愿沾染此事。毕竟,前往洪荒大陆引渡亡魂,绝非一时之功。” 孟婆犹自认为,此事根源是平心娘娘过于谦和,才使得巫族残余在轮回之地寄居,却又不愿出力半分。 不过,有过方才一场心惊,她自不会再将此言于女娃面前宣诸于口。 女娃一路追随师伯而行,心头也在不断衡量,以泰山承担此责,是否妥当。 单以泰山现今属性而论,若将山体莲梗上的十八眼孔洞尽数疏通,将亡魂传送轮回自然不在话下。 她此时所纠结的,却是自身对于洞天福地的向往,以及面对亡魂无处可归的怜悯。 二者同时出现,她心志未定,一时难以做出取舍。 孟婆却并未过多顾念女娃自身心思。 她已是笃定师尊所赐下机缘根本在此,如今便是一心推动落入实践,或许还能为自家师侄谋一尊位。 轮回之地自然极为广袤,然而以孟婆而言,自有赶路之法。 她伸手牵住女娃,看似缓步而行,实则是在各个化身之间不断传送,一路直奔平心娘娘所在。 “弟子携女娃求见娘娘!” 孟婆如今虽已登入成道之位,但面对文玄老师以及平心娘娘之时,依旧以弟子自居,执礼甚恭。 “进来吧!” 平心娘娘并未让她们久候,当即便有言语传出。 其语气淡然,却满是慈悲之意。【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0-140 第131章 碧霞元君 “女娃拜见平心娘娘!” 进入平心所在大殿之后, 不用师伯提醒,女娃已然躬身下拜。 她此前虽然年幼,但也曾于部落之中听过平心娘娘的功绩与德行。 此时得见娘娘真颜, 她自是恭谨施礼。 平心娘娘面色和煦,挥手免礼:“你就是地皇神农之女?如今灾劫得脱也是一桩幸事。” 她略微叹了一句,也不必女娃回应, 而后便转向孟婆:“你们此行来意, 我已知晓。今时不同以往, 如今天道不全, 洪荒广袤,万灵繁杂,轮回之事难免有所疏漏。虽无关大局, 但终究是一桩不美。今日尔等有心为他们重开归途, 自然也有一分功德。” 她言语之中对于二人想法极为肯定,认定此事于轮回颇有益处。 孟婆先前已有猜测,娘娘必然会对此时大力支持。 如今听到娘娘亲口说出,仍旧感到愈加安心。 不过, 她也有意为女娃争取一道名分大义:“女娃终究涉世未深,与洪荒之事多有懵懂。乍然承担此事, 还需娘娘扶持。” 平心娘娘听得此语, 哂然一笑:“你之所想, 我自明白。不过, 女娃若愿担此大任, 轮回之地自然为其广开方便之门。至于名分大义, 还需她自行争取, 我却加封不得。” 孟婆还待再言, 平心娘娘含笑止住:“此事横跨阴阳两界, 连通洪荒轮回,其中自有功德威名,却不该受我法旨所限。” “我若特意降旨为其正名,于洪荒诸圣而言有所僭越,于女娃自身之道更是桎梏。同样道理,除非道祖出面,其余诸圣也不会就此妄意加封,此事本就不在现今圣道之中。” 她言语至此,生怕孟婆仍旧不能理解,便又有补充:“若非如此,些许名分于文梓道友而言,不过一语可决。他既不曾出口钦定,必然有所考量。女娃若有意愿担当此责,此途还需她自行开拓。” 孟婆闻听此言,一时惴惴不安。 她先前也大致有所觉察,女娃今日来此为亡魂寻找归途,多半只因一时恻隐。 若欲让其长久操持此事,女娃必然并非十分热衷。 再无名分加持,且不论女娃赤子心性是否愿意沾染此事,纵是其愿担此责,日后行事亦不免增添诸多坎坷。 洪荒万灵谲诡,心思复杂。 能避开轮回之地召唤,于外界逗留者,或多或少必然有所依仗。 其中不乏凶恶之辈,绝非人人都如她今日所见那般温驯。 女娃如今空有境界,无有法力。若中途遭遇变故,纵是有心处置,怕也力有未逮。 孟婆心思急速运转,脸色几度变幻,再度看向女娃,却不知该如何出言。 她原本认为是一桩极大机缘,有女娃自身背景加持,再有平心娘娘站台,自家师侄藉此建功指日可待。 如今看来,此途却比自己先前所想更为艰险。 “你……” 她张了张口,终究未能出言相劝。 孟婆虽也能觉察此道前程远大,但她自身实力毕竟同师尊相去甚远,不足以支撑从容坐视女娃行险。 她慈心一片,不愿让女娃以性命之险去对赌那份机缘。 更何况,女娃本身对于此事并不十分甘愿。 “我等还是先将山体之中那些亡魂安排,使其尽早归于轮回。至于后续,我们还可从长计议。” 孟婆纠结良久,却始终不见平心娘娘有所表态。 她知晓平心娘娘心思已定,便也放弃心中侥幸。 随即,便将话题再度转回先前,把滞留泰山的那些亡魂接引进入轮回。 先为女娃清空泰山,后续再做打算。 平心娘娘自始至终都是面色平和,静观二人心思轮转,从未出言干涉。 见二人有意将此事暂且搁置,她也未表现出任何不满,犹自同女娃开解:“你如今小小年纪,不必为自己负担太多压力。些许亡魂滞留外界,于轮回而言不过藓疥之疾,日后定然能够消弥。” 此事在她看来,不过是天地发展中的必然程序,不必十分介意。 若有人愿担此责,她自乐见其成。若无人关切,她也毫无芥蒂。 自巫人一脉同人族开始融合之后,她的心境愈发趋于圆满,轮回法则日渐完善,处事更为淡然。 女娃同平心娘娘拜别,跟在师伯身后,返回来处。 她此行面见平心娘娘,除开最初行礼问候之外,再无出言之机。 但她在一侧,却是将师伯纠结尽收眼底。 女娃赤子之心,对于尊位名分并无执念。她见师伯这般纠结,多半都是在为自己考虑,心中天平逐渐倾斜。 或许,将泰山打造为轮回前站,更符合众生期望,也能圆师伯梦想。 至于洞天福地的设想,暂时抛却又有何妨。 “师伯,弟子愿承担此任,不图尊位名分,只求能为洪荒出力。” 孟婆被女娃天真言语从沉思中唤醒,略微回过神来,无奈失笑:“你年纪尚幼、涉世未深,不知天地险恶。并非所有生灵都甘心进入轮回,其中不乏手段诡谲者。” “纵是身处轮回之地,若非孟婆之位加持,我也不敢保证自身不受侵害。更何况,拒绝进入轮回之人各有缘故,其中穷凶极恶者不在少数。” “你与泰山所见逗留亡魂不过沧海一粟,莫要被他们表现遮蔽耳目,他们此时愿入轮回也是不愿再受阳火灼身之苦。” 孟婆语气逐渐慎重,生怕女娃不知其中凶险,还特意加了几分夸大,颇有颠覆自己先前所言的趋势。 幸得,她在女娃逐渐诧异的面色中回过神,停止了添油加醋的描述。 不过,她犹自不放心地再三叮嘱:“将泰山中积压的亡魂送入轮回之后,我先施加一道封印,以免后续再遭其余亡魂侵扰。你不许擅自破除!” 孟婆这般如临大敌般的谨慎,反倒激起了女娃心中的好奇:“师伯,你先前不还说此事有大功德么,为何现在又这么抗拒,此事真有那般凶险?” 明明就在盏茶之前,师伯还在畅想此事能带来的荣光。 不过转瞬之间,师伯态度就这般极速转变,未免太过突兀。 孟婆听得女娃这般问话,神色一滞,略带尴尬道:“兴许是师伯先前想岔了。” 方才,平心娘娘对其指出师父不曾为女娃钦定名号尊位,又曾言及自己所做规划现今不在圣人大道之中。 孟婆心头便不免起了疑虑。 师父先前为自己师兄妹几人谋划大道之时,皆是事先定好名分,直接推上尊位,并未让自己等人再度劳心。 以师父这般行事作风而言,应当不会让女娃这等涉世未深的少女投身洪荒是非,自行开拓道途。 或许,自己对于师父所赐机缘领会有误。 她正是出于这种心理,方才反应过度,生怕自身先前言语,扰乱女娃真正道途。 孟婆也是关心则乱,又是长久驻扎轮回之地,每日受亡魂杂念侵袭。 幸而她有文明老师赐下玉魄护体,倒是自身道途无虞,甚至可将此作为一份炼心机遇。 但自身思绪也有所波及,难免会有自相矛盾之处。 孟婆如今一方面对于师尊所谋极度信任,另一方面又怕自身所为打乱师尊原定计划。 她们回返之时自然不如先前那般急赶,但以二人速度,也很快回到泰山底下那根莲梗所化的两界连接处。 二人抵至此处,孟婆却是同女娃一道出了轮回,来到泰山山底。 “此地竟无半点轮回气息外泄,殊为难得。” 孟婆出了通道,抬头仰望,却见空间上方尽数被玄黄藕丝笼罩,不由赞叹道。 那藕丝相互交织,将轮回气息牢牢压制于通道之中。 透过藕丝间的缝隙,隐约可见向上方蔓延的部分已是探入各个山体小世界,大致划成十八份区域。 她从藕丝中隐隐觉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似乎同师尊先前所戴莲花冠同出一源。 她当即便知,此地的神奇必然是出于师尊手笔。 “倒是比先前更为密实。” 女娃抬头,也发现了此处的变化。 藕丝分布状况比之自己离去时更为紧密,对于各个小世界的划分也愈发分明。 甚至,这藕丝还有屏蔽灵识之能。 她身为泰山之主,在此处竟是不能对于山体小世界中情况清晰感应。 只能隐隐感受到其中亡魂的大致情绪,那是对于重归轮回的深切渴望。 有一点,孟婆说的并没有错。 此时泰山空间中聚集的亡魂,多数都是已然厌倦了在外界居无定所的状况。 他们恐惧于每日承受阳火灼身之痛的遭遇,今日躲入此地世界之后,心神方才获得一丝闲暇,对于重新归入轮回有着深切的渴望。 “我将他们送入轮回,还要劳烦师伯给予安置。” 女娃感受到他们心中的深切渴望,也不多做耽搁。 她同师伯招呼过后,便打开了各个小世界门户。 世界门户打开之后,女娃声音在各个世界之中同时响起:“如今轮回之地已然连通,欲转生者可自行前往。” 她虽欲清空泰山山体世界,但对于各个亡魂轮回之事,仍旧并不强制。 女娃声音传播过后,亡魂之中先是一阵鼎沸,很快却又归于静谧。 此刻,他们期盼已久的转生之机真正出现在眼前,不少亡魂心中却又出现了一丝踟蹰。 踏上转生之路,就意味着自己此生真正的死去了。 后续新生的生命,属于自己的唯有一点真灵。 各个小世界之中,良久没有动静。 女娃也不催促,只和师伯一起静静关注。 孟婆则早已纠集了十数道化身,分别把守在十八眼孔洞对应的轮回之地出口。 只待此间亡魂进入,她便出手为其化去前世因果。 终究,有些亡魂对于前番阳火灼身的痛苦印象过于深刻,鼓起勇气迈出了追求新生的第一步。 有人开了头,后面陆续又有人跟上前人的脚步。 前面一个个迈动的脚步,不停拨弄着其余亡魂心中的天平。 渐渐的,十八队伍串成了十八根绵延不断的长线,依次涌入前往轮回的通道之中。 有藕丝相隔,他们并未见到女娃身影。 但他们踏入通道之后,仍旧忍不住回头张望。 透过出通道的入口,他们隐约可以望见一道并不十分高大的身形。 那道身形背后,不是巍峨的山,不是幽深的海,也不是藕丝交织的一抹玄黄。 而是一望如碧的蓝天,在太阳初升下映出的那道霞光。 诸多亡魂回望之时皆曾见这般景象,各自转身下拜,口中默诵:“拜谢碧霞元君恩德!” 随着各个亡魂依次进入轮回,女娃背后真有异象显出。 诸多亡魂脑中景象凝虚为实,显现于女娃身后。 泰山底部空间,藕丝渐渐不现,取而代之的是如碧蓝天中一道夺目霞光。 那道霞光映在女娃身后,自有玄奥加身,其心头一道灵光闪现。 却是众人心之所向,自有尊位衍生。 此为圣人法旨敕封之外,尊位另一获取途径,曰民封。 女娃此时便已证就洪荒第一民封尊位,号为碧霞元君。 第132章 文化闯祸 孟婆在此间的化身见到此景, 心神完全被女娃身上显现的异象镇住。 单以女娃身上现在显露出的气机而言,自然不至于让她失态。 但眼前凭空出现这般异象,背后所蕴含的意味, 却让她难免有所触动。 孟婆此时大概明了,平心娘娘先前所言——‘此事不在圣人大道之内’的真正含义。 联想自身,进入此地任职孟婆已有数百年。 这个时间对于这个洪荒天地而言, 自然极为短暂, 近乎不值一提。 然而, 数百年以来, 自己于轮回之地接触过的各类亡魂何止亿万,却从未触发这等机缘。 归根结底,自己获封此间尊位, 根由是源于圣人宽厚、师父慈悲。 自己每每引以为傲, 行事必循圣人之道,从不敢有所懈怠。 然而,这般却是将自身未来限制于条条框框之中。 如今看来,自己日后行事只要不扰乱轮回秩序, 不破坏此间基础公证,倒可多些随心。 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感受, 或许才是最便捷的道途。 且不论孟婆此时心中作何感想, 终究是没有再提为泰山施加封印之事。 “你果然有几分造化, 师尊所谋, 远胜我之所想。” 山体世界中的亡魂基本都已进入轮回, 孟婆便也不再停留, 留下一句感叹便径自回返。 “你若有心收拢外界亡魂, 为其消灾解厄, 也大可去做, 只护好自身安全便是。我会安排化身在此间入口常驻,为你做些接引之事。” 孟婆的声音从轮回之地通过十八眼孔洞传来,响彻泰山底部空间。 女娃受诸多亡魂祈愿,自行凝结一方尊位加身。 对于自己协助亡魂转生之事,她心中不免又添了一道责任。 她暗暗坚定心思,待见过父亲之后,定要将泰山打造成外界亡魂重入轮回的中转站。 碧霞元君之名,受众生心念凝聚而出,日后行事必然也当泽被众生。 暂且略过女娃这厢情况,文梓先前同孟婆打过照面,随即便离了轮回之地。 他不过轻轻一步跨出,便从轮回之地直接踏上了金鳌岛。 此时,他在岛上并未见到太多截教门人。 文梓稍稍感应一番,却发现师尊正在碧游宫讲道。 大殿之中以及宫前广场之上,密密麻麻坐满了门人弟子。 唯有碧游宫后方山中,牛大力现了本相,在一片灵草前悠闲甩尾。 他一个迈步走至其身后,也不出声惊扰,只在一侧悄悄坐定。 以他如今境界,自然不虞牛大力有所察觉。 牛大力口中正在咀嚼,神态十分淡然。 现如今的生活正是他先前梦寐以求的状态,身处圣人道场,不必提心吊胆,每日无忧无虑,又有灵草遍地。 他每每都在感念,多亏文梓师兄当年赠予机缘,才有自己的今天。 也不知师兄有没有从老爷手中逃脱,他想起前番变故,心绪一阵黯淡。 牛大力抬头望天,现出担忧之色,口中的灵草都觉得淡了几分滋味。 文梓在一旁看得有趣,忍不住出声调侃:“你这大牛怎么这般作态,莫不是动了凡心。是哪家的仙子,要不要师兄去帮你说合?” 牛大力听到身侧突然有声音冒出,心中一惊,转头却见正是文梓师兄。 他惊喜之下,便忘了先前那份担忧,兴奋道:“师兄你回来啦?我刚好正在想念师兄!” 牛大力此言本没问题,奈何对上文梓先前言语便多了几分诡异。 文梓压下心头那份怪异,没好气地吐槽道:“你哪里是想我,分明是想念那些灵果!” 他这样说着,随手一挥,地上便多出一堆灵果。 这是他一时兴起,刚刚从洪荒大陆之中摘来的一些无主之物。 这个憨货,必然是来到金鳌岛之后,犹自对于百果园里的那些灵根念念不忘! 牛大力见到这些新鲜灵果,满口生涎。 金鳌岛身为圣人道场,虽然不缺灵草灵根,但灵果却并不算太过充足。 更何况,此间同门众多。他能够分润的灵果自然有限,哪里能够和身处昆仑之时相提并论。 想当年,自己同梅花鹿二兽共享百果园满园灵果,最多不过那只黑豹偶尔前来蹭吃,何等痛快! 文梓见牛大力这般表现,好笑道:“瞧你这点儿出息!堂堂圣人脚力,还缺这一口吃食不成!” 他一转念,想到部分截教门人德性,又关切问道:“教中弟子可有人对你行欺压之事,或是挑唆你行不义之举?” 截教弟子心性不一、良莠不齐,牛大力生性憨厚,难保不受外界熏陶。 牛大力愣了一瞬,从将视线从灵果上离开,摇了摇头,瓮声道:“我在此处并无不妥。先前倒是有同门邀我一起前往洪荒大陆寻些血食,被圣人老爷知道以后,将他们狠狠训斥了一通。之后再也没有同门前来相扰。” 他生怕师兄过于担心自己,便继续同师兄讲说自身日常:“我平日里就在这后山之中修养,遍山的灵草尽由我一人独享。圣人老爷近年要鲜少出门,除了前段时间……” 牛大力言至此处,方才想起自己先前的忧心之事,慌忙止住话题。 他硕大的牛头四处环顾一周,摇身一变现了人形,凑到文梓耳畔轻声问道:“师兄今日来此,圣人老爷可曾知晓?” 文梓虽觉牛大力此时表现有些怪异,但也如实回道:“师尊正在讲道,我还不曾前去打扰。” 他不仅没有前去打扰,而且还有意收敛了自身气息,避开了圣人神念。 文梓准备稍后给上清圣人显摆一个惊喜,也让师父知道,自家二徒弟现今也算有了些出息,能在圣人面前搞一些突然袭击。 “师兄还是赶快逃跑吧!” 牛大力听得文梓师兄回应,神情愈发惊惶,语气都多了些颤抖。 “玉清老爷前段时间还和教主老爷言说,要去将你拿下!” “啊?” 文梓被牛大力转述的信息搞得摸不着头脑。 二师伯和师父为什么会说把要将自己拿下? 总不至于是自己长久未曾前往拜见,二位长辈挑理? 可自己分明就处于涅槃之中,此事他们也该知道。 除此之外,自己也不曾有过任何不妥举动。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敢相信:“你这消息从何而来,是不是其中有误?” 牛大力见师兄不肯相信,恨不能当场赌咒发誓。 只是顾及圣人就在左近,只好悄然收声,又朝文梓耳畔凑。 文梓觉得这种状况属实有些诡异,不符合自己圣人弟子的身份。 他旋即轻轻抬手,挡住牛大力前倾的身躯:“你就这么说吧!我已避开了师尊的神识,他探查不到此处。” 出于对于师兄的信任,牛大力也并未深思此言背后的意味。 他直接同师兄讲述起自己消息的来源:“前些时日,玉清老爷圣驾驾临金鳌岛。他与教主老爷避开门人视线,就在这山下讨论起师兄的事情。” 文梓初听这个开头,就是满脸黑线。 二师伯与师父两大圣人,避开门人视线、就在山下讨论,这些元素怎么能堆积到同一场景之中! 牛大力犹自不觉,继续转述:“我怕圣人发现,不敢十分靠近,也听得不是十分真切。只听见他们说,好像是大天尊有何事找到玉清老爷跟前,但是被师兄搅了。所以他们要把师兄拿下,送给大天尊发落。反正两位老爷好像都很生气。” 文梓听着牛大力这般言语,顾不上吐槽他敢说避开圣人耳目的自信,深思起后半段言语中的信息。 然而,他对此事仍旧没有半点头绪。 处于涅槃状态的他,压根都不曾有过任何经历,自然也不知二位长辈为何生气。 但他也相信,牛大力虽然性子憨厚,但也不至于看不出二位师长的情绪。 或许,此事与自己的三位化身有关? 文梓越想越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随即便放开心神,感应其他三人现在状态。 他虽为本尊,但很少用这种方式窥探三人。 之前是不欲对他们日常过于干涉,今日却是顾不得这么许多。 他首先探查的便是文玄。 心神蔓延过去,当即便觉察文玄正处于轮回之地,正是闭关状态,并无半点异样。 倒是还有万千蚊虫化身,在六道之中各处奔走,但也主要集中在阿修罗道。 文梓粗略感应一番,大致排除了文玄惹事的可能。 随后,他又将心神投入人间。 文明现今更是平常,他化身一凡人,正在田间树下纳凉。 只见他头顶草帽,手捧半个西瓜,斜斜靠在树上。 翘着二郎腿的他,不时将嘴埋入西瓜之中,脚边满是啃食过后掰下的瓜皮。 看那西瓜的成色,至少经过了数十轮的驯化。 文梓见得此景,心下稍安,文明嫌疑也被基本排除。 他顺带着又视察了一番人间星空。只见一条绿色长龙,枝枝蔓蔓,在星海之中不停游走。 正是石龙灵体,在调控人间星系运转,为日后统领万星积累经验。 文梓此时心中便已有一个猜测,或许真就是文化惹了祸。 他的心神探向文化之所在,便发现文化正在同水烛交谈甚欢。 其二人身处之地并非洪荒大陆,而是已然遁至混沌中的洛心岛上。 文梓仔细探查之下,便见文化现状虽看似十分悠哉,但其目光不时看向岛外,眉宇间就藏着一分心虚。 “你闯了什么祸?” 文梓的声音直接在文化的识海中响起。 文化本就有些心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形当场蹦开。 “大哥,你怎么了?” 水烛见到文化这般反应,不免惊诧发问。 他依旧是少年形态,面对文化也是以大哥相称。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且稍坐,我去去就来。” 文化信口搪塞一番,随即便避入先前那座上古人师殿。 “本尊几时证的道?我还未来得及恭喜。” 文化语气中不乏一丝谄媚。 “你闯了什么祸,惹得二师伯与师父生气?”文梓也不与他寒暄,直接发问。 “本尊见过二师伯和师父他们了?” 文化言语十分谨慎,并不直接回应,先要探探本尊知道多少详情。 文梓也不介意他的这份小心机:“我还不曾拜见二位长辈,不过遇到了牛大力,他说师父与二师伯正要捉拿我。好像还牵扯到了大天尊,你是又惹到昊天了?” 文化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头笨牛听了个半吊子,说得更是不靠谱!” “并非是我惹到昊天。是昊天有事欲请二师伯帮忙,二师伯又想把事情推给我,我才躲到这里来。” “要帮什么忙,能值得你躲成这个样子?师伯平日待我甚厚,既是有事吩咐,你又怎可逃脱。” “师伯欲让我收杨戬做徒弟!”文化开口便是一道惊雷。 “二师伯想让你收杨戬做徒弟?还是昊天主动请师伯帮忙?” 文梓如今境界虽高,但一时仍旧未能理清其中诀窍。 “玉鼎真人呢,按道理不是应该由玉鼎真人收杨戬为徒吗?师伯怎么会将此事推给你?” 他也不先关注昊天对于此事究竟持何立场,便先发问为何此事落到文化头上。 “呃……” 文化听到本尊发问,表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踟蹰。 “说说吧,你究竟干了什么,就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了?” 文梓见其这般表现,哪里还不明白。文化必然是闯了祸,方才如此心虚! “我把阐教十二金仙关到时间长河里了!”文化见躲不过去,索性直接吐出真相。 文梓听到此言,头脑一阵阵发懵。 他心中前所未有地真切感受到,二师伯对于自己实在太过偏爱。 出了这种事情,一向护短的二师伯竟然没有当场把文化打死!还要把杨戬送给他当徒弟! 他一时都已不敢设想,日后自己该如何前往昆仑山。 第133章 文梓卖乖 文梓的一时沉默, 倒是让文化多了几分心慌。 他嚅嗫道:“前些时日,二师伯已经把他们都捞出来了。” 终究,并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文梓只觉一股浓重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你怎么会同他们对上?” “广成子是轩辕黄帝之师, 本尊应该知道吧。” 文梓轻“嗯”了一声:“然后呢?” 在前世的记忆中,广成子就占了人皇之师的名号。 想来今世没有改变,也是理所应当。 “后来烈山证道地皇, 人族共主之位传于轩辕。蚩尤一部不服其统治, 兴兵来伐, 欲争大位。广成子见蚩尤背后有巫族一脉相助, 便怂恿轩辕下令道教门人出战。” 文梓闻言,神色现出一丝沉闷,大致能够猜想到事情后续。 果然, 就听文化继续说道:“毛野先前得了我的吩咐, 本不欲干涉此事,对于道门弟子自愿参战的并未阻拦。但道教门人修行时短,后续伤亡颇多。况且,道教之中有弟子出身九黎一部, 也欲投身战场。毛野便下了禁令,禁止弟子插手人族之内斗。” “广成子知晓此事之后, 便纠集了阐教十二金仙找上门来。原本他们不知毛野身份, 言语还算客气。但后来毛野一声师叔叫出, 他们明白了彼此师承关系, 气焰便多了十分嚣张, 直言要接管道门所谓战时指挥权。” 文化如今谈及此事, 仍旧十分不忿。 他至今仍然不能忘记广成子当时的嚣张气焰。 简直就是脚踩洪荒, 俯身望天, 比自己还能拿大。好像身上揣了个翻天印, 就成了新时期的不周山! “毛野看在二师伯份上,自持身为小辈,不愿同几位闹僵,连句重话也不曾说出。这般态度,愈发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后来我看不过去,随手便将他们收进时间长河之中。” “也只是关在里面,并未伤他们分毫。”语气还带一丝遗憾。 文梓听得文化一连串的解说,大致了解到前因后果,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不过,‘随手’二字用得可谓深得自己精髓,低调的近乎嚣张。 “你把那几位师弟都关了起来,轩辕这边战场该如何应对?” 广成子他们毕竟是代表的阐教门面,为扩大阐教威名而来。 文化如此行事,岂不是变相助长蚩尤一部优势,坐实了自己先前同平心娘娘的条件置换! 这样传出去,岂不是为了自家弟子的尊位,便罔顾阐教利益。 甚至是与巫族一脉合谋,站到了阐教的对立面。 日后,自己该如何面对二师伯! “我当时过于上火,未曾想到此节。”文化也知自己先前行事不妥,“不过幸好昊天与瑶池二人有心扩大天庭影响,对于轩辕一脉极力相助,倒也并未使得轩辕失了人族共主之位。” 文化言语中虽有反思之意,但其内心对自身所行之事却并不以为意。 “此事过后,毛野便带着道教众人回归茅山之中,轻易不在外界活动。我也回到洛心岛闭关,一时忘了放他们出来。” 文梓对于文化所言一时忘却之事,自然并不相信。 及至他们这等境界,等闲怎么会将事务忘却。 不过是文化自身余怒未消,有意将他们几人多关上一些时日。如今被二师伯找上门来,他不好承认罢了。 “那杨戬是怎么回事?听你先前意思,昊天竟有意保住杨戬?” 文梓对此略有好奇,却也懒得去再行探查,直接问向文化。 不过,洪荒大势已然进展到这个阶段,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想来,自己涅槃之事所耗费时日比预想的更为漫长。 “因为天庭一脉在人族共主之争中出力颇多,待到大位落定之后,巫族势力对昊天极为不满。后续寻了个契机,大巫刑天打上了凌霄宝殿。” “昊天虽然最终将刑天拿下,但自身也搞了个灰头土脸。” 文化言语及此,却也添了几分唏嘘。 昊天被道祖推上天帝之位,日常理事也算勤恳。 然而,在外人眼中,却终究有几分德不配位。 “此时天庭威望受损,昊天二人先前所颁发的条令,众仙鲜少遵守。又恰逢其妹云华仙子同凡人杨天佑生情,生下二子一女。更是落下外人话柄,天庭条例形同虚设。” “瑶池有意重整天庭风气,便要将云华仙子关押山底。对于几位外甥也不好轻易放过,明面上也下达了追捕命令,昊天暗地里又向几位圣人通气,想让他们进入圣人门下躲避。” “他为老大找了西方教,为小女找上了娲皇宫,为了杨戬,便找到了二师伯面前。二师伯就说他的门下弟子已尽被关押,便要让我担起责任。” 文化此时又多了几分委屈:“我当时已经准备要把玉鼎他们从时间长河之中放出,偏生又被二师伯拦住不许!” “他指定要我去把杨戬收下,我自然不依,他便拿此事去找师父评理。从师父那里敲了一通竹杠,师伯方才平息心中脾气,派了玉鼎前去。” 在这个时候,文化的执拗丝毫不逊于本尊,对于师伯之命坚决不从。 倒也并非是他对杨戬看不上眼,实在是自觉不堪为人老师。 文梓此时已然大致理清了事情的头绪,不免又是一脑门官司。 以师父的性格,竟然会被二师伯敲了竹杠,可以预想之后会对自己迁怒到何种程度。 更过分的是,自己毫不知情就颠儿颠儿地跑来了金鳌岛! 他有心先躲上一阵,但人已上岛再行落跑,若被师父知道还能得了! 不过事已至此,文化已然决心躲了,只能由自己出面善后了。 他也没有再同文化多埋怨什么,略微关心了一番水烛现状,得知其无恙便收回了心神。 牛大力仍旧安坐一旁,静候师兄沉思,见其醒转,眼神投以询问的目光。 “无事,应当是场误会。” 文梓安抚一句,又觉太过自负,继而转换了口风:“我先去悄悄探一下师父情绪。” 文梓所谓的悄悄过于平淡,很难不说他是刻意为之。 他就那么小心翼翼、大摇大摆地走到广场外围,径直坐在那群弟子身后。 通天上清圣人之尊,一时竟未发现场中多了一个人。 待圣人讲道完毕,广场上诸多弟子各自散去。 文梓又悄悄溜入大殿之中,混迹于内门弟子之列,众人皆不曾察觉。 “方才师尊所讲,弟子尚有一处不明。” “何处不明……小子看打!” 通天话到一半便觉察不对,抬头一看,正是文梓那小子在弄鬼,顺手抛出一柄紫电锤。 他初听有人发问,本就有些疑惑,此次讲道面向全教弟子,并未太过深奥。对于殿中弟子而言,应当尚算浅显,不该发出此问。 如今便见果然是文梓在作怪。 通天知晓文梓能够避开自己觉察来到此间,必然是境界大有突破。 为自家弟子欣喜之余,通天也不免有些羞恼,方才险些多门人面前露怯。 “何方宵小,胆敢擅闯金鳌岛!” 通天假做不知,横眉冷目,抛下紫电锤之后,紧接一声怒喝。 文梓侧身一避,伸手将紫电锤轻轻接下,对于师父这般作态也不以为意。 犹自笑嘻嘻道:“弟子见过师尊,师尊圣体安康!” 嬉皮笑脸的表象,掩饰着文梓内心的忐忑,不知师父会如何处置自己。 通天见此,方才淡声说道:“哦,原来是我那二弟子回来了。许久未见,为师竟一时未能认出,还望徒儿莫怪。” 通天这般言语,只令诸多门人愕然当场,唯有多宝轻轻掩面,窃笑出声。 多宝声音十分轻微,但在诸多同门皆已愕然无声的大殿之中仍旧十分明显。 更遑论,通天身为圣人之尊,多宝那点动静怎能逃过他的耳目。 文梓原本听得师尊揶揄之言,正自赧然。知道师父这般态度,已是无心追究文化前番惹下的事端。 或许,师父圣人之尊,已是将自己本尊同三位化身分别看待,不再混为一谈。 是自己将师父想的过于小气了,文梓十分惭愧,正要转移一下焦点。 如今观察到师父看向大师兄的表情,哪有不拖大师兄下水之理。 他先行告罪:“弟子久未前来拜见,实为不孝,自该向师父请罪!” 而后话锋一转:“不过,大师兄今日见到弟子,似乎很是高兴。且容弟子先同师兄叙叙兄弟之谊,稍后再向师父陈说前情。” 文梓的那些小心思,通天教主哪里能不明白。 他虽有意将文化前番做下的事端揭过,不再向文梓追究,却也不愿见到文梓过于恣意。 “同你大师兄叙旧也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先与你这些师弟师妹认识认识。我之前说过他们有位二师兄,只一直也不曾得见,恐怕他们还觉得是为师有意诓骗。” 文梓一听,这些同门竟然敢质疑师父,这还了得! “尔等太过狂悖,竟敢对师父言语妄加质疑!师父圣人之尊,岂会诓骗于人!且我与大师兄自幼相处,岂能有假!” 他先扯了大旗,将这些不让师父省心的师弟师妹狠狠训斥了一通。 然后又将话锋转向龟灵:“为兄与师妹虽相处不多,但也算打过照面。师妹身为教内大师姐,怎么不说为师父佐证分忧,反倒与他们坑壑一气?” 最后又劝解师父:“师妹师弟修行尚浅,不知圣人威严。弟子已将他们敲打过一番,师父莫要为此动怒,当以圣体安康为要……” 他原本还要继续,不过眼神余光觑到师父手中缓缓拔出的青萍剑,识趣地收了声。 “这证道法器又多了几分道韵,恭贺师父圣道又有进益。” 文梓境界的突破首先作用于脸皮,先前的他可说不出这等谄媚之语。 通天拍开他抚上剑鞘的手,将青萍剑收回,没好气地道:“休要作怪!你身为他们二师兄,不说以身作则,反倒没个正形,也不怕人家笑话!” 文梓丝毫不以为意:“都是自家兄妹,谁能笑话谁。况且,这几位师妹师弟我都是认得的。” 现在大殿之上的几位同门都是截教精英,文梓先前虽不曾得见,但凭借前世记忆,也皆能对上名号。 除了大师兄以及龟灵师妹之外,还有金灵、无当二位师妹同为亲传弟子。 另一侧的赵公明,身为外门大师兄,同三霄姐妹都是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 此外就是师父座下随侍七仙,他们七仙除了长耳定光仙之外,也都是对师尊忠心耿耿之辈。 只是,按照文梓的前世记忆,场中诸位同门在封神大劫之中的下场大多颇为悲惨。 不过如今既然多了自己,无论后续封神如何开展,截教断然不会沦落至前世传闻中的那般下场。 说到封神,如今杨戬既已出世,封神之战也即将开启。 第134章 大教门徒 文梓同大殿内的师弟师妹依次招呼一遍, 也算是身为二师兄的他,第一次和这些同门正式见面。 场上诸位截教门人,除了龟灵勉强算是见过之外, 其余弟子对于文梓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他们今日首次得见师兄现身,便窥得师父的另外一面。 而他们皆非迟愚之辈, 对于能同圣人师尊这般相处的二师兄, 自然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唯有多宝身为截教大师兄, 又同文梓自幼相识, 便多了几分随性。 “你如今大发了,连师父也差点被你蒙住。”他凑到文梓耳边,小声嘀咕道。 多宝口中虽在调侃, 心中却无半分妒忌。他早就知道, 这位师弟身具大造化,与自己大不相同。 若将自身同文梓相提并论,实属想不开。 相对而言,多宝更习惯同南极一较高下, 也算延续阐截两教教主之间的传统。 毕竟,就连师尊同二师伯为各自门下弟子进境斗嘴之时, 也鲜少拿文梓说事, 以免伤了他们兄弟和气。 文梓一脸正色回应:“师兄何出此言, 师尊堂堂圣人, 明察秋毫, 怎么会被我等蒙住!” 他口中这样说着, 眼睛余光不忘观察师尊反应。随时准备同大师兄划清界线, 神色十分刻意。 “你少在那里作怪, 还不忘攀扯多宝。你境界突破本是好事一桩, 我又岂会因此生心声嫌隙。” 通天见文梓这般作态,忍不住笑骂一句。 而后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你今日既已来此,也同他们讲讲自身感悟,也不枉他们叫你一声师兄。” 他之所以会提出此事,一来是欣慰于文梓境界突破,有意让他为诸多门人做些激励。 二来也是看文梓对于场中诸人还算满意,至少不曾做出良莠不齐的评语,愿他们彼此多些亲近。 如今文梓虽然面对师父时的心态已有转变,偶尔也会插科打诨。 但对于师父正经吩咐,执行起来却也是丝毫不打折扣。 听到师父要他为诸位同门讲述自身大道,文梓也不推脱,直接从自身角度开始阐述。 文梓的讲解并不似圣人讲道那般系统,反多了几分随性。 他此次境界突破经历从无到有、向死而生,是将之前所修大道尽数抛却之后的一种重新梳理,自有一番玄机。 他将自身大道大体讲过之后,便询问起殿中同门自身修行所遇问题,转为针对性讲解。 此时,便凸显了他之前对三千大道皆有涉猎的优势。 面对师妹师弟各自疑惑,他并不以混元之境讲述高屋建瓴之言,反倒更能从他们各自自身角度衡量,点出可行之法。 一场讲道下来,场中诸多弟子皆受益匪浅。纵然多宝身为截教大师兄,也不例外。 “尔等须知,人外有人。切莫自持身为圣人大教门下,便过于自傲。今日文梓所讲之道,也足以尔等消化一些时日。望尔等用心潜修,莫负了这份机缘。” 通天对场中弟子点评了一通,便打发他们各自离去。他这一番敲打,却也事出有因。 而后,他又看向文梓:“想来前番文化所行之事,你已然知晓。” 文梓听师父终究提及此事,面上显出一丝赧然:“弟子惭愧。先前文化也是因护徒心切,方才对二……” 文梓还要出言检讨,却被通天摆手止住:“此事做便做了,我自无心追究。纵使你二师伯,也并未真正动怒。” “不过,此事后续想来你尚不知详情。” “后续?师父是说将杨戬收入门下之事?”文梓问道。 通天微微颔首:“正是此事,倒也惹出了些许波折。” 他面色自得,隐隐透出些许幸灾乐祸:“你二师伯先前一直将我截教门人评价为良莠不齐。我虽反驳不得,却也尽力约束,使他们不能闯祸。反倒是他精挑细选的所谓十二门徒,每每行事,总能惹出风波。” “莫非,玉鼎收杨戬为徒之事并不顺利?” 文梓颇为纳罕,此事为昊天暗中所求,圣人明面应允,应当不会有人对此事横加阻拦。 通天嗤笑一声:“哪里是不顺利,分明就是太过顺利,反倒滋生了玉鼎他们的嚣张脾气!面对天庭追兵,他们自持圣人大教弟子,话里话外,丝毫没有把昊天大天尊之位放在眼里。” 通天圣人虽然一向自傲,也欣赏身具傲骨之辈,但对于他们这般所谓傲气却嗤之以鼻。 “昊天之位是由道祖钦定,纵然我等圣人对其也不曾失了必要的尊重。他们十二个小辈经历文化一番毒打,也不曾增长半点记性,犹自是无知者无畏,竟敢对昊天冷嘲热讽!” 文梓大致能够想象出当时的场面:“大天尊可是因此对阐教门人生了芥蒂?” 想当初,毛野名义上还是十二金仙晚辈,文化都不能坐视他们言语欺凌。 可想而知,他们言语必然足够犀利。 昊天也是顶级准圣大能,又有天帝尊位加身,受几位金仙言语攻击,岂有不恼之理。 “他心中自然有所不满,不过是碍于二哥情面,不好发作罢了。更何况,原本也是他暗中主动求援,想为自家外甥谋一个出路。” “只是,此事一出,天庭颜面再度受损。昊天与瑶池所规划重整天庭风气之事,草草收场,未见成效。甚至,天庭诸仙散漫之风,更胜于以往。” 通天言语至此,复又一语叹息:“如此一来,你二师伯面上又何曾好看。” “所以现在如何处置,可有后续补救措施?” 文梓口中虽在发问,心中却隐隐有所预料,或是要以此开启封神之事。 果然,通天随后言语便印证了文梓的猜想,但同他先前预料细节也有所出入。 “昊天为此找上了紫霄宫。愿交出部分天帝权柄,换取大教门人进驻天庭,以重铸天庭威望。” “啊?”文梓十分意外,“天帝权柄过于分化,恐怕于洪荒无益。” 虽然他正为自家徒弟谋取紫微大帝尊位,但也只敢将其定义为天帝辅佐,不曾妄言分润权柄。 天帝必然为圣境之下第一人,对下代表天地法则、诸圣意志;对上承托洪荒众生愿景,转呈万灵诉求。 这不仅是天道意志、乃至周天诸圣意愿的维持,也是洪荒众生之必须。 但凡洪荒不曾进入末法时代,天帝权柄就只能转让,绝不容分割。 “此事我等又何尝不知,我与你二位师伯皆不赞同。” 通天神色并不轻松:“只是昊天再三坚持。况且,他经此一桩,对于自身大道更为坚定,甚至有意日后进入轮回历劫。如今听你大师伯传话,道祖已有意动,欲立下天书封神榜。” “可是要我大教弟子真灵上榜?” 文梓问出其中关键,真灵上榜必然受天书压制,自然不会对天帝权柄构成威胁。 但若是如此,以现今状况,强令三教签押,怕是不现实。 而对于昊天欲经轮回历劫之事,文梓前世便有所耳闻,并不十分意外。 天帝须承载众生愿景,必然要体悟众生之苦。 只是轮回历劫亦非等闲,须得身怀大毅力、大造化、大气运。 昊天作出如此决定,也须极大魄力。待其圆满历劫归来,圣人亦不能轻撄其锋。 “也不尽然,纵然道祖也不能罔顾我的意愿。” 通天对于自身影响也有几分信心。 “不过,若真要开启天书,必有劫气汇聚。届时,真灵上榜者必然有之,且未必在于少数。” “师尊对截教上下,可有何规划?” 通天深深看了文梓一眼:“我知教中不少弟子不合你心,或许你要借机送他们上榜……但天庭空缺有限,怕是难以让你尽数如愿。” 方才听得师父点明自己心思,文梓已是做好被师父敲打的准备。 怎料师父言语忽然来了这么一个大转弯,险些将文梓情绪闪了个恍惚! “师尊不生气?” 他也知道自己身为截教次徒,备受师尊重视,却在对待同门态度上过于冷漠,难免会让师尊伤神。 “我秉持有教无类将他们收入门下,自问不曾有过疏漏,但弟子之中犹有不少背离大道。以他们资质心性,能够成就神道已是勉强。我如何还能对他们奢望更多。” 通天言语至此,面色透露一丝肃然:“我截教终究是三清正统,非西方二位可比。虽平日不曾过于遏制他们心性,但也并非就能容许他们恣意妄为。” 文梓一时语塞,虽然师父之言不免有映射西方二圣之嫌,但他竟也觉得有些道理。 “二位师叔可是又来东土招纳贤才?” 听师父这般语气,想来二圣也曾将主意打到截教弟子的头上,甚至颇有成效。 文梓曾在西方行走,对于二圣门下弟子也有印象,其中不乏有道之士。 但整体而言还是有些偏于苦修,可为大教基石,却难领一时风骚,不如东土才俊各有千秋。 