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撕一半,王妃有孕了》 第43章 珈蓝,给我生个孩子吧 裴嬴川眯起眼睛,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吴延摇着羽扇,慢悠悠道:"我们青云寨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在这山东地界也算有头有脸。如今折了这么多兄弟,总得给条活路。" 裴嬴川冷笑一声,抬手做了个"写"的手势。 一旁的"侍女"立刻递上纸笔。 他提笔蘸墨,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放人,饶你不死。" 吴延看到这字迹,瞳孔猛地一缩——这字力透纸背,锋芒毕露,哪里像个女子写的?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云珈蓝":"你不是......" 话音未落,裴嬴川突然暴起,一把掀翻茶桌!滚烫的茶水泼了吴延满脸! "啊!"吴延惨叫一声,捂住眼睛踉跄后退。 "动手!"裴嬴川一声令下,声音恢复了原本的低沉冷厉。 刹那间,所有"侍女"同时撕下伪装,露出里面劲装打扮的暗卫! 云珈蓝则一个箭步冲到云绫罗身边,手中匕首寒光一闪,割断绳索。 云绫罗满脸脏乱,瞧见云珈蓝,眸子闪烁。 “谁叫你管!” 云珈蓝拖住她:“少废话!” 吴延瞧见这个架势,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有无奈,有悲伤,也有早有预料的坦然。 他挣脱裴嬴川,猛地按下旁边墙壁的一个机关。 “轰隆隆——” 裴嬴川抬头,赫然发现无数只箭,密密麻麻的,正朝他们射来! “小心!” 吴延凄厉道:“要死就一起死!” ...... 箭雨倾泻而下的瞬间,裴嬴川一把将云珈蓝护在身下,暗卫们迅速结阵,用刀剑格挡。 "走!"裴嬴川拽起云珈蓝,带着众人朝寨门冲去。身后箭矢钉入木柱的"哆哆"声不绝于耳,火把被箭雨打翻,火苗瞬间窜上茅草屋顶。 云珈蓝拽着云绫罗,回头看了眼已成火海的寨子,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喊:"嬴川,救我!" 裴嬴川身形猛地一顿。 何柔嘉不知何时混进了山寨,此刻正被吴延挟持,匕首抵在她脖颈上,已划出一道血痕。 吴延厉声道:“既然你们不给我们活路,那也别怪吴某穷凶恶极! "嬴川......"何柔嘉泪眼婆娑,声音颤抖,"我不想死......" 云珈蓝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裴嬴川的衣袖。 裴嬴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冷静:"带云绫罗先走。" "不行!"云珈蓝死死拽住他,"火势太大,你会——" "这是命令。"裴嬴川掰开她的手指,声音沉冷,"陈述,护送公主下山!" 云珈蓝还要说什么,却被陈述和暗卫强行架起。她眼睁睁看着裴嬴川转身冲回火海,玄色大氅衣在烈焰中一闪而逝。 “裴嬴川!”云珈蓝心口一痛,紧接着,皮肤上就传来了灼烧的痛苦。 裴嬴川一剑削了一个山匪的头颅,冷声道:“滚——!!” 云珈蓝紧紧咬唇,犹豫了几息,最终冷了眉目,抓住云绫罗,对陈述道:“带她下山!” 陈述道:“公主!你......” 云珈蓝道:“剩下的山匪还有十几号人,他一个人怕是救不下来宸王妃......我去协助他,陈述,若此次任务完不成,提头来见!” 陈述见她眸色坚定,最终郑重地点点头。 “好......” ...... 火舌舔舐着木质横梁,浓烟滚滚中,云珈蓝捂住口鼻,循着裴嬴川的身影冲进主寨。 "吴延!"她厉声喝道,声音穿透噼啪作响的火声,"你要的人是我!" 吴延猛地回头,见云珈蓝独自站在摇摇欲坠的廊柱旁,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来得正好!" 他一把推开何柔嘉,携着几个喽啰,举刀朝云珈蓝扑来。 云珈蓝侧身闪避,红裙在火中翻飞如蝶。她故意将吴延引向空旷处,给暗处的裴嬴川创造机会。 "善于阴谋诡计的乌兰王女......"吴延笑得苍凉,"你以为我会再次中计吗?" 云珈蓝继续后退。吴延握紧袖中银针,却没注意到身后袭来的剑光—— "噗嗤!" 裴嬴川的剑从背后贯穿吴延的胸膛。 "你......"吴延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剑尖。 裴嬴川抽剑,冷眼看着吴延倒地:"废话太多。" "嬴川!"何柔嘉哭喊着扑过来,柔弱无骨地倒在裴嬴川怀里,"我好怕......" 云珈蓝强撑着站起身,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制作药人的反噬加上浓烟侵袭,让她眼前发黑。她扶住焦黑的梁柱,咳出一口血沫。 "走!"裴嬴川抱起何柔嘉,看向云珈蓝,"还能坚持吗?" 云珈蓝抹去唇边血迹,点点头。可刚迈出两步,就踉跄着跪倒在地。 "公主!"仅剩的两个暗卫想要扶她,却被突然坍塌的横梁隔开。 火势越来越猛,裴嬴川站在岔路口,怀中是何柔嘉,眼前是摇摇欲坠的云珈蓝。 "王爷!"暗卫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裴嬴川看了眼怀中昏迷的何柔嘉,又看向努力想站起来的云珈蓝。 先救长嫂,还是...她? 裴嬴川的玄色身影在云珈蓝的眼中明明灭灭。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裴嬴川毅然决然地转身,抱着何柔嘉大踏步离开。 一根燃烧的房梁轰然砸下,彻底隔开两人。 火焰如巨兽般吞噬着青云寨的每一寸空间,热浪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云珈蓝被倒塌的房梁隔断在火海中央,四周的木柱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咳咳——"她捂住口鼻,却仍被浓烟呛得眼泪直流。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死在这里......"云珈蓝踉跄着站起身,冷静地环顾四周,发现吴延的尸体旁掉落了一把羽扇。 "机关....."她突然想起吴延擅长机关布置,忍着剧痛爬向那把羽扇。手指刚触到扇柄,就听到头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云珈蓝本能地往旁边一滚,一根燃烧的横梁砸在她刚才所在的位置,火星四溅。她顾不得被烫伤的手臂,迅速检查羽扇,果然在扇骨末端发现一个精巧的机关按钮。 "赌一把了。"她用力按下按钮,身后墙壁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黑黝黝的通道。 密道中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云珈蓝如获至宝,强撑着身体爬了进去。 她拖着伤腿向前爬行,每移动一寸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 指尖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意识开始飘忽。 "不能睡......"她狠狠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不能睡......” 在陷入黑暗前,她仿佛听见裴嬴川撕心裂肺的喊声。 "珈蓝——!" ...... "那就一起死。" 前世男人的声音如附骨之疽,再次出现在云珈蓝的梦境里。 温热的水流漫过肩膀,陌生的香气萦绕鼻尖。云珈蓝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浸在一池热水中,四周水声潺潺,有人正轻轻擦拭她的手臂。 "夫人醒了?"一个柔和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奴婢给您换洗......" "滚开!"云珈蓝猛地挥开那只手,水花四溅。她挣扎着向后躲去,脊背撞上坚硬的池壁,疼痛让她彻底清醒。 周围响起几声惊呼,有侍女跌入水中,布料摩擦声杂乱无章。 "都退下。" 低沉的男声从远处传来。 脚步声渐近,云珈蓝下意识蜷缩起来,只将被丝带遮住的眼睛露在水面上。 "怕什么?"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该看的不该看的,早都看遍了。" 水波荡漾,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向池心。 云珈蓝惊呼一声,想挣脱他,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捏住下颔。 两人沉默了几息,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云珈蓝感到一双灼热的手掌贴上她的后背,缓缓上移,最终停在肩胛骨的位置。 “你想做什么?!” 男人没有搭话,手指却沿着她的脊椎一路下滑,激起一阵战栗。云珈蓝想躲,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腰肢。 "别动。"他声音沉了几分,"你身上的东西,必须洗净,不然会发烧。" 水声轻响,一块浸了药香的丝帛贴上她的后背。云珈蓝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男人的动作意外地轻柔,丝帛所过之处,皮肤泛起细微的刺痛,随即是一种令人舒爽的清凉。 男人瞧着她的红唇,克制着浑浊的呼吸,轻轻吻了吻。 不待云珈蓝反应,又扣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温热的水流从身上滑落,暴露在外的冷意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放我下来!"她挣扎起来,却被更紧地箍住。 男人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再乱动,我不保证只是洗澡。" 这威胁立竿见影。云珈蓝僵在他怀里,连呼吸都放轻了。男人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抱着她走出浴池,放在一块柔软的毛毯上。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蹭。 “珈蓝,给我生个孩子吧。” “我会安顿好你,安顿好他。” 第44章 云珈蓝昏迷在裴嬴川怀里 三日后,燕京城外三十里,北安军大营。 青云寨的浓烟仍未散尽。 三天了,火势早已熄灭,但搜山的士兵仍未找到云珈蓝和裴嬴川的踪迹。 庆王高兴得要死:“本来还在担心,回京的时候怎么给皇兄交代,如今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林子昂给他斟上茶:“恭喜王爷。” 庆王瞧向他。这几日,林书生倒还算会来事,若不是他激云绫罗出城,云珈蓝岂能这么好对付? 想到这儿,他的语气不免柔和了些:“乌兰二公主没有同你作闹吧?” “没有,”林子昂袖手道,“就算想有,她也不敢。” 庆王满意点头,又看向一旁的何柔嘉。 何柔嘉恍如六魂失主。 此时,她的眼前浮现着云珈蓝随着裴嬴川冲回来的情形。本来,何柔嘉看见云珈蓝逐渐在裴嬴川心中占据了越来越重的地位,心里早就不舒服了,但是那天她竟不顾自己的安危冲了回来。 这个女子倔强,坚韧,又顾全大局,若云珈蓝没有嫁给裴嬴川,她们应当会是很好的朋友。 何柔嘉敛眸。 但是,自宸王去世后,她已经孤苦无依,就连昔日好友临海也跟她越来越疏远,宸王临终前虽也嘱托了其余几位亲王帮忙照看,但是只有裴嬴川听进心里去了。 她不能失去裴嬴川,所以这才悄悄随他们去了青云寨。 可是如今,裴嬴川也杳无音讯了。 何柔嘉捏着手里的茶盏,指尖微微泛白。 庆王嗤笑一声,在心中道“妇人之仁”,又换上虚假笑意:“若今夜再搜寻不到北安王夫妇二人,我们就班师回朝。” 说罢,他敲了敲桌子,屋檐上的暗卫从窗户翻进屋内。 庆王冷笑道:“去山上找他们,记得避着点北安军。若是找到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 “是!”暗卫抱拳,劲装袖中闪过一丝凌厉的银光。 ...... 半山腰,洞穴。 裴嬴川背靠石壁,怀中紧紧抱着云珈蓝。她的额头滚烫,脸颊因高烧而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嘴唇却苍白得吓人。 那日,他将云珈蓝从密室里背出来,就一路下山。但是他发现这个山上不止有北安军,还有几路来路不明的人在找他们。 裴嬴川不知是敌是友,只能暂避。但是他体力不支,爬了一半便无法动弹,只能带着她躲在这个山洞里。 "云珈蓝,你可别死在这儿。"裴嬴川故意用刻薄的语气说道,"你要是死了,我就去娶一个燕京贵女,让她睡你的榻,用你的梳妆台。" 云珈蓝微微睁开眼,虚弱地瞪了他一眼。 裴嬴川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但很快又隐去。 ......若是让她在此时昏睡过去,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他必须不断刺激她,叫她保持清醒。 "怎么是做梦?"裴嬴川继续道,"燕京贵女个个温柔体贴,哪像你,整天玩蛊,恨不得都把我做成培育蛊虫的罐子。" 云珈蓝气得想抬手打他,却牵动了肩上的箭伤,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裴嬴川立刻按住她的手臂:"别乱动!伤口又该裂开了。" 云珈蓝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靠在他怀里。 洞穴外,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掩盖了远处的脚步声。裴嬴川警觉地竖起耳朵,将云珈蓝往怀里又搂紧了几分。 "你知道吗?"裴嬴川压低声音,"回门那日穿的那件湖绿色裙子,丑死了,像只被雨淋湿的青蛙。" 什么?青蛙? 云珈蓝气得咳嗽起来。 “那是你们大庆时兴的款式!”云珈蓝说了最长的一句话。 "所以我才说丑啊。"裴嬴川轻笑道,"全燕京的姑娘都穿得跟一群青蛙似的。" 啊啊啊,好想咬他啊。 云珈蓝这么想着,就真的上了嘴。她艰难抬起手,抓住裴嬴川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裴嬴川没有躲,低笑出声:"看来乌兰公主的牙齿都带毒,咬人这么疼。" 云珈蓝松开嘴,虚弱地喘着气,眼中却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她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整个身子都在裴嬴川怀中颤抖。 裴嬴川立刻变了脸色,一手扶住她的后背,一手轻拍她的脸颊:"喂,别装死,我还没说完呢。你那件大婚时的嫁衣,红得像只煮熟的大虾——" "裴嬴川!"云珈蓝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苍白的脸上因愤怒浮现一丝血色,"等我好了第一个毒哑你!" "那我等着。"裴嬴川嘴角噙着笑,眼中却盛满担忧。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云珈蓝的额头——更烫了。 洞外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裴嬴川的身体瞬间绷紧。他一手按住云珈蓝的嘴唇,另一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短刀。云珈蓝会意,立刻屏住呼吸,连咳嗽都强忍下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裴嬴川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还被云珈蓝咬着。 "松口,"他轻声道,"我三天没洗手了。" 云珈蓝立刻嫌弃地别过脸去,却又因动作太大牵动伤口,疼得直抽气。裴嬴川赶紧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她重新安置在自己怀中更舒适的位置。 "笨手笨脚的,"他嘴上不饶人,动作却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你们乌兰人都这么莽撞吗?" 云珈蓝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莫名感到安心。她微微抬头,借着洞口透进的日光打量这个嘴硬心软的男人 他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衣袍破烂不堪,哪还有半点北安王的威风。 "看什么看?"裴嬴川察觉到她的目光,"是不是快没命了,才发现本王的好,后悔平时没对我好点?" 云珈蓝轻哼一声:"后悔没多下几种蛊。" 裴嬴川大笑,又急忙压低声音:"那你可得快点好起来,我等着领教乌兰王女的手段。" 夜风穿过洞口,云珈蓝不自觉地往裴嬴川怀里缩了缩。裴嬴川立刻解开自己残破的外袍,将她裹得更紧些。 "冷?"他语气依旧恶劣,"活该,谁让你非要跟我进山,现在知道苦了吧?" 云珈蓝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嘴,只是安静地靠着他。这反常的沉默让裴嬴川心头一紧。他低头看去,发现她的睫毛在不停颤动,像是在强忍疼痛。 "云珈蓝?"他声音突然温柔下来,"还醒着吗?" "嗯......"云珈蓝微弱地应了一声,"裴嬴川...我要是...真的死了..." "闭嘴!"裴嬴川厉声打断她,"你死了谁给我解蛊?” 云珈蓝抬起眼皮:“你来救我,是不是担心我死了,你也就没了?” 裴嬴川心中一跳。 他确实也这么担心过。 但是,他的潜意识里,似乎更不想失去云珈蓝。 可是他是大庆战神,刀上有异族人的血,怎么能对一个满腹算计的异族公主心软呢? 这是耻辱。 于是他斩钉截铁道:“是。” 云珈蓝早就料到,所以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轻咳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你恨我吧......”过了一会儿,云珈蓝气若游丝,“若不是我,你应该会娶一个温柔体贴的燕京贵女...和和睦睦地生儿育女,而不是成天担心枕边人对你居心难测...担心别人从我身上,给你下套......” 裴嬴川心中酸楚。他咬了咬牙,道:“是。” 云珈蓝笑了一声。 裴嬴川戎马近二十年,此时第一次品出苍凉的滋味儿来。 “所以你好好活着,别牵累了我。”他道。 云珈蓝又想睡过去。 裴嬴川摸了摸她的发顶,道:“本王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好好听着,别睡。” “嗯。”云珈蓝强撑道。 “从前,有一个男孩,在小的时候,被哥哥设计,丢在了边关。” “他当时天真,以为哥哥真的只是在跟他玩闹,于是老老实实地在边关的客栈里等着哥哥来找他......” “可他左等右等,没等来兄长的身影,只等到来杀他的杀手。” “男孩的身边人,奶娘,嬷嬷,死士...拼死护着他,给他在尸山血海中拼出一条活路。” “他只知道跑,跑了不知多久,来到了一个破庙,此时,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他很想在悬崖上一跃而下,但此时,他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命了......” “于是他尽力藏好自己。可是,在这个破庙里,他遇到了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分东西给他吃,又给他包扎伤口,讲故事。当时他就想,这个世上竟还有这样明媚美好的人。” “两人相处了几日,男孩被母亲的人接回了家,而那个姑娘也留在了边关。” “他日复一日的长大,无数次午夜梦回,他竟然都梦到了那个姑娘。” 裴嬴川合上眼睛,回忆着渺渺的模样。 但是时光间隔得太久了,他已经忘却了她到底是什么长相。 “所以,男孩暗暗发誓,等羽翼丰满了,他一定要去找她。” 裴嬴川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那个男孩,叫杨川。那个女孩,叫渺渺......” 他说完最后两个字,发觉云珈蓝已经迟迟没有了动静。 他低头看向怀里。 枫叶飘零,霜风摇枝。 云珈蓝呼吸微弱,已然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裴嬴川指尖一颤。 此时,脚步声传来。 他握紧腰边短刃。 来人越逼越近,在露出面容之后,裴嬴川的指尖骤然一松。 “五兄?” 第45章 妹妹被打脸 第四日。 "什么?还没找到?"云绫罗手中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报信的侍卫低头不敢看她:"回二公主,北安军和庆王殿下的人搜山三日,连尸骨都没找到。" "哎呀,这可真是......"云绫罗转过身去,肩膀微微抖动,声音哽咽,"姐姐她...怎么就......" 等侍卫退出房门,她立刻轻笑一声,掩住口中哭意。 好啊!好啊! 云珈蓝死了,裴嬴川也死了。 真的是天助她也。纵然是为了救她,但那又如何?成王败寇,活下来的人才是王者。 云珈蓝和裴嬴川该死,怨不得她。 “海棠,”她扶了扶鬓上珠翠,“去给我扯套孝服来。我也该送送这位给我送上富贵荣华的好姐姐。” “是。”婢女海棠躬身,退了出去。 云绫罗瞧着铜镜中娇花一样的自己,唇角微勾。 本来,她还在担心云珈蓝那个贱人又抢了她的好运。如今看来,竟是她多虑了! “姐姐,你放心,你就在九泉之下,等着看我成为丞相夫人吧。哈哈哈哈!” ...... 军中素来备有丧服,以防将领阵亡。 待到下午,全军缟素。 云绫罗站在铜镜前,看着海棠替自己披上雪白的麻衣,腰间系上粗麻绳,发间簪一朵白花。 她伸手抚过自己的脸,指尖轻轻掐了掐脸颊,让眼眶泛红,看起来更哀戚些。 待一切收拾好了,云绫罗走出帐外。 林子昂正袖手站在外面,等她出来。 “子昂哥哥!”云绫罗的眼泪说落就落。她提着素衣裙摆,扑到林子昂怀里。 "绫儿,节哀。"林子昂低声道。 云绫罗垂下眼睫,声音微颤:"姐姐待我极好,我怎能不伤心?" 她说着,嘴角却几不可察地翘了翘。 林子昂站在帐外轻柔拭去她眼角的泪:“庆王爷说了,此次事情办的极好,等我回去,就向陛下请命,给我升为统领。” 云绫罗低头,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多谢庆王爷...但是,绫儿在大庆只有这一个姐姐,若陛下和庆王爷体恤,送绫儿些抚慰金,就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心照不宣的算计。 林子昂看着她:“抚恤金的事,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正商议着,庆王裴临渊已经缓缓朝这边走来。 他自然是红光满面,但眼底仍然有一些忧虑。虽然北安军搜山三天都没有找到裴嬴川的踪迹,但是他的人也没有找到他们。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裴临渊不敢赌他一定死了。 林子昂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凑到他耳边,道:“臣知晓王爷因为什么而忧虑。但是,青云寨火势猛烈,就算北安王和王妃活了下来,也难保不是面目全非......” “若是如此,”他眉尾微挑,“咱们不妨随便找两具身形相仿的尸体,充作他们。然后,在燕京四个城门留下咱的人,这样,就算他们日后回京,咱们也可以‘冒充皇亲国戚’为由,就地斩杀。” 庆王听了,心里闪过一丝喜悦。然而,仍有忧虑:“若是他们活着回来,在群臣面前拆穿了我,那我就是欺君之罪...皇兄就算想保我,也不好保。” 林子昂冷笑一声:“这有何难?反正瞧不清尸身,到时说一句认错了尸首,别人又能说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道:“王爷,你可想好。若他们真的没死,反而爬回了皇城,你以为凭着裴嬴川的手段,我们会如何?” 庆王心中一凛。 君臣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庆王蓦然一笑,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 ...... 