基于此节,也难怪准提师叔会对东方各路人才念念不忘! 通天冷哼一声:“准提那人一向舌灿莲花,最善蛊惑人心,怕是截教外门之中已有不少弟子受了他的言语勾搭。” 他初发现此事之时,心中便涌起一股浓重的挫败感。 通天自问不曾亏待门人,却怎料徒弟人心不足,只觉得教中同门众多,自身受了忽视。 再有准提言语蛊惑,他们现已是在等待契机便要转投西方。 若非其心中尚有一丝理智,通天恨不能当场将那些弟子清理门户。 也是经此一桩,通天此次讲道便未将那些门人传唤。 文梓自然不曾料到,他方才所见殿外广场上乌泱泱一片形形色色的修士,已是师父剔除叛心外显之徒后的结果。 他沉吟片刻,出言对师尊安慰道:“人各有志,师尊不必为此介怀。” 对于师尊能够事先觉察准提所为,文梓自觉不是坏事,至少可以免去日后被动。 若非顾及师尊情绪,他怕不是要当场笑出声。 毕竟,他也知道这种状况对于热衷广招门徒的师尊而言,必然深受打击。 通天心中自然并不好受,但口中半点不露:“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想来他们同我上清门下无缘,便随他们去吧!” “师尊觉得,准提师叔会不会也在等待封神开启,以便西方谋划?” 文梓大胆猜测,也是为师父先作出提醒。 通天眉心一皱:“我所虑者,便是此节。西方教本就不为玄门正宗,而属八百旁门。后来又有你借大日之名,立下佛教,西方正式独立于玄门之外。” “因你谋划,西方分化佛教之后,当兴未兴。道祖有意为其作些补偿,但又不欲他们染指天庭事务,必然对于准提谋划东方贤才之事持默许态度。甚至,暗中出手相助也不无可能。” 通天一时也有些头痛,只因截教人多势众,便要受此针对。 第135章 混元立场 文梓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兜兜转转,西方二圣所为又同自己扯上关系。 他也知道,若非牵扯这份因果, 师尊在得知准提师叔谋划之时,或许不会这般克制。 “你也不必伤神,无论大教如何, 亦不能失我圣人之尊。” 通天此时不再伤神, 反倒安慰起自家徒弟。 这番言语却让文梓更为窝心, 自己此生受了长辈太多偏爱。 不仅是自家几位师长, 就连精于算计的西方二圣,以及一度与自己对立的女娲师叔,都不曾对自己动过真怒、下过重手。 反倒是自己每每执拗, 恣意随心, 多有罔顾师长意愿之事。 自己如今既已证道,或许也该为长辈分担一些责任。文梓反思片刻,心中竟是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不过,想到自己往日的脾性, 文梓对于自身担责之事也不敢抱有太大信心。 实在不行,只能把文化揪出来, 让他代自己为师长分忧。 “弟子有意推石龙证就紫微大帝之位, 协助天帝统领万星。” 文梓说出先前打算, 又向师父建议:“教中同门有仙缘不够者, 可入驻十万八千星神之位。虽也不免应丁点卯, 但有石龙从中照拂, 也不至阻碍日后道途。” 甚至, 星河运转之中, 自有大道玄机。诸位同门若能尽心操持, 获取机缘亦无不可。 通天呵呵一笑:“你还担心他们入了天庭之后,会受委屈不成?” 不过,听到文梓首次对于教中同门未来表达关切,通天心中仍旧生出几分欣喜。 “昊天既已摆明态度,欲借大教势力填充天庭、张扬威名,自然不会另外设限。且有意拿出天庭高位以待圣人门下,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之位,你既有意推弟子就任,自无不可。” “但若要以此照拂截教门人,却无必要。他们对于任职天庭一事的抗拒,也并非因为此节。只‘应丁点卯’四字,便足以让这些弟子唯恐避之不及。” 通天也是从修士之列走上如今圣人尊位,对于等闲修士心中所想也自明了,更遑论自家教中弟子。 他们中虽不乏热衷权势者,但此类弟子德行未必配位。其余不论道行如何,多数却无心俗务。 “那些门人虽不比不上你先前那般懒散,但也是素来追求逍遥自在。入职天庭之后,职责压身,对他们而言不啻于一场历劫。此劫度过,必然道途进益,如若不能,则将泯然。” “以师父之意,欲作何等应对,可是要阻拦此事?” 他隐约觉得,师父如今行事少了几分锋芒,不知其中有何缘由。 想来,部分弟子心向西方之事对师父打击颇深。 通天闻言,神色一敛。他的确动过此类念头,以他现今境界连同二位兄长,必然能够让道祖重新考量。 但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等圣人虽说随心所欲,却也不好罔顾大势所趋。不然,洪荒众生自觉受圣人压迫,必然怀念天道,徒增更大变数。” “倘或封神之事真正开启,我也只能尽力维持截教大势,具体每位弟子如何,还凭个人缘法。” 文梓不曾料到,失了天道桎梏之后,圣人也并未多得几分逍遥。 不过,师父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天道的远遁,应当作为洪荒崛起的契机,而不该让众生觉得失去了最后的凭依。 “况且,事情如今尚未落定,言之尚早。” 通天将此事揭过,又询问起文梓现今状况:“你如今也是证得混元道果,可有其他打算?” “其他打算,师尊指的是?” 文梓一时不甚明了师尊所指。 “混元道果,干系甚大。若心存不善,于洪荒之中危害不小。且一举一动,洪荒天地负担甚重。为洪荒天地安危计,我等圣人,不得不问。” 如今天道远遁,守卫洪荒之责自然由天道圣人肩负。 而通天,恰恰就是天道圣人之一。 “如今你是去是留,是立教传道,还是避世不出,亦或逍遥自在不问世事,总该有个定数。” 通天言语略带慎重,他此时并不以文梓师尊身份同其交流,而是以天道圣人之尊代洪荒天地发问。 “师尊的意思是……我证就混元之后,行事须先行报备?” 文梓有些懵懂,先前未证混元之时,师尊也不曾过问自己行迹。 如今已然证道,为何听师尊语意,似乎还比不上之前逍遥! 这却同自己之前设想大不一样。 不过,他将自己带入洪荒普通生灵立场之上,却也觉得圣人行事令人心安。 “也算不上报备,不过混元之境自然非同寻常,日后行事却不能再如先前那般莽撞。至少,你对自身日后的大致规划应当有数才是。” “若欲逍遥,就不必过问世事。若欲介入洪荒事务,或另立大教,或自封尊位,皆随你心意。但不可模棱两可,或是一日三变,否则天地难安。” 通天身为天道圣人,在天道远遁之后,对于此方天地颇有一份责任感。 不独通天如此,其余诸位天道圣人,包含冥河在内,如今行事都多了一分慎思。 不同于先前天道威压的桎梏,如今更像是对洪荒世界的由衷爱护。 基于这份爱护之心,诸天圣人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 他们圣人彼此间的大教气运之争虽不曾停止,但也都限定于规则之中。 且相争之事也多归结于门人弟子,轻易不可发生圣人斗法之事。 否则洪荒天地难承其重,或将重演地水火风。 而对于其余等同圣人的超然战力,若愿加入他们行列,共同守护洪荒天地,自然皆大欢喜。 如若不然,他们必然要合力面对,明确对方大致规划,不能任其恣意妄为。 而如今,突破混元之境的文梓正在此列。 甚至,以文梓近期展现出来的实力而言,比之等闲混元更能引起天道圣人的重视。 文梓自然不曾预想到,在自己突破混元之境后,在诸位长辈面前反倒少了一分自在。 甚至在洪荒天地之中,也要保持一个安稳的状态。 听师父言语之意,倘或自己过问洪荒事务,日后还需长久负责! 面对现今这种局面,文梓方才刚刚冒出要为长辈分担责任的念头瞬间缩回。 “倘若弟子不愿沾染洪荒事务,是否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之位也做不得数?” 文梓又是一桩纠结,不知为何,自己的逍遥与徒弟的证道,竟是隐隐走向对立。 如今好不容易搞了一身轻松,他可再不愿自占尊位,甚至立下大教,劳心劳力只为所谓气运之争。 但石龙之事事关其日后道途,也是文梓早有规划。 如今自己门下弟子之中,唯有石龙一人尚无着落,文梓也不愿轻易撒手。 通天听到文梓这般发问,已是知晓其内心倾向于自在逍遥,并未超出自己预料。 而对于徒弟所忧心之事,他自哂然一笑:“你这惫懒的小子,如今躲懒躲得连脑子都不愿转弯。纵然你不欲介入天地事务,石龙也还是我截教三代嫡传弟子,证就紫微大帝尊位自是无碍。” 他言及此处,随即一个挑眉:“或者,你也可以让文化出面,以他人教副教主、上古人师之名,保举石龙上位。” “啊?”文梓一时惊愕,“还可以这样操作?” 将石龙挂靠在截教之中以谋尊位,也还算名正言顺。 但让文化代替自己出面,又是个什么说法! 这都不能算是钻规则的空子,直接就是把他们所谓的原则当成了摆设。 亏得他方才还在为天道圣人处事公正而倍感安心!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有变通之法。”通天脸上浮现莫测笑容。 文梓的确有几分意动。若此事可行,自己本尊的逍遥有三位化身以各自权柄承托,岂不美哉。 “我若这般行事,其余圣人真能认同?” 毕竟,诸天圣人之中有四位为自身至亲长辈,但也不能仗此罔顾其余圣人意愿。 更何况,还有鸿钧道祖为诸圣之首,其意愿更不能忽视。 “哪有什么不认同,不过保举一道尊位而已,又不是一定能够通过!” 通天翘起的嘴角,暴露其内心真实的情绪 ,也成功在文梓心头敲了一记闷棍。 “师父 ,你……” 文梓一口气被哽在喉中,怎么会有人在同自家徒弟论事之时设下语言埋伏! 通天显然有被文梓的表情取悦,好心同其解说:“让你提前适应一下自己选定的逍遥日子,好有思想准备,免得日后心中多有落差。” 在文梓选定不问世事、只图自身逍遥作为自身日后行事作风之后。 他的三道化身虽然仍旧各占尊位,但各自言语权重却是打了不小折扣。 “这还是你的化身额外受了优待,并未受你本尊同等禁令,你之本尊却是不能就洪荒大势作出任何干涉之举。” “所以无论日后封神之事如何,弟子都不能再度干涉?” 文梓从初入洪荒就在惦记的封神之劫,一路走来也存下不少打算。 最后事到临头,他才恍然发现竟已是把自身排除在外。 “若你仍旧只是准圣之境,自然可以随意干涉。但如今既已证就混元,若无心介入洪荒事务,便只能作为看客。” 通天觉得自家弟子现在表情十分好笑,连带着他自身心情都多了几分轻松。 文梓忍不住吐槽:“我都已证道,竟还不能随心所欲!” “你欲随心,不牵扯他人便是逍遥也没有。若心存操纵欲望,还请立下大教。” 天道圣人、上清通天,如是说道。 “混元金仙立教不算叛出师门。” “那还是算了,弟子生来不是操心的命。” 文梓摆摆手,瞬间认怂,他如今也没那份执念。 第136章 大师兄多宝 文梓同师父交流过后, 选定自在逍遥作为自身日后于洪荒天地中的立场。 摒弃了诸多俗世杂务,落了个无官一身轻。 “你先自去逍遥,为师不日还要去趟紫霄宫, 议定此事。” 通天表示自己身为天道圣人,事务繁杂,没有太多工夫与闲人磨牙。 被定性为闲人的文梓, 畅想了一番师父日后忙碌的景象, 心中不免窃笑, 悠哉出了碧游宫。 他转身来到后山, 便见多宝正在此处啃着灵果,同再度恢复本相的牛大力相谈甚欢。 “大师兄!” 文梓凑近招呼之后,方才发现相谈甚欢只是表象。 牛大力硕大的眼眸, 看向多宝手中的灵果不时闪现出肉痛。 “师弟这灵果从何得来?可不及百果园中的果子甘甜。师弟日后再回昆仑山, 记得从百果园中带一些灵果回来。” 多宝口中塞得满满当当,丝毫不影响他言语吐槽。 文梓随手又拿出一些灵果堆到牛大力面前,成功打消其眼神中的幽怨。 “百果园就在昆仑,师兄何不亲自前去。” 先前身处昆仑之时, 多宝师兄也鲜少前往园中摘取,每每都是自己摘下亲自送去。 多宝听着此话, 努力将口中果肉咽下。 “在昆仑的, 可不仅有百果园, 还有二师伯, 而且就在百果园边上!”语气中不乏忌惮、瑟缩。 “二师伯虽然平时严厉一些, 但为人还算亲和, 师兄何故畏缩如此。” 以文梓切身感受而言, 若非顾及大师兄情绪, ‘严厉’二字已是有些违心, ‘亲和’二字亦不能概括师伯慈爱。 多宝闻言,翻动眼皮将眼眸藏起,唯留眼白向文梓投以控诉的视线。 “你又在这里卖乖!我都不必攀扯别个,你就将这话说于南极师兄听听,看他是否认同。” 文梓璨然一笑,语气凉凉:“我对二师伯的描述皆出自本心,并无恭维之意,想来南极师兄也不会出言反驳。” 多宝又被文梓这话噎住,莫说南极师兄,就连他内心吐槽也自带一份胆颤,那里还敢就此出言! “师伯圣人慈心三千,你独占两千九百九。剩余十分,惠及芸芸众生。而我们其余师兄弟,只能留存于夹缝之中。” 他自不敢口出狂言,但自持身处金鳌岛,暗中传音却是无妨。 只是,多宝刚刚传音过后,便听到脑海中一声轻咳炸响。 他还在疑惑,师父究竟是别有用意,还是单纯的喉咙发痒。 随即,多宝便听得碧游宫中有一道声音传出:“二哥慢走!” 多宝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向前方躬身施礼,高呼:“弟子恭送二师伯!” 话语中隐隐夹杂着牙齿磕碰声。 牛大力不知现今何种情况,听闻此言也是前腿屈膝。 良久后,多宝方才慢慢起身,看向文梓师弟的表情满是无助:“二师伯几时来的?你也不提醒我一声!” 文梓并未觉察有圣人神念至此,自然知道,定是师父又在唬人。 想来以师父脾性,应是做不出强探弟子神识传音之事。 但出于对多宝的了解,结合前言,他也大致能够猜到其未尽之语。 他却也并不戳破,只对师兄作戏:“方才并不曾得见二师伯身形,想来是圣人神念至此。” 多宝表情再度垮塌,长久的恪守不过一时放松,便被二师伯抓了个现行。 想他堂堂截教大弟子,协助师尊打理教中事务。 多年来在诸多同门面前一直尽力维持自身形象,从不曾显露半点窘态。 在某些师弟师妹眼中,他甚至比圣人师尊更具威严。 如今难得见到文梓师弟,再不必如先前那般于人前伪装。 方才一时高兴之下情绪松懈,言语少了几分谨慎,却正撞上枪口。 文梓见到师兄这般神色变幻,心中不由一阵好笑。 教中其余师弟师妹绝对想象不到,平日素来威严的大师兄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想来大师兄往日将自身情绪掩藏的甚是隐蔽,才能在诸多同门眼中塑造出那般威严。 面对二师伯之时的那份畏缩,在经其伪装过后,落入截教其余弟子眼中,会被理解成对于阐教的抗拒与敌视也未可知。 “师兄不必如此紧张,二师伯圣人胸怀何其广阔,又岂是那等小肚鸡肠之辈。对于师兄言语,必然不会在意。” 多宝并未在文梓的言语之中得到半分开解,反倒更为做实心中所惧怕的局面。 不过,他口中自然奉承:“我自知二师伯圣人胸怀,不会计较弟子一时无心之语。” 通天只为作出一道警示,却也无意让自己这位大弟子长久处于惶惶不安之中。 他对多宝暗中传音:“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但日后需得注意不可妄议圣人。” 通天点拨一句过后,还不忘向其吐槽文梓:“你同文梓言及圣人须得多长点心,否则早晚会被其带进沟里。以你这位师弟如今修为,纵使失了那份偏爱,也有不惧圣人的底气。” 得到师父透露的信息,多宝看向文梓的眼神幽怨之中添加了几分谴责。 文梓方才已经捕捉到了师尊传音带来的波动,如今又看到大师兄的表情,立即意识到师父方才肯定卖了自己一把。 “师兄吃果子。”文梓顺手挑了一个品相最好的灵果递给大师兄,“你我兄弟相识多年,彼此相知,切莫因师父寥寥数语便对师弟心生误解。” 对上了!方才多宝心中对师父言语尚存的半点疑虑,在听到文梓此言之后也已荡然无存。 文梓谈及师父之时的这一份随性,以及能够捕捉师父传音波动的修为,无一不在佐证师父方才透露的信息确实为真。 “你现在可是已经证道混元金仙之境?” 多宝想要从文梓口中听到实情。 或许,他内心深处犹自抱有那么一丝侥幸。 多宝之前在碧游宫中,曾亲眼见识文梓避开师尊视线自行出现在大殿之上。 也曾亲耳听到师弟被师尊点名,让他在宫中为同诸多同门讲道。 他当时便已觉察到,文梓师弟的修行应当又有精进,同混元之境更近了一步。却也未曾敢想,师弟已然将那最后一步迈出。 啊?原来师父同大师兄传音说的是这个! 文梓一时有些惭愧,他原本以为师父向师兄吐槽自己来着,没想到只是透露了自己的境界。 之前未向师兄透露自身进境,只是无心显摆,以免影响师兄心境。 如今既是师兄主动问起,他也不必刻意隐瞒。 文梓微微点头,将师兄未曾接下的灵果放置一旁:“之前的积累,在经历一番涅磐之后,侥幸有所突破。” “那咱们截教,如今岂不是相当于有两大圣人坐镇?” 多宝并未纠结太久,首先便想到的是壮大自家大教威势。果然无愧于其截教大弟子之名。 文梓见此不由心中感叹,除去提及二师伯之时,大师兄的心态远远比自己先前想象中的更为坚定。 不过,他还是要为师兄泼上一盆冷水:“我现在已是被排除在洪荒事务之外,不能为截教带来多少助益。” 他还生怕师兄多想,详细为其讲解了自身面临的状况。 多宝此时方知,证道混元之后还要面临这样的局面。 不过,回想文梓先前行事做派,多宝对于师弟如今选择也并不意外。 文梓与多宝二人的交流,丝毫未曾打扰牛大力对于灵果的需求。 甚至,文梓师兄的到来,还冲淡了大师兄身上的那份威严。 不过顷刻之间,牛大力面前重新堆积的灵果就少了一半。 而且,他对二人言语的捕捉丝毫未受进食影响。 牛大力一对眼眸的视线,时不时从面前灵果堆上转开。 他也不直接看向二位师兄,只是偶尔抬望天,仅以眼睛余光扫过二人面庞,心中不知在作何考量。 文梓与多宝二人,一位混元之境,另外还有一位准圣巅峰,自然不曾错过牛大力的小动作。 文梓不免对其笑骂:“你若爱吃就老老实实地吃,你要想听就大大方方地听!不许做出这一副鬼鬼祟祟的姿态,有伤圣人门下应有的风度!” 牛大力受了师兄教诲,随即将头埋入灵果堆中,两只耳朵微微向下耷拉,作出不闻外事之态。 多宝整理了一下情绪,对文梓笑道:“岛上诸多同门皆不及他逍遥,论起懒散,这牛大力比之你先前也不遑多让。他虽为师尊坐骑,但近些年来师尊鲜少外出,自然也无事需他出力。” “师尊看你面上,对他也一向宽厚,也不催促其修行进度。” 多宝言及此处,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习惯,师父对于文梓师弟相关人员的另眼相看。 他隐约记得,似乎龟灵师妹被师尊收入门下,其中也有文梓师弟相关的因素存在。 “也是他的一桩造化。” 文梓想起同牛大力的初见,心头不免一时有所感慨。 “同在洪荒之中挣扎求生,能得圣人眷顾是何等幸运!” 而如今,诸位圣人似乎有意要将这一份幸运散播于洪荒众生。 至少,据他所见,师尊如今所想所谋所行已是少了几分对于大教气运的追逐,更加倾向于关切洪荒万灵众生的自身体悟。 第137章 紫霄宫议事 文梓在金鳌岛消磨了一段时光, 并未再度涉及半分修行事务。 除了与大师兄日常闲谈以外,也观察了一番其余门人的状况。 据他所见,留在金鳌岛上的截教弟子形象, 要稍稍好过他之前的预想。 或许是忌惮于此地为圣人道场,诸多门人虽然日常仍旧有几分恣意,却并未作出任何触及底线之事。 想来, 今生师尊对于截教的弟子多了几分关注, 已是将那等不堪之徒剔除在金鳌岛之外。 文梓见此, 倒是多了几分安心。 至少, 日后相争各凭本事,不至让教中弟子处于道德劣势。 多宝终究身负截教大师兄之名,又有修行要务在身, 并无太多时间陪同文梓消磨。 文梓多数时间不是在碧游宫与师尊磨牙, 便是在后山同牛大力闲扯。 这般日常,成功使得其余弟子眼中的二师兄形象再度增添了几分古怪与孤僻。 他消磨过一段时光,便打算前往昆仑山一趟。 自他证道以来,还未拜见二位师伯。 尤其二师伯那边, 还有一桩文化惹下的事端,尚未给出交代。 虽然听师尊言说, 二师伯心中对此事并无芥蒂, 但他却不能过于恃宠而骄, 还需端正自身态度。 只是他还未及向师尊辞行, 通天便已先行将他传唤到碧游宫。 “方才老师传令, 要我等圣人前往紫霄宫商定天庭事务。想来开启天书封神榜之事即将定下, 你可还有其余门人想要安排, 到时由我一并传达。” 通天此问却是针对毛野, 欲知文梓对其有何打算。 如今文梓既已选定自身路线, 对于其余弟子的安排,倘或涉及洪荒大势,必然要由自己出面。 当然,若是门人弟子自身实力允许,机缘充分,也可自行闯出一方天地。 他知道,文梓先前收的四位人族学生现已不在洪荒之列,不需再行安置。 而其余亲传中有三位皆已各自有道,得享一份天地正果。 唯有大弟子毛野仍在下界之中,依托人族处理杂务。虽有人族道教祖师之名,却至今仍未得到天地认证,并无太多尊贵在身。 文梓听得师尊言说道祖方才曾有传令,心中微微一惊。对于此事,他竟是半点不曾察觉 。 果然不愧是道祖之尊,身为天地间第一尊圣人,比之其他诸位高出不止一成。 或许,如今唯有大师伯能勉强望其项背。 文梓被激起一丝好胜心,虚空索敌,畅想自己若同道祖对上,勉强或可自保。 不过,这种想法仅仅维持了一瞬。 他畅想一番过后,终究觉得安分为上,还是不要太过跳脱的好。 毕竟自己设想中的自保,更多还是缘于道祖的慈悲心肠,以及自身在人间留下的后路。 他却也知晓,道祖此次传令必然涵盖全部圣人,自己的昆仑一行还需延缓。 对于师尊关切,文梓也知为何,他却对毛野之道另有见解:“毛野于人族之中立教传法,却并非天地大教,亦不需天地认证。只于人族之中深耕,以待日后深入人心,自有民封尊位加身。” 民封尊位? 通天心中了然,想想神农之女受封碧霞元君之事,却也自有一份玄机。 如今天道不存,民心所向丝毫不逊天心眷顾。 既是文梓并无其余诉求,通天也不再停留,随即便动身前往紫霄宫。 通天离了金鳌岛之后,文梓也未继续停留,同多宝师兄打过招呼,施施然穿过东海,一路前往洪荒大陆。 大陆之上的景象倒颇为喜人,先前蚩尤逐鹿中原的肃杀之气早已弥散。 文梓知道,三皇定伦已然完成,此时便为五帝治世。 不过,他也并未过于关注现今是哪位人主在位,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各个部落之间。 偶尔停留,亦别有一番心境。 人族各部逐渐出现城池雏形,焕发出勃勃生机,在天地之间形成开拓之势。 文梓仔细观察,人族处处都透露着自己先前打更百年之间留下的痕迹。 陶器于人族之中已然普及,计时方式也愈见精准。先前三代皇者做出的推动,如今已映射在人族生活的方方面面。 再度回想当时的日常,竟是人们生活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文梓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成就。 不同于自身对于境界的追求,这些留在众生之中的影响,才更像是自己真正来过此方世界的印记。 以自己的心性,境界再高也不过只图一时逍遥。 留在人族部落中的那些切实改变,才能在历史的长河中无限发酵,焕发出万世荣光。 文梓看着人族景象,心中除却成就感之外,也有几丝遗憾。 人族各部如今逐渐出现集权趋势,必将演化出国家形态。 待到五帝过后,大禹治水有功,自然将开启家天下时代。 在国家护持之下,万民得享一份安宁的同时,也自然会步入朝代更迭的循环。 纵是不考虑日后即将开启的封神之战,朝代的更迭也必然伴随着动乱。 更不要说,一个王朝进入末期阶段,必然伴随着昏庸与不堪。 对于升斗小民而言,上层的丁点儿不堪落于己身之时不啻于一场灭顶之灾。 而这种循环,就连文梓如今境界,亦不能推算出何时才是尽头。 就在文梓于下界闲逛之时,紫霄宫中,七位天道圣人在各自证道之后首次聚齐。 就连证道之后不曾踏出血海半步的后天圣人冥河,此时也在宫中现身。 其余圣人也能意识到,冥河此时现身也并非因自身有所诉求,而是要为文梓站台。 想来是文梓先前有何谋划欲要实行,如今在自身无心干涉大势的情况下,只能通过几位长辈代为操持。 冥河常年镇守血海,自然也不会亲身下场介入洪荒大势,此次只为压阵而来。 他终究是天道圣人,于天地事务中自有话语权。 待众人聚齐,早已端坐在高台之上的道祖鸿钧随即开口:“今日请诸位前来之意,想必都已知晓。” 今日为天道圣人议事,鸿钧并未摆出道祖架子,言语之间颇为客气。 不过,道祖的客气并不会成为其余圣人恣意的台阶,他们面对道祖依旧保持对于老师的尊重。 “老师之意,我等皆已知晓。” 太清老子身为场中大师兄,率先开口应和。 “今日是为议定开启天书立下封神榜,完善天庭建制之事而来。” 道祖鸿钧见其余诸人皆已明了今日议题,微微颔首。 他开门见山道:“昊天与瑶池就任天帝、王母之位以来,于天庭之事也算勤恳,打理天地事务颇有成效。但终究限于自身境界,不能威慑三界,天庭事务推进难达预期,各处仙职至今仍有不少空缺。” 道祖所言之事,在场诸圣皆有所耳闻。 但除却三清之外,其余几人对此并未过于关心。 女娲不曾立下大教,立场超然,自然也无心过问杂务。 冥河常驻血海,与天庭素无瓜葛,更不在意天庭人员缺位之事。 接引与准提虽立下西方教,但在大日立下佛教之后却已彻底归属旁门,不入玄门之列。 而天庭却为玄门正宗,他们纵然有心关切,却也知此事同自身大教无关。 倘或他们欲让门人入驻的天庭,莫说三清态度如何,就连道祖也未必答应。 他们唯有曲线救国,暗中引渡天庭中人投身西方。 如此一来,也算是将西方势力探入天庭之中。 这自是接引准提暗中行事,虽有道祖默许,但终究不能摆上台面。 唯有三清,同为玄门正宗,对于天庭如今面临的问题却是躲不开、避不得。 更何况,促使昊天前来紫霄宫寻求道祖帮助的缘由,也脱不开阐教门人的影子。 道祖对于场中诸人的各自立场自也明了。 他眼神略过其余四人,直接看向三清:“更有昊天前些时日遭遇一些事故,如今颇有几分心灰意冷。” 道祖此言一出,元始脸色不免微红。 纵然他已是圣人之尊,此时也不免有些赧然,隐隐觉得自己身上多了几道玩味的视线。 说起来,自己门下那十二位徒弟,也是历经重重考验方才得以拜入自己门下,心性、资质皆为上上之选。 他们在山中之时也算是举止有度,虽有几分大教弟子所带傲气,却也并不有碍自身道途。 怎料及至他们出门在外,行事间却屡屡惹出纰漏。 先前被文化关入时间长河之中,他们连对方的真面目都未曾窥见。 纵是如此,也未能让他们增长记性。他们依旧傲气不减,不曾悟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如今刚被自己捞出来不久,又将大天尊惹到,方才引出了现今一场局面。 “弟子对于门下管教不严,致使玉鼎等人言语间唐突了大天尊,还请老师降罪。” 元始也不推脱责任,直接向鸿钧道祖请罪。 道祖鸿钧又岂会因此作出责罚,对其宽慰道:“他们身为大教弟子,多上几分傲气实属正常。所谓言语唐突,还是昊天自身修行有限,难以服众。降罪之事,大可不必。” 他略过此节,又继续说道:“昊天如今有心投入轮回历劫以证道,我见其执意坚持,已然允下此事。在此之前须将天庭建制完善,以保证不至于因为昊天缺位而断了天庭日常运转。” “如今天道因故远遁,开启天书封神榜之事,便须由众圣合议,代天主事。” 道祖口中这般说着,顺手掏出一副卷轴,搁置在身侧。 卷轴并未展开,造型平常,周边也并无太多玄机泄露。 如今,对于开启天书之事,众人已无异议。 至于上榜人选,他们还需斟酌。 “我宫中有一灵珠子,正该下凡历劫,便藉此契机让其上榜走一遭。至于定为何职,便全凭老师定夺。” 女娲率先表态,她宫中人员单薄,本不必参与此事。 但适逢灵珠子正该历劫,她便顺势推出此子。 想来,有自己率先表态,老师必然会有所顾念,自当为灵珠子安排一个合适职位。 女娲不曾立下大教,已是率先出人填榜。 三清身为此事正主,自然不好继续踟蹰。 “我人教护法龟智,可居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之位。” 太清开口便是定下四御之一。 四御,为辅佐天帝一等尊位。 其中,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为平心娘娘化身。 其余三尊,三教各占其一。 “阐教门下南极,当居南极长生大帝之位。” 元始紧随太清之后,也定下榜上四御尊位。 “截教门下弟子石龙,应居北极中天紫微大帝之位。” 随着通天话语落下,四御尊位已然圆满。 然而,接引与准提却有疑惑:“这位石龙是何许人也?我等似乎不曾听过。” 他们原本以为,北极紫微大帝之位应由多宝占据。 再不济,推龟灵上位也能说得过去。 如今这位石龙,他们却是毫无印象。 “石龙为文梓弟子,份属截教三代。他曾于星空深处协理统掌星河运转,如今入职天庭统领万星,正当合适。” 冥河语气淡然,代为解说。 冥河虽不曾明言,但场中诸圣皆知他提及的星空深处,便是文明所化人间。 而冥河此来,便是为文梓这桩谋划站台。 第138章 填封神榜 冥河此时发声, 诸圣明白其所表达立场。 接引准提二人,也不再对北极紫微大帝人选提出疑问。 终归,这名人选属于截教内务, 通天既已认可,自不容外人置喙。 不过,准提暗中思及多宝未得四御之位, 反倒被一小辈顶下, 心头倒是涌起一丝意动。 四御之位, 素来尊贵, 对于圣人弟子而言也算上等去处。 三清对于此位的安排还算爽快,并未过多踟蹰。 然而,榜上其余名额却并非那般清闲, 与他们而言, 多少有些看不上眼。 他们纵然圣人之尊,也不愿乾纲独断,罔顾弟子意愿。 填补后续名单,便多了几分考量与慎思。 “我人教人丁单薄, 后续榜单便不再参与。” 太清当即表明立场,不再过问后续。 对于太清圣人此言, 元始、通天自无异议。 毕竟, 严格来讲如今太清门下弟子唯有玄都一人。 伏羲只是挂名, 更有天皇尊位在身, 此时却不能计入其中。 就连四御之位, 人教都是拿护法填补, 不曾让弟子上榜。 他们自然不能指望人教再继续分担榜单名额。 元始接过天书, 沉吟片刻, 方才提笔在榜上写下几个名字。 他写下几个名字之后便即停笔, 顺手将榜单交于通天。 通天接过榜单一看,上面依旧是大片空白,唯有零零散散数十个名字分布其间。 榜上新添的名字多数都极为陌生,阐教十二门徒作为引发此次事件的主要因素,竟是无一人在列。 通天暗暗推算一番,元始填写的名字竟有大半尚未拜入阐教之中,甚至不乏未曾出世者。 其中敷衍意味,跃然其上。 通天手持榜单,也不言语,直直看向元始。 元始面色微红,也知自身此事办得不甚妥当。 他轻咳一声,分辩道:“广成子等人过于桀骜,难堪重任。将他们送入天庭分掌职司,于洪荒众生而言是祸非福。” “除此之外,为兄门下并无太多弟子。只能预支一些人员,为三弟稍稍分担。” 为我分担?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此事竟成了我截教责任! 通天被这等言语说的险些跳脚。 再者说,元始所谓那些预支人员,也不过是为他十二位弟子谋划的替代之人! 若非顾及身处紫霄宫,怕外人看了笑话,他必然会把这封神榜直接摔到元始脸上。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截教门人众多,榜上大部分名额还须自己门下充数。 他提起笔,将早先粗略打好的腹稿填补其上。 通天挑了些自己勉强能够入眼的职司填写,诸如天庭各部主管、星神主位。 只是,方才填完这一波,通天面对其余品级低下、事重权轻的名额缺位,心中逐渐有一股郁气滋生。 他越想越气,觉得自己门下不该受这份憋屈。 随即,他停住笔抬眼看向元始:“二哥既是有心,不若再行多分担一些吧!” 元始神情一怔,觉察到通天情绪不满。 他面上现出一丝无奈:“如今昆仑也是极为空旷,并无人员冗余。若要继续填补,就只能拿凡人充数。” 纵然门下十二弟子有些许不尽人意之处,但元始仍旧不舍放手。 通天闻言,却是打开了一条思路:“届时,封神一事必然依托下界王朝兴替。其中若有颇具人望的文臣武将,也可成其神道,分掌各天庭各处职司。” 通天越说越觉得此言有理。 天庭那些大小官职虽不被圣人弟子放在眼中,但于等闲修士而言,仍旧算是一份不错的机缘,更何况那些凡俗文武。 况且,那些文臣武将擅长理事,打理杂务的能力甚至更优于等闲修士。 闻听此言,其余诸圣神情一滞,下意识抬头看向端坐在高台上的道祖。 道祖面色恬淡,双目微垂,并未透露丝毫情绪。 元始便看向太清,眼神略带问询。 太清微微点头,幅度几不可察:“此法可行,但不可滥用。” 言下之意,多数职司空缺仍需修士填补。 元始了然,转而又向通天规劝:“截教弟子不修德行者不在少数,倘或不能上榜封神,日后必定坠入轮回。你又何必固执坚守,将他们名字填入榜中,未必不是一份光明前途。” 虽然元始近日对自己门下十二金仙颇感失望,但对通天门下诸多闲杂弟子,他依旧十分瞧不上。 不过,元始言语这般直白,却并非有意刺激通天。 他自有一份底气,笃定通天不会因此同自己怄气。 这份底气源于他亲眼所见:“我前些时日去到东海,你正在金鳌岛讲道,许多外门弟子都不曾得你通知前往听讲。” “想来,你也是已然意识到那些门人不堪大用,何不就将他们填入榜中。以他们资质心性,自然难以担任什么要职,填充各部作为属从便是。” 各部属从不须太高资质修为,也不必承担过多责任。 虽然相对于各司主位少了一分轻贵,多了几分琐碎,但也好过日后坠入轮回。 若非今生有幸入得截教门下,以他们自身而言,还未必能够触碰这等机缘。 通天顺着元始言语回顾前番缘由,果然并未生恼。 不过,他却也并未就此照办,而是睨了接引、准提二人一眼。 随即,他面上现出一丝玩味表情,同元始说道:“二哥有所不知,那些弟子并非我有意摒弃,实在是早有西方二位道友已将他们预定。” 此言一出,紫霄宫内肃然一静。 其余诸圣尽皆讶然,唯有道祖鸿钧面色如旧。 接引、准提正要出言辩解,通天却是冲二位和煦一笑,微微摆手,将他们所有辩解之语堵在腹中。 而后,通天继续同元始讲述其内详情:“他们如今一心等待契机,日后便要前往灵山,聆听西方大道。他们既是同我上清一脉无缘,听我讲道又岂不是浪费他们时间。” “至于送他们上榜,更是不妥。我若如此行事,岂不是让西方二位多年努力尽数化作泡影。” 通天此言,却并非真心。 他自然知道,那些弟子既然已经受了准提蛊惑,无论日后上榜与否,必然都是西方门徒。 然而,他宁愿让这些弟子完好无损遁入西方潜修,也不愿让西方势力的触角借此再度深入天庭。 元始在听到西方二人将主意打到截教门人身上之时,便已有些坐不住。 他虽不知通天出于何种考量对此事这般克制,但此时三清一体,他却必然要有所表示。 “贫道一直觉得那些弟子不堪大用,难得仙缘。未曾想,他们竟是入了二位道友法眼。想来他们必有过人之处,应是贫道看走了眼。” 元始言语虽然客气,语气中却蕴含一股阴阳之意。 接引准提二人面色讪讪,无言以对,惟报以苦笑。 然而,元始接下来的言语,却让他们连苦笑表情也难以维持。 “听闻西方大道一向精于前世今生,讲究生死之间有莫大造化。二位道友既是有心为那些弟子赐下大道机缘,我等兄弟自也不能太过小气,便也该送他们一桩造化。希望他们悟透生死之后,来世能更好聆听、领悟西方大道。” 元始言语之间,杀机弥漫。 接引、准提二人自不会怀疑元始是否拥有这份能力,也不敢赌他有没有这份决心。 只是,他们在此事上纵有万千缘由、百般无奈,被人提前觉察便是毋庸置疑的理亏。 更何况,此时再从他们口中说出任何辩驳之语,都不会有丁点儿信服力。 他们没有信心打消元始心中杀机,也不愿同三清正面对立。 于是,二人只好向道祖求助:“还请老师做主!” 鸿钧道祖方才一直沉默,通天能够提前察觉门人心思,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看通天如今这般克制,想来也是有所顾忌,应当能够理解自己对此事默许。 “先前巫妖大劫之时,文梓为尽力保全人族,曾有遣送人族前往西方之事。” 道祖一语便将事情缘由扯到至数万年前。 “他还指令大日立下人族佛教,提前截下西方教日后大兴之气运,纳入人道气运之中。以此壮大人道气运,催化人族准圣战力,应对同女娲之间的赌约。” 鸿钧道祖言及此处,目光扫过三清。 他们对于其中详情自是知晓。 太清面色未变,犹是一派淡然。 通天面色肃然,他早已想通其中关节。 元始得了道祖言语提点,却也大致了然此事根由。 果然,便听道祖继续说道:“然而,后续天道亲自下场,文梓谋划终究落空。人族未能保全,却平白葬送了西方教日后的一场大兴之机。” “如此一来,文梓同西方教之间也算结下了因果。基于这种因果,西方教可以从截教之中收取部分门徒。” “当然,倘若通天不欲承接这份因果,西方二位道友也该断了如今这份念想,留待日后自行向文梓讨取。” 鸿钧这样说着,眼神看向通天。 虽然他知通天已然默认此事,但如今既已将事情挑明,还是要其将自身态度公开。 通天察觉到道祖的目光,回应道:“文梓这份因果,我截教接下了!” 随即,他又同接引准提二人说道:“如今,我截教为西方大开方便之门。二位道友尽可施为,但不许动用修为境界压人。” 通天此言,却是要杜绝西方二人以圣人之境强压那些忠心弟子。 而对于那些已然生了外心的门人弟子,他自然不再有丝毫留恋眷顾。 仅以此便可为文梓了结一桩因果,与通天而言再划算不过。 不过,方才元始的出头,倒让通天感觉到一阵暖心。 他将封神榜递给元始:“此事便交由二哥操持,何人上榜全凭他们个人缘法吧!” 通天先前填下的都是真身上榜之辈,不必遭受身殒之厄。 而榜上剩余缺位,则多须真灵填充。 通天性傲而心软,不忍亲手将弟子送上此路,便交由元始全权处置。 至于元始如何行事,便全看他心中对于兄弟情义有多少顾及。 第139章 瑶池立天条 元始顺手接过封神榜, 通天如今心境,他也稍稍可以理解,对此事并未推辞。 将截教门人送上封神榜, 只要注意不触及通天底线,元始此外并无太多顾念。 况且,以他对于通天的了解, 大概也能推算到其心中所想。 通天现在虽然多有纠结, 但日后尘埃落定之后, 他对于上榜弟子未必会有多少唏嘘。 只是元始刚将封神榜接到手中, 还未及收起,便觉一道玄奥气机凭空虚遁而来。 那一份玄奥无视在场诸多圣人,径直投入封神榜中, 一道威压弥散开来。 元始随即将封神榜展开, 却见原本空白处的封神榜榜额下方多出一抹玄黄。 诸圣目光如炬,榜上情形一览无余。 ‘天条’二字跃然其上,将下方榜中所有名字、职司尽数笼罩。 元始仔细探查,发现‘天条’二字竟是此方天道残留意志所化。 这天道残留意志虽然虚弱, 所化天条之约束力也不涉及生杀大权,但终究属于天道之列。 场中诸位皆为天道圣人, 于此方天地品秩而言, 犹在天道之下, 并不能随意更改天条。 道祖鸿钧面色微变, 目光扫过元始、通天, 喟然一叹:“榜上诸神, 无论真灵封神, 还是肉身掌权, 皆受天条束缚。由昊天、瑶池代为执掌, 圣人也不能妄加干涉。” 元始、通天二人,原本自持身为天道圣人,在天道远遁的情况下,对于封神大势自然能够十足掌控。 