秋末,诸人收拾妥当,班师回朝。 庆王占了裴嬴川的军功后,本欲将北安军也收入麾下。但北安军以未见王爷尸骨为由,拒死不从。 所以他只能带着林子昂夫妇,和自己的人回京。 燕京城外,秋风肃杀。 裴天佑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处迎接凯旋的庆王一行。 城楼上旌旗猎猎,禁军列阵,礼乐齐鸣。 庆王裴临渊翻身下马,领着林子昂和云绫罗上前行礼。 "臣弟参见皇兄!"庆王声音洪亮,满面红光,"托陛下洪福,青云寨已平!" 裴天佑笑容和煦,亲自上前扶起他:"皇弟辛苦了。" 他的目光扫过庆王身后,故作吃惊:"为何不见七弟夫妇的身影?" 百官默然,唯有旌旗发出猎猎响声。 庆王抬袖擦了擦泪,面露哀色:"皇兄节哀。七兄和七嫂身陷火海,臣弟敛了他们尸骨,就在军后。" 裴天佑闻言,忙疾步走到军队末尾,命人开棺验尸。 棺盖隆隆落下。棺材中躺着两具尸体,因着烧伤,辨不出面目。 裴天佑见到,猛地捂住胸口,差点跌坐在地。 百官见状,纷纷叹息。 云绫罗适时上前,盈盈下拜,声音哽咽:"陛下....姐姐她......" 她一身素白孝服,眼眶通红,俨然一副痛失至亲的模样。 裴天佑面露怜惜:"二公主节哀。" 他阖眸:“公主放心,抚恤等事,待会儿自会让司礼监去置办。” 云绫罗这才擦泪点头。 此时,林子昂拱手上前:"陛下,北安王夫妇虽不幸罹难,但庆王殿下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此战大捷,全赖殿下英明决策!" 百官闻言,纷纷附和:"庆王殿下英勇!" “庆王殿下英勇!” “庆王殿下英勇!” 裴天佑满意点头,拍了拍庆王的肩:"皇弟立此大功,朕心甚慰!" 庆王故作谦逊:"为陛下分忧,乃臣弟本分。" 君臣言笑晏晏。裴天佑亲自抓着裴临渊的手,往皇城而去。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慌忙跑来。 “陛下!陛下!” 裴天佑听到这尖锐的声音,心中烦躁。 他自幼便知,裴嬴川此人阴险狡诈,有时候就算是死,也能被他说成活的。 但此时,他的尸体都已经躺在了棺中,难不成他还能诈尸不成?! “混账!”他裴天佑将小太监踹翻在地,“诸君都在这里,岂容你君前失仪?” 小太监被他踹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好容易止住,赶忙扶正衣冠,叩首道: “陛下,永兴王来了!” “永兴王?”裴天佑一愣。 若此刻云珈蓝在裴天佑身侧,定能知道是谁。 永兴王裴云宣。 裴云宣七岁时被裴天佑猜忌,自己敲断了腿骨,以修身养性为由,提出离开了燕京,去了山东朔阳小镇定居。 他聪颖至极,整个人气质如春,活像一块玉。也正是这块玉,在前世猛然裂开,露出里面的利器,逼死了裴天佑,三日内血洗燕京,登顶人皇。 不过,他现在仍是个只会钓钓鱼,养养花的闲散王爷。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官道尽头烟尘滚滚,一队黑甲铁骑如狂风般席卷而来! 正是北安军! 裴氏兄弟和云绫罗差点跌坐在地。但是,待北安军越走越近后,他们才缓过神来,恢复好神态。 北安军前,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裴嬴川,而是一辆青布马车。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起,露出裴云宣温润如玉的面容。 “皇兄。”他笑着拱手,“臣弟腿不方便,恕我不能行跪拜之礼。” “无妨。”裴天佑笑容僵硬了一下,虚与委蛇。 此时,云绫罗的声音传来:“不对,北安军不是非北安王令不从吗?他们怎么跟着你——” 裴云宣淡淡看了她一眼。 “陛下!”云绫罗跪到裴天佑面前,“此时怕有蹊跷!裴嬴川已经死了!永兴王爷是如何——”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令人脊骨生寒的声音。 “谁说本王死了?” 众人闻言,齐齐往后看去。 北安军后,一个男人骑马,缓缓而来。他玄甲墨氅,面容冷峻如刀,赫然是—— 北安王裴嬴川! “啊!”云绫罗吓得往后一退,正好被台阶绊倒,一屁股坐到地上。 裴嬴川呵呵冷笑:“乌兰二公主如此惧怕本王?怎么,是心怀鬼胎?” 云绫罗抬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裴嬴川冷哼一声:“林夫人好会说话。” 若她不是云珈蓝的妹妹,他都想直接砍了她了。 另一边,云绫罗很快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云珈蓝呢?云珈蓝在哪里?!” 她的话音刚落,一辆华贵马车缓缓驶来,车帘微掀,露出一张苍白却绝美的脸—— 云珈蓝! "这......这不可能!"庆王脸色骤变,踉跄后退两步。 云绫罗手中的帕子"啪"地落地,瞳孔骤缩:"姐...姐姐?!" 百官哗然,裴天佑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恢复如常。 云珈蓝轻咳几声,瞧上去有些虚弱,但没有什么大碍。 她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给裴天佑行完礼后,缓缓道:“妾身与王爷为了剿匪,身临险境,本以为必死无疑,然而,幸得永兴王相救。” 几人看向一旁神色温润的裴云宣。 裴天佑气得脸色发青,偏偏又不能在百官面前展露出来,憋的他浑身发抖。 好啊,好啊...他这位五弟,瘸了腿,也能毫不吹灰之力地给他添堵! 但他面上不显,只温和道:“回来就好。” 裴嬴川冷笑一声,森然目光扫过庆王和林氏夫妇。 那眼神分明在说,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第46章 痛痛,要王妃呼呼 接下来的几日里,庆王等人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怪事。 庆王每日起床,都能发现自己手里都攥着一个粉色肚兜。他平生最怕庆王妃,这几日被庆王妃又哭又闹地打了三日; 林家的院子里则莫名其妙地每日多一只公鸡,被人训得,一到三更就打鸣。 除此以外,在他们走后,李树在民间大肆宣扬,让裴嬴川顺便收获了民心。几百位百姓联名上书,说要报答王爷和王妃的恩情。 所以,裴天佑为了顺应民意,不得不将庆王关禁闭,罚了林氏夫妇。反而给裴嬴川加封土地和月俸。 几人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裴嬴川也不好过。 自从剿匪回来后,他和云珈蓝之间就变得怪怪的。 虽然话也一样说,饭也一起吃,但裴嬴川就感觉哪里不对。 这日天黑,他从军机处回来,直奔云珈蓝的房门,抬手欲敲门,又放下。 “陈述。”他思量了一下,觉得放不下脸面,于是看向一旁极力缩小存在感的陈述。 陈述老实巴交上前。裴嬴川按住他,将他提到兰苑门前,言简意赅道:“敲门。” 陈述对上裴嬴川的目光,心里发抖,纠结了半晌,最终叩响了屋门。 果不其然,惊蛰的声音雷打不动地传来。 “王爷请回吧,公主已经歇下了。” 陈述可怜巴巴地看向裴嬴川。 裴嬴川默然。 过了半晌,他猛然抬脚,将门踹开。 他长这么大,最得心应手的就是不让自己受委屈。 裴嬴川大刀金马地走过去。云珈蓝正半褪衣衫,由惊蛰上药。 原本娇嫩的肩膀上落下了烧伤,手臂上也有烧伤,如同一块美玉被人恶意地摔裂了。 裴嬴川眼睛一疼。 云珈蓝见他进来,忙将衣服拉好,紧蹙双眉,道:“王爷?” 裴嬴川心中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抿抿唇,在云珈蓝旁边坐下,将袖子挽了上去。 云珈蓝瞧见他身上伤痕,不解道:“这是......” 裴嬴川言简意赅,“疼。” 云珈蓝垂下双睫:“疼就去找府医。” 裴嬴川直直地看着她,胡乱扒瞎道:“府医说了,治不了。” 云珈蓝眉心微挑:“难道我就能治了?” 裴嬴川理所当然:“你不是会医吗?” 云珈蓝沉默半晌,最终从桌案上拿起纱布等物,给裴嬴川包扎。 裴嬴川没有说话,只透过烛光,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肤质细腻,身段玲珑,长睫如蝴蝶羽翼一般,生的和中原人很像,却因为身上的胡人血统,显得眉眼更加深邃。 好看。 云珈蓝见他盯着自己发呆,下手重了些,恶意地掐了下他的手腕。 “嘶——”裴嬴川倒吸一口冷气,但他见有同心蛊的云珈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又硬生生将痛呼咽了下去。 “受这么多伤,还有同心蛊,你不疼吗?”裴嬴川发问。 “疼。”云珈蓝淡淡道。 裴嬴川愈发纳闷:“那为什么你一点表情也没有?” “习惯了。”云珈蓝道。 习惯了? 好简略的理由。 云珈蓝却没觉得。就算这几日,两人相处还和睦,但在那场大火里,裴嬴川依然是毅然决然地先救了何柔嘉。 所以,何必跟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喊痛? 裴嬴川却没看出她心中所想,道:“同本王生活了这些时日,你也应当知晓多少人盯着我的命。你要是不想受太多苦的话,能不能把同心蛊解了?” 云珈蓝一愣。 裴嬴川道:“本王允诺,不会杀你。” 云珈蓝深吸一口气,看向裴嬴川。 裴嬴川不解道:“怎么了?” 云珈蓝不答。 同心蛊,要两人同房,再加乌兰秘术才可解开。 她不知道怎么说。 裴嬴川有些烦躁:“解不了?” “并非。”云珈蓝心下沉然。虽说一开始,她想过两人同房,能顺利产下北安王嫡子最好。若回不去乌兰,在大庆,北安王的孩子是她最后的依靠。但是现在,她反而不想了。 那日在山洞里,裴嬴川说过讨厌她的。 所以何必去拉下这个脸面,去求一个讨厌自己的人的宠爱? 可是—— 云珈蓝看向裴嬴川,如果自己不说,裴嬴川就会想方设法去找解决方法。 到时候,自己恐怕会更难堪。 于是她胡诌道:“可以解,但要王爷吃够五百个鸡翅膀。” 裴嬴川愣在原地,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五百个鸡翅膀?" 云珈蓝面不改色地点头,手指灵巧地为他包扎好最后一道伤口:"乌兰秘法,必须如此。" 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裴嬴川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很好骗吗?" 云珈蓝手腕一颤,却挣脱不开。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王爷不信就算了。"她别过脸去,声音冷淡。 "好,很好。"裴嬴川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明日开始,本王每日吃五十个鸡翅膀,十日内必解此蛊。" 云珈蓝心头一跳,没想到他竟会当真。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 裴嬴川道:“鸡翅膀的事情,明日再说,你继续给我包扎。” 云珈蓝点点头,将药膏抹在他的手腕上。 药膏冰凉,携着女子的体温,柔柔地往裴嬴川的心里戳。 裴嬴川决定,等回去以后,把伤口戳的更大些。 云珈蓝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在最后,给他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你也喜欢系蝴蝶结?”裴嬴川突然出声道。 云珈蓝瞧他一眼:“怎么?” 裴嬴川想起渺渺,语气都温柔了不少:“她也会系。” 云珈蓝第一个想的,就是何柔嘉。 “那你让她系去吧。”她语气一沉。 裴嬴川想起来谢彦舟的话,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她已经嫁人了。” 果然。 云珈蓝越想越生气,扯住蝴蝶结的两个结,死死往两边拉。 裴嬴川差点弹起来,他按住手腕,:“你疯了!?” 云珈蓝也疼的满头冷汗。她面上不显,冷淡道:“包好了,王爷请回吧。” 裴嬴川见她生气,不禁紧抿唇线。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 但是,好不容易跟云珈蓝又有点缓和,他不想放弃。于是决定给她递个台阶。 “等三天后,就是宸王忌日。你跟我去宸王府,顺便看看长嫂。” 又是长嫂。 好啊。 云珈蓝躺到榻上,将自己的头蒙在锦被里。 裴嬴川他从未服过软,从不知“让步”两字该怎么写。于是他纠结半晌,最终道:“你是打算一辈子都跟我这样吗?” “一辈子?”云珈蓝坐起来,“王爷忘了,我们三年后就要和离的。” 这次轮到裴嬴川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巴巴地来兰苑讨不痛快干什么。 “你确定要和离?” “是。”云珈蓝道。 裴嬴川指尖一颤,肩膀绷成了一条直线。 良久,“行。” 说罢,便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透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惊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公主,你们.....” 云珈蓝揣好锦被,道:“明日,跟守院的说,王爷和狗不能入内。“ ...... 第二日清晨,云珈蓝刚起床,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喧哗。 "王爷,这...这一大早的..." "少废话,都搬进去!" 云珈蓝推开窗,只见裴嬴川的梅苑里摆满了烤架,十几个厨子正手忙脚乱地烤着鸡翅膀。裴嬴川一身玄色劲装,正指挥着侍卫们搬来更多木炭。 "王爷这是做什么?"云珈蓝忍不住问道。 裴嬴川抬头看见她,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自然是吃鸡翅膀解蛊。王妃要不要一起?" 云珈蓝一时语塞,眼睁睁看着裴嬴川当真拿起一个烤好的鸡翅膀,大口咬了下去。 "嗳唷,王爷,您慢点......"陈述在一旁担忧地递上茶水。 裴嬴川摆摆手:"无妨,本王今日定要吃够五十个。" 接下来的日子里,北安王府鸡飞狗跳。每日清晨,院子里就飘起烤鸡翅膀的香气,裴嬴川当真雷打不动地吃完五十个。 到了第五日,云珈蓝终于坐不住了。 "王爷,够了。"她拦住裴嬴川,"我...我骗你的。" 裴嬴川动作一顿,眯起眼睛:"哦?" 云珈蓝咬了咬下唇:"同心蛊...不是这样解的。" "那要怎么解?"裴嬴川步步逼近,将她困在廊柱与自己之间。 云珈蓝看见他从上到下审视的眼神,心头又起了一团怒火。 于是,好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变成了坏水。 她斩钉截铁道,“要吃一万个。” 第47章 太后下旨:我要抱孙子 裴嬴川眉心微蹙。 他本来就没指望云珈蓝说实话。但念在她为了自己受伤,所以便配合着她演。 可是,她竟如此磋磨他! 裴嬴川想到这儿,嘴角的笑意彻底冷了下去。 “你是想弄死本王,好早早再嫁吗?”他出言讥讽道,“可惜方法选错了。” 云珈蓝本也没指望他信,转头就走。 可是,她走了还没几步,就听见守卫急急跑来:“王爷,太后娘娘到了!” 太后?两人俱是一愣。 “去迎。”最后是裴嬴川先反应过来,将手中鸡骨丢在案上,大踏步门口而去。 云珈蓝收拾好心情,吩咐婢女准备各种事宜,然后紧跟着走了过去。 西太后像是临时起意来的这里,穿的简利,遥遥望去,就跟一个普通的富贵老太太一样。 太后见云珈蓝过来扶她,便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却扫过院中尚未撤去的烤架和满地的鸡骨头,眉头微挑:"哀家听闻川儿这几日与鸡翅膀较上劲了,特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裴嬴川面色一僵,上前行礼:"母后。" 西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转而笑着对云珈蓝道:"外头晒,咱们进屋说话。“ 云珈蓝会意,搀着太后往正厅走,一边吩咐惊蛰:”去备母后最爱的云雾茶,再去备些糕点。“ 进了厅内,西太后在主位落座,目光在云珈蓝身上打量了一圈:”听说珈蓝在剿匪的时候受了伤?“ 云珈蓝垂眸:”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 "胡闹。"