按照他们原本规划,不过待到下界人主权柄更迭之时,将两教弟子门人分别遣入一方势力。 借助人族兵戈之事,正好度过他们各自杀身之劫。 缘分深厚者,可继续追寻仙道,自在逍遥。 等闲之辈,可趁机转修神道,入驻天庭各部司。 再有德行不足、胡作妄为者,便打入轮回,以待重修来世。 然而,如今瑶池不知以何等言语劝说,竟使得天道残留意志甘愿放弃自我意识,化身刻板天条。 有天道残留意志加持,封神之劫波及范围大了何止一成。 更重要的是,此劫至此已然脱开圣人掌控。 “瑶池如此行事,是否过于放肆!” 元始面色沉重,看着道祖如是说道,已然带有些许质问之意。 这份质问,自然并非针对道祖本人。 天道远遁之后,他们身为天道圣人,尚未得享几分逍遥,便要先将天地责任担负起来。 责任压身之下,为天地众生计,他们行事考量之间,已然对于自身大教气运多有舍弃。 这份感受,尤以身为玄门正宗的三清为最。 而如今,他们正尽力完善天庭运转,甚至赌上了自家弟子前程。 做为天庭主事之一的瑶池,此时竟引动天道再次入场。 不仅将此劫催化至圣人不能控制,还为日后上榜弟子凭空添加了一层限制。 这般行径,与元始通天而言,不啻于一场背刺。 更何况,通天方才将此事全权委托元始处置。事关阐、截两教大势,由不得他不重视。 至于为何能笃定是瑶池所为,实在是他看到天条二字之时,便已大致明了前情。 更遑论,瑶池本人现今正在紫霄宫外等候。 “那便让她进来,听她如何分辩吧。” 道祖言罢,随手一挥,紫霄宫大门顺势开启。 瑶池一身大红明黄配色宫装,施施然走入场中,面色沉静。 她微微躬身:“瑶池拜见老师,见过诸位圣人。” 而后,不待老师发问,她便说出自己行来意:“弟子此来,是为通禀老师及诸位圣人,为防止各司怠慢公事,天庭如今已立下天条。天庭各部职属,无论何种来头,无论上榜与否,皆受天条束缚。我与昊天二人,也不例外。” 瑶池此言一出,元始心中情绪倒是略缓了一瞬。 他没有想到,瑶池竟是将自己与昊天尽皆纳入天条束缚之中,颇有几分决绝的意味。 元始自然也能觉察,瑶池做下这个决定背后蕴含着多少对于圣人的抗争。 想来,她对圣人门下所为的不满由来已久。 回顾自家弟子先前表现,元始心中不免有些气虚。 似乎早在辅佐轩辕保卫人族共主之位时,广成子等人对天庭一脉就曾有言语冒犯。 若非他们找上毛野,被文化关入时间长河,兴许瑶池都等不到现在发作。 元始心虚之下忍不住回头,果然正对上通天略带戏谑的眼神。 其中意味十分明显:事端因阐教弟子而起,最终因果却要落在截教门人身上。具体该如何行事,还需二哥自己衡量。 元始心中怒气松懈之时,瑶池明显感到紫霄宫中瞬间少了几分压抑。 她也知道,自己如此行事略显冒进,对于圣人而言必然有所唐突。 然而,她却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本宫如此行事,并非有意针对 ,实在天庭如今风气不尽人意,多慢怠于公事。如今蒙圣人慈悲,愿以门下弟子填充天庭,以正风气。” 她说到这里,还不忘向元始、通天二位圣人微微垂首,以示感激之意。 “然而各部司主事及从属惯来散漫,乍受圣人门下管辖,恐有不服。不若先行将天条立下,日后惩戒也有依据。” 不过,纵然她说得这般义正辞严,元始也并不会当真。 若非是针对圣人过于介入封神一事,她何不及早将天条立下。 那样,岂不免去后续诸多事端! 只是念于瑶池将自身置于天条束缚之下,颇有几分舍身成道的意味,元始也不能太过追究。 他虽不好追究,却也不愿附和,面对瑶池此言,元始只保持沉默。 紫霄宫内,众人一时陷入尴尬的静谧之中。 端坐于高台之上的道祖鸿钧于此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严厉:“你有这种想法虽是不错,但也当知此事一出,天庭众神必有怨气滋生,其中因果反噬非同小可。你同昊天二人尚未成道,如何能够承受这等因果!” 而后,话锋一转:“你该先将此法想法同我表明,由我亲自出面促成此事,也好免去你二人承担此等因果。” 昊天、瑶池二人终究是紫霄宫出身,受道祖钦封得居天帝之位。 道祖却是直接表明态度,满是对于瑶池二人的维护,立场极其鲜明。 他目光扫过场中诸人,又缓和了几分语气:“瑶池行事虽稍显莽撞,但也算出于公心一片。尔等日后还须告诫榜上榜弟子,不可心生怨怼。” 道祖目光虽是面向全场,但众人皆知此言主要针对元始、通天二人。 “如今天道主体已然远遁,其残留意志所化天条束缚能力终究有限。上榜弟子但凡做到恪尽职守,便不必对天条有所顾虑。” 鸿钧此言云淡风轻,却是堵死了元始二人先前的那些小心思。 方才,通天只将各部司主事、星神正位填上名字。 而后,借着西方二人谋划暴露,他便赌气般地将留有大片空白的封神榜抛给元始。 看似放手不管,实则也是存下了一分心思,欲借元始之手将截教外门整体搬迁至天庭。 他知道,虽然元始口中言语一向生硬,但其内里却颇有几分心软。 自己全权托付,表达了足够的信任。 二哥对于那些弟子再看不上眼,也不会轻易将他们打入轮回,最次也会在封神榜上为他们挤出几道空位 而以截教外门体量,必然在天庭之中形成大量人员冗余。 届时,诸多弟子之间职司互相重合。他们自可轮流理事,不必受每日应丁点卯之劳顿,又能保证天庭正常运转。 如此以来,那些弟子虽失了肉身道途受限,但至少也能保证一份长生逍遥。 对于通天的盘算,元始自然也大致有所猜想。但他终究还是将封神榜接过,便是默认此事。 而如今,天条进驻封神榜。 除了先前填过名字的职位已定,其余空缺名额已然是脱离了圣人掌控。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若欲更改却是不易。 再有道祖首肯,此事基本已成定局。 封神一事,于阐、截二教而言,终究演变成了一场劫难。 事到如今,似乎已然没有再继续商议的必要。 紫霄宫中这场议事很快散场。 诸圣离了聚紫霄宫,西方二位率先告辞。 他们先前谋划暴露,后面倒是得了道祖允准,他们自可便宜行事。但此时面对通天,二人仍旧有些尴尬,自然不欲久留。 天条的加持力度似乎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 如今刚刚离开紫霄宫,仍旧未脱离混沌进入洪荒区域,便已能看到封神榜中不停溢出丝丝劫气,向洪荒大陆汇聚。 “二师兄!”女娲走到元始跟前,“师妹宫中有灵珠子该当入世历劫,只是下界之中无师妹门人。不知能否让灵珠子借助阐教门下入世?” 元始对此自无不可:“倘或师妹不嫌弃我那十二个不成器的弟子,让灵珠子择一拜入自然小事一桩。” 女娲也不曾奢望灵珠子会被元始亲自收为弟子。 她对于十二金仙,自然早有考察,对于他们行事作风也有耳闻。 那十二人虽然有些过于桀骜,但收下灵珠子转世之身作为徒弟也还是绰绰有余。 “全凭师兄安排!” 女娲相信元始定能妥善处置。 她爽快放手之后,便也很快离开,径直回返娲皇宫。 元始手持仍旧向外弥散劫气的封神榜,面色显出几分无奈:“不曾想,瑶池行事这般决绝。只因先前受了广成子等人言语冒犯,便不惜承担因果反噬,也要立下天条。” “不过,她是如何说动了天道残留意志,宁肯放弃自我意识也要进驻封神榜?” 通天与冥河二人也是面带疑惑,看向老子。 若说现场尚有一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必然是太清圣人。 太清微微一笑,也不急于回答元始所问,反倒先将一句问话抛出:“你真觉得瑶池是为了出那一口郁气,才做下此事么?” “啊?难道还有另外原因?”元始十分不解。 “你也知道,昊天经历前番打击,有意进入轮回历劫证道。他所证之道须得历经十万八千轮回,为防止他在轮回中迷失自我、彻底沉沦,必然要有一道莫大因果牵绊。” 言及此处,太清喟然一叹:“天地之间,还有哪种因果能够大得过满天诸神心中的那一道隽永怨念!” 第140章 劫气初显 元始方才并未从这个角度考虑过此事, 如今听到太清言语,心中那份隐隐遭受背刺的不爽稍稍浅淡。 “听大哥之意,瑶池是为保昊天进入轮回历劫证道之事不失, 方才费心推动天条诞生。” 若真是如此,他倒能够接受瑶池这般行事,甚至极度欣赏。 毕竟, 这种敢于直面圣人, 尽力为道友护法的行径, 颇有几分魄力, 极度吻合三清的脾性。 太清叹道:“此事多半缘于如此,小半也有一片公心。她身居王母之位,终究也希望天庭能够正常运转, 不被外界因素干扰。” “日后天庭之中, 圣人门下众多,也必然不乏消极怠工者。她若直接出面惩戒、制裁,难免会被有心人放大为不敬圣人。如今先行立下天条,所有规则置于明面, 日后反倒少了几分被动。” 元始被太清点出瑶池心思,自然很快明了其中关节。 “如此说来, 方才倒是我对她多有误解。想来, 于他们而言广成子等人也算后生晚辈, 自有几分包容。” 他也在心中为瑶池二人树立了大气的形象, 想来应该不会同自家弟子一般见识。 太清目光清冷地看了元始一眼:“此时你就不必再为门下弟子开脱了, 谁又能真正保证, 昊天瑶池二人对他们所言、所为毫无芥蒂?不过是看在你圣人脸面, 又念及天庭大势所需, 他们未曾发作罢了!” 太清有化身常年坐镇天庭, 同瑶池、昊天二人多有接触,对他们行事考量自然更为了然。 “如今天道一去不回,残余意志难以久持。瑶池正是把握住这份时机,劝动天道残留意志放弃自我意识,以图日后天道主体回转的一线希冀。” 此处没有外人,太清言语便少了几分克制:“你那几位弟子修行境界未见多少增长,眼高于顶的毛病倒是照你学了个十成十。长久这般行事,必然激发众生怨气。待到众生皆对圣人心怀怨怼,必然会怀念天道早日回归!” 太清此言倒也不免有所夸大,他所说修行境界,却是对标于玄都、南极及多宝等人。 除此之外,广成子等人修为进境,放眼整个洪荒,也算上等水准,并不有损圣人门下名声。 至于天道回归之事,如今也并不十分紧迫。 文化先前在混沌中躲懒时曾向他转告,文明现在纵然没有十足把握将天道留在人间,但也能保证让其迷失在星空之中不得回还。 更何况,人间文明还在成长,天道抵达时日尚早。 不过,此方天地众生持有何等念想,终究能对远遁在外的天道产生影响。 元始被大哥直接点破心中侥幸,面色不免有几分讪讪。 他也知道,大哥对于自己寻找再传弟子替代广成子等人历劫上榜之事,并不十分赞同。 “此次封神大劫,我会让他们的尽皆下场。若是再无丝毫长进,我亲自送他们上榜。” 元始放下狠话。 他已是下定决心,回到昆仑之后必要将门下弟子极力敲打一回。 在自己手下受罚,总好过日后不知于何处吃亏。 冥和见他们话题告一段落,便开口道:“贫道不好久离血海,之后石龙证道还要多赖三位道友操持。” 言罢,他又吐槽起文梓,语气不乏宠溺:“文梓如今也只有这一桩心事,他这惫懒小子自去逍遥,倒是累得我等长辈为此奔波。” 若非为此事压阵,他又何必来这一趟。在血海大殿静修大道,岂不悠哉。 不过,如今看过三清对文梓的维护,自己来此与否并无关大局。 通天哈哈一笑:“我等也不必奔波,全部都交由二哥操持便可,只须等待最后结果。” 元始没好气地瞪了通天一眼:“明知封神大劫有了天道加持,脱离圣人掌控,你还拿话往上架我。我只能尽力送他上榜,可不敢保证是死是活!” 他这话却也有几分故意。 天道残留意志如今影响终究有限,再如何催发封神大劫,也不会过于失控。 于圣人而言,保障单独个人真身成道仍旧不在话下。 “死活无妨,反正都是领的玉清法旨,证的紫微之位。终究文梓又不是不知道前往昆仑的路,有何不妥也不会找上你我。” 通天并未回应元始言语,倒是同冥河谈论起日后情景。 “说起来,兴许日后就可在昆仑得见一场热闹。道友记得抽空前来看戏。” 冥河大笑出声,太清莞尔不语。 元始白眼侧目:“他若来找我,我就去找你,找你管好自己徒弟!” 他气闷之下,用词竟也多了几分随意。 这言语,并未对通天形成多少威慑,只让他的笑声更为欢畅。 笑声中既有圣人的洒脱,也有苦中作乐的悲凉。 这笑声,在缅怀往日金鳌岛上的熙熙攘攘,也在祭奠日后可以预见的荒凉。 通天这一路走来,恣意张扬。如今为弟子、为洪荒,终究放弃了那一份万仙来朝的荣耀。 他们几人,最后便带着各自的感慨,在通天的笑声中散场。 冥河愈发庆幸,自己将所有教务都托付于文玄,是个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此时的文梓,对于紫霄宫中的状况自然并不明了。 他再如何自傲,也不敢尝试窥伺道祖之所在,而且还有其余诸圣在侧。 更何况,他如今对于封神一事并无太多忧心。 他初入三清门下时,对于封神大劫的担忧,也无非集中在师父自身感受以及同二师伯之间的手足情义。 如今,二者皆已不足为虑。 他自然也乐得轻松放手,方才选定逍遥之途,不再过问天地事务。 文梓也不负自身选定路线,现在处境可是尽显逍遥。 以他的修行境界,每日里就只在凡俗堆中闲逛,却是半点也不必设防。 他欣慰于之前些许小小举动对人族发展的影响,现在行走于人族之中,也偶尔也驻足停留。 假作不经意间的无心举动,或许就能点亮周边人们心头的一点灵光。 在五帝治世的背景下,人族百业具兴,各个领域全面推进,整体形势一路向好。 文梓这种行为得到的反馈立竿见影,对于后续发展的推动也可以预见。 这般参与到人族发展历程,带给了文梓极大的成就感。 就这样,文梓于人族之中一路走、一路停,点拨了族人无数灵光,留下了各色神奇传说。 他很是度过了一段舒心时光。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人族发展终究无法避开天地的变迁。 在长久的发展过程中,人族不乏对于天地威势的认知,就在各种天灾之下一路磕绊走来。 及至此时,滔天洪水再度来到人族面前。 人族切实感受到了自己于天地之中的渺小,意志却并未被这等恐怖景象击垮。 文梓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强忍着并未出手将洪水赶走。 他只是混迹在迁移的幸存人群之中,不着痕迹地向濒临死亡的病弱施救,直至这群族人被治水队伍收拢。 治水队伍当前仍旧以收拢族人为首要目标,待到将收拢后的所有族人尽皆安置在高处之后,方才迎着洪水开启了新的征程。 队伍的领头者,不出意外的正是大禹。他的父亲原本就是负责治水的鲧,却也因治水不力遭受了惩罚。 如今,大禹再次担负起这份重责。 吸取了父亲先前积累的经验教训,他摒弃了以堵为主的治水策略,改为疏导河道,引流入海。 文梓就在大禹率领的队伍之列,和普通人族成员一起披荆斩棘、开山挖渠。 他并未动用半点神通,只凭一身力量在队伍之中也积攒了一些威望。 这份威望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实惠,只让他承担了更多的责任。然而,文梓依旧乐此不疲。 他曾亲眼见到远处同僚被洪水卷走,强忍着没有表现出修仙者的能力出手相救。 或许,文梓也在试着接受超出自身能力之外的放手,接受事件的不圆满。 队伍中也是有修仙者的,他们主要负责清理洪水之中兴风作浪的妖孽。 水中妖孽的实力非同寻常,人族修士多有伤亡。 文梓看着那些修士,身怀浅薄的修为,前赴后继的受伤。 他也曾悄悄同周围族人探问,这些仙长是何来历,有何过往。 得知这些修士多为道教出身,他心中对于毛野所行大道的光明前景充满期望。 毛野所立下道教,终究没有抛却以人为本的基础思想。锚定以此为根基,其所修持大道必然可以恣意成长。 又得知其中不乏截教外门再传弟子,却是颠覆了文梓心中以往固有的印象。 截教、外门、再传,文梓将这几个词语在口中不停回味。 看这些弟子的修为境界,不知是外门弟子又再传了多少代。然而,他们表现出来的坚韧与顽强,比之内门亲传也不遑多让。 或许,截教万仙来朝的应有荣耀,不该被那几只心术不正的典型孽障遮掩住光芒。 然而,文梓也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看着道道光芒在洪水之上不停闪烁,偶尔殒落。 暗中却是早已传令碧霞,让她一路随行,莫使英魂受阳火灼烧之苦。 待到大禹取来开山斧,他们的开渠引流之路方才畅通无阻,途中所遇妖孽尽皆伏首。 大禹又采得首阳之精,打造了一杆定海神针,用于测量水位,理定引水路线。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一路引流奔向东海。 期间,队伍有增有减,文梓也从新加入的成员逐渐成长为了元老级的存在,面上铺满了风霜。 他一路见证了大禹治水聚拢的巨大威望。 以此为前提,大禹后来接受舜的禅让,继任人族共主之位,甚至开启家天下大夏王朝,似乎也变得顺理成章。 待到大禹逐渐老去,文梓如今持有的身份也渐渐淡出人们视线。 他再度恢复逍遥,方才注意到天地之间已然有劫气蔓延。 对此,他并未特别在意,知道这是封神大劫开启前的必然过程。 文梓仍旧留在人族之中,他想继续见证人族第一个王朝会如何走向灭亡。 然而,他终究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他眼睁睁看着压迫的产生、阶级的固化,看着大禹后人一步步走向昏庸、奢靡,心中止不住的犯呕。 而天地间的劫气累积的速度,丝毫不慢于文梓日益增长的作呕之意。 终于,在文梓觉得自己的忍耐即将达到极限,却又强制提醒自己不好干涉人族大势的时候。 他潜入了大夏王宫,向着夏桀正在享乐的酒池中撒下一把生石灰。 而后,他便在夏桀皮开肉绽、满身燎泡的惨叫声中,施施然离了此处,奔往昆仑。【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0-150 第141章 玉虚宫中现梵光 待到进入昆仑范围, 文梓终于觉察出了一丝不寻常。 此地的天地劫气太过浓郁,远超洪荒大陆。 仿佛是劫气由此而散发至洪荒,而非洪荒天地劫气自行凝聚。 以文梓如今混元之境, 在劫气蒙蔽之下,倘若不催动修为,目视竟不超百米, 耳闻也不过一里。 “太奇怪了!”文梓不禁喃喃自语道。 前世从未听闻封神期间有这种事情发生, 甚至劫气丝毫不该在昆仑之中蔓延才是。 他心中带着这种无限疑惑, 向玉虚宫方向赶去。 而此时, 元始正端坐在玉虚宫中,看着置于案上的封神榜不断溢出的大劫气息暗自苦恼。 燃灯道人端坐下首,南极与云中子侍立一侧, 场下便是广成子等人。 限于自身境界, 其余人等皆未曾觉察到封神榜的异样。 元始未曾料到,封神榜得天条加持之后,竟能自行激发出这般海量劫气。 早在百年之前,以他圣人神念, 已然不能对封神相关之事做出任何推断。 其中就包括阐教门下弟子日后的道途。 作为开启封神大劫的直接推动因素,十二金仙的一切相关在圣人眼中都变成了一团迷雾。 他曾试着远离昆仑, 发现洪荒其余区域虽然劫气稍显浅淡, 但关于封神之事仍旧是混沌一片。 元始知道, 天道残留意志必然是将为数不多的影响力, 全部用于勾动天地间日益累积的大劫气息。以完成对圣人神念的屏蔽, 方才形成现在的局势。 如今封神大劫到来的时间越发逼近, 他在对自家弟子敲打、教导过后, 终究还是开始安排自己先前的谋算。 “如今封神大劫开启在即, 此为神仙杀劫, 我阐教之中,准圣以下皆在劫中,有殒身之厄。尔等各自回山,静待有缘弟子。日后定要用心教导,以辅佐天命人主,度过此劫。” 他见到殿内十二金仙经过自己先前一番敲打,失了先前傲气的他们,在面对大劫到来之时神情竟显露出几分忐忑。 元始一时不禁开始反思,究竟是自己先前敲打太过,还是门下弟子未曾经历多少坎坷。 这十二位弟子终究是历经层层考验,方才得以拜入阐教门下,又经元始数万年精心教导,方有今日金仙境界。 虽然先前经师尊指出自己行事过于狂妄之后,道心有所动摇。 在大劫来临之际,动摇的道心一时也不免有些忐忑。 但他们终究未曾辜负圣人弟子应有的气场,不曾枉费元始数万年的教导,很快便调整了心态,静静听着师尊讲述安排。 元始对他们寄予太多厚望,也曾经历几度失望,终究也未舍得放弃。 “如今劫气弥漫之下,洪荒大势混沌一片,圣人也看不真切。尔等也不必过于忧心,自有为师尽力护持……”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外面一阵“铛、铛、铛……”毫无节奏的锣音响彻在圣人道场。 原来正是文梓已然到此。 文梓一路直奔玉虚宫而来,能够明显感受到逐步接近劫气滋生源头。 他惊诧之下,原本正欲进入玉虚空中一探究竟,却远远看到混沌钟所化铜锣正悬挂于百果园门前。 铜锣周边区域,一片劫气真空状态。 他心念一动,脚步便转了方向,折身走向百果园。 文梓伸手那面铜锣取下,连同木槌一起拿在手中,方才明了这两件东西为何会在此处。 原来先前在自己涅槃之际,此二物探寻不到自己的气息,便从人族部落自行脱离。 它们原本是欲返回洛心岛,静候文梓归来,却怎奈洛心岛早已被天道丢入混沌之中。 二物遍寻不见洛心岛踪迹,无奈之下,便循着文梓先前留下的微弱气息,找上了昆仑,于百果园门前安身。 元始自然能够看破铜锣本相,却也只是感叹了一番文梓的灵宝福缘,并未干涉它们在此停留。 其余人等虽见到此物悬于门前有些奇怪,却并未看破灵宝真身,便也不曾起意。 唯有那只梅花鹿,每每前来园中觅食,总有一股莫名心虚,逐渐习惯于绕开大门。 文梓看着周边大劫气息纷纷回避,将铜锣木槌拿在手中也不迟疑,直接重操旧业。 虽久未触碰,但诸般物事用来仍旧还算顺手。 瞬时间,昆仑山这圣人道场便有锣声响起。 伴随着锣声一起回荡的,还有文梓长久未曾喊出声的口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只是随口喊出,并未多想。 却也不曾顾念同处昆仑之地,圣人道场中唯一与烛火同源的燃灯道人立场。 燃灯道人本为一副棺材板,同一盏灵柩灯同源伴生出世。 为追寻自身大道,他舍下面皮、抛却同在紫霄宫中听道的荣光,自降辈分拜入元始门下。 这般向道之心,不可谓不赤诚、不坚定。 然而,纵是如此,在听到文梓‘小心火烛’口号传来的瞬间,他仍旧隐隐感受觉到了一股针对之意。 他不免将探寻的目光投向上首,欲从元始的面色中找出一份答案。 圣人先前以曾同殿听道之名,拒了自己拜入其门下的请求,而后又以阐教副教主之位安置。 在这以礼相待的背后,是否也隐藏着某种意义上的提防? 然而,玉清圣人现在哪里还有闲暇顾及燃灯心中莫名生起的疑问,早已被殿内景象震的惊愕当场。 就在文梓将铜锣敲响之时,整个昆仑劫气为之一荡,就连封神榜内栖身的天条都收敛了锋芒。 激荡过后的昆仑,大劫气息虽然尚未完全消散,但一时也难以遮蔽圣人法眼。 元始便觑准这份契机,运目探寻起弟子们日后的状况,欲知自己谋划能起几分成效。 然而,现场景象却给了他沉痛一击。 并非是场中弟子未能脱开殒身之厄,而是一片玉清仙光昭示着门下弟子仙缘绵长的同时,其间夹杂的四道金色梵光让元始无法忽视。 他依次看过梵光笼罩的身影,慈航、文殊、普贤以及惧留孙。 这四人平日里都是极为低调,在十二金仙之中不冒尖也不落后,普通却也不平庸。 元始不理解,他们身上的玉清仙光并不比其余师兄弟稍稍逊色,为何会被这等浅薄金光包裹。 金光虽然浅薄,却极为刺眼。圣人的双目都有些承受不住,渐渐浮现出道道血丝。 他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先前对于截教弟子甘愿投身西方,他口中不曾言讲,但内心却也不乏对通天的调侃。 而现在,那一句调侃似乎犹在耳畔回响,果报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满心疑惑不知该同谁言讲,下意识转过头,正好对上燃灯投来的目光。 他们目光触碰,两下里皆是一惊。 燃灯是自觉心中无谓的猜想在圣人面色中得到了印证,元始则是震惊于燃灯脑后那一片辉煌夺目的金光。 是了,燃灯在紫霄宫中听道之时就曾于准提二人相识,对于西方道法有所涉猎并不让人意外。 慈航等人又素来同燃灯交好,所追寻大道相近也在情理之中。 或许,他们正是受了燃灯影响,方才对于西方大道心生向往。元始这般作出推断。 然而,自燃灯进入阐教之后,元始自问不曾有所亏欠。 不过是因其同玉清道法并不十分契合,自己未曾过多传授。 但对于燃灯自身大道中的迷惑,自己也是尽心解说,从未藏私。 而如今,竟是落得这般回报? “道友!你……” 元始当即便要质问出声。 只是,及至他质问之语即将出口,心中却又隐隐觉察出一丝古怪。 这金色梵光似乎有些眼熟,同准提二人气场虽同出一脉,却也并不十分一致。 元始声音渐消,心头浮现出一个猜想。昆仑山巅,似乎还有一位曾被自己忽略的存在! 他举目远眺,看穿重重阻碍,果然发现山巅之上一片空荡。 先前曾被置于此地吸取地脉灵气,等待醒转之机的大日,早已不见踪迹。 仔细探查,仍旧能够发现点滴梵光浸染过的印记。 元始心头涌起一股恼火,冲着场下高声怒喝:“让外面那小子滚进来!” 元始的情绪不过是倾刻间的转变,唯有燃灯基于错误的思路大致捕捉到了部分动向。 这种转变于其余众人而言则是极为突兀。 南极与云中子二人自然听得出外面的声音正是文梓,他们不知师尊为何突然滋生这么大的怒气。 以师尊往日的作风,绝对不至于因为广成子等几位师弟的不成器便迁怒文梓师弟。 二人还在愕然,广成子却并未过多思索,听到师父怒喝之后,当即便转身出了玉虚宫。 他原本就积压了满腹郁气。 先前犯下的过失、即将来临的封神大劫、师尊的失望情绪以及爱护之意,这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让他压抑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如今见到师尊动怒,自然下意识认为外面是一位无视圣人道场威严的狂妄之徒。 他要亲手将其抓来,交由师尊发落,方显圣人门下能为。 元始见到广成子动向,却也并未阻止。 南极二人虽心有不解,倒也未曾出言规劝。 终究,身处昆仑,文梓师弟应当不会对广成子出手过重。 广成子出了宫门,转头便望见一名年岁不大的毛头小子手持木棒破锣正在胡闹,口中还咋呼着什么口号。 见到这般情形,广成子心中怒气再度增长。 他同赤精子分掌玉虚宫中击金钟、敲玉磬之事,是为十二金仙之首的体面,平等地排斥其他任何能够发出有节奏声响的器物出现。 早在铜锣于那处果园大门上出现之时,他就起了将其丢弃的心思,只是被南极师兄的坐骑阻止,禁止自己挪动园中的一切物事。 如今见这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玩的不亦乐乎,他哪里还能压住怒火。 “何方小子,胆敢在此撒野!” 一声怒喝,尽显圣人门徒的底气。 文梓敲了一阵,正欲收手前往玉虚宫拜见二师伯。 却怎料宫中先是传来二师伯一声怒喝,言语间的怒火竟是针对自己。 随即又有一名道人穿着紫绶仙衣,此人看到自己,出口便是毫不客气。 文梓不免一怔,他依稀记得师尊曾经说过,二师伯并未因文化惩戒广成子等人之事真正生气。 “可是广成子师弟当面?”文梓心思回转,和气发问。 根据装束,他自然能够猜到面前此人身份。 文梓已是有了猜想,想来二师伯一向护短,这份护短也不单单只向着自己。 偶尔摆出姿态,为自家弟子出出气好像也合乎情理。 听到面前小子称呼自己为师弟,广成子神色一动:“你是通天师叔门下?” 虽然他也知道师叔门下论起排行确实有几个人在他之前,却也并未以师兄相称。 先前广成子等人被关入时间长河,却是连文化身影都未曾得见就已中招,又哪里能认出同其面容十分相像的本尊。 他只觉得,看这小子行事,似乎同师尊往日对截教门下的评价并不相悖。 广成子念及通天师叔也是圣人之尊,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情绪,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师尊让你滚进去。” 话一出口他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随即便掏出翻天印,在手中上下抛动。 他唇角微勾,觉得这样的表现才能符合自己言语透露出的气场。 文梓见到这般景象,险些被气到发笑。 有些话,二师伯说来自然无妨,但这小辈也敢如此狂妄,岂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他有心遂了广成子的意,试试翻天印的威力,又怕广成子出手没个轻重,磕碎了这后天第一攻伐至宝。 他正在纠结,要不要看在二师伯往日对于自己的宠爱份上,忍下这份窝囊。 就听到宫中又有二师伯圣谕传出:“申公豹,去请你文梓师兄进来!” 语气中已然不见方才怒火冲天,却仍几分微薄恼怒隐藏其间。 以文梓的直觉,二师伯的这份薄怒,应当由自己与广成子二人平均分摊。 不过,文梓纵然已是混元之境,却仍旧以三清门下小辈自居。都已经来到门口,又哪里愿意承受二师伯这个‘请’字。 他当即便迎着师伯声音,迈步进入大殿,微微躬身:“弟子拜见二师伯!” 第142章 山巅上的佛缘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元始面色仍旧有几分不愉, 尚未从方才的情绪之中缓转。 无论是文梓还是广成子,半点也不能让自己省心。 不过,虽是如此, 元始仍旧示意其落座。 文梓觑得二师伯神情,不像是在为文化前番惹下的事端生气。 他便也不再主动提起,略同南极师兄、云中子师弟以及燃灯道友微笑点头。 场下诸人他皆不熟悉, 似乎也没有招呼的必要。唯有角落里有一名黑衣青年, 正冲自己挤眉弄眼。 文梓微微一笑, 知道此人正是那只幼豹化形, 封神期间大名鼎鼎的申公豹。 打量过殿内情形后,他也不再客气,顺势便坐在元始身侧, 转而关心起师伯的状况:“弟子久未前来拜见, 今日特来请安。师伯可是有何不顺心之事?” 见到师尊这般态度,又见文梓这般行事,场中弟子也皆非迟愚之人,知道这等待遇, 绝非仅仅出于对小辈的宠溺。 南极与云中子面色惊诧中不乏一分由衷欣喜,燃灯却是对照自身后满腹唏嘘。 他眼看着当初闯入紫霄宫的那个小辈也跨出了这一步, 而自己仍旧在蹉跎之中。 燃灯心中不免踟蹰, 阐教之中是否有自己所追寻的大道? 广成子则是面色青红变幻, 却不敢对文梓境界作出任何猜想, 背后悄悄浸出了一层薄汗。 想来, 这一遭亲身体验, 比师尊的苦心教导更能消解他心中那份莫名狂妄。 面对文梓关心, 元始并未直接回应。 他只向场下门人弟子说道:“文梓是你们通天师叔门下二弟子, 道行境界几与你们师叔比肩, 你们该称师兄。” 他这般说着,目光依次从几位弟子面上扫过,只将广成子看的愧然垂首。 继而,元始仍旧继续自己先前的话题,将自己积攒的各色灵宝分发给十二门徒。 他并未因慈航等人日后道途不在阐教之中便有所克扣,依旧将玉净瓶、遁龙桩、捆仙绳等先天灵宝赐下。 之后又是一番叮嘱,借着昆仑山中劫气尚未完全恢复,元始倒是窥得几丝天机,对于弟子的安排,倒也多了几分详尽。 他叮嘱过后,便让门下弟子离去,各自回转道场为日后封神之事做些准备。 又对燃灯副教主微微颔首,示意其自便之后方才起身,对文梓说道:“你且随我来。” 言罢,便转身进入玉虚洞天。 文梓听言,自然紧随其后。 “你今日来此,见我玉虚宫门下如何?”元始进入洞天之后脚步未停,直接问道。 “师伯门下高徒自然均为人中龙凤。我看各位师弟虽有几分狂傲,却也是身为圣人门下,事出有因。” 文梓方才虽遭广成子态度冒犯,也只将其视之为师伯怒气的延续,并未心生芥蒂。 元始听得文梓这般回应,知道他的关注点与自己所问并不相同。 “他们如今这般表现,已是受过文化消磨、本座教导之后的结果。” 元始对于广成子方才的表现并不满意,口中便带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唏嘘。 不过,他如今想要谈及的也并非此事:“方才你敲动混沌钟,驱散了山中劫气。我便借助此机,探寻了一番门下弟子日后道果。” 言及此处,他眼神直视文梓,语气尽力平淡:“只是,却见到满堂玉清仙光之中,夹杂着几道金色梵光。我之门下弟子,竟有小半之数更为契合西方大道!就连副教主燃灯,亦是如此。” 文梓听到此处,已然是明了师伯为何动怒。 “此事,可是同弟子前番留下的因果有关,还是说要以此作个了结?” 先前自家师尊也是因此对西方多有忍让,如今二师伯竟也表现出这般克制,怎能不让文梓动容。 他可是知道,阐教门下日后投入西方的那几位弟子,绝非等闲可比。 而截教那些被准提蛊惑的外门弟子,连师尊自己都已经有些看不上眼,与之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元始轻声叹气,给了文梓一个认可的眼神,还算这小子心中有数。 “弟子这就前往灵山,亲自了断这桩因果,必不使师伯门下有失。” 文梓动容之下,也不顾自己先前的承诺。他宁可自毁承诺,重新介入洪荒大势,也不能纵容准提继续这般恣意妄为。 西方二圣还想借着这份因果,便要将阐截二教尽数掏空不成! 若真遂了他们的意,自己在三清门下何以自处! 元始见到文梓这般反应,不免停下脚步:“你去灵山做什么,大日不是已经脱离西方教了么?还是你先前亲自允准,还给他自由之身。” “大、大日?”文梓一时有些磕巴。 他怎么也没想到,此事还与大日有所牵连。 似乎事情并非自己猜想那般。 元始见到文梓这般表现,大致也猜到其方才所想:“你以为是准提亲自上门拐人?……你当我像你师父那般好欺负!” 元始排除了西方主动寻衅的可能,此时对比通天,他又滋生出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此事根源是你!你把大日安排在此地修养,凭借他蜕下的一身佛气,生生把我门下弟子送往西方!” 说起这个话题,纵是元始尽力压制,心中仍旧是止不住的冒着火气。 文梓一时懵住,脸色涨得通红:“师伯圣人之尊,怎么会让大日蜕下的佛光得逞?” 文梓固然讶异于此事根源,也有些许自责。 然而,大日抛却的佛光竟能在圣人眼皮子底下成事,更让他难以置信。 元始面上也是现出窘色,若非顾及此节,他早已其中拿出打神鞭将这小子好生抽打一顿。 虽然以文梓境界,打神鞭丝毫不能伤其皮毛,但至少可以让自己疏解心中恶气。 “大教事务繁忙,圣人也有疏忽。” 玉清圣人心态调整很快,并不会过于自责。 “那师伯欲作何处理,可是要出手化解他们身后梵光?” 以他们如今境界,只要弟子心思未变,出手化解些许佛光的影响并无大碍。 元始回给文梓一个白眼,为了所谓大教脸面便阻断自家弟子道途之事,他可做不出。 “他们既是能引得佛光附体,那便是佛法于自身大道有益,我又岂会做出那等阻人成道的恶事。” 听二师伯这般言辞,竟是要对此事放手不管? 文梓十分不解:“如此一来,他们日后岂不是必然会被准提师叔度入西方?” 准提师叔一向求贤若渴,没有机会还要苦苦钻营,又岂会这几位放弃送让门来的俊才! 元始犹在嘴硬:“我堂堂玉清圣人,还会在乎少了这几个弟子?” 如今弟子并未生出外心,只不过是所求大道不同。 此等状况对于元始这般圣人而言,心中虽觉些许不顺遂,却也能做出几分淡然以对。 只是,他口中所言虽然如此淡然,脚步却是穿梭过玉虚洞天另一处出口,来到昆仑山巅。 文梓四下打量,此处地势崎峻,风水玄奥,在大日遗留佛光浸染之下更显宝相。 果然不愧是苍穹眷顾、地脉聚拢之地。 二师伯愿意拿出这等宝地,只为帮自己践行先前承诺,后续又惹得弟子涉足外道。 这等宠溺,纵是文梓已入混元之境,鼻尖仍旧不免显露出几分酸楚。 “师伯可知大日现今去了何处?” 他也知道师伯不希望看到自己沉浸于这种情绪,当即转移了话题。 “我亦不知,若非今日见到慈航等人身上异象,我都已然忘记大日曾在此地休养。他既未曾惊动我等,想来只做愿做名散人自享逍遥。” 元始自信此地玄机足以蕴养大日灵体,便未曾过于挂心,怎料会有这般后续。 文梓向下方望去,又是满眼大劫气息,丝毫探察不到大日动向。 他顺手取出铜锣,就要再度敲响却被元始伸手拦下:“随他去吧,你本就允了他日后自由,何必再行追究。况且你既已承诺不再过问洪荒大势,这混沌钟还是轻易不要动用的好,不然平白落人口实。大劫之中,危机四伏,却也有一线生天,我等也不必事事掌控。” 元始如今很是看得开,终究是大半个截教要填补封神榜,小半个阐教要投身西方。 他和通天这对苦命兄弟,已是注定了大劫中的悲催角色,无论如何,情况也不会更差了。 不然,若是对方行事太过,他堂堂玉清圣人,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掀翻此间天地。 “师伯就不担心阐教气运受损太过?” 文梓对于二师伯此时的态度有些不解,现在的状况和他之前预想的大不一样。 而且,不仅二师伯是这般态度,似乎师尊对于截教气运表现的也并不甚在意。 “你未证天道圣人之位,不曾受天道制辖,自然对于大教气运的认知流于表面。” 元始对于文梓发出此问并不意外:“我等追寻大教气运,也只是希望能够以此为依仗,好在天道制约之下多几分自主。” “如今天道已然远遁,圣人不受制辖,对于大教气运自然不再强求。” 他言及此处,又同文梓说道:“仅勾动天道远遁一事,洪荒诸圣皆须承你因果,方才能容你于洪荒之中自在逍遥。虽要你作出不干涉洪荒大势的承诺,却也并未附加任何限制措施。” “可是,西方二位圣人似乎仍旧对谋划大教气运一事孜孜不倦。”文梓不解道。 既然已不需在天道之下受限,接引、准提又是因何执念。 元始轻笑出声:“这却是另一桩缘由,他们不得不为罢了。二人证就天道圣位之时,因功德有所欠缺,便发下四十八大宏愿,以此先行透支部分功德。” “如今,天道虽已遁走,还愿之事失了几分强制,但他们自身若背离先前愿景太过,必然道心有缺。” 许是说起接引、准提二人的无奈,让他心中多了几分松快,元始面上重新焕发出圣人应有的神采。 顾盼之间,昆仑山巅景色也多了几分怡人。 见到二师伯消解了心中那份不快,甚至有闲心欣赏起山间风景。 文梓便也不在挑起话题,静静陪同师伯一道赏景。 倒也领略了一番别样心境,不同于那段人群中忙碌时光里的安然,现在更接近于融入自然后万物不沾心的怡然自得。 只是,这份自得并未持续太久。 下方竟是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正有人向昆仑山巅处攀登。 文梓凝神望去,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文梓看到来人身形,转头向二师伯问询:“这只小豹子是师伯叫来的?” 元始摇摇头,依旧远眺山间风景,并未作声。 来人正是申公豹,崎岖的山路并未阻碍他攀登的身形。 他远远望见顶峰上的两道身影,兴奋的大声呼喊:“文梓师兄!” 紧接着,申公豹便加快了攀登的速度,不一会儿就蹭蹭上了山顶。 “师兄果然在这儿!” 他甚至都未先向元始问候,便高兴地揽住文梓的手。 “咳、咳!” 元始似乎是受山顶的风呛了喉咙,发出了本不该属于圣人的动静。 “弟子拜见师父!” 申公豹大咧咧地行了个礼,也不待师尊发话,便自行起身继续同师兄叙话:“我就猜到师兄肯定会到这边来!” 他在师尊面前一向随意,也不曾见师尊发过脾气。 “噢?你怎么猜到的?” 文梓倒是有些疑惑,申公豹再如何机灵,也不过是金仙之境,还能揣摩到两大混元的行踪? “之前陆压道友告诉我的!他曾说文梓字师兄日后倘若来昆仑,必然会去往山巅。让我转告师兄不必挂心,他自有去处。” 申公豹三言两语便将前情说出,又继续说道:“我原本准备在此处等候师兄到来,未曾想师兄与师父竟已先行来到。” “你还认识陆压?” 文梓知道,陆压应当就是大日灵体复苏之后所用化名。 “我先前无意间到过山顶,他正在此处修养,一来二去倒是有些熟悉。” 申公豹挠挠头,面色带出几分赧然。 师父先前曾多次批评,说他对修行之事并不上心,整日满昆仑乱窜。 “你在此地可曾见过燃灯、慈航等人?” 元始听到申公豹先前曾和大日有过接触,也不再浏览四周风景,出言发问道。 申公豹摇摇头:“燃灯老师和其他三位师兄不曾上过山顶。陆压道友曾说他们佛缘太盛,不许他们靠近山顶,怕惹得师尊不喜。” 他说着,伸手指向下方:“燃灯老师和几位师兄,平时最常呆在那个地方。” 元始顺着申公豹的手指方向望去,受劫气影响不能看得十分真切。 但只凭申公豹指向的角度,也能断定那里分明更为靠近玉虚宫! 文梓也注意到了这个状况,扭头看向二师伯:“看来他们的佛缘不是一般的深厚,想来日后进入西方必然能有一番成就。” 元始微微点头,面色显现几分复杂:“希望在我门下这些年,并未对他们道途造成耽搁。” “师伯哪里的话!他们能拜入师伯门下,也是一番造化。况且之后进入西方,博两家之长也才会让他们更快成长。” 文梓语气十分断然。 第143章 保商、伐商 申公豹并不知师父与师兄在打什么哑谜, 他也无心过问,只缠着文梓讲述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文梓见二师伯情绪也只是一时感慨,很快便平复, 后续并无太大波动,便也不再提及先前话题。 他任凭申公豹揽住手臂,安静听其兴致勃勃地讲述自身在昆仑山中上蹿下跳的悠闲时光。 在申公豹滔滔不绝的讲述中, 文梓心中逐渐勾勒出一个古灵精怪的跳脱形象。 他心中暗暗称奇, 没想到除了自己之外, 还有弟子能在二师伯眼下这般恣意。 “日后封神之事, 师伯对申公豹可有安排?” 文梓想起前世传说中申公豹在封神一战里扮演的角色,转头向二师伯问道。 “他自被你带上昆仑以来从未离山,不曾沾染半点外界因果, 何必让他介入这场是非。” 元始并未打算让申公豹在封神期间下山:“再者, 他自身也并无太多福缘,向道之心也不甚坚定,参与其中难免封神榜上走一遭。” 文梓闻言,看了旁边耳朵立起、眼珠子滴溜乱转的申公豹, 笑道:“师伯看他这模样,像是能安分待在昆仑的人吗?” 他吐槽了一句, 又做出建议:“与其让他到时候偷偷溜出去胡乱作为, 不如早早给他做些安排。” 元始闻言略沉吟一番, 稍有意动, 只是仍有踟蹰:“他一向同广成子等人并不亲近, 互相之间都有些瞧不上眼。他们一道下山怕也难以相处, 只会两头裹乱。” 想起申公豹之前在昆仑山中的情形, 元始不禁又是一阵头疼。 似乎除了南极与云中子之外, 其余几人同申公豹之间并无太多同门之情。 “你师父未曾前往东海之前, 因牛大力之故,他同截教门下倒是有些交情。” 此事于他而言,又是一段懊恼。自己门下弟子彼此不和,反倒同外人打的火热。 文梓却正要这种效果:“那敢情好!届时,师伯与师父拟个外门弟子名单,正好让申公豹在截教外门之中串联。一来能填补榜上名额,二来也能避免截教损伤过惨。” 这般行事,正合前世传说中申公豹的作风。 元始听言,心中暗暗开始衡量此事,或许真的可行。 申公豹在一旁却是品出几分意味,满眼不赞同:“师兄是让我去忽悠截教道友,好让他们去填封神榜?” 他脑袋瓜子摇成了拨浪鼓:“这等毁人前程、遭人记恨的行径,我可不干!” “那是你师叔门下弟子,我等又岂会让他们平白送死!” 元始心中对于文梓提议有了几分意动,自然想要打消申公豹心头顾虑:“我等必然都是选定一些福缘不足之辈,他们论起资质福缘,甚至比你还要不如!” “他们纵是不以身填榜,日后也难免坠入轮回。如今安排他们上榜成就神道,反倒是成全了他们的前程。” 申公豹不知对师尊言语听进多少,但那一句‘甚至比你还要不如’,却是让他受打击不轻。 他神色郁郁,口中不停嘟囔:“什么叫比我还要不如,我福缘很差吗?现在也已是金仙之境,比师父门下那十二个宝贝弟子也不差什么吧!” 元始又是一阵无奈,伸出拇指揉揉眉心,轻吐一口气:“他们的福缘本也有限,不然我又何必受这份心累!” 元始与通天同出一源,无论外在表现如何淡然,面对弟子终有几分溺爱在心间。 “不过我阐教门下弟子寥寥,为师还能护持一二;截教门人众多,你师叔也难以尽数护住。又恰逢天庭空缺,送人上榜之事不可避免,只能尽力调和。” 如今通天将封神一事全数交给自己负责,元始必然不能不考虑三弟感受。他行事之间便多了几分慎重,必然要多方权衡,尽力做到最优方案。 申公豹这才勉强接受,面上仍有不豫之色,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 文梓看到这般景象,心中一阵好笑。这一幕真该让多宝师兄看到,或许能扭转二师伯在他心头的印象。 不过二师伯刚才提到申公豹不曾于外界沾染因果,他倒是想起一桩旧案。 “你同大日……也就是陆压相识,他可曾赠你什么物事?”文梓向申公豹问道。 他想起申公豹的生身父母,也算是葬身在大日前世手中。 以大日修行境界,自然明了此间因果,不知是否有化解之心。 申公豹闻言神色一愣,旋即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献宝似得说道:“师兄如何得知?此物名为钉头七箭书……” 申公豹还要继续讲述此物神异,却被文梓挥手止住。 他面带怒色问道:“他就送你此物?” 钉头七箭书的威名,他自然知晓。然而,此书虽威力虽大,却有伤天和。 申公豹自身福缘本就不甚深厚,倘若动用此书必然遭受反噬,难逃殒身之厄。 大日若要以此书化解前番因果,心思未免太恶。 申公豹不知师兄为何生气,只讷讷向他解释:“陆压道友本来还有其余法宝,但大都佛光缭绕与我气场不合,只有此书和另外一只葫芦还算不错。” “他原本是要送我那只葫芦,但我看这钉头七箭书更为顺眼。陆压道友本来还并不十分情愿,是我再三坚持他才同意。” 申公豹声音越来越小,一股莫名的心虚。他觉得师兄生气时的气场,比师尊还要可怕的多。 文梓闻听此言,自然知晓另外一只葫芦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斩仙飞刀。那也不是一件善物,虽比之钉头七箭书稍好,但也极其有限。 不过,想来以申公豹的心性,对于大日其余那些佛光缭绕的灵宝自然不太感冒。 他微微一叹,伸手从申公豹手中将钉头七箭书收回:“此物有伤天和用之不祥,我另赠你一件护身至宝替换。” 他这样说着,顺手便是将铜锣与木槌一并拿出。 挥手间,文梓将二宝转换为铜钟与树枝本相,交于申公豹。 元始见到此景,不免出言提醒:“此宝太过贵重,难免遭有心人惦记。以申公豹修为境界,今日持宝离得昆仑,明日便不知被掳去了何方仙山。” “无论何方仙山,弟子也敢闯上一闯。” 文字并不在意,仍旧坚持将二宝赠与申公豹。 不过,他口中却也叮嘱道:“这混沌钟威力甚大,以你修为不可轻易动用,只做护身之用。平日与人对战,有这扶桑枝便可。” 申公豹化形较晚,未曾听过混沌钟名号。 但见师尊这般肃然态度,他自然也能猜到,此物必然并非等闲灵宝。 随即,他也不再肉痛钉头七箭书被收回,喜滋滋的将混沌钟揣入怀中。 而后,申公豹爱不释手地拿着扶桑枝把玩,丝毫并不嫌弃这只是混沌钟的搭头。 “多些师兄!”他挥舞了几下,兴奋地道谢。 这扶桑枝倒也顺手,想他申公豹在昆仑山中混迹多年,终于告别了赤手空拳的状态。 文梓见其耍宝般的表现,莞尔一笑。 又念及前世传说中申公豹的表现,怕他日后仗着混沌钟护身,对于阻拦西岐伐纣之事太过上心,阻了石龙成道之路。 文梓再次嘱咐:“你日后行事,只按师伯给出的名单求援便是,不可亲身下场。不然,你有混沌钟护体,常人难以攻克。届时,为了石龙证道之事,少不得要让师伯亲自出手将你拿下。” 申公豹连连点头,表示对于师兄所言已是铭记在心。 元始在一旁听着话语却有些不对:“石龙证道要加入伐商一脉?” 文梓见师伯发问,想到自己尚未就石龙证道规划同师伯禀告,当即解说道:“石龙同南极师兄及龟智皆不相同。他先前于洪荒之中毫无建树名声,既不像南极师兄那般协助师伯打理大教,也不曾如龟智那样以人教护法之名镇压一方。” 若非如此,石龙证道只须圣人一道敕封便可,也不必亲身下场。 如今文梓多方谋算,为的也不过是唯恐其日后紫微大帝之位不得安稳。 “石龙虽曾在上古时代于人族之中协理,但并无名声传出。是以,须得亲身介入大劫,方能养名聚望,证就紫微之位。” “弟子有心让他转生西岐,以西伯侯世子之位统领伐商之事。” 此事,早在文梓涅槃之前便已有规划,只因他久未至昆仑,详情不曾向师伯透露。 元始却微微摇头:“我并非疑惑石龙亲身下场一事。不过,封神之战期间,截教一脉已基本定下当属保商势力。石龙证以伐商证道……此事你可曾同你师父说过?” 对于此事,元始很是怀疑。文梓间歇性的不靠谱,他也算是有过多次领教。 “毕竟,石龙所证紫微大帝之位,占用的是截教名额。否则,此位本来应当由多宝担任。” “啊?”文梓的确未曾顾念过这个立场,未曾就此事同师父汇报。 不过,他也有不解:“大师兄日后不是要前往西方证道的么?”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如来佛祖,比之紫微大帝也是丝毫不差! 受前世记忆影响,他从未觉得封神榜上的名额会被截教有数几位道德门人看在眼里。 是以,他之前也没有挤占了其余同门名额的自觉。 元始瞪大了双眼:“你是担心你师父教导弟子太过劳累吧!这份孝心,你师父本人知道吗?” 难道文梓还嫌截教弟子在此劫之中流失的不够狠么,还是生怕通天不发飙! 元始惊愕的表情、肃然的语气,让文梓瞬时被点醒。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未真正站在师尊本人立场有过考量。 多宝进入西方一事,对于师尊的打击,绝不啻于将整个截教覆灭、掏空! 以此为背景,石龙占据了多宝师兄名额,却又借助阐教势力证道,岂不是又戳了一次师尊的肺管。 可是,若要借助截教势力证就紫微大帝之位,殷商一脉似乎并无石龙合适身份。 “二师伯……” 文梓正欲开口向师伯讨个主意,却被元始摆手止住。 “多宝之后道途如何,我也无心过问。至于石龙以何等身份下场,你自己去和通天商定,无论是保商还是伐商,都要你们自己拿定主意,我不干涉。” 元始也知道通天现在虽然尽力表现出洒脱一面,但其内心必然极为敏感。 阐截两教如今处于对立立场,且阐教稍占上风,有些话题自己不好主动开口。 不过,他见文梓神色似乎并无改变主意的想法,随手指了指上方虚空:“实在不行,就去找你大师伯拿个主意。” 大哥身为三清之首,此劫同人教并无太大因果,更适合规劝通天。 文梓眼神一亮,浮现出几分希望。 倘或多宝师兄日后真要被度入西方,必然仍旧是大师伯主导。届时,大师伯自然有安抚师尊情绪之法。 况且,如今圣人对于大教气运已无执念,大师伯无心分化西方气运也未可知。 若是大师伯没有这个想法,师尊自然不会遭受二次打击。石龙日后立场在也就不必再纠结,直接同师尊讲明便是。 不过,文梓暗暗反思,自己日后还须为多宝师兄做些弥补才是。 毕竟,自己所为无意间让多宝师兄失了尊位。 第144章 太清见通天 文梓得了二师伯提点, 意识到自己对师父自身感受多有忽略。 他懊恼间,也有些无颜面对师尊。便遵循二师伯的指点,直奔大师伯处求援。 赶路途中, 文梓再度吐槽自己:说好不管事,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忙叨。关键的是,还平白忙出了一团糟! 他向来不善洞察, 如何能够料到, 几位圣人的行事作风竟同前世传说中的情形悖离至此。 文梓暗暗下定决心, 待到封神事毕, 自己一定要去远离是非,真正做到逍遥自在。 日后对于洪荒各项事务,无论是否同自己有关, 便只作个眼不见心不烦。 文梓一路思量着直奔大赤天, 到了之后才发现,此地竟然也有淡淡的劫气弥漫。 劫气并不甚浓郁,然而却也表明大师伯必然有意涉足大劫之中。 文梓心中侥幸为之一空,在他看来, 大师伯对于封神大劫最大的干涉,也就是将多宝师兄化为西方之佛。 “弟子文梓, 前来拜见大师伯!”文梓进入大赤天, 便立于八景宫前高声通禀。 然而, 文梓等了一会儿, 却不见宫内有大师伯出言回应。 身处大师伯道场, 他也不好肆意探查, 正疑惑间, 方才见到有一身影打开宫门走了出来。 “原来真是师兄!我方才正在闭关, 隐隐听见有外界有人高呼, 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宫中走出的正是玄都,他见到文梓到此也是很是高兴。 “许久不曾见到师兄,今日如何有暇前来。” “我来向大师伯请安,不曾想倒是扰了你的闭关。”文梓笑道。 “大师伯可是不在宫中?” 文梓跟随玄都一道进入八景宫中,见得大殿之上犹是一片空荡,不免发出此问。 “师尊前些时日下界去了,叮嘱我在此留守。” 玄都请文梓在一旁落座,笑道:“师兄今日来的确实有些不巧,师尊离去也不过数日时光。” “师弟可知师伯下界去往何处?” 文梓心中有事,也无暇同玄都师弟过的寒暄,直接问起师伯动向。 听师弟所言,圣人师伯方才下界未久,不知何时才能回返,他可耗不起太多时光。 “师尊只是说要下界游历一番,具体去向并未提及。” 玄都见文梓师兄径直发问,也知其今日来此,必然另有要事。 然而对于师尊具体去向,他确实并不知晓。 “师兄若有要紧事务,不如先行去往兜率宫一趟。” 圣人老师有一尊化身常驻天庭,师兄前往必然不会再度扑空。 文梓得了玄都师弟提醒,方才想到还有这个途径。 如今封神之事日益临近,他须得早日安排石龙转生,也不好在此耽搁。 他同玄都师弟言明之后,立时便出了八景宫,转身奔向天庭。 天庭兜率宫中,老君正在静修,猛然听得外面有一道声音传来:“弟子文梓,求见师伯!” 他心下讶异间,起身来到大殿之上,挥手打出法诀敞开宫门。 文梓见宫门打开,心下情绪一松,知道老君师伯并未外出。 他当即也不再迟疑,迈步进入大殿,冲师伯躬身施礼:“弟子有事须请师伯帮忙拿个主意。” “何事这般急切?你这是……招惹到了何人?” 老君看着文梓略带忐忑的表情疑惑发问,不知何事让他不安至此。 往日文梓尚未证就混元之前,面对女娲与天道的双重打压,也不曾见他表露这般神色。 文梓也不隐瞒:“弟子恐怕是要惹到师父了!” 不过,惹到的后果倒也未必是生气,就只怕师父会伤心。 老君更是不信,通天对文梓那般宠溺,有何事能值得文梓用上‘惹到’二字。 “你且详细说来。” 文梓便将自己准备让石龙转生之后统领伐商一脉聚拢威望,并以此证道之事详尽说了一遍。 末了又道:“弟子此前只顾谋划紫微大帝之位,对于师尊自身的感受多有忽略。又听二师伯谈及,石龙所证紫微大帝之位原本应是由多宝师兄担任。所以……” 文梓言及此处,略有踟蹰,他不知该不该主动提及将多宝师兄化为西方之佛一事。 老君却已基本明了他未尽之意,无非就是两相叠加之下,文梓心中愧疚更甚,一时不敢面对通天。 他沉吟片刻,对文梓说道:“此事必然要有本尊出面,我却也不好向通天开口。你切莫过于着急,我代你打探一番本尊现在何处。” 老君虽为圣人化身,却身处天庭之中,此时若出面劝说通天,却有几分立场不清。 看着老君师伯微微阖目,心神沟通太清圣人本尊。文梓内心忐忑并未有所平复,视线不敢稍离。 他只见师伯面容现出一丝讶异,随即又归于沉寂,自身心绪也随之纠起。 而此时老君内心惊讶丝毫不曾作假,原来本尊正在碧游宫中与通天相对而坐。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恐本尊尚未想好应对,便先在通天面前露出风声。 太清圣人身为三清之首,虽奉行清静无为之道,在自家三弟面前却自有一份坦荡。 他也是刚刚抵达金鳌岛,甚至都未及与通天多做寒暄,便有一股神念波动直接在心神之内出现。 觉察到化身心神沟通动向,太清便同通天示意:“老君有事寻我。” 而后径直闭目,丝毫没有避开通天的意思。 老君见本尊并无顾虑,便将文梓所言之事向他照本转述了一遍。 自然,他也知道自己所言之事暂不宜被通天同步知晓。 虽本尊表现的极为坦荡,老君在讲述之前却仍旧很谨慎地先行提醒了本尊一番。 太清听得老君传达之事,心中暗暗盘算,文梓所言之事是否正同自己此行目的关联。 “此事我已知晓,让文梓照他原本打算安排即可,通天这边由我来讲。” 如今,文梓所行与自己所谋,正好来个互为因果。 老君结束了同本尊的沟通,向文梓说道:“本尊此时正在碧游宫中,石龙之事已向他表明。本尊让你按原本计划安排即可,你师父那边由他来说。” 文梓不曾想到,大师伯此次行事这般痛快。 他有些不太确信地问道:“大师伯那边可还有其他吩咐?” 老君虽然也意外于此次事件沟通的顺利,但见到文梓这般表现,仍旧笑骂道:“你这小子也太过心虚,本尊既已应下,还能诓你不成。还是说非要附加点什么条件,你才敢相信?” 文梓赧然一笑,抬手摸摸后颈,长舒一口气。 无论如何,终究是了却一桩心事。希望大师伯能够好好安抚师尊,莫让师尊为此再受打击。 不过,由始至终,文梓并未想过改写截教的结局。 而此时碧游宫中,通天见到太清回神,不免开口发问:“老君何事寻找大哥?” 方才,太清圣人凝神时间不短,面色也不甚轻松。 若只是寻常事务,似乎不该耗费这么长时间。 太清无奈一笑,并未先行将文梓之事托出:“还不是为封神之事。昊天急于前往轮回历劫,希望众神尽早归位。他与瑶池不好催促我等,便让老君探问一二。” 通天闻听此言,方才了然,喟然叹道:“他们怎的这般心急,先前不是已经定好,借助西岐伐商之事封神?” “届时,将神战纳入人战之中,正好消弥一番天地劫气。以此为诸神归位先行凝聚一方人道功德,正方便日后统辖三界。” 通天虽已将封神事务尽数交由二哥掌控,但元始也曾多次向他通气。 是以,通天对于日后具体流程也早已了然于胸。而且他对于元始这般周全行事,心中也觉极为妥帖,倒是稍稍平复了他截教破散的郁气。 太清微微点头:“我已是将此事详细告知老君,并让他向昊天二人传达。” 随即,他又补充道:“不过,听老君转述他们言下之意。昊天二人对于其余琐碎事务并不着急,但想要尽早确认四御尊位以何种途经证道。” 通天一时并未十分明白,昊天二人所关切焦点,又将此言重复:“以何种途径证道?” “四御之尊,需在昊天历劫之时共同分担大天尊职责。为尽力加持天庭威严,昊天希望他们能够聚拢足够威望,莫让三界诸仙小觑。” 太清见通天仍有疑惑,知其近日因截教之事多有挂心,无暇顾虑别事。 他便为其作出解说:“后土皇地祇之位毋庸置疑,自该由平心娘娘化身担任,洪荒之中无有不服。” 有平心娘娘本尊超然地位加持,后土虽居四御之列,但在天庭固有序列中,并不会比三清稍逊。 “南极早年得道,长期辅佐元始打理阐教事务,于洪荒之中也有几分威名。他证南极长生大帝之位,有玉清圣人法旨加持,也足以威慑众生。” 南极、多宝二人虽不似文梓这般跨入混元之境,但凭借大教首徒背景,各自威名却是并不逊色分毫。 “唯有龟智与石龙二人,素来名声不显。龟智虽担任人教护法,又得人族瑞兽之名。但人教一向低调,护法只有虚名;人族百业俱兴,瑞兽立场并不鲜明。若将其直接推上勾陈大帝之位,纵有圣人法旨敕封,一时恐亦难以服众。” 他对龟智评价却是略有苛刻,只以之作为石龙衬托。 “而石龙之名,比之龟智还尚有不如,同紫微大帝应有威名相去甚远。” 最后,太清说出自己打算:“我有意让他们二人脱离各自大教背景,重新转生。以石龙为主,龟智为辅,统领西岐一脉伐商扬名。” 通天听得大哥这般计划,心中不免有所衡量,似乎颇有几分可行。 有龟智相陪,石龙转生之后同阐教势力合流似乎并不突兀。 至少,通天并未因此感到心中不适。 “就依大哥所言,我同二哥转告便是。” “那此事就这般定下。”太清当即点头拍板。 这种小事,文梓虽多有纠结,太清却并不担心通天内心吃味。 他这般曲折言语,也并非只为替文梓遮掩。实在是,此事由文梓亦或是自己提出,给通天带来的感受绝对大不相同! 解决完文梓的顾虑,他方才说起自己此行原本来意:“前些时日我在下界游历,恰好碰到准提。闲聊之时,他曾提及多宝日后大道归处。有些言语我也觉得有理,正要与你商议。” 第145章 通天的要求 通天从大哥口中听到准提这个名字, 言语间又同多宝日后道途牵扯到一起。 他心中立即生起一股警惕:“为偿还西方大兴因果,我截教外门弟子都已经基本不对西方设防,任凭准提拉拢。如今他竟连我截教内门大弟子也要惦记!” 甚至他还能劳动大哥亲自到此, 更令通天怒火中烧。 想来大哥或是已被准提花言巧语蛊惑。 太清一叹,也不直接向通天转达准提谋算,反倒问起他对多宝日后规划:“以你之见, 多宝之后证道之路当归于何处?” “多宝为我截教首徒, 自当代我掌理大教, 待我等圣人日后避世不出, 他便为截教之主。” 通天对于自己门下这位大弟子寄予诸多厚望,自然早有安排。 太清却不以为然,反问道:“你觉得封神之事过后, 截教弟子门人还能剩余几何?” 通天神情一滞, 说道:“我截教弟子遍布洪荒,纵使须填补封神榜,还要被准提将部分弟子化去西方,剩余弟子也足以撑起一方大教。” 如此一来, 截教虽败犹存,也必然不会耽搁多宝证道。 “你之所想, 未免过于虚泛。” 太清微微摇头, 通天言语中的预想过于美好。 “准提为尽力壮大西方, 如今甚至都已经惦记上多宝。再有你先前任凭其便宜行事的承诺, 怕不是待到填满封神榜之后, 截教其余弟子几乎会被他尽数搜罗。” 通天闻言, 怒目圆睁:“他准提安敢如此欺我?” 他的大度, 绝不是对于门下弟子的出走毫不在乎, 准提对此应当心中有数。 西方二位若真如此行事, 不啻于要同他堂堂上清圣人撕破面皮! “你也知他最擅言语蛊惑。你那外门弟子心性如何,可能抵御准提口中西方大道的诱惑?” 太清任凭通天动怒,也不反驳,只是将一连串问题抛出:“届时,他们自愿投奔西方,你身为截教之主,又当持何等立场?你可愿因此放弃先前承诺,再不顾念门人自身追求,强行阻拦他们出走?” 通天被大哥一连串的话语问住,口中讷讷,终究未能再度言语。 他知道大哥所问出的设想,截教这边都做不到。 自己门下等闲弟子的心性,不足以抵御准提口中西方大道的诱惑。 而以自己堂堂圣人的骄傲,也毁不掉先前的承诺。更不能允许自己,将已经对西方生出向往之心的弟子强行留在截教门下。 而与之相对应,以通天对于准提的了解,这样的事情,西方二圣绝对做得出来! 见通天已然冷静下来,能够开始沉静思考,太清随即便顺着先前话题继续开导:“届时截教门徒虽众,但能留于你身边的寥寥。” “抛开被你亲手填上封神榜,执掌天庭各部司主位的那几位外门弟子不算。涵盖你门下五大亲传,七位随侍仙在内,最终能留在你身边的也不过三五之数。” 太清言语至此,微微叹气:“其余诸多门人,要么在劫中被送上封神榜,要么被准提度去西方。这般景象的截教,又如何能让多宝证道!” “更何况,在这几个之中还有文梓这么一位混元之境。纵然你强行将多宝推上截教教主之位,只怕他内心也难以滋生出一教之主应有的气场。” 太清言罢,便静静看着通天,静待其将这般信息消化,心思回转。 通天不是没有过这个角度的设想,却总是下意识的逃避这个结局,未敢深思。 他总是觉得,自己身为堂堂圣人,日后总能为门下大弟子谋上一份可与之相称的证道之基。 如今却是被大哥一语揭破,通天避无可避,不得不开始正面思索这个问题。 “所以,多宝若欲掌大教实权,唯有加入天庭或是前往西方两条途经?” 通天这般疑问,其实内心却也已有答案。 太清圣人微微点头,却也并未多言。他知道,通天此时也并不必自己给出回复。 “准提有何打算?” 通天思量片刻,还是准备先听一番准提谋划。 虽然准提一向舌绽莲花,但太清圣人也并非轻信之辈。他既然能够说动大哥前来讲情,应当是付出了足够的诚意。 “前日,准提与我碰面。他直言多宝错过天庭四御之位颇为可惜,有意度其前往西方证就大乘佛教之主。” 太清自然知道准提是特意前来寻他,偶遇之说不过口中措辞。 “准提有这般大气?”通天闻言一愣,“西方教门下原本弟子又会如何安置,他们岂会接受多宝成为一教之主?” 大乘佛教之主,可谓西方二圣之下第一人。准提竟然这般轻易承诺,通天有些不敢置信。 太清却是哂然一笑:“准提之所以这般大气,也是无奈之举。有大日珠玉在前,他遍览西方门下也没有找到一位弟子,能够担任大乘教主之位。偶有一二卓越弟子,也只奉行小乘教义。” 先前准提为表明自己诚意,对于大日圆寂后,西方大乘佛教一脉道途无以为继之事并无半点遮蔽。 太清知道,大日早年奉文梓之命立下大乘佛教,对于西方大道教义产生极大补益,是西方走进人族的最大契机。 如今纵是大日圆寂后此道教义无以为继,准提二人宁愿以教主之位另寻贤才也不舍轻易放弃。 他先前看得分明,准提那般无奈神情不是作伪。 想来西方之地素来贫瘠并非虚妄之言,对于西方生灵的大道追寻方向影响颇深。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翻遍集合两大圣人教导的西方教门下,都找不出一位可以肩负起大乘教义的弟子。 “他念及西方教之后将吸纳截教外门弟子大兴,又想到多宝未能证就四御之位,便起意将大乘佛教交由多宝执掌。” 在准提看来,多宝却是难得的教主人选。 他不仅自身资质过人,原本截教大师兄的身份也能快速整合那些新进门人。 “准提知多宝为截教首徒,不敢冒然向你开口,便有意请我从中转达。”太清继续说道。 “准提承诺,西方日后以大乘佛教为尊,位居小乘教义之上。待圣人避世之后,多宝当以大乘佛教教主之名统掌西方。” 这般承诺,对于圣人之下任何一位修士来说都充满了诱惑。 通天心中不免浮现出一道无妄的设想:倘或准提今日绕过自己与大哥,直接同多宝接触,再做出这般承诺。多宝面对这般诱惑,是否还能坚守上清大道。 想了片刻的通天,终究未敢就此深思。 他也不愿将自己同多宝数万年的师徒情义,置于多宝追寻自身大道的对立面。 不过,既是准提主动提出此事,那必然是他早已准备凭借前番因果将截教弟子搜罗殆尽。 无论如何,通天自然不能坐视截教这般凭空消亡。 既然准提以前番文梓铸就因果为依仗,所行谋划将截教蚕食至此,截教这方也并非无话可说。 通天也愿同准提好好论一番因果:“我先前既已承诺西方,让其便宜行事,自然不会对此事再加阻拦。待多宝承接大乘佛教之主,先前文梓强行提前促使西方大兴之因果就此消弭。”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若论及因果,我这也有话说。早在文梓谋划西方气运之前,接引准提就在赠于文梓的金精须弥锄中藏过小动作。” 太清对于此事并不意外,毕竟准提当时的表现太过热切。 或者说,三清对于此事皆是心知肚明,只是出于某种自信,并未当场点破。 文梓后续的表现也并未辜负他们的预期,准提最终也是白费心机。 “文梓似乎并未因此有所损伤。”太清如是提醒。 既然不曾产生实质损伤,于他们这等层面而言,却是不好就此要求补偿。 毕竟,这等谋划契合当时洪荒风气,彼此偶有算计,也无可厚非。 “我自知文梓并未因此受创。” 通天今日欲追究的因果也并非文梓本人。 “准提当时在金精须弥锄中炼化了接引的梦中证道之法,欲借此将文梓于梦中度入灵山听道。随即又赶上水烛被妖皇几人围攻,文梓被从梦中惊醒,此事便不了了之。” “然而,在文梓那场梦中,龟灵却是遭受了一场殒身之厄,甚至真灵不存!” 通天此时谈及文梓那场梦中情形,仍旧有几分心悸。 他也是在天道遁走之后,自身圣道大有进境,无意间发现龟灵身上命运长河尚有一阙空漏。 他便顺着那阙空漏,复盘了文梓此前被勾往灵山的梦境。 那时他才知道,文梓现了本相之后,在梦境中竟是生出了一丝念头,要将龟灵吞噬个干干净净! 也幸亏那只是文梓梦境中的一道心念,并未真正具现出梦中实景。 否则的话,对于龟灵的影响就绝不仅仅只是命运长河的一阙空漏,甚至会真正产生性命之忧。 受限于当时文梓又斩一尸,得人间气息遮蔽。通天也只是窥探到那场梦境中的片段信息,也是归功于同龟灵相关。 太清却是首次得知,其中还有这种事情:“此事可是于龟灵道途有碍?” 他也知道,通天既然此时提出,龟灵必然是有实质损伤。 通天微微叹息:“龟灵的命运长河,至今不得圆满。” 也正是出于这份顾忌,他在紫霄宫中填写封神榜之时,便多了几分慎重。 他未敢将群星之母的斗姆元君空位上写下龟灵之名,而是以金灵替代。 这也是通天在封神榜上写下的唯一一位亲传弟子。 斗姆元君为坎宫正神,紫微大帝、勾陈天皇大帝以及北斗七星皆是她的子嗣,等闲修士不得担任此职。 不过,坎宫正神位份虽高,神通、法力亦是不缺,名声却是不显,外界多有忽视。 太清也是圣人之尊,自然知道命运长河不得圆满,对于修士自身道途的影响。 “这等因果非同小可,你欲西方如何化解?” 通天早有打算,原本计划是要待封神事毕之后,再同接引、准提好生商量。 如今既是二人这般行事无度,要将截教上下尽数揽走,通天也不必再与他们客气:“我要西方交出八宝功德池,用于填补龟灵的命运长河!” 第146章 三清之首 八宝功德池为西方镇教之宝, 用于弥补龟灵命运长河自然不在话下。 若龟灵能得此宝,不仅可以使自身命运圆满,还可以此凝聚气运, 重整截教。 通天先前为龟灵寻求弥补之法治,早已此宝纳入考量之中。 如今西方行事僭越,通天也不必同他们客气, 径直以此作为置换条件, 且看二人如何应对。 且龟灵命运受损虽为文梓梦中所致, 但根源却在于准提谋划, 梦境又处于灵山之上。 这般因果,认真追究起来,西方必然不能轻易推脱责任。 太清听得通天这般要求, 却是略有踟蹰:“八宝功德池可以蕴养十二品功德金莲, 堪称西方镇教之基。你做这般要求……” 他还要再劝,忽然意识到并无必要。 站在通天自身立场,对比准提蚕食截教之举,这点要求一点也不高。 “我会将此事同西方二圣转告。这等因果清爽分明, 他们自然要给出交待,也不必同多宝之道途混淆。” 太清坚定自己身为三清之首的立场, 在通天要求之上更进一步。 纵是不考虑准提二人谋划, 他们也该就此给出交待。 至于西方是否为难, 不该由自己考量。 议定此事之后, 太清也并未就此离开。 毕竟大乘佛教教主之位非同小可, 欲遣多宝前往, 必然要打消其内心纠结。 否则多宝心中对截教、对通天存有芥蒂或是愧意, 皆对自身道途无益。 他与通天一起将多宝叫到跟前, 对其面授机宜:“我同你师父为你规划了一桩证道之基……” 他们二人对于多宝并无半点隐瞒, 事无巨细皆同其详尽讲述。 包括当今天庭缺位众多,天地运转之下催发出封神大劫,以此补全天数。 天道遁走之下,圣人自然要主动担负起这份责任。天庭空缺须得大教弟子填补,以维持天地各项事务正常运转。 以及截教门人势众,受波及更深,又有各种因果交织之下须偿还西方气运。 日后截教弟子小半将入驻天庭,大半则会被度往西方。 按照通天原本规划,天庭一脉,有金灵管辖。 西方那部,如今则有意让多宝统掌。 …… 如此种种,他们二人皆同多宝一一说清,毫无避讳。 多宝闻言,虽对大乘教主之位有几分意动,却也不舍就此离去。 他深深躬身,声音悲切:“弟子愿长侍师尊左右!” 与文梓不同,他早年便被师尊收入门下,在师尊羽翼护持下成长。通天于他而言,真正是亦师亦父的存在。 仅此一句,于通天内心感受而言,却比什么都更为妥贴。 一直在被动接受弟子出走的他,终究在自己大弟子身上得到了应有的反馈。 弟子这般纯粹的孺慕之情,于通天而言已是久违。 多宝果然不愧是自己门下首徒,追随自己时日最久。 虽其资质气运比之文梓有所不如,但对于自己这位师父的依赖之情却是大大超出。 至少,这般情感回馈,通天从未在文梓身上有所获取。 文梓由来心性不定,他能有如今境界成就,自然令通天自豪。但在其成长过程中,通天自身却未体会到多少身为师尊的成就感。 而后来截教门人壮大之后,弟子之间自然生出攀比。众人心性也多有几分驳杂,难得再见初时纯粹。 通天也随之只传授道法,以全自身有教无类的道义追求,对于师徒之情却不再如先前那般强求。 他今日被多宝言语一说,倒是激出了几分早年间的气魄:“休要做这般小儿女姿态,为师堂堂圣人之尊,万般皆是由心,哪里需要你来侍奉。” “况且如今天条已出,待到天庭众神归位之后,我等圣人皆当避世。洪荒无有大事,圣人等闲不出,你如今证道正是当时,又岂能与我等一同沉寂于世!” 多宝疑惑:“如今不必再受天道桎梏,师尊为何还须避世?” 天道远遁之后,洪荒大势便有圣人掌控,又能有何因由,使得圣人避世。 通天同太清对视片刻,方才向多宝解说:“如今瑶池立下天条。其虽言明不针对圣人门下,但天条既为天道部分意志所化,天道圣人于大义而言也当受此制约。” 多宝更为不解:“弟子方才听闻师尊曾言,天条威力只能对天庭诸仙略加约束,并无主掌生杀大权之威。以此而论,圣人自当可以无视天条。” 莫说圣人,单就师尊先前描述而言,多宝如今也有信心硬抗天条而自身无损,更何况师尊他们堂堂圣人! 通天哈哈一笑:“若以此而论,我等自可无视。然瑶池立下天条,出于一片公心,于洪荒天地有益。我等贸然无视,等同于蔑视此间天地,必然道心有损。” “但若将自身置于天条之下,圣人面皮难免有几分不堪。我等圣人难得超然,自不愿受此束缚,不如避开来得清静。” 这种避世不同于天道强行压制,纯属他们自主选择,更像是诸位天道圣人之间的某种默契。 多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再对师尊及师伯的安排提出质疑。 通天见此,便继续对其开解:“先前大日奉文梓之命,立下大乘佛教。其秉持教义也曾受文梓点拨,虽脱胎于西方之道,但也同我上清一脉大道颇有共通之处。” 通天见多宝闻言后,略显忐忑的面色稍稍平复,心中也是浮现出一丝安慰。 他继续勉励:“你身为我门下大弟子,对于上清大道的领悟也算透彻,转修西方大乘教义对你而言自当并无阻碍。” “日后封神大战开启,你便统筹截教各项事宜,等候西方圣人前来度你……” 通天还要继续说着自身安排,却被太清出声打断:“不必如此!” 见到通天、多宝二人皆看向此处,太清微微一笑,说道:“多宝日后自可参与封神之中,但也不能让准提这般轻易度走。” 他转而又向多宝嘱咐:“大战开启之后,你可尽显神通,扬名于天地之间。待到封神事毕后天下初定,我亲自送你驾临西方。” 关键时刻,还是太清傲气更甚。‘驾临’二字,直接让多宝地位近乎比肩西方二圣。 他须让准提知道,多宝并非进入西方之后便要任由他们拿捏。 多宝日后执掌大乘佛教,必须不受任何辖制。 纵是西方圣人不肯隐居,依旧过问西方教务,至少也要让其保留最大自主。 莫说多宝对大师伯这般表态有些惊讶,就连通天也不免为之瞠目。 若真按照大哥这般行事,通天一时都不太敢确认:此次封神之战中,准提的谋划究竟是接收截教弟子壮大西方,还是协助截教弟子在灵山另立分舵? 通天心中不免为准提掬了一把辛酸泪,他怎么会想不开请大哥前来转达此事。 想来是太清圣人往日清静无为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就连西方二圣一度也信以为真。 不过,通天也有担忧:“那我等这般行事,准提是否会反悔?” 如今在大哥言语之下,他已是转变了思想立场。 其内心对于日后之事不仅再无抗拒,甚至还隐隐泛起几丝期待情绪。 因此,对于大哥这般敲打西方,他心中倒是浮现出几分担忧情绪。 若西方二圣一时气急,宁可抛却大乘教义不要,也不愿接受这般结局。 届时,多宝岂不是要被架在半途进退不得。 太清却是没好气地看了通天一眼:“幸亏准提先找上了我,否则就你这般沉不住气的性子,岂不是要再度吃个闷亏。我既如此安排,自然已是有了定数,早将准提拿捏。” 他言语及此,面上浮现几许自得。 “若他舍得抛弃大乘教义,也不会千方百计找到你门下,只为求取新任大乘佛教之主。” 通天被太清一顿言语打压却并不着恼,反倒有几分窝心,面上露出几分不合身份的憨笑。 他知道大哥这般拿捏准提,于自身并无利益瓜葛,甚至都不会对西方二圣之谋划产生实质性打击。 大哥这般处理,纯粹是为了疏解自己这位三弟心头那股郁气。 通天经此一桩,心头多了几分通达,对于封神大劫的到来,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抵触。 他再次看向门中弟子,便开始尽心为其日后道途助力。 通天将岛上所有弟子再度召集,就连前番被他拒之在外的那些弟子也传去了信息。 他拉着大哥一起,专程为门下弟子重新开启了一次讲道。 在太清看来,通天门下这些弟子中真正将上清大道有所领悟者也不过半数。 而能够博采众家之长者更是寥寥无几,自己讲述太清大道也并无实际意义。 然而,他终究拗不过通天一时兴起。 他略讲了几日过后,发现终究还是有那么三五位弟子让他并未白费口舌。 不过,他终究没有不愿面对诸多弟子如听天书的懵懂神情,只把多宝几人拉到一旁开了小灶。 至于其他弟子,还是交由通天自行教导。 他们若能藉此对上清大道再多一分领悟,也算不枉通天满腔慈爱之心。 被挑选出来的那三五位弟子,倒是颇合太清心意,对自己所讲道法各有进益。 尤其是龟灵,年纪虽小,却不负其截教大师姐之名。 圣人欣慰之下,便抽出时间出去了一趟。 不久后他即回转,手中却多了一座八宝功德池。 就在太清圣人将八宝功德池交于龟灵手中之时,正在讲道的通天教主心头便生出感应。 他将目光投向大哥所处偏殿,却见龟灵手中正托着一汪金色波澜。 通天立时愕然当场,感受到了大哥对自己全方位的碾压。 算算时间,大哥应该是赶到灵山便即刻回转,不曾半点停留。 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被碾压的现实,心中便开始大胆猜测。 或许是西方二圣方才皆不在家,大哥顺手便将此宝取了来。 兴许,待会就能看到接引准提堵上金鳌岛! 第147章 女娲宫进香 接引准提二人, 终究没有出现在金鳌岛上。 通天也放弃了自己的侥幸心理,心悦诚服地向大哥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受了这桩刺激,他对弟子的讲道更为尽心。 通天希望这些弟子之中, 有一二出众者能将大哥门人比下。 如此,也好为自己挽回一丝颜面, 只是, 他丝毫不曾顾念这些弟子与玄都的天资差距。 文梓那边得了老君师伯的转达, 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既然大师伯已将此事应承下来, 他也不再纠结, 按照自己原本打算通知文明安排石龙伺机转生人族。 做出安排之后,他也不继续在洪荒逗留,转身回到了混沌之中的洛心岛。 毕竟, 封神大劫即将正式拉开帷幕。 他身为混元之境, 既已作出不干涉洪荒大势的承诺,自是不好亲自介入其中。 当文梓不再关注人族各项事宜,仅以修士视角看待洪荒走向,不过转眼间, 就又有一个朝代走向末途。 先前文梓撒下的那一把石灰,让夏桀从酒池之中满身燎泡的狼狈跳出。 这样的情形传入天下各部之中, 各部势力皆传说大夏王庭一脉惹了天怒。 又有夏桀的荒淫无度, 早已惹得天下各地人怨四起。 天怒人怨交织之下, 各路人马纷纷兴兵讨伐。 夏朝覆灭之后, 成汤一脉整合各部势力, 建立殷商王朝。 而如今, 殷商一脉已历经十七世三十一帝, 现正是帝辛在位。 而石龙的转世之身也已长成青年模样, 身为西伯侯世子的他, 于治下颇有几分名望。 大商国运虽看似依旧磅礴,但内里已是现出几分颓势。 再有帝辛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屡屡大兴土木,对外征战不休。 种种劳民伤财行径之下,百姓皆陷于疲惫、生活困顿。 诸侯之中心存野望、暗暗厉兵秣马者,不乏其人。 直接揭竿而起,高举反旗者,也时有发生。 不过赖于殷商一脉十数世祖荫,商王庭仍旧具备足够威望。反叛势力未能掀起太大风浪,很快便被镇压。 唯有北海袁福通一部,依托地理环境特殊,已是拖住了太师闻仲的十年脚步,局势陷入僵持之中。 而此时,朝歌城中,犹是一片歌舞升平。 今日朝会,首相商容启奏:“今日为人族圣母女娲娘娘圣诞,请大王前往女娲宫进香。” 帝辛高坐王位,面现诧异之色:“女娲为何许人也,有何功德,竟能让孤王亲自前往进香?” 此言一出,朝堂为之一静,而后便是一阵嗡嗡声。 群臣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王今日莫不是失了心,为何连女娲娘娘名号也不记得。 商容虽也疑惑,却仍不忘向帝辛解说:“女娲为上古女神,抟土造人。是为人族之母,有莫大功德,我人族自当世代供奉、礼敬。” 帝辛听得首相解说,迷蒙的心头闪现一丝明悟:“便依卿所奏,摆驾女娲宫。” 帝辛摆驾之令传出,便有仪仗前方开路,商王撵车居中,文武群臣紧随其后。 王驾进得女娲宫中,在首相商容指引之下,帝辛依言焚香礼敬。 拜过圣母法像之后,帝辛却并未就此离去,反倒四处打量起女娲宫中陈设。 他对宫中的雕梁画栋毫不在意,却将目光直直落于纱幔遮蔽的圣母金身塑像面容之上。 他正心神浑噩间,侧旁却有一股邪风吹来,将那纱幔猛然掀开。 猛然间,一副绝世秀丽容颜,便现于帝辛面前。 帝辛见到这般绝世容颜,虽知面前圣母金身不过木胎泥塑,仍不免一阵心猿意马。 “取孤笔墨来!”他心神一动,便冲麾下呵道。 “大王欲行何事?” 商容见大王今日较往常更添几分无妄,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不妥之事。 “万万不可唐突圣人!”他忧心之下,不禁出言提醒。 帝辛不悦道:“孤王不过见圣母德行兼备,欲题诗赞扬,怎会唐突。” 他执意如此,商容也劝说不得,便有随从递上笔墨。 然而,帝辛正要提笔于墙面书写,却听得宫中现出一道轻哼,恍若炸雷般在其耳畔迸发。 这道声音并不甚大,其余众人皆不曾耳闻,却极具威严,内含莫大伟力。 帝辛被这一‘哼’震得心中旖旎景象荡然无存,脑海中一片清明,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他举着笔,任由点点墨色滴在女娲宫中地砖之上,却是半点不敢动弹。 而此时,就在女娲宫偏殿,众人皆不能得见的区域。一道宫装丽影面带薄怒,冷声质问:“准提道友这般行事,未免过于下作,有失圣人身份。欺我太甚!” 丽影正是女娲圣人,今日正是她的诞辰。娲皇宫中近日无事,她便早早下界,接受人族子民敬贺。 朝歌为人族帝都之所在,此地供奉的女娲宫便是圣人下界后的第一站。 她却是未料到,自己竟遇到了这一幅场景。 准提为了西方谋划,竟然胆敢在自己诞辰之日于行宫中搞鬼! 在女娲的质问声中,准提一脸尴尬地现出身形。 “见过女娲师姐!” 准提微微低头,有服软示弱之意。 他也未曾料到,自己所使手段尚未尽全功,竟然先被女娲抓了个正着。 “封神之劫为我等顺应天数定下,以西岐伐商为开启契机。师姐当时也在场,自当明了……” 准提短短时间内,已是打好腹稿,欲以天命、天数之言自圆其说。 然而女娲圣人又岂是易于之辈,挥手挡回准提狡辩之语。 “此事何曾同我相关,我门下不过宫中一颗灵珠子下凡历劫,便要承担这般因果?” 先前诸圣议定封神之时,她在场也是听得分明。 三清当时就已议定,封神以阐、截二教为主,完成神仙杀劫,补全天庭空缺。 顺带为西方挽回前番因果,使其重现大兴之势。 而自己不过是借机将灵珠子历劫之事参与其中,且已同元始有过商议,此外并不牵扯任何因果。 “本宫记得,封神之事由二师兄全权处理。道友这般欲将我拖入其中,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准提辩解之言未及出口,便被女娲挡回。 他自然无言反驳,唯有满面苦涩笑容:“此事却已拖延不得,然二师兄那边迟迟未有动作。贫道也是一时心急,欲借助师姐之手败坏一番大商国运。” 他言语极为客气,也内含几分坦诚。 虽然准提言语不尽不实,但女娲也知其未尽之意。 他之所以这般心急将封神之战开启,却是为了帮助远在北海的袁福通势力缓解几分压力。 袁福通反商势力,是接引、准提二人,于北海之处布下的一步闲棋。 此举是为了扩大西方教在人族之中的影响,以此对冲日后西方教大肆收纳截教外门弟子有可能会带来的反噬。 这桩谋划在诸圣眼中并非秘密,三清都不曾制止,女娲更不会关心。 只是,她无意参与其中,更不愿被准提暗中拉下水。 “道友如何行事,我自不干涉。不过道友谋划,也莫要拿我做筏子。” 虽然她贵为人族圣母,但败坏一朝国运之事,仍旧非同小可。 若是一招不慎,圣人也难免就此沾染些许因果。 准提见女娲犹自不肯应允,唯有不停诉苦:“师姐也知,我同接引道兄背负四十八大宏愿,尚未成功偿还其间因果。如今委实不能出手败坏一朝国运,否则必然道基有损。” 而其余几位圣人,也绝不会出手。 此次大劫,阐、截二教首当其冲,受到波及最重,他自然不敢奢望元始、通天能够主动提前开启封神之战。 而太清那边,准提如今不过想到这个名字,就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 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同这位清静无为的太清圣人永世不得相见。 而冥河与平心娘娘常驻血海、镇压轮回,则更不会出手。 莫说干涉洪荒大势,他们压根就不会出现在大陆之上。 如今,女娲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 为达成目的,准提也不吝承诺:“倘若师姐今日愿开恩助我,日后但有所命,准提无有不从。” “再者说,是帝辛冒犯圣人在先。师姐一时生怒,遣人败坏其国运也在情理之中,自不该有反噬因果滋生。” 准提这般说着,自己也不免心虚。 在他看来,女娲师姐此时能容忍自己将话说完,未曾直接出手揍人,已是极具涵养。 不过,他仍旧心存奢望,希望女娲愿就此离去,任由自己施为。 待帝辛将艳诗题于墙上,女娲再行返场,就此出手打压大商。 若袁福通一部能获得喘息之机,日后做出几分建树,准提自然承女娲情义。 然而,女娲却是丝毫不肯松口,对于准提的诉苦无动于衷。 她都不曾立下大教,自不愿涉入大劫之中,更遑论还要受这凡俗人王于宫墙上题诗之辱! 不过,见到同为圣人的准提这般姿态,女娲内心终觉有几分不堪。 她不愿局面这般僵持下去,又不想一走了之,生怕准提宁可撕破面皮,也要继续推行此事。 若真如此,自己的圣人威严被架在半空之中,形成骑虎难下之势。 届时,自己纵然再如何气愤恼怒,也不得不顺了准提的心意。 女娲正纠结间,突然心神一动,抬眼看向女娲宫旁边的那栋建筑。 旋即,她素手一指:“道友或许可以请那位出手。” 准提顺着望去,眼神一凝:“他已然做过承诺,不干涉洪荒大势。我若逼他出手,老师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更何况,纵是道祖并不追究,准提心中也有踟蹰。 他也同这位打过几次交道,却未曾占到过半点便宜,甚至还吃了几次不小的闷亏。 尤其是,有些闷亏当时不显,但是后账却让人难以承受。 别的不说,单就那尊十二品功德金莲,早年间被吞噬近半,前些年又被人夺去了栖身之地。 这般变故,归根结底皆是秉承这位的因果。 如今想想此事,准提胸口仍旧一阵发闷。 “那里供奉的只是他的一尊化身,并不等同于本尊,自然也不受本尊承诺束缚。” 女娲对于自己这位邻居颇多了解。 “他这尊化身虽未证就混元,但打压一朝国运绰绰有余。不仅修为足够,名分、大义也一样不缺。” 准提沉吟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贫道谢过师姐指点,今日有所冒犯,万望师姐恕罪!” 他即将开启针对另一位存在的谋划,却也有心修复一番同女娲的关系。 “无妨!” 女娲无心追究,只想尽早避开。 “若是那位日后追究起来,你莫把我供出才好。” 言罢,也不待准提回应,径直离了此处,早早回转了娲皇宫。 她竟是连自己诞辰的朝贺也顾不得了。 女娲离开之后,帝辛终于恢复了行动自由。 然而,他却并未忘记方才一瞬间的感受。 他当即命人将宫中地面上的墨迹清理干净,对着圣像重新焚香礼敬。 他大礼参拜一番之后,方才后退着走出女娲宫。 群臣对于大王这般转变虽心存纳罕,却也滋生出几分欣慰。 他们觉得,大王如今颇有几分浪子回头的意味,正如大商先祖太甲的桐宫悔过。 准提看着帝辛率领群臣退出女娲宫,不免叹了口气,终于做下了决定,轻轻挥了挥手。 帝辛出了女娲宫,转头却看到旁边另有一座大殿与女娲宫比邻,规制并不稍逊。 他脑中又是一阵迷糊:“此殿中供奉何人?” 商容越众而出,再次回道:“殿中供奉的乃是上古人师,为上古人族四大统领之师。其在上古时代为人族培养出四大统领,统领各部全面发展,使得人族兴盛一时,有莫大功绩。” “天皇年间,上古人师与人族圣母同殿受享。待到黄帝时期,二圣方才分堂供奉,却也一直比邻。” 第148章 封神战起 帝辛听得商容讲解, 再度起了兴致。 “今日既是来此,便该一同拜谒一番。” 大王主动提出要拜谒上古圣贤,群臣自然不会反对。 他们簇拥着大王, 走向了一旁的人师殿。 大殿之上,黄色幔帐后方,人师塑像端坐居中, 后下方四位统领身形分列左右。 进入大殿之后, 他们基本又是同样的流程, 焚香、礼敬。 不过今天并非人师拜谒正日, 流程便相对简化许多。 帝辛拜谒过后,抬头看向人师塑像。 却见上古人师一身素袍,面容俊秀、剑眉星目, 若非泥塑立于殿中, 正该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帝辛将目光久久停留在人师面容之上,心中竟又生出几分无妄之念。 “笔墨伺候!”他冲随从这般说道。 群臣对此并不如先前那般意外。 与女娲宫中的礼制不同,人师殿中留墨之事实属平常。 甚至,正殿一旁还专门设有供人书写的案几。 因人族文字本就为人师门下学生创造, 历代人王祭拜之时便多有留下笔墨,以供人师评阅。 伴随着帝辛话音落下, 自有人奉上笔墨。 帝辛持笔, 却并不走向案几。 他走到墙壁一侧, 在群臣震惊讶异的眼神中挥毫泼墨:“凤鸾宝帐景非常, 尽是泥金巧样妆。……但得妖娆能举动, 取回长乐侍君王。” “大王, 万万不可!”首相商容, 惊呼出声。 殿内群臣也是一片哗然。 这种亵渎之言, 怎能落于人师殿中! “快打水来, 将墨迹清洗干净!” 他甚至无暇同大王争辩,顾不得有犯上之嫌,牵着大王衣袖,将其人拉至一旁。 随后转头,立即吩咐随从取水。 帝辛题诗过后,犹在沉思,似乎此诗内容同殿内景象并不完全契合。 或许在他书写之时,心中对于女娲宫中万千气象仍有留恋。 他怔怔出神,对于商容行事也不阻止。 女娲圣人虽已返回娲皇宫,但对下界情形仍旧留有几分关注。以防准提临时变了主意,再度于女娲宫中兴风弄鬼。 自然,她也将这幕荒诞闹剧尽收眼底。 联想到这等放肆之言原本会留在自己行宫墙壁之上,女娲气得柳眉倒竖。 如今此事转移到人师殿中,避开了自己行宫,也未让她心情得到几分放松。 她虽未与文梓的这具化身打过照面,但同其本尊却是多次交锋。 思及文梓往日行事作风,她立即封闭了娲皇宫。 再不对外界有任何关注,生怕再度被牵连其中。 商容将殿内墙壁彻底清洗了一番,算是做了善后。 生怕大王再度掀起何等波澜,他和群臣一道,强行簇拥着帝辛返回朝廷。 帝辛一行离开之后,准提于殿内显出身影。 他随手一挥,墙面上被水洗掉的墨迹再度显现。 而后,他又打出一道法决,从帝辛身上抽取一分人王气息,赋予那篇笔墨之上。 气息流转之间,诗中旖旎具现出一道意象,直达天阙。 而此时洛心岛中,正与本尊及水烛相对而坐的文化,却猛然感觉后背一阵发麻。 他顺着那股莫名心悸探出神念,直达下界人师殿,自然将墙上墨迹尽览无余。 “准提安敢如此欺我!” 文化立时拍案而起,怒生喝道,面色涨得通红。 文梓自知近日当有女娲宫题诗一事,却特意不曾关注。 只因他无心干涉此事,也不愿见证女娲师叔受辱。 文化身为化身之一,立场自然与本尊相同,也是刻意避开。 却怎料,如今那一番闹剧竟是转移到了自身头上! 文梓见到文化这般发火,略一探察,自然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虽有大劫气息遮蔽,但是他身怀前世记忆加持,自能洞晓这分天机。 “所以,如今是要你来召集轩辕坟三妖,取代冀州的苏妲己?” 文梓言语之中带有几分调侃,他早已将自己从上古人师身份中抽离,并不因此着恼。 文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只是指了指彼此的脸庞,并不想搭理本尊。 毕竟,那虽是他的金身塑像,但单看那副容貌,同本尊也是别无二致。 文梓却不以为意,不会仅因外貌相同便将这般荒诞因果揽与自身。 “也是,咱们同妖族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很和睦,未必能够指使得动轩辕坟一脉。” 他依旧顺着自己的思路,帮文化出着主意:“不过,阿修罗族人样貌也很出色。你可以让文玄安排几位阿修罗公主进入帝辛后宫,祸乱一下大商国运。” 最后还不忘补充:“前提是帝辛依旧爱好女色。” 见本尊一直在说风凉话,文化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惑:“本尊为何半点不曾生气,是不是对此早有预料,所以才将人师之位让度于我?” 文梓大呼冤枉:“这等变故,分明是两位圣人机缘巧合下的决策,我如何能够提前预料。况且你接任人师之位时,我还尚未证道。” 他强压下翘起的嘴角:“我不过限于先前承诺,不能轻易干涉,便只好帮你出出主意,却又被这般猜疑!” 文化对于本尊之言却是半点不信。 不过,面对准提这般算计,他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既然准提圣人这般算计,那就由我来亲自开启封神大劫便是,也不必祸乱朝纲、糟践黎民。” 言下之意,他不屑于借助外力鱼肉百姓以乱朝纲,竟是要亲身下场。 “你要舍身进入帝辛后宫不成?” 文梓大惊失色,不敢想象文化竟还有这等魄力。 他慌忙劝说:“你若实在气不过,就先把封神之事放下,去灵山找准提打一架,或许也能有几分胜算。” 只是,他的劝说并无几分真心,更像是在拱火。 “堂堂上古人师,委身纣王后宫之中,牺牲却是太大。” 文化满面恼火地看着本尊:“我去他后宫做什么?我既已也说了不必祸乱朝纲、糟践黎民百姓,还能以色惑君不成!” 若非没有胜算,他今日定要本尊好看。 文化对于前往灵山一事置若罔闻,毕竟灵山之上不止一位圣人。 他十分确定,本尊定然是故意这样言语,以满足他自身的恶趣味。 文化吐槽过后,也不再搭理本尊,透过混沌看向灵山方向:“封神大战由我开启,就看你们西方教能不能遭得住。” 然后,转身进了人师殿,将一脸蒙圈的水烛留在本尊身边。 他并不准备亲自下界,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事自然要交给伯邑考。 文梓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满是对于这场好戏后续剧情的期待。 当夜,伯邑考在梦中便碰见一道陌生而熟悉的身影。 陌生的是,他十分确定自己今生并未见过此人。 而熟悉的感觉,却源于其先前陪同父侯前去朝歌朝贡之时曾去往人师殿拜谒。 梦中这道身影,同人师殿中那尊泥塑金身面容一致。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后对于夜间梦境略有印象,却并不十分清晰。 伯邑考百思不得其解,上古人师为何会进入自己梦中,而且还向自己讲述那些似懂非懂、莫名其妙的言论。 对于人师梦中所言,伯邑考并不十分明了。 他却隐隐记得,那番言论同自己现今身份并不相合,也有几分道理。 他大约能不能忘记,在梦中听到那番言论时,下意识的抵触以及内心深处隐隐的赞同。 梦中的感受是那般的矛盾,以至于他醒来后,依旧有些心神不定。 因为此事,伯邑考白日处理事务之时,便多了几分恍惚。 若非旁人提醒,险些造就几桩不大不小的过失。 “伯邑考,今日面色为何这么差,可是昨夜未曾睡好?” 西伯候姬昌从臣下口中得知伯邑考状态不对,便特意赶来。 如今见到儿子果然面色不佳,关切地问道。 自家这位长子一向忠厚宽和,于封地中素有贤名,姬昌一向引以为傲。 今日见到伯邑考神思不定,姬昌关切之余也有几分猜测。 近来伯邑考一直协助自己打理西岐事务,或许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比较费神。 “吾儿是有何事劳神,说与为父听听。” 姬昌询问缘由,欲对其开解一二。 伯邑考沉吟再三,不知当不当讲。 他有些不敢回味梦中言论,生怕会背离自身立场。 那些言论,他每多一次品味,心中天平便向着人师所讲多一分偏向。 姬昌见伯邑考依旧沉默,面色踟蹰,却也并未继续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对于伯邑考的心性十分自信,一向敢于放手,并没有掌控儿子一切事务、思想的欲望。 儿子如今已然长大成人,或许心中烦恼并非自己所想。 父亲不再追问,却让伯邑考心中定住了神。 正如父亲对于自己的信任,自己也该对父亲有几份信赖。 他定了定心,鼓足勇气,开口问出困扰自己近乎整日的问题:“父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此言一出,姬昌一时竟有些站立不稳,身体微微摇晃。 他伸手扶住案几,缓缓放低身体,最终趺坐于地。 姬昌眼神直直注视着伯邑考,一时间忘记了该如何思考。 他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克制着自己情绪,却仍旧从喉间溢出一道气语:“你为西伯侯世子,怎能说出这般大逆之言!” 伯邑考此言虽是在屋中说出,却仍旧惊动了诸天诸圣。 三清于各自宫中沉默不语,接引准提却在灵山之上面面相觑。 不仅如此,就在伯邑考言语出口之时,天地之间劫气仿若被立时点燃,翻涌不息。 大商尚存的数十载国运,在劫气翻涌间,急速流逝。 “这就是你的开启方式?就算让西岐直接扯大旗造反,也该考虑一下时代背景吧!” 文梓对于现今局面无奈至极,从未料到文化竟是这般行事。 在他看来,伯邑考此言有颇有一种自绝于洪荒的悲哀。 “这个口号未免太过超前,你把国际歌直接搬过来才好呢!”他忍不住吐槽。 与此同时,处于朝歌城中的尤浑、费仲二人,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们当即奔赴王宫:“启奏大王,西岐西伯侯之子伯邑考有反心!其曾妄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149章 遍地反旗 帝辛听得尤浑、费仲二人告揭发, 怒不可遏。 他当场便召集文武群臣,宣布免去姬昌西伯侯之位,命令武成王发兵征伐西岐。 首相商容念及西伯侯姬昌素有贤名, 其世子伯邑考也一向忠厚,对于尤浑、费仲二人指控并不尽信。 他力劝大王三思:“西伯侯为人素来贤良,忠君体国, 其子也断然不会说出这种大逆之言。万望大王明察, 莫受小人蛊惑。” 帝辛对于姬昌贤明也素有耳闻, 对比尤浑, 费仲二人往日的行径,他心中也并不十分相信今日指控。 然而那等言语,却是为君者之逆鳞, 他自然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 况且,此番言论一经口中说出,必被有心人传播。为震慑一切不轨,他也不能将此事轻轻揭过。 只是, 对于商容之言,他也不得不有所考量。 姬昌既是素有贤名, 自己仅凭二人指控便将其罢黜、征伐, 恐落下其余诸侯口实。 随即, 帝辛将废除西伯侯之位的决定收回, 却仍旧命黄飞虎率兵前往西岐。 “你率部前往西岐, 将姬昌父子押解至朝歌。二人若有不从, 当即兴兵讨伐。” 黄飞虎当即领命而出, 点兵前往西岐。 伴随着文武群臣各自散去, 朝堂中的情形终究传播开来。 不几日, 黄飞虎方行至半途,各方诸侯以及各镇主将皆已听闻大王问罪西岐之事。 有耳目灵通者,却是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大逆之语也一并探知。 伯邑考先前言论一经出口,西伯侯姬昌在尚不知此言已被传至朝歌之时,已是被震惊的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如今这般消息传来,他更是大惊失色。当即便命人绑了伯邑考,他要亲自押往朝歌请罪。 这一连串的变故,将几位关注此事的圣人皆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有通天圣人转换了内心立场,满心期待地看着自家弟子搅局,毫不关心这场大戏该如何唱下去。 而太清、元始以及西方二圣面对突然升腾的大劫气息,皆是紧急转变了自己原定的策略。 一方面要保证伯邑考在这般地狱模式开局下,能够取得最终胜利。 另一方面还要加快进度,推进尚未开始具体筹备的封神事宜,尽力不被即将开启的人族战争落下。 元始一时无措,前往大赤天向大哥请教。 太清圣人此时也在忙碌,只以四字回复:“一切从简。” 而西方二圣更是无奈。 原本只是西方教坐享其成的局势,被文化这不讲武德的操作一通乱搅,却是不得不亲自入场。 偶有闲暇间,准提还不忘检讨自己不开眼。 为何放着娲皇宫的软柿子不去捏,便要去戳那个不带引信的火药桶。 准提却是坚决不敢承认,面对女娲发飙,他其实也有点怂。 一时间朝堂上下舆论四起,各地诸侯、主将基于自身立场,对此言论自然极度抗拒。 然而,在铺天盖地的谴责声中,反其道而行之的也不乏其人。 他们在这句言论里,第一时间并非是感受到来自底层的威胁,反而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契机。 而那些早已竖起反旗的各地大小诸侯,更是在此言中找到了可以将自身附会大义的真理。 其中最先发声的,便是处于太师闻仲打压之下的袁福通。 闻仲耗费十数载时间,终于大致掌控了北海局势,牢牢占据住了上风。 就在他兵压城下,静待袁福通一部认罪投降之时。 然而,城门开启的第一时间,传出的却并非袁氏一脉认罪的话语,而是一段莫名其妙的声音。 “通禀商朝太师闻仲知晓,我部遥尊西岐姬伯邑考为天下新主!劝尔尽早弃暗投明,日后我等同朝为官,莫在今日伤了和气。” 闻仲心中不免疑惑,袁福通莫不是在连年的征战中压力太大,得了失心疯? 他向左右问询:“这姬伯邑考是……?” 西岐与姬姓他自然熟悉,但伯邑考其人却是对不上名号。 也无怪他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太师征战北海已有十数载,离开朝歌之时,伯邑考还只是西岐之地的一个懵懂孩童。 左右随从中,自然有人常年往来与朝歌与北海之间。 听得太师问询,他们随即回答:“伯邑考为西伯侯姬昌长子,前些年方才被大王定下世子之位。” 闻仲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并未出乎他的预料。既然是西岐姬氏,自脱不开姬昌一门。 不过,他仍旧疑惑:“袁福通方才所言尊伯邑考为天下新主,你可知有和缘由?” 对此,左右皆是茫然不知。北海之地偏远,朝堂信息一时尚未传到。 甚至,他们对于袁福通身处北海,却能够得知西岐世子名为伯邑考,已是惊诧不已。 单就此言透露出的信息传递,闻仲便知其背后必有高人参与。 袁福通此番言语自然并非出于真心,也是得了西方教修士授意,只为惑乱商朝太师军心。 不过,这番言语不仅惑乱了闻仲这边军心,却也在天下范围内对于伯邑考言论形成了声援之势。 这般声势一经凝聚,颇多野心家纷纷加入。 一时间,天下反商大旗林立。 各地大小诸侯加入这般声势之中,相互制衡之下竟也凝聚出几分大义。 其中资深反贼受大商多年征伐,处境比之袁福通更有不如。他们现在多已是苟延残喘,早失了争夺天下的壮志雄心。 如今加入声援之中,也不过是为自家谋取一份喘息之机。 自然,他们内心之中也未必没有存下一份希冀。倘若西岐一方真能成事,或许自家残破的领地也能焕发出新的生机。 甚至,能藉此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而新竖起反旗的那些野心家,却是信心满满的要角逐天下。 声援伯邑考之事,不过是个噱头,借此为自己反商之举附会一道大义。 只是,身处洪荒大势之中,任何言语皆有因果滋生,更何况背后还有圣人操控。 待他们真正加入这番声势之中,方才明白何为言语裹挟。 这般声势裹挟之下,他们言论自然不得自主。虽早已高高竖起反旗,却始终受困于那份大义,不能真正自立。 而这几分大义,自然是要奉伯邑考为天下新主。 而伯邑考如今正身处西岐,被父亲亲自命人绑在房中。 他尚且不知,自己已被加封为小半天下之主,只待黄飞虎大军一至,父子二人便要赴朝歌请罪。 然而,西岐终究并非信息闭塞之地。 各地诸侯纷纷尊奉伯邑考为天下新主的言论,自然传到了姬昌耳中。 随之一同传来的,还有黄飞虎率大部兵力停滞不前的消息。 姬昌并非愚忠之辈,此时自然明了朝歌一行已无必要。 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可能再重新获取商王信任,西岐一脉也不能在大商治下留存。 “去将世子松绑,让他前来见我。”他同随从吩咐道。 “父亲。” 伯邑考来到后,恭谨地向姬昌打过招呼。 这几日他被绑在房中,等待命运的审判,也让他的心境有了几分转变。 心中的天平,已然完全偏到了人师所教导言论的那一边。 “如今怕是由不得你我了。” 姬昌见到儿子的来,满脸感慨。 “我已命人去传散宜生和南宫适,我们先要抵住武成王这波攻势,才能谋取日后其他。” 伯邑考闻言神情一愣,微微低头:“是儿子为西岐招了祸。” 姬昌摆摆手:“此事不说了。” 此时外面随从通禀:“启禀侯爷,散宜生大夫与南宫适将军等候召见。” “快请!”姬昌这般说着,也起身走至门口相迎。 他方走到房屋门口,正见散宜生与南宫适二人相携步入院落。 猛然间,却见一道夺目亮光于上空闪过,继而炸雷声响彻整个院落。 他们下意识闭目、捂住耳朵,待到雷声消散,院中却有一道清脆啼哭之声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院中地面之上,一名婴孩身处青蓝缎面襁褓之中。 场中众人见此情形,皆是惊诧莫名。 南宫适更是快走几步护在姬昌二人面前,以防生出不测。 姬昌确实哈哈一笑,绕过南宫适身形,径直走到院中将婴孩抱起。 他将襁褓抱在怀中,同婴孩略一对视,露出和蔼笑容。 “本侯早年推算自己命中当有百子,先前却止于九十九,始终未得圆满。如今此子却是伴随雷声降世于此,合该为我第一百子。” 姬昌通院中诸人解释过后,又冲着襁褓内的婴孩说道:“你既是伴随雷震之声出世,便取名雷震子。” 而后,姬昌也不将雷震子转交他人,只将他抱在怀中来到书房,与众人一道布置西岐防务。 而此时昆仑山上,玉虚宫中,元始却正在追赶进度。 “姜子牙,你上山修道已有四十年,至今未能踏入仙途,可见今生仙缘浅薄。合该前往人间,享一世荣华富贵。” 姜子牙闻言不免神情失落,当即便要向师父求情,想继续留在昆仑山中修道。 然而,元始此时却无暇顾及太多,摆手止住了姜子牙陈情之言。 他径直吩咐道:“如今天命之下周当代商,你下山之后,便去往西岐辅佐姬昌。” 之后,元始又取出封神榜,对着申公豹说道:“如今时间紧迫,再新建封神台怕是有些来不及。你去往朝歌之后,谋取大商国师之位,然后把这封神榜挂在人师殿正殿之上。” 最后,他又忍不住强调一句:“就挂在上古人师金身塑像的正上方!” 见师尊面色带有几分不愉,申公豹也不敢如往日那般俏皮,当即便要领命离去。 只是,他方才走到宫门口,又听到师尊言语传来:“倘若人师殿正殿悬挂不上,也不必死磕,挂在侧殿即可。” “倘若侧殿也不让挂,你就回山告诉我,本尊亲自去一趟朝歌。” 第150章 阐教三代弟子 西岐那边, 姬昌刚同散宜生等人商定好计策。 外面又有人通禀:“启禀候爷,府门外来了一名道人,自称是终南山练气士, 言说是为侯爷百子而来。” 姬昌听得此言,猜测来人定是有德之士,方能洞察天机。 “快快有请!” 他说着便命随从打开府门, 同时起身抱着雷震子率领散宜生等人一同前去迎接。 他们穿庭过院, 一路来到前庭。 正见一名仙风道骨的修士, 在随从的指引下, 一路施然走来。 “仙长驾临此地,姬昌有失远迎。” 姬昌浦一见得来人形容样貌,便断定必是有德之士。也不待对面先行介绍, 当即开口寒暄。 来人却是先行冲姬昌施了一个道家稽首礼:“贫道云中子, 乃终南山练气士,见过贤侯。” 此人正是福德真仙云中子,他奉元始天尊之命至此,却是特地前来收徒雷震子。 “贫道今日恰巧途经西岐, 却被一道雷音惊了云气。掐指一算,却是有贵府中有我一段师徒缘分。” 他满脸笑意地同众人解说来意, 眼神却一直注视着西伯侯怀中襁褓。 “正是应在贤侯这第一百子身上。” 姬昌早有预料, 对于云中子此言也并不意外。 他哈哈一笑, 同云中子说道:“我儿能得仙师缘法, 正是他的造化, 还请仙师前往堂中用茶。” 云中子却是无奈摇头:“不敢相瞒贤侯, 亦非特意让侯爷父子不得团聚, 贫道确有要紧事在身, 不能耽搁。” “若贤侯放心, 贫道此时便将此子带走,日后定有侯爷父子相见之时。” 云中子面色郑重,不似刻意作伪。 姬昌久经风浪,处事倒也洒脱,并不在意父子一时分离。 他将手中襁褓双手送至云中子怀中:“如此,小儿日后便多赖仙长费心了。” 云中子接过襁褓,也不停留,径直离了西岐,返回了终南山。 与此同时,钱塘关总兵李靖家中。 先前已育有二子的夫人殷氏,第三胎尚未足月便已发动。 李靖从军中得到消息,慌忙赶往家中。 自己已有二子傍身,且各有前途,皆是拜入大教门下, 是以,他对于此胎并不强求。 然而,夫人自打怀上这第三胎一来,素来不得安稳,可谓是三日一病,五日一灾。 如今又碰上西岐口出大逆,天下反旗林立。 夫人身为大商宗室,自然又被波及心绪。 仿佛是要将半生坎坷,全部集中到这数月之中。 李靖同自己膝下这位孩子尚未蒙面,便已生出诸多嫌弃,并无太多期待情绪。 只是他尚未踏进府门,便与传信的仆人撞到一起。 “总兵,夫人生了一位三少爷。” “夫人状况如何?” 李靖此时并不关心此胎是儿是女。 他一边询问夫人状况,一边大步向后院走去。 仆从在后面小跑着跟上:“听内院里的姐姐说,夫人气色尚好,似乎还轻松不少。” 李靖听得此言,越发肯定自己这三子是个孽胎,生来便为母体招灾。 来到后院,他快步走进房中,直奔妻子床前。 李靖仔细看过,夫人面上的确较前几日多了几分松快。 “夫人受苦了,如今可还好?” 他只将夫人双手紧握,无视放在床头一旁的襁褓。 “我无事。” 殷氏面上泛起一抹释然笑容。 “将军快来看看我们的孩子,受我的拖累,这孩子出生前便吃了不少苦。如今想是受够了苦,方才忍不住提前降生,万幸看起来还好。” 李靖随意扫了一眼,却见这孩子虽是距离正常月份尚早,然而体格却是相较足月婴儿并不稍弱半分,甚至更具分量。 他先前就对此子来历诸多猜疑,眼前这等奇怪情景,更让他坚定心中印象。 如今此子降世,他只想将其远远送走。 不过,顾念夫人刚刚生产,正是母爱爆棚,他面上勉强扯起一抹笑容:“便叫哪吒吧。” 他们夫妻二人正在叙话,气氛还算融洽。 又听得院中有人声响起:“贫道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求见府上主人。” 李靖先前二子皆是拜入阐教门下,对于太乙真人之名,自然有所耳闻。 虽然心中不喜太乙真人径直出现在后院,他却也还是出身相迎。 “钱塘关李靖见过真人,不知真人此来何为?” 太乙真人呵呵一笑:“贫道于山中推衍天机,知我门下弟子今日于府中降世,特来接回。” 李靖尚未开口,房中的殷夫人却是有些坐不住,质问道:“我儿今日刚刚出生,是何等天机要我母子骨肉分离?” 太乙真人闻言,面色一滞。 他自然不能说是娲皇宫的托付、师尊的命令,只好打个哑谜:“天机不可泄露!” 旋即,他便做出一幅高深莫测神色,直直看向李靖,静待答复。 李靖却不在意他弄何玄虚,有人愿将哪吒带走,他正好还能图个清静。 “能契合真人天机,是我儿造化,我又岂有阻挠之理。” 言罢,他便转身回房,面对夫人又是一番劝说:“先前,金吒、木吒各自拜入有道修士门下。这位太乙真人与他们二人师尊皆是系出同门,也是大德之人。其如今有意收哪吒为徒,我等不该阻拦。” 殷夫人却仍旧不舍放手:“金吒、木吒好歹也是长至少年时候,方才进山修行。而如今哪吒不过刚刚出生,哪里就该于山中苦修!” 想想前面两个儿子,每次回家之时,面上便增添几分清瘦。她又哪里舍得让刚出世的小儿子早早上山清修。 “再者说,哪吒如今不过刚刚出生,如何能够修道!” 对于夫人此言,李靖却也有应对:“这必然是哪吒比他的两位哥哥更具仙缘,我等切不可因过分溺爱误了他的造化。” 殷夫人略加思索,丈夫所言似乎又有几分道理。 她纠结了片刻,终究还是偏过头去,双目落泪。 李靖见此,知道夫人已是默许。他将襁褓抱起,来到院中交于太乙真人带走。 在元始天尊安排之下,阐教十二金仙纷纷下山收徒。 广成子与赤精子于商王后宫施法,无端起风卷走了两位太子——殷郊与殷洪。 情绪道德真君,在武成王府上接走了黄飞虎长子黄天化。 这几位阐教三代弟子,上山皆比原定时间更早,大多仍在懵懂之中。 他们被接到山中,各家师尊自有仙法,各个懵懂孩童在施法之后恍若树苗,迎风见长。 有圣人背后加持,在填鸭式灌输之下,各个弟子不仅身形见长,境界进度也颇为喜人修行。 如今变故之下,时间紧迫,已是来不及等候门下弟子逐步成长。 遵循师尊传下‘一切从简’的指导思想,十二金仙在教导弟子之时,各有各的简单粗暴。 太乙真人为完成师尊交代,使得哪吒圆满历劫。 在哪吒某次前往海边戏耍之时,手中的混天绫突然不受控制。 在海浪裹挟之下,混天绫拖着哪吒的身体,一同沉入海底,肉身竟是被妖孽吞噬。 然后混天灵护住哪吒真灵,一路返回金光洞。 太乙真人藉此契机,以五莲池之花叶拼接出人形,为哪吒换了一具莲花化身。 而相比之下,身为福德真仙的云中子,不在十二金仙之列。 在他对雷震子的安排中,便显出了几分温和。 当然,这份温和却也极为有限。 他直接将已长成孩童模样的雷震子叫到跟前。 他掏出两枚仙杏,对其说道:“你前世身形笨重,今生驾不得云气,若想获得驾空之能,还需借助外力。” 雷震子略带懵懂地将仙杏接过,在果香气息诱惑下塞入口中。 这两枚仙杏果然不愧是洪荒异种,不仅闻着果香四溢,吃起来也是口舌生津。 不一会儿,雷震子便将两枚仙杏全部吞咽腹中。 然而,两枚仙杏入腹之后。 雷震子还不曾回味方才酸甜,便有一股剧痛席卷全身。 雷震子小小年纪遭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剧痛,疼的满地打滚。 耳畔似有风雷之声,长久不止,激得他整个脑壳仿佛就要炸裂。 后背更是似有骨刺增生,直接捅破皮肉。 良久过后,雷震子已是精疲力竭、满身大汗、面色苍白,那席卷全身各处的剧烈疼痛方才缓慢消散。 带他慢慢缓过劲,站起身来方才发现,自己已是成年男子身量。只是双臂满是靛青色,看起来极为诡异。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不安,奔出洞府,来到一处山泉边。 借着清澈山泉中映射的倒影,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情形。 只见水中倒影赤发突目、青面獠牙,背后还生出一对蓝羽肉翅。 这样貌,怎是‘丑陋’二字可以概述。 这等丑陋面容对于他幼小心灵的打击,丝毫不弱于方才突如其来的巨大痛意。 任凭师尊不停讲述着风雷二翅的种种神异,也不能弥补他内心受到的打击。 就在阐教门下不停追赶进度之时,西岐这边战火已是陷入僵持。 武成王黄飞虎飞本就率众前来。途中听闻天下变故,又是特意停留了一段时日,增添了部分兵力。 然而,西岐这边的守将南宫适,也非等闲易于之辈。 他借助地势便利,将武成王所部牢牢拒之西岐门外。 武成王黄飞虎于此处耽搁太久,迟迟未能建功,朝歌方面都有催促。 如今,各地反贼四起,个个皆是言明心向西岐。 而西岐面对黄飞虎大军的防御姿态,更是坐实了西伯侯心怀反意。 帝辛心思对此何等敏感,连发出数道命令,要求黄飞虎尽早功克西岐。 黄飞虎压力骤增之下,他不得不另辟蹊径,欲寻修道之士帮忙打开局面。 只是他素来不修道法,往日征战皆是凭自身魁梧,对于炼气士却是所知不多。 如今要寻求炼气士的帮助,却又毫无头绪。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幸好大商新晋一位国师,对于此道多有涉猎,主动揽下请人助阵之事。 