西太后轻斥,却无多少责备之意,"哀家同意你跟着去,是想让你照顾好川儿,不是让你真的去跟某些匪徒周旋!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 话到此处,太后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你们成婚也有些时日了。" 云珈蓝手指微微一颤,茶盏险些脱手。 裴嬴川站在一旁,神色莫测:"母后今日来,就为说这个?" 西太后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怎么,哀家关心儿子儿媳,还要挑日子不成?" 她放下茶盏,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哀家年纪大了,就盼着能早日抱上孙子。你大哥正年轻,整日操持国事,子嗣稀薄,也能理解。但你二人是怎么回事?" 云珈蓝强自镇定道:"母后放心,珈蓝会尽力。" "尽力?"太后似笑非笑,"哀家看你们夫妻从山东回来后,一个整日忙着军务,一个躲在内院,连面都少见,如何尽力?" 裴嬴川皱眉:"母后......" "别打岔。"太后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锦盒递给云珈蓝,“这是哀家从太医院求来的方子,对女子调养身子极好。” 云珈蓝愣在原地,僵了许久,才抬手接过锦盒:“谢母后关怀。” 太后又看向裴嬴川:“川儿,你也别整日不着家。哀家听说你连吃五日鸡翅膀,却不肯进珈蓝的院子?” 裴嬴川脸色一黑:“母后听谁胡说的?" "满京城都传遍了。”太后轻哼一声,“说北安王宁天天肯吃鸡翅膀,也不愿与王妃同房。” 云珈蓝闻言,一口茶呛在喉间,咳嗽不止。裴嬴川的脸色更是精彩纷呈。 太后见两人反应,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传言不假。” 她站起身,“今日哀家就在这王府住下,亲眼看看你们夫妻是如何相处的。” 裴嬴川急了:“儿臣军务繁忙......" "再忙也得传宗接代。”太后不容拒绝地摆手,“白灵,去把哀家的东西搬到兰苑隔壁的院子。” 云珈蓝心中暗叹,知道太后这是铁了心要监视他们。她偷眼看向裴嬴川,只见他眉心紧锁,显然也在思索对策。 太后忽然握住云珈蓝的手,压低声音道:“好孩子,川儿性子倔,你要多主动些。” 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早日生下嫡子,对你、对他、对北安王府都好。” 云珈蓝只能点头称是,心头却不痛快。 晚上,裴嬴川夫妇二人伺候着西太后用完膳后,就被催着去洗澡。此次,由白灵亲自伺候云珈蓝梳洗,各种香料皂角用了个遍。 之后,就被赶着去了裴嬴川的梅苑。 梅苑内,红烛高照。裴嬴川的房间虽装潢奢华,但极简利素雅,站在外面看,里面设施一览无余。 云珈蓝还在犹豫,裴嬴川已经大步走进内室,一把扯下外袍扔在屏风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还站着做什么?”他回头,眼中带着几分讥诮,“太后的人就在外面守着,难不成要本王请你?” 云珈蓝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进内室。烛光下,裴嬴川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眉宇间那股戾气比平日更甚。 “大哥不必如此。”她轻声道,“太后很快便回宫了,我们只需做做样子。" "又是做样子?”裴嬴川冷笑一声,忽然逼近她,“上次贞洁带已经糊弄过一次了,如今太后亲临,你以为她是那么好糊弄的?” 云珈蓝被他逼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床柱。裴嬴川单手撑在她耳侧,俯身在她颈边嗅了嗅:“你身上这是什么香?” 云珈蓝长睫微颤。 裴嬴川眸光一暗:“难得太后这般着急,连香料都替你准备好了。” 云珈蓝这才惊觉白灵给她用的香料有异。 她脸颊发烫,想要解释,却听见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这个动静再熟悉不过了。 是白灵姑姑。 裴嬴川显然也听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忽然一把抱起云珈蓝,将她扔在床榻上。云珈蓝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男人高大的身躯已经压了下来。 "裴嬴川!"她慌忙抵住他的胸膛。 裴嬴川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他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喷吐:“不想被太后发现,就配合些。” 云珈蓝僵住了。裴嬴川趁机摇晃床榻,木质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云珈蓝又羞又恼,抬手想要推开他。 裴嬴川皱眉,忽然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啊!"云珈蓝吃痛,“你做什么!" "叫得真实些。”裴嬴川恶劣勾唇,又在她腿上拧了一下。 云珈蓝疼得倒吸冷气,又不敢大声斥责,只能将痛呼咽了下去。 床榻摇晃得更厉害了,伴随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裴嬴川一边制造动静,一边欣赏着云珈蓝又羞又恼的表情,竟觉得比平日的她生动许多。 “你不是最会骗人吗?”他贴着她耳畔低语,“怎么现在装不下去了?” 云珈蓝气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裴嬴川闷哼一声,非但不怒,反而低笑起来:“这才像话。” 窗外,白灵满意地点点头,悄悄退了下去。 动静渐歇,云珈蓝一把推开裴嬴川,缩到床角整理凌乱的衣衫。她的发髻散了,几缕青丝垂在颊边,衬得肌肤如雪。 裴嬴川靠在床头,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动作。方才的亲密接触,竟让他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今晚我睡榻上,你睡地上。”云珈蓝瞪着他道。 裴嬴川挑眉:“这是本王的寝房。" "那我去睡地上。”云珈蓝作势要下床。 裴嬴川长臂一伸,将她捞了回来:“老实呆着。母后明日定会检查床铺,若发现只有一人睡过的痕迹....." 云珈蓝语塞,只能不甘心地躺回床上,尽量贴着边缘。裴嬴川吹灭蜡烛,室内陷入黑暗。 两人背对背躺着,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许久,云珈蓝轻声道:”同心蛊......" "同心蛊?“裴嬴川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你是不是想坦白,同心蛊必须同房才能解?“ 云珈蓝沉默了。原来他一早就知道。 ”云珈蓝。“裴嬴川忽然翻身面对她,”你究竟为何要给本王下蛊?“ 这个问题他憋了太久。黑暗中,他感觉到身旁的人呼吸一滞。 云珈蓝的声音轻若蚊呐,“起初是为了活命。" "后来呢?" "后来,"她顿了顿,”后来发现王爷并非传言中那般暴戾,便......" "便如何?“ 云珈蓝不答了。裴嬴川却突然伸手,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同心蛊当真要同房才能解?"他沉声问。 云珈蓝心跳如擂,轻轻"嗯"了一声。 裴嬴川沉默片刻,伸出手臂,将云珈蓝紧紧箍在怀里。 “你想不想解?”良久,他问。 云珈蓝一开始没想解,但同房确实想过。刚嫁与裴嬴川时,她给自己想过两条路。第一条,就是不同房不生子,以难以受孕为由和离,然后回乌兰。第二条,就是生下北安王嫡子。只要有了他的孩子,在大庆,在乌兰,她都能屹立不倒。 明显,第二条路是最好的。 可是她现在不想了。 于是答,“我不愿意。” 裴嬴川早知如此,道:“如今边境各国虎视眈眈,本王不一定何时便会再去战场。若一直留着同心蛊,平白跟着难受的只会是你自己。” 云珈蓝顿了顿,“我不在乎。” 