前些时日,国师传来消息,练气势助阵一事已然有了眉目,不日便可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我想了一下,封神大劫再按原来的节奏写下去,就有些太拖沓了。 而且构思本文时,对于封神阶段并无明确规划。以至于写到现在,后续剧情主角继续出场的必要不大。 所以准备加快进度,近几天把封神剧情写完,本文差不多就会完结了。 具体的剧情设计,打算在本文节奏的基础上,对封神原定轨迹作出一定妥协。 原本的封神剧情以及人物出场,大概率都会一切从简,或许会直接省略。 本文有很多不足,感谢每一位小天使的包容! 感谢大家的点击、评论、订阅、捉虫、投雷、灌溉。 特别感谢期祈等几位小天使的捉虫,以及在本文节奏出现偏差时的反馈与指正!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谢谢大家!【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0-155 第151章 文化定期限 姜子牙下山之后, 径直来到西岐,凭借飞熊入梦之兆成功获得姬昌的重视,被拜为西岐丞相。 与此同时, 申公豹的国师之位也已拿下,其间并无半点波折。 如今帝辛面对天下各地糟心局势,正是求才若渴之时。 申公豹来到朝歌之后, 不过稍稍显露些许神通, 便被帝辛以国师之位相请。 申公豹任职国师之后, 第一时间便赶往上古人师殿。 他走进大殿, 迎面便看见上古人师金身塑像端坐正前方,塑像面容正是文梓师兄的模样。 想想下山之前师尊表现出来的那几分气恼,申公豹立即便猜到, 如今行事这般窘迫, 必然同这位师兄相关。 他转眼又看到帝辛题在墙面上的那首艳诗,想来师兄如今情绪也必然并不十分美好。 他一时有些纠结封神榜的悬挂之地的选择,似乎这背后还暗藏着师尊与师兄暗暗较劲的玄机。 是直接挂在正殿中央,挑衅一下师兄立场, 好让师尊顺顺气出。 还是要遵循师尊给出的底线,直接挂到偏殿, 也免去自己在中间的那份为难? 申公豹纠结了一番, 倒也定下了几分心思。 他取出手巾用水打湿, 而后将墙上墨迹擦去。顺手便将封神榜挂在此处, 遮掩住墙面师尚未完全擦除的痕迹。 忙完了这些, 他才有闲暇顾及相请截教道友出山事宜。 然而, 阐教十二金仙那边, 就是在多般加紧追赶之下。三代弟子除了杨戬之外, 仍旧没有人能够达到出师标准。 幸好杨戬身怀八/九玄功, 肉身强悍,又有天眼加持。 面对黄飞虎一部得了截教修士的加入,倒也能够抵挡一时,不落下风。 甚至,他还能凭借自身神通,不时将截教修士送上封神榜。 待到雷震子适应了风雷二翅的神异,在被云中子第一时间派往西岐。 西岐一方得了雷震子的加入,立时奠定了胜局,转守为攻,一举将黄飞虎一部尽数拿下。 西岐因此得了喘息之机,姬昌便要收拢势力,徐徐图之。 然而,伯邑考是夜却得到文化点拨。 当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尽快平息天下战火,莫使百姓长久不得安生。 他对黄飞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上奉大义,下念黎民。终于让黄飞虎改变了立场,甘为伐商先锋。 堂堂武成王在西岐被俘,转身便向大商挥刀。 帝幸如何能不怒不可遏,他竟是连其余地方大大小小各种反叛也不顾,径直调兵遣将镇压。 另一方面,他也要求申公豹多邀请一些能人异士。 西岐这边有阐教三代弟子陆续出师,加入其中。 凭借各自师尊赐下的法宝,他们在战场上屡立奇功,一路推进直指朝歌。 而且,他们逞法宝之利,还不时将对面修士送上封神榜。 然而,新加入的阐教三代弟子之中,却有几位出身朝歌。 黄天化还好,终究黄飞虎已然投身西岐,父子立场并无对立。 然而,殷洪、殷郊弟兄二人却是被自家师尊从后院卷走。 师尊将自己带上山,教了一身神通修为,又以誓言束缚,让自己为西岐效力。 他们身处王宫之时,同父王之间关系并未生出半点隔阂。 且彼时他们年幼,正是对父母多有依赖之时,却被师尊妄自掳夺上山。 他们内心,对于自己师门本就并无多少认可。如今又被强迫立下誓言,帮助外人讨伐自家父王天下。 殷郊、殷洪兄弟二人,如何能够甘心。 都不必外人前来游说,他们早就暗暗等待一个契机。 就在一次战场之上,对面十绝阵刚刚被破,十天君尽数上榜,西岐一方正沉浸于喜悦之中。 目睹了各位师叔以弟子挡灾行径的二人,对于师门愈发心灰。 他们突然发飙,出其不意凭借法宝又将几位阐教三代弟子送上了封神榜,而后脱离了西岐。 他们反出西岐,重回父王麾下势力之后,一时果然阻住了西岐大军前行的脚步。 广成子与赤精子身为十二金仙领军人物,如何能够接受这种背叛。 他们恼怒之下亲自出手,借助外力以及先前誓言因果,直接让殷郊、殷洪兄弟应誓上榜。 这般仍不能平息二人心中那份恼怒。 他们不曾收手,将一旁观战的几位截教外门弟子一同打杀,其中就有一向同三仙岛三霄姐妹交好的菡芝仙。 因此次下山仓促,元始并未来得及与通天拟定合适名单。便大致说了几项原则,只让申公豹便宜行事。 文梓师兄先前就曾有言,截教外门之中,赵公明以及三霄姐妹在榜上已有定数,届时自当肉身成圣,不必下场。 申公豹请人之时,也特意避开了三仙岛以及赵公明。 然而,不曾想他前去十绝岛请十天君出马之时,正逢菡芝仙在岛上做客。 闻听此事,菡芝仙也一同前来助阵,不料却是在此遭了无妄之灾。 菡芝仙身殒的消息传到三仙岛,年龄最小、脾气一向最为火爆的碧霄立时有些坐不住。 “他们阐教欺人太甚!菡芝仙姐姐一向与人为善,却竟遭此毒手。我们定然要与他们还以颜色,否则他们还要欺我截教无人!” 云霄念及师尊先前嘱托,对三妹再三劝说,却是无果。 “既然大姐不愿出岛,那我便与二姐一同前往,为菡芝仙姐姐报仇。” 碧霄这般说着,也不顾大姐阻拦,扯着二姐琼霄的衣袖边要向外走。 他们二人一同外出,云霄如今哪里能放心的下。 碧霄的脾气火爆,琼霄也丝毫不差。 她们一旦同阐教门人对上,不过三言两语,必然要大打出手。 “我同你们一起去!” 云霄终究妥协,拿着混元金斗,同两位妹妹一同出了三仙岛。 然而,云霄终究高估了自己的局势掌控能力。 或者说,是她低估了阐教几位金仙的桀骜程度。 在琼霄碧霄的质问之下,广成子等人只以天数论事,丝毫没有服软认错之意。 而且几人言语之间,不时映射上榜之人,甚至波及整个截教。 云霄终究没能忍住心中那口郁气,连同二位妹妹布下九曲黄河阵。 阐教十二金仙先前以弟子挡灾,刚刚破了十天君的十绝阵。 他们自持杀劫已过,丝毫未把三霄所布大阵放在眼中,就那么大咧咧走进阵法之中。 然而,九曲黄河阵身为截教三大阵法之一,其中威力又岂是十绝阵可比。 不过片刻之间,几人便被削去了顶上三花,封闭了胸中五识,被锁于阵中。 如今,下山的阐教二代弟子尽数被困,其余三代弟子自然也无计可施。 最后,还是在燃灯道人的提醒下,姜子牙再度奔赴昆仑求助。 元始对于封神之事一直有所关注。见到姜子牙前来昆仑求援,他略一推算便已知晓前情。 听罢姜子牙言说,他长叹了一口气,自己那十二门徒,终究没有太大长进。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手不管,最终还是起驾离了昆仑。 待到圣人法驾亲临战场,西岐一方搭起了芦篷香案,燃灯率众修士外出相迎。 另一侧姬昌与伯邑考也在恭谨等候,文化竟也赫然在列。 “你几时来此?”元始出言发问。 听得圣人发问,众人方才发现人群中竟多出了一道身影。 燃灯对于这道身影并不陌生。 虽然这道身影与文梓的气息并不完全相同,但他仅从容貌上也能大致猜到其真实身份。 伯邑考眼中更是闪现出异样的神采。 他越众而出,走到文化面前施礼道:“伯邑考见过老师!”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更是添了一层惊诧。 此人原来竟是西伯侯世子的老师! 而大军之中,诸如黄飞虎之辈,不乏曾于朝歌拜谒过人师殿者。 如今得见人师真身,他们自然能够认出,对于自家世子更具信心。 文化却无心顾及其他,冲伯邑考微微颔首后,便对元始回道:“弟子得知西岐大军受阻,特地前来相助,不想竟得见二师伯圣驾。” 文化言罢,微微躬身施礼。 元始哂然一笑:“你这滑头,还同我打马虎眼。莫不是怕我出手过重,伤了他们三姐妹,刚才特意赶来的吧!” 文化却道:“师伯说笑了。她们三人违逆大势,合该严惩才是,哪里有什么出手过重。” 他却是只谈及三霄阻挠伐商之事,对三人削去阐教十二金仙顶上三花之事绝口不提。 他今日的确并不担忧三霄有性命之危,却也担心三霄受惩过重,引得赵公明再度下山。 若是赵公明一招不慎将定海神珠遗失,被燃灯得去,岂不平白让西方教得了便宜。 元始闻听文化这般言语,也不再走向芦篷下安坐,转身向九曲黄河阵走去。 “既如此,就先破此阵,莫误了大军行进。” 文化自然紧随其后,满面崇敬之色:“师伯圣心慈悲,以大军行进为要,实为天下万民之福!” 元始听着这话却觉有些不大对味:“万民之福?此言何解?” 文化面上现出一派悲悯情怀:“改朝换代、兵戈相向,最苦莫过天下万民。师伯圣心眷顾,督促大军行进速度。自是为求速战速决,避免万民长久处于战火之中。” 他言及此处,转身同伯邑考吩咐:“尔等要领会圣意,以万民福祉为要。尽快平定天下战火,莫要辜负圣人一片慈悲之心。” 元始见文化这般作态,略微回过味来,这分明是在给自己上眼药。 “以你之见,应当何时结束这场征战。” 元始知道,文化虽然在说尽快结束天下征战,还万民一个太平日子。但他话中之意,实际还是在为封神之事划定时间限制。 文化表达的意思十分明确,封神之事既然以他作为契机开启,必然要在他规定的时间内结束。 各位圣人还有什么安排,都请尽快布置。否则,过时不候。 文化面上浮现出谦和微笑,迎上二师伯探寻的目光,认真说道:“如今已是深秋,万物萧瑟。一时征战倒也无妨,但不可误了明年春时。否则,伤民太过。” 元始好悬没被一口气呛住,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这满打满算也就五个多月?你这大军开拨,一路不停走到朝歌,起码也要四个半月吧!” 这时间定的未免太过任性! 元始心中已有几分不愉,觉得文化有些恃宠而骄,竟然胆敢欺压圣人! 文化见到二师伯面色不佳,倒也将他这话听了进去。 他转头就向伯邑考继续吩咐:“时间的确不是很宽裕,你们一定要再赶一赶进度。若真遇到什么为难,直接同为师讲,为师亲自为你们扫平阻碍!” 说着,他又掏出三支线香:“若有事情寻我,便可点燃此香,为师立刻赶到。” 而后,他又回身向二师伯诉苦:“弟子也不想这般急促,实在是准提圣人也为封神之事着急。为此,他圣驾亲临我人师殿,弟子一向敬重圣人,又怎能不给这个面子。” 继而,他还不忘向元始表达决心:“弟子纵然豁出这条小命不要,也要保证封神之事按时完成,绝不让圣人失望!” 元始听他提及准提之事,知道文化心中仍有不愤。 “如此一来,怕是封神榜上名额不满。” 对于西方的谋划,搁置一时倒也无关大碍。但封神之事若此次不得圆满,日后重启必然波及更大。 文化对此表现的极为大气:“届时还缺多少名额,弟子亲自送人上榜。” “弟子自是不好对同门痛下杀手,但可以自散福缘助他们肉身成圣!” 文化也知道,上榜人员当以截教为主。顾及师尊感受,他也不会亲手打杀同门,宁可自散福缘。 元始听他这般言语,却是不好再劝。 只是,他仍旧想要一份圆满:“先前,我同文梓有过商议……” 文化却不待师伯说完,便接过话语:“本尊不问世事,他之言论过于理想,师伯却也不必当真。” 说罢,他向前方一指,正是九曲黄河阵方向:“终究,师伯门下几位师弟也算是度过了两道杀劫。阐教如今也算近乎圆满,师伯应当不必心存遗憾。” 元始沉吟片刻,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他再度迈起步伐,走向前方大阵,一路沉默。 元始圣驾来时,天边自有异象。 云霄三姐妹自然有所觉察,心中不免忐忑。如今见师伯一行似乎向此处走来,她们自是早早于阵前恭候。 “弟子拜见二师伯!……见过二师兄。” 三霄不曾想到,二师兄竟也来到此地,看架势似乎还是为西岐一方而来。 她们不免讶异,向二师伯请安过后的语气便带出几分迟疑。 第152章 帝辛反思 面对三霄的请安之语, 元始微微颔首。却也并未搭话,只以目光示意文化出面。 文化见此,知道二师伯在方才自己面前吃瘪, 略受打击。如今应是无心追究三霄责任。 这种打击,倒也并非是实际损害了阐教什么利益。 更像是不堪于自己谋划,被一小辈轻易落了面皮。 文化也知道, 二师伯之所以没有发作, 原因无外乎有二。 一方面是明白自己所为更多是在针对准提;另一方面也有对于自己的宠溺。 文化感动之余, 却也并未放松警惕。生怕自己一时心软, 松口放弃原本计划。 他静了静心,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二师伯身上离开。看向眼前三位师妹:“三位师妹不在三仙岛上清修,为何在此地布阵, 阻为兄门下弟子去路?” 三霄闻听此言, 皆是惊诧不已。 “西岐一方有师兄门下弟子?” 碧霄为人古灵精怪、心直口快,当即问询出声。 “师兄门下弟子,为何同阐教门人搅在一起?” “红花绿叶白莲藕,人教、阐教、截教皆为三清门下, 何分彼此!” 对于碧霄当着二师伯的面就敢这般言语无状,文化也有几分无奈, 当即出言呵斥。 文化这般言语方一出口, 元始那紧绷的面色便略有缓和。 对于他能有这般认知, 元始十分欣慰, 甚至方才被落下的面皮都已有几分无所谓。 “菡芝仙姐姐就是在他们手中丧了命!那时他们怎么不说是三教一家?” 碧霄对于二师兄这般言语很是不以为然, 反驳之语也颇有几分犀利。 文化身为截教二弟子, 自然不能说出菡芝仙不请自来、活该身殒的话来。 他只将伯邑考叫至身前, 向三位师妹解说道:“我这弟子顺应天数以周代商, 又恰逢天庭各部职司缺位。二者合一, 演化出如今封神之战。” 文化略作停顿,待三霄姐妹消化言语内容。 “我们截教门下若有仙缘浅薄、难得正果者,可藉此契机转修神道。菡芝仙师妹既是于此处身殒,想来也在转修神道之列。” 他先是安抚一番,又继续劝说:“三位师妹仙缘深厚,却是不该趟这滩浑水。否则,不仅难有建树,还平白阻了伯邑考大军开拨进度。” 最后他又说道:“如今时间并不宽裕,三位师妹还请先行把大阵撤去。” 碧霄还要继续争辩,却被云霄拦住。 “谨遵师兄吩咐。” 云霄应声道,言罢便挥手将九曲黄河阵撤去。 她身为大姐,为人一向稳重。况且,以她的修为境界对于圣人之威更有感受,自然不会贸然造次。 九曲黄河阵被撤去之后,阵内景象现于人前。 却见阐教十二金仙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个个面如金纸,双目紧闭。 仔细看去,他们却是修为尽失、五识蒙闭。 正可谓:黄河阵前走一趟,万载修为一朝丧。 见到这般情景,元始面色再度紧绷,眼神中透出几分凌厉。 “哼!” 圣人之怒,何其恐怖。 元始不过一声冷哼,便让三霄姐妹心中满是瑟缩。 纵是脾气最为火爆的碧霄,于此时也成了雷声下受惊的鹌鹑。 就连文化也清晰感受到了二师伯心中的那股怒气。 他一时也不确定,二师伯这分怒气是出于门下十二金仙的不堪,还是针对三霄的放肆。 亦或是,二者皆有之。 甚至,其中还夹杂着方才在自己面前吃瘪后的郁气。 此时这种局面,文化自然不会再继续挑衅师伯圣心。 他不待二师伯发话,挥手便是数道造化生气。 这造化生气连同部分时间法则一起,将十二金仙尽数笼罩。 在时间法则加持之下,造化生气缓慢而迅速地浸入十二金仙身体之中,将封闭的五识重新开启。 不过片刻之后,十二金仙纷纷醒转,陆续站起。 他们第一时间便看到了满面怒色、站在一旁的师尊,不免浮现出羞愧之色。 他们终究心中有数,知道师尊怒气多是针对自身不堪,各个微微低头,讷讷站于一旁。 文化见气氛有些凝滞,不愿在此耽搁,随即出面打了圆场。 他转身同二师伯说道:“几位师弟如今也算杀劫已过,散去的法力自可重修。我这刚好存了一些人参果,便送与几位师弟补益一番。” 文化这般说着,顺手掏出一副托盘,上有锦帕覆盖。 他将锦帕揭开,露出盘中盛放的人参果,而后分与十二金仙每人一枚。 这些并非他特意前往五庄观讨要。 而是早年间他曾以造化生气提升人参果树资质,使得人参果树每季都能多结几枚果子。 镇元子感念之下,每季都有留存,特意送往洛心岛。 如今洛心岛中人丁单薄,文化不喜口腹之欲,水烛本为草木出身,这人参果倒是多有积存。 元始再度哼了一声:“这等灵果给了他们也不过是牛嚼牡丹,平白糟践了东西。” 听着师尊这般言语,十二金仙自然不敢伸手去接。 文化却是直接塞到他们手中,转头向二师伯说道:“他们总该经历一些事情才有成长。更何况身处大劫之中,劫气弥漫之下,一时有所不察实属正常。” 元始面色仍有不愉,但终究并未再多说什么。 待到文化将手中人参果派发完毕,元始方才开口:“既然此间事了,我便先行带他们回山。后续事务交由你来处理。” 圣人下山一趟,竟是半刻未曾落座。 文化却也并不挽留:“二师伯放心,弟子定然不会耽搁封神进度。” 在元始带领十二金仙离去之后,文化看一下三霄:“三位师妹早些回岛,近日不许外出。” “师兄是要将我等姐妹禁足?”碧霄诘问道。 文化反问:“难不成,三位师妹将二师伯门下十二金仙修为尽数化去,还能半点不受惩罚?” “圣人师伯都不曾降下惩处!” 碧霄犹自不服,言下之意却是认为二师兄越疽代庖、心向阐教。 “二师伯不曾亲口降下惩处,是交由我来处置。若我也一再姑息,圣人心中怒气不消,尔等道途再难寸进!” 文化说罢也不同碧霄争辩,只双目紧盯云霄:“以师妹境界当知,为兄并非妄言。” 云霄终究更近圣道,对于圣人威势自然多一些明了。 她扯住碧霄的手臂,拦下她继续反驳的话语。 “我等认罚!” 说罢,她拉住两位妹妹,当即便要离去。 文化却是伸手一挥,云霄三人神识一阵发懵。再醒转时,已是身处三仙岛之中。 她们四下打量一番,的确是自家三仙岛无疑,只是岛上还多出一道身影。 “大哥,你为何也在此处?”云霄开口发问。 原来,这道身影正是她们的大哥,截教外门大弟子赵公明。 赵公明也身处懵圈之中,听到大妹问话,他略微感受一番自身状况。 他并未发现自身有何异常,唯有识海之中一道声音回荡。 赵公明将那声音听罢,面上现出一抹苦笑:“我方才还在外面游山玩水,却被二师兄送至此处。要我同三位妹妹一同禁足,并行监督之事。” “大哥犯了何事,也要一并受罚?”琼霄不解发问。 赵公明也觉得自己被罚有些牵强:“二师兄说我身为外门大弟子,又是你们三人兄长。你们闯下大祸,我有监管不力之责。” 云霄沉吟片刻,说道:“看来二师兄是担心因我等姐妹受罚之事,使得大哥再度参与封神之中,方才将大哥一并禁足。” 赵公明思索一番,觉得大妹所言有理。只是,他仍旧认为二师兄处事未免太过谨慎。 处置过三霄之事,文化也并未在战场久留。略同伯邑考嘱咐几句,便自起身离去。 他此次驾临西岐军中,虽不曾大张旗鼓,但也未曾刻意藏匿身形。 不几日,西伯侯世子伯邑考为上古人师门下弟子之事,便被传扬得近乎天下皆知。 再度联想到前番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言论,天下诸侯更是动荡了几番心思。 殷商天下,危如累卵。 商王帝辛自然也得知了这条消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己在人师殿墙壁上落下的笔墨。 然而,此时懊悔已迟,天下已然这般局势。 他最为依赖的太师闻仲,仍身处北海。 如今能与他解忧的,唯有首相商容及王叔比干。 帝辛将二人召至宫中,开口便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首相商容面色一滞,并未言语。 “大王何出此言?”王叔比干却是愤然反驳,“我殷商一脉自先祖成汤起,世代经营天下,自当为人王之种。外界宵小言论,纯属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帝辛摆手让王叔坐下:“事已至此,王叔也不必拿这话宽慰。” 而后,他又看向首相商容:“首相有何见解?” 商容沉吟片刻,谨慎回道:“老臣以为,此事还当向人师殿先行请罪,再论其他。” 帝辛惨然一笑,露出森然白牙:“首相也觉得此事有上古人师在背后挑唆?……呵呵,孤也一样。” 见大王神情不对,商容不免出言劝解:“人师为上古大贤,大王既是无意间有所冒犯,自然该当请罪。想来人师圣心宽阔……” 帝辛却是摆手,止住了首相未尽之语:“孤知自己犯了圣怒,只是因孤一人便累及殷商天下,可见上古人师也算不得大贤。孤身为天下之主,岂能向这等小人低头!请罪之言,不必再说。” 商容与比干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无奈:知错不改,那便是半点悔意也无。 事已至此,大王仍旧如此刚愎。殷商天下,还能有何转机! “朝歌城破之时,便是老臣殉国之日。” 商容表着忠心,但其言语,却直戳帝辛肺管。 “首相慎言!”比干在一旁急促提醒。 帝辛却是哈哈大笑:“首相果然不愧三朝元老,对我大商忠心耿耿。” 放荡的笑声,最后演变成了一连串猛烈的咳嗽。 慢慢的,帝辛嘴角溢出了血迹。 他清晰地记起,人师殿中题写的那首诗,绝非出自他的本意。 他脑海中也浮现出清晰的回忆,那一点旖旎因何而起,又为何未敢在女娲宫中落笔。 自己堂堂人族之君,也不过是圣人盘面上的一枚棋子! 第153章 玉虚宫议事 而另一边, 元始将门下十二金仙带回昆仑之后,却也并未出手为他们恢复修为。 他只同留守昆仑的南极吩咐:“你将他们各自护送回山中静修,日后再论其他。” 而后, 他却是传信西方二圣以及太清、通天。请他们前来昆仑一叙,涉及封神大势。 其余诸圣应约前来,按次就坐。 元始也不绕弯, 开门见山说道:“前日, 我门下十二金仙在九曲黄河阵中遭劫。本尊不得已亲自下山相救, 却是遇见了文化。” 听到元始口中提及文化, 诸圣皆是下意识心头一紧。 元始注意到诸圣神情,心头暗暗发笑。果然文化前番操作,将众人折腾的不轻, 心中已有阴影。 然而, 他口中还有更让众人难以置信的消息透露:“文化同我言及,为不扰万民生计,要在明年开春之前结束这场征战。” 元始已经将这个消息消化大半,如今心情不再如先前那般郁塞, 倒是有闲心观察殿内众人反应。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诸圣皆愕然无声。 唯有通天, “噗嗤”一下失笑出声。 他如今万事看开, 落得一身轻, 自然有闲心看戏。 太清圣人忍不住伸手按了按眉心。 他以为先前文化突如其来的操作, 已是极限。 当时自己都来不及通过轮回, 只能直接将龟智以雷霆之力封闭前世, 投入下界。 听闻元始对于灵珠子转世之身的处理, 同样也仓促的不遑多让。 太清如何能够料到, 今日还有这般后续。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自己似乎没有必要为此头痛。毕竟,封神之事现在已同人教关系不大。 甚至,以人教教主的立场来看,自己应当比通天更为超然才是。 三清之中唯一应该为此烦恼的,应该也只有元始一人了。终究是封神大劫成形,他门下十二金仙功不可没,元始因此费心也是应当应分。 此外,面色更为愁苦的自然就是西方二圣了。 接引面上疾苦之色浓郁的近乎要滴出水来,嘴唇微微开合,终究没能发声。 准提则是硬着头皮开口:“如此一来,封神榜上名额怕是来不及填满吧!” 就按现在进度,怕不是要西岐大军一路畅通开赴朝歌,才能赶在开春之前平定天下。 身为圣人的准提,已经不再习惯这样的时间尺度。 就连紫霄宫开会,通知时间至少也要提前十数年。 文化这小子一句话,就只给诸多圣人留下小半年期限,何其无状! 元始语气凉凉:“文化说了,倘若封神榜上名额不满,他亲自出手送人上榜。” 通天闻言,瞪大双目:“他真是这般说的?” 纵然早就知道自家二徒弟对于那些外门弟子大多并不在意,但如今听得这般言论,通天仍是心中止不住的怒气。 这小子为了自己心中那口恶气,竟是要亲自对截教同门下手! 通天身为文化的嫡亲师父,也将他这般行事定义为出气之举。 可想而知,其余诸圣对此事看法自然更为明了。 元始见通天果然不如方才那般惬意,心气稍顺了一些。 不过,他也不会让通天真正发作:“文化曾言,他愿自散福缘,助截教门人肉身上榜。” 也就是说,截教那些本来福缘不够、仙道无望,只能真灵上榜转修神道的门人。 因文化举动失了上榜之机,文化愿以自身福缘补贴,使其得以保留肉身转修神道。 通天闻听此言,面色一愣,心中却是极为妥帖。 无论文化是出于何种动机说出此言,这却是文梓拜入截教门下以来,对于截教其余同门表达出的最大认同。 他隐隐觉得,场中其余诸位正在向自己投来艳羡的目光。 通天矜持一笑,故作谦虚道:“这小子仗着自己有几分福缘就敢胡造。其实这封神之事哪里轮得到他来操心,要不然我们这所谓天道圣人岂不是有负天道之名,圣人之位?” 而后,他又转头看向元始:“二哥告诉文化,封神榜上的名额不是该他操心的事。让他尽管按自己计划行事便可,自有我来兜底。” 他这样说着,眼神扫过西方二圣:“我破开堂堂截教气运不要,难道还护不住门下弟子肉身上榜?” 通天语气中的护短意味溢于言表,准提那二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先前道友可是说过,要以此契机助我西方大兴,了结前番因果。如今闻仲都还身处北海,西岐大军就即将开赴朝歌。无论如何,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 西方教扶持的袁福通一部,如今名义上也已经尊奉伯邑考为天下新主。 实际上却仍旧处于闻仲大军的压制之中,尚在苦苦挣扎。 也就是西方费心费力,旷时日久。最终是无论大义还是实际,都未曾落下半点好处。 通天就此却有话说:“道友先前勾连我截教门人,贫道又何曾说过什么。今后道友大可继续搜罗,但凡愿投身西方者,贫道绝不阻拦。” 准提闻听此言,下意识就回了一句:“那才能带走几位!” 通天似笑非笑:“准提道友胃口不小,莫不是要叫我截教一网打尽?” 虽然众人皆知,西方必然借此因果欲将截教吞噬殆尽。 然而,今日却是首次将这个话题正式摆于人前。 以准提圣人心中傲气,自然不屑于否认自身真实所想。 只是他也自知,这般行事颇有几分不地道,也不好就此开口坦承。 是以,他只保持沉默,但面色却并无异样,尽显圣人心境之安稳。 通天也并未就此继续追问,此事点到为止便可,戳破也无济于事,反倒无益。 终究,西方二圣与三清不同。 三清圣位稳固,大教气运在失了天道桎梏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并不必强求。 他们对于封神之事这般尽心尽责,无非图个道心圆满,不负天道圣人之位。 他们若真就此放手,甚至以自身圣位强行护持门下弟子,也无人能够指摘。 于他们自身而言,也不过是道心有碍,门人也未必得堪造化,得不尝失。 然而,西方二圣却是真切背负四十八大宏愿在身。 那等宏愿实在太大,仅凭他们二人,绝对无法达成,必然要借助大教势力。 甚至可以说,他们自身圣道就是依托在大教之上,自然不肯放弃任何一点可以壮大西方教的契机。 而且,在对于还愿的助力方面,大乘教义百倍于小乘教义不止。 所以,他们宁愿将大乘佛教教主之位拱手让人,也不愿舍弃大乘教义。 他们多次强扯前番因果,欲度截教门人去往西方,便是为了填充大乘佛教。 如今文化这般作为,西方二圣谋划毫无施行之机,他们如何能不着急。 “文化如此举措,置圣人议定之事于不顾,元始道友便这般纵容?”准提向元始诘问道。 元始又哪里会被他问住:“这却怪不得他,他也是急圣人之所急。听闻道友为了封神之事尽快开启,都亲自找上了人师殿。” 言下之意,归根结底还是你准提自己找的麻烦。 准提何尝不知此事是自己理亏。 若早预料到文化是这般反应,任凭袁福通部落在闻仲雷法之下灰飞烟灭,他也不会踏入朝歌一步。 如今,袁福通那边抛弃了名分给文化的弟子垫脚,什么实惠也没有落着。 甚至,原本同三清议定的谋划也都快要泡汤。 只是,圣人或许能够炼出后悔药,但绝对炼不出给自己吃的后悔药。 事到如今,准提二人也只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急切间,准提咬牙撂出狠话:“倘若我与接引道兄有意将文化度去西方,不知通天道友意下如何?” 通天闻言一愣,面色古怪,同太清对视了一眼。 太清呵呵一笑,面容和煦:“悉听尊便。” 听到太清出声,准提方才想起前事。 那次自己甚至都算不上度化,只不过私下同他有过接触,甚至未遂。因果纠葛之下,后续便让西方将失去了镇教之宝。 他也意识到自己此言有些荒谬,便退一步说道:“若我亲自出手将文化镇压一时,三位道友能否按照原本议定流程推进?” 通天出言反问:“道友这般自信,独自就能将文化镇压?” 准提闻言,面色一滞。 接引在一旁帮腔:“若我与准提道友合力出手,将其镇压应是无虞。” 只是这话一出口,终究有些泄气。 元始在一旁却是叹了一口气,劝解道:“二位道友何必这般执拗。纵然我等同意,文梓本人也恪守承诺,不再干涉。可还有文玄与文明两大变数。” 元始言语及此,见二人神情肃然,知他们已是将自己所言听进心中。 他继续说道:“若只是将文玄引出倒也无妨,无非是洪荒大陆多上一群阿修罗。倘若将文明招来,那局面可就不太好收场。” 听到元始提及文明,现场诸圣面上皆增添一份慎重。 “虽然他鲜少现迹洪荒,但其行事作风,道友应当有所感受。若真引得他参与其中,怕不是封神一事,就要变成封印的封。” 元始越说越觉得自己所言极是:“届时圣人之下,无论是天庭诸神还是大教修士。倘若能在人族之中保留一尊木胎泥塑,便算是他顾念我等圣人情面了。” 听得元始这般言论,准提二人心中微微一颤。他们知道,元始此言绝非无的放矢。 二人皆是深叹一口气:“或许此世我西方不该大兴,我等宏愿将永久难圆。” 他们言语间满是落寞,神情寂寥。 通天知二人绝对是故意如此作态。正如先前紫霄宫中听道之时,为争得一个座位便那般做戏。 但不得不说,他们这副表现还是有几分效果。 通天圣人一时就便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见堂堂圣人被自家弟子迫至这般窘境。 “商朝太师闻仲,也是我截教门下弟子。久攻北海不下,必然是那袁福通有背后有高人护持。对此,截教却不能坐视不管。” 通天直视西方二圣,口中继续说道:“我欲令多宝率领截教众仙前往相助,布下万仙阵镇压北海。一来扬我截教威名,二则也为演练阵法。” 他之说辞已然给出,至于外人信与不信,通天却不再过多考虑。 不过,通天也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将截教弟子送往西方门下。 只是他话已出口,自然不再反悔。 “二位道友若是有暇,也可前去指点一二。” 接引、准提闻听通天此言,立时起身拱手道:“道友高义,贫道等铭记于心。” 准提更是直接表态:“通天道友这般高义,贫道自当有所回报。我愿亲自出手,为西岐大军扫平一路阻碍。” 通天眼角一阵抽搐。 他知道准提二人方才是故作姿态,但没想到他们得了便宜,当即就要卖乖。 他不免出言奚落,语气凉凉:“我往日对此并无关注,不知这一路上竟还有几位修士值得道友这般惦记。” 准提含笑不语,面色一派和煦,仿佛未听懂通天道友此言何意。 倒是元始主持封神之事,对于一路上的人员分布颇有几分熟悉。 “别的都还倒好,只怕有一位,准提道友早已惦记。” 他同大哥、三弟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说道:“三山关总兵孔宣,乃天地间第一只孔雀所化,为元凤之子。其身具五色神光,无物不刷。圣人之下,堪称所向披靡。” 太清、通天方才了然,难怪准提会这般谨慎,竟是半点口风不漏。 准提没有料到,元始对于孔宣来历竟这般清楚。 他不免有些紧张,唯恐自己谋划为三清所不容。 毕竟,孔宣这般战力非等闲修士可比,加入大教影响颇大。 通天对于准提这般小心机,颇有几分无语。 他虽然对于商王麾下竟有孔宣这样的存在有几分意外,但也仅限于此。 他连自家截教弟子都拱手相送,又岂会阻挠准提招揽大商总兵。 “道友自便便是!” 通天开口允准,终究还是忍不住吐槽:“准提道友这般心境,着实令人钦佩。” 第154章 孔宣有师承 昆仑山中, 众圣将相关事务议定之后便各自散去。 元始还要继续主持大局,通天则是要返回金鳌岛安排万仙阵事宜。 唯有太清,仍旧一派清闲。 而接引准提则是兵分两路。 接引前往北海提前做一些布置, 准提上是直接奔往三山关。 方才元始说的没错,虽然从西岐通往朝歌这一路上修士众多,但孔宣才是准提的首要目标。 与此同时, 三山关中, 孔宣正在营帐之内, 手捧一卷书册仔细品读。 他身着一袭长袍, 并未披戴甲胄。配合他手捧文书、面色恬然的模样,更像是一名文人而非武将。 忽然,他心神一动, 抬眼扫射前方。 却见营帐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名道人身影。 这道人身形清瘦, 眉目含笑。头绾道髻,簪着一朵大红花,颇有几分古怪。 孔宣却也不慌,淡然呵斥道:“你这道人好不知事, 竟然擅闯大军营帐。” 这道人自然正是准提,他闻听孔宣呵斥却也不恼, 口中却是爆发出一连串长笑。 “你这道人, 缘何发笑?”孔宣心头着恼, 对于这般故弄玄虚的行径很是不感冒。 准提方才止住笑声:“我笑你不通天数, 大难即将临头犹自不知。” 孔宣好奇问道:“我有何大难?” 他也算是准圣级别大能, 如果真有大难头, 心中不该没有感应。 “西周代商乃是天数, 你妄自抵抗西岐大军进发, 不过是螳臂当车。天数压制之下, 你或有身殒之厄。” 准提言语肃然:“他们背后有大教势力,若要痛下杀手,你未必能够躲开。” 他将这个话题提出,言语有所夸大。但凡孔宣有所回应,他便可借机将其收归西方。 孔宣听到来人这般言论,面色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通:“你刚从哪座深山出来?” 准提见到孔宣竟是这般反应,心有不解。 他自然不曾奢望仅凭这三言两语,便能将孔宣收服。 对于孔宣一派儒雅亲和外貌下的那股桀骜,他也算有所觉察。 纵然孔宣口出不逊、甚至悍然手,都不算出乎准提预料。 然而,孔宣如今这般发自内心的狐疑表情,却让准提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下意识回答道:“贫道自昆仑而来。” “难怪如此!” 孔宣了然地点点头,向他解说道:“大王前些时日已然传令天下,自感德行不足,不堪王位。他要在腊月初八于朝歌举行大典,禅位与西伯侯世子姬伯邑考。” 孔宣语气并无太大起伏,但此言落入准提耳中,却不啻于一声闷雷。 准提自然下垂的手指微微颤抖,看向孔宣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 文化行事那般狂妄也就罢了,为何连不过一介凡夫的帝辛,竟然也敢这般荒诞应对。 然而,孔宣言语还在继续:“如今西伯侯一行已然脱离大军,快马加鞭赶往朝歌。不日便将途径此处,届时本将当一同前往朝歌观礼。” 准提自然明了时间何等紧急,他此时应该立即动身前往东海,去同通天道友商议。 须得赶在这个消息传至北海之前,布置好万仙阵事宜。 否则,大商国君即将禅位与西岐,闻仲与袁福通之战,便失了大义。 只是,他既已亲身至此,又怎么舍得将孔宣这等大能轻易放弃。 “道友身具大才,何必在这凡尘中蹉跎。不如随我一同去往西方,在大教中得享清静。” 准提口中这般说着,手里七宝妙树紧握。 看他的架势,已是无暇扯皮。 但凡孔宣说出半个不字,他便要出手强行压制。 孔宣自然注意到来准提表现出的姿态,却也并不畏惧。 他眼神扫过七宝妙树,淡然笑道:“原来是西方圣人当面。孔宣素来无状,不堪大道教化,却是不敢去到西方扰乱圣人清静。” 他言语虽然客气,却毫无妥协之意。 准提见此,却也不继续废话。 他挥动七宝妙树,便向孔宣抽打而来。 口中说道:“想来道友不知我西方妙法,是以心存顾虑。不如你我先行论道一二,届时道友自然不再有此顾虑。” 面对准提圣人攻势,孔宣却也不惧。 只见他微微侧身避开,身后显现五色神光,直向准提圣人席卷而去,神光之中各有道文依次闪烁。 准提圣人之尊,对于五色神光之威自然不甚在意。 然而,其中闪现的几枚道文却让他心神为之一凝。 不过一个恍惚间,他便觉自己手中一空。 准提神情错愕不已,自己身为天道圣人,竟被孔宣以五色神光从手中将灵宝强行刷走。 若这般场景传至洪荒,堂堂圣人还有何面皮可讲! 准提摇身一变,现出三丈金身。金身三头六臂,伸手便向孔宣抓去。 准提现出金身,营帐自然被破。漫天金光四射,笼罩整座三山关,引得诸多将士纷纷查看。 孔宣大声喝令:“众将士各归原位,不得近前!” 而后他猛然一个闪身,避开准提大手,顺势现出孔雀本相。 只见他尾羽打开,五色神光全力发动。 在那五枚奇异道文加持之下,准提三丈金身神识略感凝滞,一个不慎,竟是也被五色神光刷去。 准提被五色神光拿下,身处孔雀体内,方才看清那五枚奇异道文真面。 赫然正是仁、义、礼、智、信。 “道友身为孔雀之身,不曾想竟凝练出了凤之五德。” 准提语气中满是赞叹,放弃了原本以强力破开孔雀之腹的打算。 凤之五德,非同小可,乃是先天德行具化而出,非大德修士不能凝练。 孔宣既有大德,自不该受破腹之苦。 准提心中存了这份顾忌,一时竟也不能出去。 而孔宣将准提圣人吞入腹中,一时也不能还原人形,只能维持本相。 两相正在僵持间,却见场中又有一道身影出现。 此人现身之后,便冲孔雀头部轻轻一点,一抹金光就在孔雀头顶炸开。 梵音袅袅,经久不绝。 孔宣受此打击,头脑一阵迷糊,涌起一股强烈干呕。 他不自觉地张开口,准提顺势逃出。 准提从孔雀腹中逃出后,环顾全场,自然看到来人身形。 “道兄何以来此?”准提发问,“可是北海有何变故?” 来人正是接引,他在去往北海途中,得知了帝辛即将禅位的消息。 大惊之下,他第一时间便阻断了这个消息向北海的传递。 此时便是特意前来与准提会合,一起商议对策。 “帝辛将于腊月初八禅位一事,道友可曾知晓?” 准提先前被五德之气震的神情萎靡,听到接引此言,他恍然将孔宣方才所说记起。 “我方才已听孔宣说过,正要前往东海找通天道友商议。” “此事不好再行耽搁,道友如何还有闲情同这孔雀切磋?”接引语气疑惑。 以准提圣人修为,将孔宣度去西方,不该如此费事。 准提面上却是现出几分无奈:“并非是我有意耽搁,孔宣道友凝练出了凤之五德,殊为难得。我一时心喜之下,倒是与孔宣道友多了几分亲近。” 准提未尽之意,接引自然明白。他转头看向孔宣,孔宣已然再度恢复人形。 接引开口劝说:“俗世浊秽,不堪道友大才,不如随我等一同前往西方静修。” 面对西方二圣共同开口邀请,孔宣知道自己难以抗争,但他仍自陈情:“承蒙二位圣人青睐,孔宣受宠若惊。然孔宣奉师命于人族之中守护一方,日后还须传承文教,怕是无缘西方清福。” 他也只寄希望于二位圣人能够恪守底线,不要做出强人所难之事。 “道友有师门传承?”准提心中一惊。 他对孔宣观察日久,自持将其来历探得透明。 然而,对其师门之属,准提却是半点不曾觉察。 接引口中却是反复品味“文教”二字,内心涌出一道不安情绪。 孔宣见二位圣人皆有迟疑,内心隐隐窥见一丝转机。 当即,他便向二位圣人坦承自身师门来历:“孔宣在上古时期,曾有幸在文院之中听讲。承蒙师尊不弃,收为入室弟子。” “后逢巫妖之战,人族遭劫。因我非人族出身,不在劫中。师尊便将文教传承相托,自身却是毅然殉道。” 孔宣言及此处,神情略显悲切。 “自师尊去后,我一直遵循师尊遗命,在人族之中守护。历经多年积累,借文教传承之功,侥幸凝结先天五德。” 纵是如此,其面上仍旧不显居功、自得之色。 听罢孔宣这番言语,准提二人眼角又是一阵抽搐。 “所以,你师父是上古人族儒教教主仓颉?” 他们对于仓颉之名,自然并不陌生。 毕竟,那是一位与大日如来同等的存在。 孔宣点头:“正是先师。” “上古人师是你师祖?”准提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懊恼得语气已带上了几分颤抖。 孔宣再次点头,语气却带有几分迟疑:“只是一直未能当面拜见师祖。” 他看向二圣,面色落寞:“我先前在朝歌时,曾多次前往人师殿中拜谒,却未得丝毫回应。想来是我未能遵循师命将文教发扬光大,难得师祖认可。” 准提却知并非如此,他先前踏足人师殿中,便未曾感受到半点灵识气息。 若非他以人王气息强行勾动,文化对于人师殿中之事不会投下半点关注。 准提强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同接引对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孔宣:“人师殿空有人师之名,却无半分灵意附着,人师自身对于殿内情形也一向并无关注。” 从准提的话语中,孔宣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以圣人之意,师祖应是不知师尊门下有我存在,而非有意忽视?” 准提微微颔首:“道友此去朝歌,或许能与令祖得见。” 此时,他却是不再提及将孔宣度去西方之事。 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中,他早已消磨了同文化相争的心气。 孔宣抱拳拱手:“多谢圣人提点!” 其实,先前听到西伯侯世子为人师门下弟子的消息后,他自己也已存下了这份心思。 他在此等候伯邑考路过,也并非出于商王命令,而是存下了同行护持的心思。 此间无果,接引、准提二人也不敢继续耽搁。 他们一路疾驰,直奔东海金鳌岛。 必须要恳请通天道友,尽快布置万仙阵,好让他们以因果之名将截教外门弟子尽数搜罗。 若是来得及,那将会是此次封神之事中,西方唯一的收获。 若是来不及,他们二人也唯有舍下面皮,直接下场。无非就是平白将人掳走,再落下个强取豪夺的名声。 终究,背负的四十八大宏愿,促使他们不能让西方教谋划落空。 第155章 朝歌 西方二圣金鳌岛一行还算顺利。 通天既已允准他们以因果之名搜罗截教弟子, 自然不会在时间方面设卡。 不过,若赶在腊月初八之前,这时间委实有些紧迫。 通天自然不能再等待门下弟子各自归位, 只能以圣人之力将他们强行召回。 而后,传下万仙阵布阵之法,又将他们直接传送至北海附近。 幸得北海周边荒凉, 突然出现乌泱泱一众修士, 也未引起多大恐慌。 万仙阵不过刚布置妥当, 两大圣人径直入场。 他们对着阵中弟子挑挑拣拣, 看上眼的收走,看不上的随手送上封神榜。 不过,他们终究心中有数, 不敢触及通天底线。 对于多宝等几位前来主持阵法的核心弟子, 却是分毫未动。 甚至,他们还凭借着自身圣躯强悍,硬挨了多宝几记攻击,让其出尽了威风。 多宝身处阵中, 看着眼前局势瞬息万变,深刻体会了一番圣人层面的走过场。 就在西方二圣于万仙阵中大肆收敛的同时, 朝歌城中已临近禅让之日。 王城大殿上, 文武群臣聚拢在一起, 看着大王后宫紧闭, 人心各异。 自打那日大王颁布禅位诏令过后, 就在未曾踏出后宫半步。 殷商稳坐数百年江山, 群臣中自然不乏死忠之辈。 他们将首相商容与王叔比干围拢在中间, 纷纷追问:“大王为何做此决定?二位丞相为何不规劝?” 商容与比干互相对视了一眼, 面上浮现几丝无奈。皆是微微摇头, 沉默不言。 他们何尝不曾劝阻,然而大王一意孤行,劝说毫无作用。 这种局面,两位老臣又能如何应对。 而且,两位太子皆已殒命;二位王兄则顾忌天下群情激奋,也无心染指王位。 他们纵然欲行废立之事,也无替补人选。 退一步来说,即使另立新主,面对如今局势,又能延续大商几年国祚。 他们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天大王作出禅让决定时的场景。 那日。 帝辛端坐王位之上,眼神扫过两位殷商元老,语气森然:“既然天下诸侯皆推举姬伯邑考为人族新主,孤便效仿古时尧舜,禅让大位与伯邑考。” 二人皆是大惊失色:“大王何出此言!成汤数百年基业,怎能这般拱手让人!” 如今局势虽有几分危急,但也绝非毫无转机。 大王这般言论,纯属自暴自弃。 帝辛却丝毫不为所动,反倒诘问道:“以你二人所见,如今这等局面,我殷商可还能护住江山?” 比干急切道:“虽然武成王反叛,但朝中仍旧不乏猛将。况且,八百诸侯也并非皆存反心,忠于我殷商者也不在少数。各路总兵镇守在外,更有太师身处北海尚未还朝……” 比干言至此处,眼神一亮,道:“大王不若召令太师还朝!倘若有太师坐镇朝歌,这天下便平了大半。” 商容也在一旁附和,认为王叔所言极是:“北海偏远之地,袁福通纵使掀起些许风浪,也难撼动我大商江山。当令太师舍弃北海战事,以拱卫朝歌为要。” 帝辛却仍旧摇头:“他们既已竖起反旗,我等若不能将其尽数绞杀,纵然借太师威名镇压一时,日后也不过相互猜忌。” 此时,帝辛心头前所未有的清明,对于天下局势已然看透。 “况且,如今群情鼎沸,不仅军心不稳,民心亦是难安。他们既然口口声声民心大义,孤王便将此位禅让,看他西岐能坐稳几时,又会如何安置那些拥趸。” 如若继续征伐,必然人心尽失。 但若为他们各自分封,也不过是养虎为患,日后必然重蹈殷商覆辙。 他面色冷然,继续沉声说道:“孤王倒要看看,不经征战,他西岐能聚拢多少威望。诸侯对于他们所谓大义的拥护,又有几分真心!” “哼!不出数年,他姬氏江山必然分崩离析,土崩瓦解。比之我殷商今日不堪犹胜百倍!” 帝辛言语至此,面上恨色一闪而逝。 商容与比干二人,自然不会因畅想西岐日后下场而感到心念通达。 然而,却架不住大王已然沉浸于自己脑海中勾勒出的日后西岐末路景象。 以他们自身视角来看,大王的神情几近癫狂。 他们以为,大王或许会在朝歌设伏,趁机擒住西岐贼首。 然而,并没有。 大王任何多余布置也没有安排,只让群臣按制准备禅让大典。 文武百官却仍旧心存猜疑,时时打探何处有刀斧手动静。 似乎,没有任何人相信大王是真心禅让……除了姬伯邑考。 商容与比干从先前景象中回神,略过周围的嘈杂,不自觉地远眺人师殿方向。 纵使有重重宫墙阻隔,二人仍旧分明看到,还有一位更加癫狂的存在正身处人师殿中。 那姬伯邑考得到大王禅让的诏令之后,竟是丝毫不曾迟疑,径自领命而来。 不知是初生牛犊,还是有恃无恐,朝歌于他似乎毫无危机可言。 他撇开西岐大军,只带领几名近卫将领,如今正安顿在人师殿中。 商容与比干偶尔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年纪渐长,已无法理解年轻人的坦荡。 而此时,伯邑考正在人师殿内点燃线香,身侧唯有杨戬、哪吒以及雷震子三人拱卫,另有大商国师申公豹于一旁安坐。 原本西伯侯也与他同行,只是赶至半路,却又带领姜子牙及黄飞虎等人率大军返回了西岐。 他觉得伯邑考接受禅让,当为天下新主,自己身为其父,在场有碍伯邑考建立威信。 是以,伯邑考踏足朝歌之时,不过四人一马。 此举,哗然了半个天下。 三山关总兵孔宣虽然和他们同行,却无人将他们划为一伙。 他们进入朝歌之后,依礼前往大商王宫拜会,却也未得与商王会面。 似乎朝歌群臣对于禅让之事并不上心,并无人安置这位未来天下之主。 商容与比干两位丞相身为大商肱骨,自不欲向新主献媚。 其余文武则多是明哲保身,不愿在这敏感时机太过表现。 偶有善于投机者,也只坚信大王必有后手,绝不相信会有人愿将江山拱手相让。 以他们平日行事作风,只是担心破坏大王计谋,方才没有动作。 否则的话,此时定然要跑到伯邑考面前大骂一场,方能表达自己对于殷商一脉的忠心。 伯邑考拒绝了孔宣安排住处的提议,又让他先行离去,待到大典结束后再重聚。 他们一行四人,在朝歌城中游荡了大半日。 最后,还是国师申公豹出面,将他们安置在了人师殿。 一番叙话之后,他们方知申公豹竟是师叔,后续对他们更是多有照料。 随着禅让大典日渐临近,伯邑考时时思虑天下局势,渐渐积累了许多愁绪。 他多番思量未有对策,今日便点燃线香,欲向师尊问计。 线香点燃不久,文化便有所感应,随即亲身临凡。 今日是文化首次踏足下界人师殿。 先前,他也只是在准提挑唆之后,神识光顾过一番。 文化初至此处,也不先过问伯邑考所为何事。 他同申公豹略微招呼过后,便在四位小辈略带诧异的注视下,打量起殿中陈设。 文化的目光依次扫过四尊统领塑像,面上浮现几多感慨,这就是自己不愿踏足此地的缘由。 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对于四位人族学生有所亏欠。 他自后世人间来,与洪荒之中修得长生久视。 而那四位人族学生,却在他的种种指引下对长生一事感到厌倦,宁愿永世沉沦凡俗、投身人间。 他心中一番感慨过后,却猛然感受到殿外一道熟悉气机闪现。 文化转回头,正见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人师殿门口。 他心中念头百转,正欲开口询问。 却见此人面色激动,纳头便拜:“文教弟子孔宣,拜见师祖。” 来人正是孔宣。 自打伯邑考进驻人师殿之后,他便时常在殿外巡视,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得见师祖法驾,今日果然如愿。 孔宣此举一出,不仅文化有些意外,就连伯邑考几人也是惊诧莫名。 先前孔宣却是并未向他们透露这层关系,伯邑考也只当他是提前投诚的三山关总兵。 他如今才知道,孔宣一路护持是因这份缘由。 文化上前一步,亲手将他搀起:“你是仓颉门下,儒教弟子?” 孔宣之名,他自不陌生。在前世传说中,那可是号称圣人之下第一人的存在。 然而,他又如何能够料到,孔宣与自己还有这层关系。 孔宣一直追求得到师祖认可,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今见师祖垂询,他面色涨红地连连点头,解说道:“师祖先前赐下儒教之名,只是师尊私下却仍旧习惯以文教自称。” 他心情激动之下,竟是以人身形态开了屏,五色神光仿若尾羽一般在其身后四散开来。 还有‘仁义礼智信’五德道文,在其中不停闪现。 文化见到这般情形,知道他这先天五德,必然是长久守护人族方得凝聚而出。 他不禁畅笑出声,重重拍打孔宣肩膀:“有徒如你,我门下弟子中,仓颉当为第一!” 文化毫不吝啬对于仓颉师徒的夸赞,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文化欣喜之下,却是将方才伯邑考点燃线香一事抛诸脑后。 只拉着孔宣不放,一直探询他多年来的经历。 他多年来对于仓颉四人一直存有的情感亏欠,如今已是尽数投注在孔宣身上,以作补偿。 对于师祖表现出的热切,孔宣也觉得极为暖心。 他出世后便不曾见过母亲,彼时不过四处游荡,仗着五色神光屡屡逞凶。 后来冒犯到了师尊,本以为会是死路一条。 未曾想师尊并未追究,还将自己收入文院听讲,才有了日后的成长。 于孔宣而言,师尊便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 在师尊殉道后,他也时常懊恼自己并非人族出身,不能与师尊同行上路。 他曾闯过轮回,却未曾探寻到半点师尊相关的痕迹。 那时候,师尊临行前的托付便是他生活的全部。 后来,孔宣在人族新生后便一直守护,修行上也算有所建树。 在人师殿建立后,他也知晓了文教背后还有师尊未同自己提及的传承。 而如今,他终于知道了,为何师尊总把儒教叫做文教。 因为,这个名号里有师尊心中的家。【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第156章【终章】 第156章 终章 文化事无巨细地询问, 孔宣言无不尽地回答,这对祖孙之间的气氛愈发热烈。 这幅场景莫说其余几位小辈只能旁观,就连申公豹也插不上话。 杨戬三人的目光不时扫过伯邑考, 想要探究他被忽视后的心情。 并非出于关心,纯粹只是好奇。 世子往日无论何时何地,皆是人群中的焦点。如今这般状况, 应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然而, 伯邑考面色依旧和煦, 不见半点不愉。 他含笑听着二人问答, 在一言一语的点滴中拼凑出人族发展历程。 思绪顺着这般历程延续,伯邑考不再如先前那般焦躁。 至少他已经知道,自己先前是为何烦恼。 待到伯邑考的情绪渐渐平复, 文化与孔宣之间的畅谈, 也暂时告一段落。 “以你之底蕴,以后定可再进一步!” 文化对于孔宣的修行进度极为满意,果然不负前世传颂的圣人之下第一人之名。 如今或许只差一个契机,孔宣便可问鼎混元之境。 根据文化的推算, 这个契机应当就在周朝中后期。 提到周朝,文化方才想起周朝如今尚未正式建立。 而今天正是周朝的开创者点燃了线香, 方才将自己召唤到这里。 文化看向伯邑考, 关切问道:“你遇到了什么难事?” 伯邑考刚刚听了师尊对于人族之中各项事务的关切, 不知自己是否应当就此发问, 一时有些踟蹰。 文化见其神色一时为难, 大致有所猜测:“可是为如何安置天下诸侯之事发愁?” 毕竟, 面群情激昂的各镇诸侯, 西伯侯世子与天下新主的立场、感官必然是大不相同。 伯邑考见师尊主动提及, 也不再回避:“正是!天下诸侯先前多有声援, 如今却少有露面。怕是对我并非真心拥护,日后恐生不妥。” 西岐大军一路行进,刚踏出西岐之时倒是曾经拓展过领地。后续商王禅让诏令传下,大军再无建功之机。 如今虽然即将接任王位,却并无与之相应的掌控能力。 伯邑考轻车简从奔赴朝歌,所为不过接受一份大义。 然而,这份大义究竟能得诸侯多少认可,他自己心理却是没底。 毕竟,此次禅让大典前来朝歌观礼的诸侯寥寥无几。那些曾经声称尊奉自己为天下新主之流,更是无一前来。 文化见伯邑考言语中不乏遗憾,直接问道:“你可是觉得这般接任人族大位,不如一路打下江山来的稳妥?” 伯邑考讷讷不语,他心中的确是这般认为,只是不好开口。 毕竟,师尊先前多次提到不可劳民太过,应当尽快安定天下。 若自己妄言征战,怕引得师尊不喜。 虽然伯邑考未曾直接开口承认,但文化又如何不知,他这般态度已是默认。 他也不同伯邑考绕弯,直言不讳:“倘若给你十年时间,任你征伐天下,你能否开辟一个万年永固的太平盛世江山?” “或者说,征伐过后能够将天下诸侯尽数废黜,集万千权力于一身?” 文化接连两道反问问出,不待伯邑考回应,便继续说道:“这二者你能做到任意其一,我便许你任意征伐,二十年为期。” 这两个命题皆是太大,伯邑考自不敢应承,微微低头。 见此,文化放缓语气:“以周代商虽合天命,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朝代轮替、权利变更。其中不涉及任何社会结构变革与进步,治下万民也不能得到任何实质性好处。” 文化言及此处略作停顿,待伯邑考有所消化,方继续叹道:“纵然这等轮替不可避免,至少也该让这个过程尽力缩短。” 伯邑考自能领会到师尊话语中的拳拳爱民之心,也知其中自有一份大义。 然而,这番言论终究不能解决自己目前遇到的难题。 伯邑考神色莫名,不知该如何再度向师尊提醒。 文化却并未忽视伯邑考所虑。 他随手扯过一方绢帛,虚虚从封神榜前晃过,而后便见绢帛上现出点点星光闪烁。 文化将这方绢帛交于伯邑考:“天下八百诸侯,我予你紫微垣八百从神自专之权,镇压大周八百年江山。” 伯邑考将绢帛接过,面色惊疑:“这是……?” 文化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四人皆是封神榜上有名之辈,我也不必遮瞒。此次朝代更迭之中,蕴藏封神之机,我准你八百从神自专,足以安抚天下诸侯。” 伯邑考将绢帛托于手中,神色多了几分轻松。 此事处理已毕,文化神识探察封神榜。 只见榜中繁星点点,已是布满真灵。 他微微点头,嘱咐申公豹操持日后封神事宜,而后便回返了洛心岛。 他走时心情极为舒畅,单就得见孔宣一事,便让他不虚此行。 翌日。 禅让大典,帝辛时隔多日再度现于人前,神情平淡,气色未见半点颓靡。 现场除了朝歌群臣之外,前来观礼的诸侯、将领寥寥无几。 帝辛高坐台上,面沉如水。在禅让大典未曾结束前,他仍旧是天下的王。 帝辛以这副面貌出现,让不少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大王必然早将后手安排妥当。 他们不时四下张望,希望能够提前洞察玄机,却也期待大王隐藏够深,好给天下一场意外惊喜。 然而,禅让大典在两位丞相的主持下按序推进,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波澜不惊。 就在那些别有心机的群臣期待情绪中,伯邑考戴上了冠冕,下诏敕封帝辛为留命侯。 待到帝辛微微躬身,接下了留命侯的敕封。 群臣中那起子小心思不断的个别存在,方才意识到事情真的就这般落定。 他们纷纷对帝辛怒目而视。 不仅是恼怒帝辛的不争气,更憎恨的是帝辛的存在,使得他们先前错失了同新主示好的良机。 对于帝辛来讲,大好江山都能随手放弃。个别小人的捧高踩低,他又岂会在意。 大典结束后,他无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在已然辞官的商容与比干陪同下返回了城外的别庄。 别庄早被商容安排仆人打理得焕然如新,三位后妃今早也已搬迁至此。 帝辛便要在这处别庄中度过余生,冷眼旁观伯邑考应对当前局势。 倘若自己能活得够久,或许还能于此坐看大周落幕。 只是,他方赶回别庄安顿,不过片刻便有一名少年登门。 少年脚踩风火轮,声音还带几分清脆:“见过留命侯!哪吒奉大王之命,前来为侯爷送礼。” 少年语气还算谦和,帝辛心中却是微冷。 莫非伯邑考现在就要动手? 其若真有这般杀伐果决的魄力,又何尝不是自己为天下诸侯送上的一份大礼。 想来,黄泉路上,自己应当不会孤单。 帝辛也不起身,就那么大咧咧坐着,扯起一抹笑容:“不知是何重礼,还劳动小将军跑这一趟?” 哪吒早得过叮嘱,对于帝辛这般态度也不介意。 他信手掏出一道敕令,递与帝辛。 帝辛见此,似乎同自己预料不同。 他接过敕令打开,却见上书两行金字——玉清圣人元始天尊法旨:兹有帝辛顺天应命,禅位让贤,使万民免受征伐之苦。今敕封天喜星,司掌下界婚嫁之事。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批注:特许安享此生富贵,死后真灵入职。 批注落款是上古人师。 帝辛心神一凝,将敕令缓缓合上,看向哪吒:“这敕令是独予我一人,还是天下诸侯,人人皆有。” 哪吒回道:“自然是八百诸侯人人皆有。不过,侯爷受封星位份属三百六十五正神之列,其余八百诸侯则为从神之属。” 来前大王早有交待,此事倒也不必隐瞒。 帝辛闻言,喟然一叹,久久不语。 哪吒脚踩风火轮,雷震子身具风雷翅,皆擅长赶路。 不几日,二人便将八百诸侯敕令尽皆送到,天下大定。 伯邑考初初理定朝堂事务后,国师申公豹便开始筹备封神事宜。 文梓与文化站立于混沌一侧,俯瞰洪荒星河依次闪烁。 除了伯邑考以及文化特许的八百诸侯,其余诸神尽皆归位。 其中,那几位肉身成圣的阐教三代弟子也不例外。 天庭众神依次归位,圣人道场却渐渐脱离洪荒天地。 文梓看向文化:“你这一遭,可是把几位天道圣人折腾的不轻。” 文化哂然一笑:“若没有我这番折腾,哪有本尊日后清静。” 文梓微微一笑,倒也并未反驳。 他目光扫过洪荒东海方向,伸手掏出一只莲叶盏,内有一汪清泉。 文梓将莲叶盏递与文化:“稍后你去一趟大赤天,将此物交由大师伯转赠多宝师兄。” “文玄与文明各有归处,看来日后跑腿之事少不了我了。”文化语气略带几许自嘲,“是什么宝贝,值不值得我跑这一趟。” 文梓失笑:“此物为我于东海海底涅槃之时大道黄莲莲叶所化,内里清泉为大道真露凝聚,又得造化生气浸润。正好替代八宝功德池,可让多宝师兄用来蕴养九品业火红莲。” 他信手一指灵山方向:“再有西方留存的那尊功德金莲,也能拼凑出一件镇压大乘佛教气运的至宝。”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也算磕磕绊绊地写完了,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鞠躬.jpg 下本文开《星际游魂安置处》,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下。比心~ 祝各位小天使天天开心! 感谢大家! PS:后续准备写几章福利番外,预计下周四(4月18日)可以发出。各位小天使有时间记得来看~~比心~~【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番外合集】 第157章 番外一 帝辛禅让之后也算逍遥一世, 死后封神入职天喜星,司掌下界姻缘。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件美差,待到真正履职之时才发现, 这份差事于他而言绝对是一种折磨。 说起来他也是一世王侯,身旁何曾少过红颜佳丽。 如今成神之后形单影只不说,在天条限制之下, 连半点旖旎心思也不能滋生。 更可气的是, 他的职责还是每日关注下界夫妻恩爱。 履职不过数百年, 帝辛心中便积攒了满腔的邪火, 也为下界婚礼制定了一整套的流程。 那流程之繁琐,若说他不是存心故意刁难,绝对无人相信。 不过, 最近他的心情多了几分舒畅。 下界大周江山, 来了一场烽火戏诸侯。最终在犬戎攻击之下无人来援,被迫迁都。 之后周朝局势每况愈下,帝辛心情逐渐开朗。 心中每每浮现,‘你也有今天’的快意。 基于此, 帝辛近日闲暇时经常在紫微天宫前游荡。 他想找伯邑考好好唠唠,把自己殷商一脉此前吃过的瘪找补回来。 毕竟, 咱们大商当年虽亡, 但好歹也体面地落了个全须全尾不是! 然而, 近期天地大变, 紫微大帝公务繁忙, 宫中难见其身形。 往日只坐镇中垣的他, 如今不是下界勘察天经地纬, 便是深入星空调理星辰运转。 帝辛屡次偶遇无果, 心中暗暗嗤笑:这伯邑考定然是故意躲着自己! 他有了这种认知, 对于蹲守更为上心,基本成了紫微天宫常客。 功夫不负有心人,帝辛终于见到伯邑考现身。 他出言便是奉承:“帝君日夜操劳,恪尽职守,着实令小神钦佩。” 伯邑考见到帝辛出现,心中讶异:“天喜星君今日如何有暇来我宫中?” 帝辛道:“今日无事,闲来走走,恰巧途径此处,便来向帝君问安。看帝君风尘仆仆,想来又是一路奔波。” 伯邑考闻言,亦是点头:“如今适逢天机大变,下界征战频频,孤王坐镇中天,确实不好清闲。” 他口中说着,也伸手示意帝辛就坐。 帝辛面色了然,语气略带亲近:“帝君这般勤谨,自是三界众生之福。只是也当注意保重自身,劳逸结合,不该操劳太过。” 他这样说着,而后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面上满是关切与不忿:“下界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帝君千万莫要过于介怀。那些诸侯委实太不像话,他们先祖也是蒙帝君恩德,方得上天封神,如今对于帝君后人竟是这般无状,实属不敬。” 稍作批判过后,他又继续开解道:“不过,虽然大周江山如今略显凄惨,但王朝更迭也是不可避免。姬氏王族又何必苦苦坚守,还把着形同虚设的天子之位不撒手,累得帝君也跟着一起犯愁。” 帝辛越说越上头,将手搭上伯邑考肩膀:“以我个人体验而言,江山如何开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体面落幕。” “就像我当年果断禅让于你,在史书上留下了何其光辉的一笔!我殷商天下始于成汤、终于殷受,历经十七世三十一帝。可谓是反夏桀之暴戾,复尧舜之风气,百世流芳、万古传名。” 帝辛言语及此,面色自得。 紫微帝君伯邑考眼角抽搐,嘴唇微勾,大致明白了帝辛今日为何来此。 果然帝辛很快图穷匕见,说到自己此行重点:“如若不然,我占着那尊虚位不放,坐视天下分崩离析。身无回天之力,亦无进取之心。只躲在王城一隅,仍旧做着君临天下的春秋大梦,岂不是只会让祖宗蒙羞!” 帝辛好一通言语宣泄,心中畅快淋漓。 他转过头,似乎方才发现紫微帝君面色不对,又有找补:“帝君千万别多心,我也只是有感而发,并非针对现在的姬氏王朝。你的后人这般行事,自然应是有他们自己的考量。” 伯邑考却是面色戚戚,一脸将其引为知己的表情。 他把帝辛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拽下,紧紧握住:“星君又何必为他们遮掩,我岂不知那些子孙何等不肖。……不瞒星君,我前些时意还特意下界将那些不肖后辈训斥了一番。” 及此,他又稍稍放低声音,引得帝辛凑近,形成密语之势:“我同他直言,如今天下诸侯各自为政,无人将你天子放在眼中。你又何必贪恋虚位,不如效仿殷商贤王留命侯禅让,也好博个名声。有本帝坐镇紫微中天,自不会让尔等于轮回之中沉寂。” 帝辛嘴角渐渐勾出一抹弧度。 他虽意外于伯邑考这般上道,但不得不说,此话从紫微大帝口中吐露,让他心中别样舒爽。 伯邑考眼角余光扫到帝辛神色变化,知道自己言语已得到认同。 这份认同他受到极大鼓舞,要将先前从小辈那里受到的郁气尽数吐露。 “可是,这话他不仅丝毫未曾听进去,反倒对我好一顿抢白!” 伯邑考似是不愿帝辛被自己此时无名怒气波及。 他微微直立身体,同帝辛拉开一点距离。怒声控诉,也有手势加重着语气。 “他说如今天下虽分崩离析、诸侯割据,也有几位霸主脱颖而出,但是彼此之间仍旧谁也不服。他占天子位,几位霸主之间还能有所克制。若是轻易禅让,也能得些许虚名、谋得退路,甚至得封神位,但却会将整个天下推入战争的泥沼。这般行径看似贤良恭让,实则不当人子,他不屑为之。” 帝辛听他这般控诉自家姬氏后人,越品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味,神情几度变幻。 伯邑考却好像并未注意到,仍是沉浸在自己控诉后人不肖的情绪中,语气愈发强烈:“他还有一副歪理,说什么丢了祖宗传下的天子权威已是不孝,却是不能再扔下天子的责任!” 他的情绪已经达到顶峰,声音逐渐高昂。 只是,伯邑考随着对于当今周天子言论的引用结束,愤怒情绪也戛然而止。 他面上神情极速转换为一丝无奈,伸手虚指上空:“就连师尊也在为那小辈说话。觉得如今大周天子虽无权威,但治下却是百家争鸣。思想上百花齐放,学术……” 伯邑考说到这里,终于对上了帝辛的目光。 他眼中瞬间闪现一分惊愕二分明了三分自责四分懊恼,歉然说道:“你看看我……当着星君的面,扯什么学术!” 伯邑考自责过后,转而整理了一番情绪,用力拍了拍地帝辛被自己攥住的手,动容道:“总之,如今那小辈不仅不听我的,还有师尊护着。今天若非遇见星君,我这满腔的郁闷都无人诉说。” 经过这一连串的情绪宣泄,伯邑考很明显同帝辛拉近了不少距离。 他扔旧攥住帝辛的手,探头探脑地环头四顾,再度向帝辛凑近,而后腾出一只手藏于胸前,伸出食指微微指向一个方位。 这一连串动作,无不彰显着他的谨慎。 只是,这份谨慎在这紫微天宫之中,显得多余且琐碎。 这副德行看得帝辛眼角止不住的抽搐。 就在他太阳穴快要爆裂的时候,伯邑考口中终于发出声音:“其实师尊会有那般言论,也是为了让孔宣师侄借此契机问鼎混元之境。” 这声音之小,帝辛怀疑自己若未集中精神,都不能听到。 只是,他终究将伯邑考口中话语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堵在心间。 伯邑考并未就此打住,誓要将帝辛心间塞满:“就连兜率宫那位,也准备近几年把多宝师伯度去西方化佛。” 最后,他还怕自己传进帝辛耳中的字句泄露,又抛出问题将之堵住:“星君觉得,是不是圣人眼中看待事情的角度跟我们不一样?若不然,如今破败的大周江山怎么能承受那么大的机缘?” 神情之真挚,语气之诚恳,由不得帝辛不跟上他的思绪。 帝辛今日绝对不虚此行,丰厚的收获塞满了他的整个胸膛,以至于归去时的脚步都有些踉跄。 他花费了多日时间,才勉强平复了此次‘交心’带来的冲击。 对于伯邑考的忠厚贤良,帝辛也有了崭新的认知。 只是,某天半夜,天喜星府之中,帝辛猛然再度从梦中惊喜:他那天是不是还骂了我不学无术! 是年,天喜星暗淡,下界儿女苦姻缘。 第158章 番外二 牛大力身为圣人脚力, 他的姻缘自不必天喜星把关。 但是,现在他仍有一份婚姻相关的幸福苦恼。 他同铁扇的感情升温很快,已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但是自己如今仍旧身无长物, 眼看着婚事太过寒酸。 前几年,圣人老爷避世不出,龟灵大师姐成为了截教新掌教。 唯一同牛大力还算有些熟悉的多宝师兄, 也已被大老爷带去西方。 牛大力在金鳌岛上呆着无聊, 便外出游荡洪荒。 他的第一站, 便是自己先前同族人一道寄居巫族的那个地方。 那里距离洛心岛旧址不远, 正撞上铁扇从那处节点溜出血海。 铁扇身为阿修罗公主,容貌自是非凡。牛大力看到铁扇的第一眼就已心动,主动邀请与其同行。 他倒颇有几分殷勤, 又有曾经于洪荒行走的经历。刻意讨好之下, 很快打动了铁扇的芳心。 两人在大陆上一路游逛,感情愈发亲密。牛大力囊中羞涩,除却出岛前准备的各类吃食外空无一物,一时竟愧于开口。 不过, 铁扇在同牛大力的接触中芳心暗许的同时,自然放弃了初时的戒备, 将自身来历坦承说出。 牛大力一听, 瞬时喜上眉梢。倒并非因为阿修罗公主与自己圣人门下的身份正相配, 而是想起了阿修罗教主。 文玄教主岂不正是自家文梓师兄的一道化身! 以文梓师兄的为人, 自己诉诉苦, 师兄必然不会不管。 想到此节, 牛大力一改近日的磨叽姿态, 主动张罗着要与铁扇一起返回血海。 他要登门提亲! 二人感情正炽, 提亲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铁扇自无不可。 二人一道回返血海,铁扇自去面见父王、母后。牛大力一人前往轮回之地,去寻文玄师兄。 牛大力二人一进血海范围,文玄就已通过蚊虫化身觉察其行迹。 二人之间的缘分文玄早有预料,对于他们如今相携而来并不意外。 文玄如今见牛大力赶来此处,知他必是前来找寻自己,自然现身相见。 “你初次登门,不去拜见岳父岳母,怎么先到我这里来了?”文玄出言便是打趣。 牛大力见师兄已然知晓二人关系,也不客气,嘿嘿笑道:“我与铁扇两情相悦,欲娶她为妻。只是如今囊中羞涩,无以为聘,想请师兄帮衬一二。” “你有这份心思自然是好的,不过此事你却是找不得我。” 文玄面色和煦,开口却是拒绝。 牛大力闻言神情一滞,面现苦色。 他席地而坐,语带抽噎:“如今圣人老爷避世不出,我与其余诸位同门也并不相熟,只能指望师兄照拂了。” 诉苦过罢,他双手一摊,透出几分摆烂:“现在小弟为难,师兄可不能不管!” 文玄好笑地看着牛大力这般作态:“你不必仗着皮厚就这般无赖,你们两人成亲,我又岂会不管?不过铁扇为阿修罗公主,我身为阿修罗教教主,可是正经的娘家人。” 然后他看着牛大力逐渐愕然的神情,微笑说道:“娘家人只会添妆,可不会下聘。你为此事找我,可不是投错了门路?” 牛大力神色色一垮,哭丧着脸:“师兄你强词夺理,咱们可是正经的截教同门!” “截教同门那么多,我可不知你是谁。”文玄戏谑道。 牛大力先是一愣,眼睛快要瞪成了铜铃。 而后他回过神来,凑到文玄跟前,憨笑着奉承道:“师兄可不兴开这个玩笑,你如今可是我唯一的依靠了。你若不管,到时候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损害的也是咱们截教的面皮不是?” 文玄哈哈大笑:“就凭你这副厚脸皮,何处不能化来一份像样的聘礼!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去兜率宫中走一趟,必有收获。” 牛大力听得此言,眼珠子轱辘乱转,迟疑道:“这能行吗?” 文玄拍了拍牛大力的肩膀,为他打气:“放心吧!老君师伯是三清门下弟子现在唯一能够面见的正经长辈了,你找上门去,他又岂会不管?” “再者说,老君师伯身家颇丰,兜率宫中遍地是宝。你到了地方纵然一句话不说,当场打个滚,身上沾的灰都值下界一座山头了。” 他言语中的怂恿意味十分明显,以至于牛大力当场动心。 “我相信师兄不会骗我的!” “放心!以老君师伯行事,必然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文玄大打包票,而后曲臂握拳为其加油道:“拿出你皮厚的优势,没有讨不到的好处!” 牛大力得了文玄师兄指点(怂恿),立即出了血海,直奔天庭而去。 兜率宫就在天庭之中,方位自然并不偏僻,但周边却是极为清静,尽显老君地位之超然。 牛大力上天庭这一路,除了在南天门见到了魔家四兄弟之外,竟是再未遇见任何同门。 那些同门想来都是各有职司,无暇闲逛。 他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幸亏自己没有参与封神之事,也没被肉身成圣上榜证道的美好前景所诱惑。 否则,自己哪还有半点空闲游荡,更不会遇见铁扇。 兜率宫的清静,今日注定要被打破。 “砰、砰、砰!” 牛大力叫门的方式极为直接,手上拍门的同时,口中也不曾停歇:“大老爷!弟子牛大力求见!” 老君此时正在准备开炉炼丹,被突然传来的砸门声震得手下一抖,险些洒了些珍贵药材。 这突然的变故,气得老君胡子都翘了起来。 无论是兜率宫还是大赤天,哪怕是当年住在在昆仑山,自家大门也没受过这种待遇。 “童儿,你去看看是何人如此莽撞。” 老君冷声吩咐丹房中的扇火童子。 他自然能够探知门外究竟是何人,但身为三清之首坐镇天庭,也自有一番威仪,不可如先前那般随意。 童子领命而去。 他走到宫门处,看着仍在不停震荡的大门,再听听外面来人声若闷雷。 童子一时竟不敢上前开门,生怕自己刚刚拔下门栓,大门就会在那人蛮力下将自己拍扁。 “你先别拍了,我来开门!” 童子声音清脆,只是穿过震荡大门之后,传入牛大力耳中多了一丝颤抖。 牛大力反思了一瞬,自己是否太过粗蛮。 随即,他住了手、收了力,面上努力现出一团和气:“有劳这位师弟。” 只是待到宫门打开,映入牛大力眼帘的童子脸上没有恐惧,满是嫌弃。 牛大力老脸一红,幸亏他皮糙肉厚,看着并不十分明显。 “大老爷可在宫中?” “师傅正在炼丹房,你是何人,找他何事?” 童子虽将宫门打开,却并没有让牛大力进来的意思。 他小小的身躯挺立在半敞的大门中间,自信这莽夫不敢于此地逾越。 然而,牛大力如今满心都是身在血海等待自己迎娶的爱妻。 哪里还有工夫揣摩童子堵门的心理,只当他是小孩子调皮。 他伸手一推,在童子不可置信的仰头注视下迈步走进宫门。 “截教弟子牛大力,前来给大老爷报喜!” 牛大力口中这样通禀,脚下生风,噌噌奔向丹房。 老君见牛大力就这样大喇喇地走进丹房,眼神不免看向跟在后面的童子——你怎么把他给放进来了? 只是,这话他却不好当着牛大力的面出口。 老君人设不崩,仍旧一副淡然神色:“有何喜事?” 牛大力憨笑连连:“弟子同阿修罗公主铁扇两情相悦,正要结亲。” 老君面上也浮现一抹笑容:“果然是件喜事,难为你还想着我。” 牛大力见老君心情尚好,连忙说起此行来意:“只是弟子如今囊中羞涩,无以为聘,上清圣人老爷又避世不出。弟子无法,今日特来向大老爷求援。” 听到牛大力这般言语,老君面上笑容一敛:“我还以为你是一片孝心,特意请我前去吃酒。未曾想,你原来竟是存了这种心思!” 只是,老君言语虽带有几分嫌弃,却并未直接拒绝。 牛大力捕捉到大老爷这一分情绪,顿时觉得此事有门。 他赶紧凑上前去,又是一连串的奉承。 老君且并不正面应允,仍旧筹备炼丹之事。 他是有意磨磨这小牛性子,莫让他得逞的太过轻易。 牛大力倒也懂事,此时表现出了十分的殷勤。 及至正式开炉,他更是将童子让至一旁:“师弟暂且歇歇,老牛为师伯扇火。” 童子眼神觑向师父,见师父不置可否。 他当即把扇子塞进牛大力手中,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这枯燥的伙计,他是一点儿也不留恋。 牛大力此时一身使不完的蛮劲,手中的扇子恨不能被他挥出残影。 三昧真火在八卦炉中不停的升腾,整个丹房的气温都在急剧飙升。 唬的老君赶紧发声:“火太大了!火小点!小点火。” 牛大力闻言赶紧收力,都已窜出八卦炉的三昧真火方才渐渐平息。 他按照老君的要求轻轻扇了一会儿,总感觉没有出力,像是在磨洋工。 牛大力担心大老爷会觉得自己在偷懒,手中挥舞的力度总是在不自觉地加大。 老君屡屡呵斥,牛大力却屡教不改。 八卦炉中的三昧真火最多不过是平息片刻,便会再度窜出炉外。 老君遇见这个实心夯货,从刚开始的吹胡子瞪眼,渐渐被磨灭了脾气。 原本是对牛大力的考验,如今更像是对自己的折磨。 他神识透过八卦炉,略微观察了一下内里的状况。 却见原本九粒金丹分量的药材,在牛大力的卖力扇动下仅炼出一粒金丹,正在炉内轱辘乱转。 那粒金丹倒是比平常大了一圈,但却哪还有半点药性可言。