裴嬴川不答,只是紧紧抱着她。 云珈蓝被抱得有些不舒服了,蹙眉道:“王爷,你心里有人。” 她指的是何柔嘉。裴嬴川第一个想到的是渺渺。 他嘶哑着嗓子道:“是又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松口娶我。” 裴嬴川道:“没办法,我不能抗旨不遵。” 云珈蓝冷笑一声。裴嬴川就差骑在裴天佑头上拉屎了,竟然说没办法? “王爷连吃五日鸡翅膀的胆量都有,抗旨的胆量倒没有了?”云珈蓝在黑暗中冷笑。 裴赢川手臂一紧,将她箍得更牢:“云珈蓝,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跟本王翻旧账?" "不是翻旧账。”她挣扎了一下,无果,索性放弃,“只是突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王爷心里装着别人,刚才却问我要不要行夫妻之实。”云珈蓝声音轻得像羽毛,“不过是为了解蛊,为了太后的期望,为了北安王府的香火。” 裴赢川沉默片刻。黑暗中,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她脸上:“那你呢?当初下蛊时,不也是存了利用本王的心思?” 云珈蓝呼吸一滞。 “乌兰公主好算计。”他声音低沉,“先用同心蛊绑住本王,再借子嗣稳固地位。现在装什么清高?”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云珈蓝心口。她猛地闭上双眼,良久,推开他:"是,我满腹算计。那王爷现在大可以去找你的心上人,何必在这里与我纠缠?" 裴赢川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随即恼怒地扣住她的手腕:"云珈蓝!你......" 他的声音发颤,显然是被气到了。 “你真是不知好歹!” 第48章 王爷表白 “我不知好歹......”云珈蓝重复了一句,又没声了。 夜色下,她的眼睛光华闪烁,眸中似有细雨落下。 裴嬴川自知话说重了。但他仍旧紧绷着肩膀,不想低头。 云珈蓝气的胸口起伏,她沉默了几息,突然掀开被褥。 裴嬴川见她要下床,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深更半夜,你干什么去?" "放手。"云珈蓝的声音淬了冰,“我这般不知好歹的人,不配睡王爷的床榻。” 裴嬴川不答,手上力道加重,将她拽得一个踉跄跌回床上。 云珈蓝挣扎间衣襟散开,露出锁骨下方一道尚未痊愈的烧伤,在月光下泛着狰狞的粉红色。 裴嬴川瞳孔骤缩。 云珈蓝冷笑道:“与我成亲的这些时日,真的是委屈你了。” 裴嬴川皱眉道:"你非要这样阴阳怪气?" “是又怎样?我不高兴。”她道。 “我就高兴了吗?”裴嬴川接话道,但他很快又沉默了下去。 只是揽着云珈蓝的手又紧了紧。 她很早知道裴嬴川心中有人,但那时为了乌兰,她不在乎。可是如今,她竟然越来越介意这件事情了。 "疼吗?"沉默了一会儿,裴嬴川突然开口。 云珈蓝拢好衣襟,笑得凉薄:“比不上大哥的话伤人。” 窗外传来夜莺的啼叫。 裴嬴川抚摸过她的发顶,然后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着单薄的中衣,掌心下传来急促有力的心跳。 “那你捅回来。”他抓着她的手腕往枕下摸,“本王的匕首就在这儿。” 云珈蓝的指尖触到冰凉的刀鞘,却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舍不得?"裴嬴川轻声道。 “没有。”云珈蓝斩钉截铁。 裴嬴川叹了口气:"那算了,身上还有伤,就别折腾了。" "不劳王爷费心。"云珈蓝的声音闷闷的。 两人相顾无言。最终,裴嬴川将锦被盖到她身上,再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云珈蓝被迫靠在他胸口,“你上次给我讲的故事是什么呢?我没有听完。” 裴嬴川却不搭话。 云珈蓝听着他均匀的呼吸,一直到月上中天,她才反应过来他睡着了。 云珈蓝叹了口气。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裴嬴川突然开口:“别走。” 云珈蓝正要闭上的眼睛倏地睁开,发现身侧的男人眉头紧锁,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原来是说梦话了。 他的手臂突然收紧,勒得云珈蓝肋骨生疼。她挣扎着要推开,却听见裴嬴川喉间滚出更痛苦的喘息。 云珈蓝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他的眉心。 "不想要便不要了,"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梦魇特有的混沌,"你别讨厌我。" 云珈蓝呼吸一窒。裴嬴川握着她的力道介于爱抚与扼杀之间,不知道对梦中的那个人有多么爱之深,恨之切。 "裴嬴川!"她抬脚踹他小腿,"醒醒!" 裴嬴川仍不答。 不想要便不要了。 这话云珈蓝好像听到过。 但她想不起来。 裴嬴川不再呓语,但是肩膀也随之缩紧。 他的身段修长高挑。平日里穿着层层叠叠的四爪蟒袍,所以觉不出什么。如今只着了一件中衣,又缩成一团,显得格外脆弱。 “别讨厌我......”裴嬴川又重复了一遍。 她怔住了,借着月光看见一滴水珠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顺着高挺的鼻梁滚到唇边。 云珈蓝的心突然揪成一团。她下意识伸手,指尖轻轻触到那滴泪,滚烫得几乎灼伤皮肤。 "裴嬴川,"她轻声道,"你醒醒。" 她抬手,用拇指抹去他眼尾不断涌出的湿意:“你做噩梦了。” 裴嬴川整个人蜷缩得更紧。 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裴嬴川的头靠在她肩窝,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没事了,"云珈蓝生疏地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般轻轻摇晃,"都是梦。" 裴嬴川的泪水浸透了她单薄的寝衣。 “我爱你......” 男人低语。 “我真的爱你......” ...... 次日,裴嬴川醒来时,身侧已经无人了。 云珈蓝坐在梳妆台前,正自己用篦子梳着长发。见他醒来,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眼神中的疏冷,又如前几日一般。 “怎么了?”裴嬴川心中一紧,问道。 云珈蓝默然。她想起裴嬴川昨日快要溢出灵魂的爱意,心中憋闷。 好烦。 原来大庆战神爱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没什么。”她调整好心情,“起身吧,太后已经在主院了。” 裴嬴川掀开被褥,走到舆洗盆前。 盆中早已打满了热水,还撒了几个清洗干净的花瓣。 他利落地洗完脸,用汗巾擦拭着手上水珠。过了一会儿,见云珈蓝不说话,又抬眸去看她。 云珈蓝果然在看他。就算他看了回来,也没有错开目光。 “怎么了?”裴嬴川发问。 云珈蓝道:“你昨夜说梦话了,知道吗?” 裴嬴川沉默了一瞬,在“好丢脸不想说话”和“问清楚”之间纠结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后者:“说的什么?” 云珈蓝挑眉:“你不记得了?” 裴嬴川一怔:“一个梦而已,我该记得吗?” 他不是故意打太极,他是真不记得了。” “好吧。”云珈蓝道。 裴嬴川心中一紧,道:“我说了什么?” 云珈蓝给自己挽了长发:“没什么。你说,鸡翅膀真难吃。” 裴嬴川:“......” 云珈蓝没再搭理他,转身先走了出去。 辰时二刻,王府主院。 云珈蓝踏入主院时,晨露还未散尽。她刻意放慢脚步,让自己存在感更低些。 "王妃,"白灵立在廊下,目光在她脖颈处逡巡,“太后等您多时了。” 云珈蓝点点头,走到太后面前。 “母后万安。”她福身行礼。 西太后正在修剪一盆兰草,金护甲划过叶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听到问安,头也不抬道:“起得倒早。” 云珈蓝垂眸:“伺候母后用膳是儿媳的本分。" "是吗?"