金光璀璨的外壳下,满是三昧真火火气在内里乱窜。 老君不禁一叹,自己炼丹大家的名声,今天必然要毁于一旦。 他彻底放弃了这一炉金丹,任凭牛大力自行施展。 终于熬到了丹成九转,八卦炉打开,果然没有意外。 老君不过略扫了一眼,便将那粒金丹搁置一边,不再关注。 这是自己炼丹生涯的滑铁卢,也是圣人化身的耻辱。 老君手指连连点向牛大力,牙缝中挤出一丝叹息:“你呀你呀!……在这好生等着!” 他最终也未说出什么重话,转身走向内室。 还是赶紧将这夯货打发走,免得自己再受折磨。 牛大力自然明白,憨笑连连,乖乖等着大老爷回转。 老君很快回来,手上拿着一把芭蕉扇。 “此芭蕉扇为太阴之精凝结成叶,一扇息火,二扇生风,三扇降雨,妙用无穷。今日便予你拿去做聘,你快些下界去吧,莫要在此久留。” 分明是在为小辈赐宝,老君却体会到了一把破财消灾的意味。 牛大力早已起身迎上,双手将芭蕉扇接过,嘿嘿笑道:“此物甚好,正与铁扇名号相合。弟子多谢大老爷赐宝!” 他言罢,躬身一礼,将两件物事揣入怀中。 老君一看:“你这夯货,连我炼丹常用的扇子也要一并带走?” 他口中呵斥,作势便要伸手拿回。 牛大力一溜烟跑出兜率宫,扒在大门上回头:“弟子就要成婚,家中日后免不得也要开灶,正缺一把扇火的扇子。一事不烦二主,大老爷便一并赐下吧!” 老君一听此言,没好气道:“你这牛头来扇火?也不怕把自家洞府点了!” 他终究没有伸手拦下。 牛大力见此,嘿嘿一笑,转身下界去了。 老君摇头失笑,转身回到丹房,这里还有残局尚未收拾。 方才当着牛头的面,他没太好表现出来。现在却是要将那粒金丹毁尸灭迹,可不能留下自己遭遇滑铁卢的证据。 只是,他探头一看,八卦炉中哪里还有金丹形迹。 老君鼻翼微微抽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火烧牛皮的气息。 “坏事了!”他当即就想到一种可能,“那金丹可吃不得,会出人命的!” 老君赶紧起身去追。 可如今牛大力念妻心切、归心似箭,路上早已跑的没影。 老君正欲动用神通将牛大力强行召回,忽然心念一动,却是在天机中隐隐感受到一道生命气息。 他呵呵一笑,停下动作,捻须自语:“这人命……出便出了罢!” 第159章 番外三 盂兰盆会, 如来说法。 众人皆聚精会神地听着,但身为如来二弟子的金蝉子,心思却完全没有在听讲。 他坐在那里, 昏昏欲睡,对于如来所讲毫无兴趣。 在如今的大乘佛教教众之中,金蝉子是少有的几位西方土生土长修士之一, 也是最接近佛教核心的二代弟子。 他初时并不愿拜入如来门下, 却是被准提佛母要求如此。 只因他是金蝉出身, 化形前寄居于林荫之中。 西方之地, 树木林荫多源于当年文梓手植。 金蝉子于此间成长,汲取汁液为生。自然对于大乘教义,天然多上几分亲和, 更易领悟。 现下大乘佛教之中, 多为截教修士度化而来。 准提佛母自然积极牵线,让金蝉子拜入如来门下,加深大乘佛教的西方印记。 但是,金蝉子对于大乘教义的亲和, 更偏向于资质而非本性。 他本人其实对于佛法并不甚感兴趣。 无论是准提佛母还是如来,皆对他这种状况十分了然, 从未强求。 他自安睡, 不打扰别人也就无人去管。 终究, 以他的资质, 在睡梦中听得只言片语, 佛法进境已是超出同门诸多。 但今日似乎与往常并不相同。 金蝉子的瞌睡并不安稳, 总觉得师父的讲法之音中, 始终夹杂着恼人的嗡嗡声。 师父讲法偶尔停止, 嗡嗡声却是不绝。金蝉子在昏睡中已然明了, 确实有蚊虫在作怪。 既是如此,那就好办了。 他虽在瞌睡,但对于蚊虫的飞行路线却很快锁定。 金蝉子觑得一个契机,抬手一挥,“啪!”一声清脆在其颈侧炸开。 伴随着手下丁点儿触感,他十分确定,恼人声音的消失绝非蚊虫一时躲开,而是已在自己手下送去轮回。 金蝉子眼睛未睁,嘴角却是浮出一丝笑意。 正待安然入睡,却猛听得上方一道威严宏音传来:“金蝉子!你天资聪颖,却无向佛之心。不听讲法,妄造杀孽,心性未定。当入轮回磨砺心性,以图来日得证广大正果。” 金蝉子睡意全无,却也不能清醒。 今日自己不过是一如既往的惫懒,怎么就惹得师父这般发作? 不过,思及师父刚刚提到妄造杀孽,金蝉子不由反思。 莫非是因为自己拍死了一只蚊子? 他很快打消了这个荒谬的猜测。 或许,是师父对于自己的散漫不满由来已久,累积至今日方才爆发。 “师父,弟子不服!” 金蝉子认定自己已洞察此事根源,大声驳回师父裁定。 “弟子虽在师父讲法时瞌睡,但佛法进境仍旧远超同门。师父因此处罚,恕弟子不能认同!” 他有准提佛母护持,对于师父如来虽不乏尊重,却也并不畏惧。 由来实话最伤人。 场中同门原本因佛祖突然发作感到愕然的同时,还在替金蝉子鸣屈。 如今却是突然就被拉踩了一番,不由纷纷停下了口中话语。 他们虽不会因此而对金蝉子落井下石,却也不愿再为他争取宽大处理。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现场,在金蝉子出声之后瞬间转为静谧。 金蝉子以为这是众人折服于自己的胆气,面上现出几分得意。 无论是场中的嘈杂与精谧,还是金蝉子自辩的话语,都未能让如来改变心意。 “你去准备一下,稍后本座出手送你转生。” 金蝉子未曾料到,师父压根不听自己的解说。 相对于被打入轮回的结局,这种忽视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当即便转身离去,却并未返回自己住处,而是闯入了须弥圣境。 “世尊这般处置,是否太过草率?金蝉子毕竟是佛母荐入,如今随意将其贬入轮回,恐佛母面上有碍。”观世音在一旁劝解。 她也是大教出身,自然明了圣人威势,故有所担忧。 如今天道诸圣皆已避世,唯有佛母只是隐居,时常过问灵山事务。 金蝉子于圣人面前颇为受宠,此去必然告状。 如来淡然一笑:“无妨。佛母与阿弥陀佛此前曾在众圣之间谋得一份天数,我教当有一场佛法东传。金蝉子便是佛母钦定取经之人,日后自当历经轮回。如今不过是将此事提前,让他于轮回之中多几世沉沦。” 言语间,却并未将观世音尊者所担忧之事挂于心上。 而后,他继续讲经说法,也不在意场下教众心思浮动。 待到法会结束,如来返回大雄宝殿,便有小沙弥前来通禀:“禀奏佛祖,圣人有请。” 如来微微一笑,起身一步跨出,身形已进入须弥圣境。 而此时圣境之中,佛母盘坐高台。面容清癯,髻簪红花。眼含无奈,目视前方。 佛母前方便是金蝉子,如今正在委屈,偶有抽噎。 金蝉子见到如来出现,赌气似的扭过头去。 如来对于金蝉子表现毫不介意,他只同佛母见礼,双手合十道:“见过圣人!” 佛母见到如来,也不同其绕弯,径自问道:“如今便将其送入轮回是否太早,还是有你有其他考量?” 如来却并未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金蝉子:“今日之事,你可曾尽数向佛母告知?” 金蝉子别过头对上师父视线,然后从鼻间透出一股气息,“哼”的一声作为回应。 金蝉子仍在傲娇,准提佛母却从如来口语气重音之中听出一种别样意味。 如来似乎笃定金蝉子有不尽之言。 “莫非不是因他于法会之上瞌睡,玷污了佛祖威严?” 准提佛母先前听金蝉子说时,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如今,当着如来之面再度提及这个话题,却意识到了其中逻辑的牵强。 佛母不由转身看向金蝉子,方才他果真有所隐瞒不成? 金蝉子感受到佛母眼神中的探寻,也不必师父再度揭发,他便先行坦诚:“师父还说我犯了杀戮!” 准提佛母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哈哈一笑,看向如来:“佛陀也当有雷霆之怒,普度世人也并非戒断杀戮。哪里就值得因此将他贬入轮回。” 他转向金蝉子问道:“究竟是遇见何事,竟能引得你动了杀心?” “我也不知,师父所言杀戮是为何事。” 金蝉子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若真要硬讲,今日勉强算是有一桩。” 他扬起小脸回忆:“今日师父讲法,我正如往常一般瞌睡……睡梦中听讲。忽然耳边有杂声侵扰,乱我心境。我迷糊间出手驱赶,不想下手过重,一时不察将其打杀。” 准提佛母听得此言,又是一阵无奈叹息:“若真如此,你行事委实太过无妄。以你这等心性,进入轮回之中磨砺一二也是应当。” 他对金蝉子所言,语气极为严肃。转头看向如来,却仍是求情:“不过念他初犯,此事或可暂且压后,正好与日后佛法东进之事一并处置。至于被其伤及同门,我自有圣人法旨降下。可于轮回之中,对其稍作补偿,日后自有重回灵山之日。” 金蝉子却仍在抗辩:“弟子所伤性命者,并非同门,而不过一蚊虫矣。” 他方才刻意含糊其词,未点明杀生对象,图的便是此时。 为佛母营造一个心理落差,想来他也会觉得师父未免太过小题大作。 果然,金蝉子如愿见到佛母面上现出一丝错愕 ,震惊的神色毫无遮掩。 就在金蝉子满含期许的目光中,准提佛母略显僵硬地转头,看向如来:“蚊……蚊虫?” 如来微微点头,面色毫无波澜,对于佛母这般表现并不意外。 佛母见此,不由双目为之一闭。 而后,他再度睁开眼睛,仍旧带有一丝希冀:“如今洪荒天地万物生发,蚊虫之属来源亦是纷杂,未必就是那位化身。” 如来却摇头道:“此为灵山宝地,等闲蚊虫怕是逼近不得。” 准提佛母面色一垮,又以目光扫视金蝉子:“那蚊虫果然为你所伤?” 金蝉子眼见局势走向不合自己预期,却也伸手摊开,向佛母展示掌上残留痕迹。 准提佛母看罢,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正欲言语处置,却猛然有所察觉。抬头看向某处虚无:“道友既已来此,不如现身一见,也让劣徒为道友赔个不是。” “或是道友有何处置,也尽可直言。” 如来与金蝉子,皆不曾觉察半点异常。听到佛母发言,神情各不相同。 金蝉子仍是懵懂,如来面上却多了几分慎重。 伴随着准提佛母话语落下,眼前虚空之中走出一道人影。 “不必处置!不过一道化身而已,我也只是一时好奇,方才从文玄那里沟通一道化身前来此地。而今命丧于此,也是该有此劫。” 人影浦一出现,便自开解道。 只是其面色酡红,身形踉跄,言语有几分含糊,眼神也不甚清明。整体看来,似有几分醉意。 而且,他看向金蝉子的神色颇有几分炽热,嘴角似有晶莹涎液。口中不时有‘椒盐’、‘油炸’之语呢喃出声。 佛母见到来人,只觉其形象熟悉之中带着一丝陌生。 其面容五官自然与佛母预想之人相差仿佛,但气场却是毫不相干。 观其气场,再有其本人方才言语佐证,似乎并非自己预料中的阿修罗教教主。 再排除另外两位与自己有过接触的存在,此人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准提心惊之下,却是想起一桩前事。 诸位圣人避世之前,曾于紫霄宫中有一场聚会。 彼时,他同接引道兄出于一片公心,曾提议对于混元之境的文梓行事再加限制。 这种提议却被鸿钧道祖直接否决。 道祖直言:“何必行此无谓之事。如今我等又有何能力,可对文梓作出限制。纵然我等合力,将文梓连同化身一并压制,也不过是引得文明再度现世。” 道祖言语间,却是对文明极为忌惮:“别的不说,倘若文明此时正隐匿于紫霄宫中,我等也未必能够察觉。” 道祖此言一出,那场聚会之后自然再没有提及文梓相关的话题。 再度回到眼前状况,准提十分确信,自己方才的确捕捉到了一丝文明存在的波动。 他自然不会认为,须弥圣境比紫霄宫更为严密,也不敢自夸境界远超其余诸圣。 但看着眼前文明,其状况明显不太对劲。 准提心中却是浮现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道友为何这般状况,莫非是与天洪荒天道有所遭遇?”准提小心翼翼地探,“道友可曾吃亏?” 也不知,准提言语之中哪些信息戳到了文明的软肋。 文明听到此问,双手捂口,瞪大双眼,猛然摇头。 双手之下又有辩解之声传出:“唔……洪荒天道……不曾遇见!不曾在半道上碰面……唔……没有吃……我什么也没有吃!” 只是,他这般一边摇头一边发声,不可避免地从指间缝隙灌进了风。 “嗝……!”文明被呛出一个响亮的长嗝。 这股长嗝中传达了太多信息,文明眼见事情已然败露,醉意便也清醒了七分。 “我还有事,先回人间了。不要来找我!” 言罢,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准提呆愣愣地看着突然的变故,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文明打嗝涌现的那道气息,引得洪荒天条现身。它贪婪地将那道气息尽数吞噬,肉眼可见地增加了一份威势。 洪荒天条也是天道残留意志所化。 在它将那股气息吞噬之时,准提心中只浮现出一个词——返本归元! 准提回过神,猛然看向金蝉子:“你此去轮回带上自己那只蝉蜕,送于阿修罗教教主。东西虽不贵重,却要摆正态度。” 言语之间,金蝉子提前进入轮回之事已然不容置喙。 金蝉子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佛母这般严肃,倒也不再抗辩。 不过,对于自己那只蝉蜕,他却还有一丝留恋:“弟子原本打算以后用那蝉蜕炼一身盔甲……” 准提一瞪眼,首次对金蝉子加重了语气说话:“佛门弟子要什么盔甲?穿袈裟!” 第160章 番外四 碧霞元君面见师祖, 道:“前日观世音菩萨曾往泰山,谈及佛法东进之事。原本欲规划八十一难,以使取经之事圆满。只是先前师祖曾于西方之地手植林荫, 一路直通灵山。他们不敢擅自设坎,欲请师祖示下。” 文化沉吟片刻,道:“那条大道之上, 功德凝聚, 生灵无数。确实不好因取经之事平白布置劫数, 扰了他们清静。” 然而, 那条大道连通灵山与东土。按照唐僧行进路线,基本上离开万寿山不久,便可踏上坦途。 而要在万寿山之前将八十一难积累足够, 不啻于天方夜谭。 如此一来, 促使唐僧师徒绕行已是必然。 “孔宣证道之后,以教化人族为己任,此事便交由他来策定。……届时你也下界,会同孔宣一道, 于文林湖中做些安排。一来可分担一难,全我同如来佛祖情义, 二来使他们后续绕行, 莫扰林荫清静。” 文化思索片刻, 如是嘱咐。 碧霞元君自领命而去。 她回到泰山未做停歇, 便先去寻到孔宣师兄, 将师祖安排转述。 孔宣治学之地就在泰山左近, 如今听得师妹所言, 便即召集门徒, 言明欲要外出游学。 又对碧霞笑道:“怕是要借师妹泰山山石一用。” 碧霞自无不可, 信手招来一块山中巨石,却正是出自泰山本体,内含莫大奥妙。 此乃当年碧霞化身精卫之时,所衔石子得大道道韵浸润而成。 她将此石交于孔宣,道:“何须言借。师兄先前证道,小妹正无以为贺,今日此石便做一礼,还望师兄莫嫌。” 孔宣哈哈一笑,也不推辞:“如此,便多谢师妹了!” 言罢,他将巨石托于掌心,挥毫书下‘书山’二字。 孔宣将书山打量了一番,甚为满意,又同碧霞说道:“届时我却不好同他们师徒照面,还需师妹多加操持。” 正是他证道之后,推行儒教、教化人族,一举一动皆合天地至理。 而那金蝉子如今心性未满,若在其修得正果前贸然得见孔圣真颜,难保不会生出弃佛从文之念。 碧霞自无不可,欣然允诺。 稍后,众门徒聚集而来。 孔宣与碧霞二人便自率队启程,向着文林湖进发。 这一日,唐僧师徒翻过一座山,前方出现碧波千里。 却见岸边绿树成荫、草长莺飞,水面波光粼洵,鱼虾成群。 时时可见水鸟捕食,每每皆是走兽饮水。 此处虽鲜见行人身影,却半点不失热闹景象,甚至更显生机盎然。 唐僧见此盛景,不免赞叹:“好一番胜景气象!” 八戒行了一日,早已腹饥难耐,哪里还有闲心赏景。 闻听师父赞叹,他不免抱怨:“师父快别胜景不胜景的了,赶紧找处人家歇歇脚、化些斋饭才是要紧。这一天翻山越岭的,俺老猪可是走不动了。” 听到八戒抱怨,唐僧腹中也觉得有些饥饿,不由转头看向自己大弟子:“悟空,你去打探一番,此处可有人家。” 孙悟空见此地山水俊丽,气息怡人,并无半点儿妖气,看着便不像是有何危机潜伏,倒也放心。 听得师父吩咐,他随即驾云而去。 悟空纵云极快,不一会儿便自回返。 “师父,前方就有几户人家,似乎是一个村落。” 悟空沿着湖岸指出一个方向。 “那可真是太好了!师父,我们快走吧。不然误了时辰,黑灯瞎火的,敲门再把人吓着。” 八戒闻言,高兴说道。此时的他格外细心,顾虑极为周全。 唐僧倒也听劝:“悟空,头前带路。” 一行人牵马挑担赶至那处村子,寻到一户人家投宿。 这户人家是一对老年夫妇,倒也乐善好施。见到四人前来投宿,热情地将他们让至家中,还张罗了一桌素斋。 师徒四人用饭毕,自然同此间主人打探消息。 唐僧道:“敢问老丈,此处是何地界。我等正欲西去,可有渡河之法?” 听闻唐僧问及此处,老者自有话说:“此处名为文林湖,乃上古大贤植树造林时取水之地。” 老者言及于此,满面崇敬之色:“西方之地原本荒凉无比,百日不降半滴雨,千里不见一点绿。那位大贤以大神通、大毅力,亲自栽种施法,耗费百年时光,一条绿色长龙自此绵延直抵西方圣境。” “此湖便是大贤特意为灌溉开挖而成,上接天河、下连地水,长宽各达数千里,端的是无边无际。” “要问此地如今何人管理,湖内有座岛,岛上有座山,山中有座书院,院中夫子是那大贤后辈。周边方圆三百里皆为书院所有,不受朝廷辖制。” 对于唐僧所问之事,老者多有补充,言语之间,尽显推崇。 “若要横渡此湖,须得每月十五,书院中有船外出采买。平日却是难得通行。” “哦?”悟空闻听此言,心中纳罕,“可是那书院不许别个船只下水?” 那老者看向悟空:“倒也不曾禁止,周边人家也时常下水捕鱼。只是湖中颇有几分玄机,寻常船只深入不过三十里,便会自行回转。不能抵达湖心岛,更不能穿越对岸。” 师徒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惊诧道:“竟还有这等玄机!” 老者呵呵笑道:“这正是书院夫子慈心一片。此湖浩渺,早前时常有人迷失其中丧生。夫子来后,恐再有人重蹈前辙,方才设此玄机。船只何处下水,深入三十里后便会自动回转入水之处。” 那悟空闻言,更是好奇。 他跳出屋外,腾身至半空,运起火眼金睛远眺湖面。 只见水面平澜无波,不见边际,却也半点玄机未显。 悟空兴起之下,驾云前去打探。 他腾空而行,离岸三十里许并未觉出异样。待继续前行,却恍然发现前方又是湖岸,正是自己方才所经之处。 悟空大为惊奇,如是往复再三,皆是如此。 “师父,这湖果真有古怪,怕是轻易渡不得。俺老孙腾云不过三十里,再走便是回头路。折腾了几个来回,也未曾发现哪里藏着猫腻。” 孙悟空回来后,讲述起自身体验。 “而且这湖极大,我腾云沿着湖岸走了小半日,也不曾见那湖岸拐弯。” 听得悟空这般言语,唐僧看向老者:“还请老丈见教,贫僧欲渡水西行,不知何处可见那书院采买船只?” 那老者指了一个方向:“你们顺着那条路一直向南,有一座镇子,边上有个小码头。书院采买都是在那镇上,你们十五那日在码头等着便是。” 唐僧了然,谢过老者。 八戒却道:“你这老头说话也忒省事。这么大的湖面,往来船只必然不少。书院采买之人是男是女,船只是大是小,你一概不说,我们又哪里认得!” 唐僧慌忙制止:“八戒,不得无礼。” 被猪八戒一通白话,那老者却也并不着恼,只笑道:“那码头并无别家船只停靠,是专供书院采买之用。且那船上挂着书院的名号,你们见到自然认得。” “这几日,几位师父便在老朽家中安歇便是。待到了那日,再上路不迟。” 师徒四人便在老者家中停留了几日。待到本月十五那日,他们起了个大早,再三谢过老者收留后,向那处镇子赶去。 那镇子是方圆数百里最大的聚集点,其实并不甚小。 唐僧一行路上渐渐看到行人身影,且不在少数。 许是书院采买的原因,每月十五也是小镇成集之日。 老者所说码头极为显眼,就在镇子边缘的湖岸。 唐僧师徒抵达之时,码头上已有一只小船停靠。船上正悬挂着一幅布招,上有书院名号——林下书院。 只是船上如今并没有人影,想来书院中人正在镇上采买。 他们等了不大会儿工夫,果然见一女子带领车队回到此处。 看情形,后面车队应是各个店铺派来送货的伙计。 此名女子年岁二十上下,身着蓝色布衣,头裹花色方巾。 那女子见到师徒四人一身僧人装扮在此等候,便先安排人员各自装船。 她自己却是走上前来,询问道:“几位长老在此,可是有事?” 唐僧当即说出来意:“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天拜佛求经。途经此处遇湖阻路,不知女施主是否方便搭载贫僧师徒一程。” 那女子闻言笑道:“几位长老原来是要前往灵山,那打我书院过是极为顺路的。翻过我书院后山,然后渡过山后那片水域,便正是直通灵山的大路。” 师徒四人闻言皆是大喜,不想这湖中竟还有捷径。 唐僧心中更是涌起莫名雀跃,对于女子提及的那条大路充满神往。 那女子言及此处,又看了一眼被装了半满的船只,略带歉然:“只是我今日所驾船只狭小,倒是委屈了几位长老。” 那唐僧慌忙回道:“阿弥陀佛,不敢当施主此言。” 车上物资装船已毕,女子将车夫打发离去,便邀请唐僧师徒上传。 他们一行上船站定,女子竹篙轻点水面,船只便像离弦之箭疾驰而去。 船只很快便离岸三十里,悟空仔细观察,仍未洞察任何玄机。 但据他自身体验,小船行进速度虽不甚明显,却丝毫不慢于自己先前腾云飞驰。 如此行了半日,前方终于出现一座岛屿。岛屿三面环山,唯有面向船只来时这一面还算平坦。 船只再度靠岸,靠岸处立有一座巨石,上书一行大字:子不语怪力乱神。 悟空眼睛扫过那行大字过后,便自发觉所有神通已被尽数封闭,腾不起身、驾不得云。 他不免心中一惊,同二位师弟交换一个眼神,确定彼此皆是相同遭遇。 悟空随即扯住师父的衣袖:“师父且慢下船,俺老孙有一样要紧物事,落在了那老丈家中。” 而后,他又转身看向撑船女子:“不知能否劳烦这位女菩萨将我等先行送返,待日后再做打算?” 唐僧却是将自己衣袖一把拽回:“悟空,是何要紧物事非要现在回去,还要劳烦女施主再次奔波!不如我等先行上岛,渡过此湖,你再驾云去取便是。” 言罢,却是也不顾徒弟阻止,径直迈步下了船。 期间,那撑船女子却只是噙笑而立,看着他们言语并未曾答话。 悟空使了个眼神,让八戒沙僧赶紧跟上师父。他自己却是伸手示意:“女菩萨先请。” 那女子也不推让,哈哈一笑,莲步轻移,身形已是上了岛。 悟空见此情景,眼神更是一凝。他默运火眼金睛,却未有丝毫反应。 他们上岛后,行走不过片刻,眼前便出现一座院落。 院落并不甚广,就坐落在山脚之上,有朗朗书声传出。 从他们所立之处看去,那座院落便仿佛飘在树梢。 读书声在茂密的枝叶间不停回荡,向学氛围浓厚。 唐僧面上一派欣喜之色,举步便要向前。 悟空再度上前拦住:“师父,我们还是赶路要紧,莫要打扰他们学生念书。” 唐僧却道:“我们途经此地借道而行,自当与此间主人打个招呼。” 蓝衣女子在一旁,却是笑着开解:“我家夫子如今正在钻研学问,无暇打理外事,书院中学生如今也只是自习。几位长老若急于赶路,倒也不必拘泥于俗礼。” “这都走了一天还没吃饭呢,都到你家书院门口了,也不说让进去管顿饭吃。”八戒在一旁抱怨。 蓝衣女子的闻听八戒此言,爽朗一笑:“几位长老若要用膳,我等自是乐于款待。” 而后伸手示意几人前行:“请!书院饭堂中,常年备有素斋。几位长老若是不嫌,正该先行用膳后再赶路不迟。” 孙悟空却是一个跨步窜到八戒身旁,将他耳朵揪起:“吃、吃、吃,你这呆子就知道吃!师父在那老丈家中已是等了将近半个月,如今正急于西行,哪里还有心思用饭!” 悟空训斥该八戒之后,又跑到唐僧面前劝说:“师父,我们还是先行赶路吧。看这山也不甚高,今日当能翻过,不如渡过此湖,再做稍歇。有俺老孙在此,定不会少了师父、师弟一顿饭吃。” 唐僧一时不免心动,略显踟蹰。 来到此地后,他便觉前方有莫名吸引,想来应是临近西方的原因。 他如今腹中并无饥意,自然想要尽快赶路,只是又恐这般行事稍显对此间主人失礼。 送他们来此的那位女子,见到这般情景,倒也并不十分挽留:“长老若急于赶路,也请自便。这山是我书院学生往常走惯了的,并无危险。另一面山脚下常备有木舟,几位长老翻过山后便可乘木舟抵达对岸。” “既如此,贫僧便失礼了。”唐僧冲女子合十致意。 女子爽朗一笑,摆手道:“无妨。 而后,她便径自离去,船上物资稍后自有学生来搬。 “山路崎岖,师父可要加些小心。” 悟空护在唐僧跟前,又小心叮嘱白龙马莫要大意。 那边八戒还在抱怨,没有吃上一顿饱饭。 悟空回头呵斥:“这岛有古怪!上得这岛,俺老孙浑身神通半点使不出来。你这呆子还有心思惦记着吃!”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们读书人尊的是孔圣之道,讲究的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院坐落之地自有文气滋生,神通不显、万法蛰伏自是寻常。”八戒一通吐槽。 方才船靠岸时,他见大师兄眼神不对,便知这孙猴不明其中玄机。不过出于一时趣味,并未出言提醒,竟是让自己错失一顿饱饭。 只是八戒方才未曾言明,悟空如今哪里还肯相信。 他只觉得,八戒怕不是为了一顿吃食特意胡诌乱扯蒙骗于人。 “你少在那里胡吣!快些赶路要紧,离得此处自不会少了你的吃食!” 几人斗嘴间,避开书院的方向一路来至山脚下。 一条山道蜿蜒而上,侧旁一块石碑竖立,上书三个红色大字——‘勤为径’。 字体造型端庄古朴,笔锋藏而不露,观之令人心下怡然。 唐僧不免驻足,翻身下马,道:“为师还是步行为是。” 悟空心中忖度,若山中有何不妥,师父步行反倒不必受惊马之苦。 是以,他对师父步行上山并无不可。 八戒更是在一旁附和:“师父是个有心思的,知道骑马上山容易被掀下,不如步行来得稳当。” 接着,他又松开手中缰绳,轻拍了拍马头,道:“白龙马呀白龙马,这山道不好走,师父不骑,我老猪就顾不上你了。你自己走吧!” “你这呆子,牵马还能把你累着?” 悟空再次挑起话头,他自进入此岛,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焦躁,半刻不能沉静。 “哼!你自是不累,整天扛根棒子瞎溜达,还能说说风凉话。” 八戒口中自不会相让。 难得如今孙猴神通被限,他还不正乐得嘴上松快一日。 若不是担心自己讽刺太过,惹得师兄记仇日后报复,八戒言语还能更为放诞。 二人吵闹间,恍然不觉师父、沙僧以及白龙马早已领先他们许多。 只是他们行进半日,抬眼看见前面白龙马一马当先,师父紧随其后,沙师弟走在半道。竟是与自己二人拉出了一道长线,且各自赶路进度大为诡异。 悟空心中一个‘咯噔’,暗叫一声不好!高声喊到:“师父,且慢些走,等俺老孙一等!” 然而,唐僧哪里还能听见。 不仅如此,就连离他们较近的沙僧也不曾在悟空高声喊叫下回头。 “坏事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也顾不上彼此埋怨,悟空道:“八戒,快追!” 悟空口中说着,拔腿便追。 然而,任凭他如何奋力,行进速度始终如一。 追赶之下,他们同前方的距离并未拉近,甚至越来越远。 眼看着他们彼此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师父马上也要脱离视线。 “猴哥,我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先出去找人问问吧。” 八戒一同追赶许久,见事不可为,便停下脚步劝说到。 “找谁去问?这岛上如此古怪,兴许就是他们在弄鬼!” 悟空经历一连串变故,对岛上之人是不再留存半点信任。 “那也不能在这干瞪眼呀!”猪八戒一甩衣袖,转身下山。 悟空无计可施,懊恼地顿足,也选择一同下山。他却是对于书院中人并无信任,已做好了去外界求援的打算。 下山之路却是极为顺畅,他们不一会儿便出了山道。 八戒脚下不停,也不顾悟空劝阻,出了山道立即奔向书院。 正逢书院放课,八戒顺手拦下一名书院学子:“这位书生,不知山中有何古怪。我们同师父走散,竟是追赶不上。” 那学子顺势望去,见来人指向的正是勤为径方向,了然道:“你们方才走的可是勤为径?” 八戒连连点头:“正是!上山的路口看到石碑,确实写着勤为径。” “那你们可是走错了路,勤为径是书院学生练心之所。若要翻越,怕是不能。”学生笑道。 “那可如何是好,师父细皮嫩肉的,在里面再搞出个好歹。”八戒转头向悟空说道。 “无妨,勤为径虽不能翻越此山,但下山却是毫无阻碍。令师只须回头便可下山,且山中并无危险,二位不必过于担忧。” 悟空闻言,心中略微一松,问询眼前这位学生:“不知可有法子,能让我师父快些出来?” 看这书生神色坦然,不似心存不善之人,孙悟空倒是恢复了一些信任。 “如今我家夫子闭关钻研学问,不问世事,无人能够开解山中玄机。……或许你们可以找碧霞姑姑想想办法。” 学生沉吟片刻,给出建议。 “碧霞姑姑?” “你们可是乘船来此?今日驾船外出采买之人便是碧霞姑姑。她此时应该就在饭堂之中。” 这位学生侧身让开,伸手指向饭堂方向。 二人如今已是顾不得许多,谢过这位学生之后,又赶至书院饭堂。 那位碧霞姑姑,此时果然正在饭堂内用饭。 “见过女施主!”悟空上前唱了个诺。 碧霞姑姑抬头一看,竟是他们二人,不免开口发问:“二位长老回返,可是遇到何事?” 悟空、八戒二人将自己所遇情形一说,碧霞姑姑不免歉然道:“倒是我的疏忽,不曾想你们绕了那么远。” “那勤为径是夫子为考察书院学生向学之心所立。尊师行进快速,可见向学之心赤诚。二位长老想是心中各有挂碍,方才未入其中。” 碧霞虽有歉意,却也并不十分着急。 “二位长老若是等不及尊师自行回转,可再度踏入其中。潜心向学,自可赶上进度,将尊师等人依次叫回。” 悟空二人自知不是那块向学材料。 他们一个心性不定,一个好吃懒做。若要指望他们在向学之路上将师父拉回,怕不是难于登天。 先前他们的徒劳奔走,已是证明了此事。 悟空嘿嘿笑道:“俺老孙不是那向学之人,若要赶上师父怕是不能。不知女菩萨能否在书院找位学生前往,小僧感激不尽。” 悟空言罢拱手,以示恳请。 在他想来,书院学子自然皆是好学之人,又有主场优势在身。赶上师父进度,自然不在话下。 碧霞却是笑道:“尊师修的是佛教大义,我书院学生习的儒家正气。虽二者殊途同归,但学生自身积累不足,一时难有交汇。他们踏入勤为径,却也难见尊师身影。” 言下之意,此法竟是不通。 悟空又思及前番学生所言,询问道:“听闻夫子可破山中玄机,不知何时能够出关?” “夫子一心向学,研学每每废寝忘食。闭关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十年。只怕你们等不及。” 碧霞见二人神色焦躁,不免再度出言安抚:“山中并无凶险,尊师若觉出不对自会下山,你们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悟空却道:“女施主有所不知,我师父颇有几分迂腐。如今听得前方有通往灵山的捷径,必然更是执拗。若无人点醒,只怕不到山穷水尽之时,他断然不会回头。” 八戒也在一旁附和:“我们师父他肉体凡胎,真到那时,怕也无力下山了。” 碧霞听得二人言语,亦是一脸为难。 “只是,以我等境界,断然无法破开山道玄机……”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对二人说道:“我观二位长老也是有大本领之人,可有其余好友同门,亦精于佛法者?若是能请得来,或能于勤为径中追上你师父,将他带回。” 悟空与八戒闻听此言,皆是一喜。 “这却是不难!有劳女施主指点,俺老孙去去就回。” 说罢,他也不顾身处室内,当即便要纵身驾云离去,却哪有半点儿反应。 孙悟空面色一红,讪讪一笑:“这岛上颇有古怪,还须得向女施主借船一用。” 碧霞掩口一之后笑:“长老自便即可。” 八戒自告奋勇:“我在此地等候,若师父下山也好有个照应。” 而后,他向后厨张望:“我走了一天了,还没吃饭呢。” 其人正处饭堂之中,碧霞自然安排妥当。 孙悟空不喜此地氛围,自无暇对八戒加以训斥。他快步出了饭堂,走到岸边驾船离去。 悟空驾船入了水,方才觉得自己身心缓了过来。 他连连施法催动小船急行,不过片刻时间便已靠岸。 靠岸后,孙悟空只将小船停稳,也不耽搁,直接驾云前往南海紫竹林。 提到自己熟悉又精于佛法者,孙悟空自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观世音菩萨。 况且,这一路上遇到波折后寻求观世音菩萨相助已是常事。 恰巧,观音正在家中参禅,见到悟空来此,自然发问:“你这猴头,不去保唐僧西行,如何又到此处?” 孙悟空略唱了个喏,继而叹气道:“哪里是俺老孙不愿西行,实在是那老和尚又遭了难了。弟子无能搭救,只好前来寻求菩萨相助。” “哦?”观音面色诧异,“唐僧如今于何处受难?” 孙悟空道:“如今正在一处名叫文林湖的地方,那里岛上有座什么林下书院,师父正被困于后山之中。” 观音只是不信:“那书院为孔夫子研学教书之地,端的是汇聚天地正气之最,如何会有人为难与你们。莫不是你又卖弄本领,惹恼了院中学生?” 孙悟空更是冤枉:“哪里还能卖弄!那地方古怪的很,我一上得那岛,半点本领也不能施展。就连来找菩萨求救,也是老老实实问人借船出了湖,才敢腾云而行。” 他抱怨过后,将自己一行人近日遭遇尽数讲与菩萨。 观音听罢,眉心微蹙:“你师父自听到书院后山有捷径之后,便已是入了迷障。方才有此时困于山中,不愿回返之事。” 她略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可以走上一遭,却也难以保证能将唐三藏找回。” 孙悟空自是奉承:“菩萨哪里的话,菩萨佛法高深,在勤为径上追赶我师父不过等闲小事。” 观音却并不为他言语所动:“唐僧身为取经人,所思所想与普通佛门教徒不尽相同,我也难以把控他的修习细节。” 二人随即赶往文林湖,到了湖边之后乘船前行。 因小船本就出自书院,倒是不曾在入水三十里后被遣返。 他们赶至岛上,碧霞与八戒已在岸边相候。 碧霞见观音身影,略微施礼后寒暄:“因我疏忽,倒是劳烦大士跑这一趟。” 观音单掌竖于胸前,微微还礼道:“元君言重了,此事本就是唐僧心性不足,妄求捷径才入了迷障。” 两人寒暄过后,也不过多耽搁,当即便向勤为径方向走去。 悟空与八戒紧随其后。 观世音菩萨在那块石碑前稍稍驻足,微微躬身行礼,而后迈步踏入那条山路。 过得半日时间,沙僧与白龙马相继出现在石碑前。 “沙师弟,可是受了菩萨点化方才回头?” 悟空言语中颇有几分雀跃,菩萨出马果然成效非凡。 沙和尚面上显出几分赧然:“正是如此,若非菩萨点醒,我不知何时才能回头呢!” 而后,他又看向紧随自己后面出现的白龙马:“你明明在师父前面,应该比师父更晚一些见到菩萨。为何你已经下山,却不见师父身影?” 白龙马闻听此言,也不现出人形,只以坐骑形态回应:“我下山时,师父仍在前行。我喊了几声,师父却毫无反应。观世音菩萨还在尝试接近,只让我先行下山。” 悟空想起菩萨来时所言,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丝焦躁。 果然,过了一会儿,观音菩萨独自出现。 她看向场中诸人,微微摇头道:“我曾见到唐僧身形,却是难以切实靠近。如今他入障颇深,修习之法不乏特异,我亦无法将其唤回。” “这可如何是好!”孙悟空顿足道。 八戒等人,在一旁也是忧心不已。 碧霞见他们这般表现,也是为之担忧:“可惜夫子正在闭关,我等也联系不上。否则,也不必这般为难。” 观音沉思片刻,对孙悟空说道:“你去灵山面见我佛如来,向其讨个主意。我稍后再尝试一番。” 悟空自是领命,驾船离湖,腾云一路直奔灵山。 他到了大雄宝殿之上,将事情一讲,只请佛祖出手相救。 如来却道:“唐僧却是该有此劫。书院那位夫子有位长辈,早前曾分化神念前来灵山听我说法。金蝉子前世亦在现场,又犯了瞌睡,无意间伤了那道神念,方结下了此桩因果。” 孙悟空如今哪还有心思听这故事,直言道:“佛祖何必提这等旧事,还是赶紧破那山中玄机,将我师父搭救出来要紧。” 如来哈哈一笑:“我虽也能破那玄机,却是不便出手。……我为你指条明路,你前往茅山寻找道教祖师,自能救你师父出来。” “茅山?……可是张天师?” 孙悟空语气略带疑惑,道门祖师颇多,茅山之中有名的却只有张天师一个,却也不像是有这等大能之辈。 “非也非也。”如来摇头,“我所说之人是为道教祖师毛野尊者。他如今虽名声不显于外,亦不曾名列仙班,但却是天下道门之祖。其功参造化、德行高洁,不在我之下。” 孙悟空似懂非懂,但却也牢牢记住茅山之名。 他当即便要转身离去,却又被如来佛祖出声拦住:“尔等贪图捷径,又因那处临近金蝉子前世栖息之地,方才遭遇此厄。待你师父得救之后,却是不能重蹈覆辙,还是绕开那条捷径为好。” 孙悟空随口应下,出了灵山直奔天庭。 却是他担心自己不能找见那位祖师,特意去天庭之中找张天师同行。 张天师在天庭之中见到孙悟空身影,不免又是一阵调侃。 然而,如今孙悟空确实没有太多心情玩笑。胡乱应付了几句,将自己来意尽数说出。 张天师听到悟空来意,也不推辞,便陪着悟空下界前往茅山。 到了茅山,在张天师引荐之下,孙悟空终于得见那位祖师之面。 那祖师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面色和煦。 悟空再度说过自己来意,恳请道:“还请老祖师不吝出手,救我师父出山。” 毛野也不故作姿态,听得悟空前来相请,欣然应允。 他当即便与孙悟空一路同行,直接前往文林湖。 有毛野带领,此行横渡文林湖却是并不必乘船,一朵祥云直接落在书院中。 岛上众人见到毛野祖师身影,自然又是一番见礼。 毛野在众人簇拥下来到那处山脚。 只见他立于那块石碑之前,一道法决打出,碑上红色字体逐渐黯淡。 随着碑上字体黯淡,山上唐僧身影也逐渐浮现在众人眼中。 “师父!”孙悟空见到此景,赶忙高声叫喊道。 悟空的声音传播开来,唐僧果然闻言回头。 他见自己孤身一人处于山中,几位弟子仍旧立于山脚。他知道必有不妥,赶紧回身下山。 下山之后,唐僧经过几位弟子一通解说,方才明白自己入了迷障。 众人对着毛野祖师再三言谢,祖师只是含笑摆手,随即驾云离去。 恭送祖师离去之后,观世音菩萨又有训诫:“今日之劫,皆因你为捷径之言所迷,自困于山中。此去灵山,定要以此为戒,莫要贪图捷径。你们该当绕过此湖,另寻他途。” 唐僧如今正自羞愧,闻听菩萨训诫自然照办。 他们在碧霞以船护送之下,避开文林湖,另寻了一条路,继续向灵山进发。 这一绕却是山高路远,平添几多艰险。【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