太后突然剪断一根长歪的枝条,“哀家还以为,你们早上会贪睡些。” 剪刀"咔嚓"一声合拢,惊得檐下鹦鹉扑棱翅膀。云珈蓝指尖微颤,面上却不显:“母后说笑了。” 白灵适时递上茶盘。云珈蓝接过,稳稳跪下奉茶,茶汤在釉里红盏中荡出细碎波纹,瞧着香甜无比 太后终于搁下剪刀,却没接茶,反而抓起她手腕。 “这茶......"太后意有所指地瞥过她手腕,”是用什么水泡的?“ 云珈蓝腕间刺痛,却将茶盏端得更稳:”回母后,是寅时采集的竹露。" "难怪。“太后突然松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看起来就甜,喝起来,更是甜得发苦。“ 茶盏搁在几案上发出清脆声响。云珈蓝正要起身,却听太后又道:”珈蓝,有些事情,别怪哀家心急。你没有川儿的孩子,在大庆就不算有个真正的靠头。日后,若是川儿纳妾......" 云珈蓝静静听着,却没有搭话。 太后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皇帝已经在给他物色妾室了。” 云珈蓝指尖一颤。 此时,裴嬴川的声音在云珈蓝身后响起:“皇兄居然对我的婚事这么着急?他这么喜欢女人,怎么不都自己纳了?” “川儿,”太后阴沉下脸,“胡说什么。” 裴嬴川冷笑一声:“反正我不娶。” “之前你说你迷恋.......”西太后看了云珈蓝一眼,特意压低声音,“迷恋长嫂,佑儿这才没有太过张罗。如今你有了妻室,他以为有些事情,你已经想通了......” 裴嬴川依旧道:“反正,我不娶。” 西太后早知如此:“话虽这么说,但这个妾室不一样。不过,你既然不想纳妾,就快些让王府多门喜事。不然,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层出不穷。” 裴嬴川冷笑:“多留几个我的孩子,就能多要挟我几分么?” 西太后阴沉下脸。 两人看向云珈蓝。云珈蓝置若罔闻,只摆弄着面前的兰草。 裴嬴川突然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你干什么去?”云珈蓝这才回神,问道。 “今日去军机处,江南有要事。”裴嬴川抬眸看向西太后,“母后就留在家里,中午和珈蓝在这里吃饭就好,不必等我。” 西太后长叹一声,摇摇头。 云珈蓝的眉心却越蹙越紧。 这个妾室,她倒记得。 与她一样,同出乌兰。 第49章 太后再次发力,要抱小孙孙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裴嬴川还是个王爷,那就更正常了。 前世,裴嬴川以军务繁忙为由,没有纳妾。 这一世,应该也不会纳吧? 云珈蓝看向裴嬴川,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 见云珈蓝欲言又止,裴嬴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王妃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是想看本王纳妾吗?” 云珈蓝敛眸,最终道:“纳不纳妾,全凭陛下,母后还有王爷做主。” 反正按照前世的走向,他是不会纳的。 裴嬴川瞧她一脸宽容大度的表情,心头蓦然涌起一股火。 “纳,”裴嬴川转向太后,“既然王妃这么大度,本王不能辜负才是。” 西太后闻言,摆弄兰草的手一顿。 她看了看裴嬴川,又看了看云珈蓝。 云珈蓝指尖一颤,但被她不动声色地隐了去。 “行。”云珈蓝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赌气,“大不了,我与别人同侍一夫便是。” 裴嬴川脸色青紫,良久,哼了一声。 ...... 午时,太后小憩,云珈蓝得空去了西街的铺子。 按照前世发展,江南水患即将来临。她须得多囤些粮食。 所以,此次,她打算开一个米面铺子。 只是在她带着惊蛰,算完账,招完长工时,遇见了一个熟人。 云珈蓝只一眼,便认出来了。 ——她前世的丈夫,林子昂。 林子昂两眼青黑,显然没有睡好,素日养尊处优的脸上全是疲惫。他抬头,看见了云珈蓝,微微一愣,僵在原地。 按常理说,他们两家该走得近些。但因为云绫罗讨厌云珈蓝,再加上裴嬴川瞧不上林家,故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来往。 惊蛰也瞧见了这位“二姑爷”,悄悄附在云珈蓝耳边,道:“公主,要请他进来吗?” 云珈蓝冷笑一声:“不用,他会自己过来的。” 她太了解林子昂了。这个人,有实学在身,但太阳奉阴违,前世如若不是她在达官显贵之间周旋,他那副欺软怕硬的谄媚样子,早就被人当狗取乐了。 要不是云绫罗不愿意,林子昂恨不得扒着这一层关系,天天出入王府。 所以云珈蓝依旧坐在铺中,低头安静理账。 “长姐——”果不其然,熟悉的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耳边袭来。林子昂作了一揖,笑道。 云珈蓝轻咳一声:“妹夫。” 如今要喊前世夫婿为妹夫,云珈蓝莫名感觉到有些好笑。 林子昂环顾四周,目光在堆满米袋的库房流连片刻:“长姐好雅兴,堂堂王妃也愿亲自打理这等营生。” 他袖中飘出缕缕沉水香,与前世成婚时熏的一模一样。 云珈蓝指尖一顿,账本上顿时洇开个墨点。 如今忆起,唯余默然。 左右已经过了一世,她没必要扒着前世的事情不放。 “有何事?” 林子昂瞧了瞧左右,忽然将一幅拜帖偷偷递给她。 “在下知晓太傅与王爷私交甚好,若长姐能替我将这幅拜帖,转交给太傅......” 云珈蓝冷笑。 他不是刚刚被谢彦舟以太傅的名义戏耍了吗?居然还不长记性。 云绫罗那样心气高傲的人,知道了他来央求自己,怕不是会气死。 云珈蓝用指尖将拜帖推了回去:“妹夫这是做什么?太傅与王爷的私交,岂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插手的。” 林子昂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往前推了三分:"长姐说笑了。谁不知北安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分量......" "惊蛰。"她突然打断他,"去把新到的碧粳米给林秀才装两袋。" 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林子昂额角青筋一跳,突然按住账本:"长姐就这般不顾念亲情?绫罗可是你的亲妹妹,我也是你的亲妹夫......" "亲妹妹?"云珈蓝轻笑出声,“林秀才不如回去问问绫罗,她可愿认我这个姐姐?" 林子昂脸色霎时铁青。他当然知道云绫罗有多厌恶这个异母姐姐,这几日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日日唾骂。 “我.......”他还想说话,却被云珈蓝身后家奴推了出去。 林子昂的身形本就瘦弱,如今被几个壮汉推搡着,活像一只走投无路的鸡崽儿。 “王妃!”林子昂终于换了称呼,目光里透露出几分央求。 云珈蓝再熟悉不过这个眼神了,前世,就是因为这种眼神,她被骗着给他做了无数事情。 “这套对我没有用,”云珈蓝笑道,“请回吧!” 林子昂一怔,眼里的可怜换成了怨毒。 绫罗说的果然没有错,云珈蓝果然,是个毒妇! 林子昂被推出铺子,踉跄几步才站稳。他盯着紧闭的铺门,袖中的手攥得死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不帮就算了,还敢如此戏耍他! 若非他敬她,一个异族公主,算个什么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转身大步离开。可每走一步,心里的不甘就越发浓烈。 ”我林子昂寒窗苦读十余载,才华横溢,若非家世败落,何至于处处受制于人?“ 他袖手。 ”北安王妃......待我金榜题名,权势在手,定会要你后悔今日行径......" 想罢,他收了眼里的怨恨,拢袖往林宅而去。 只是,在骂了云珈蓝后,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捅了一刀似的。这让他不禁有些烦闷。 罢了。 ...... 次日,裴嬴川休沐。 自从那次因为纳妾之事冷战之后,他就已经三日没着家了。 若不是西太后委派白灵,一到下值就去军机处堵他,他恐怕又会宿在外面。 “唤本王何事?”裴嬴川到达戏楼时,戏台上正演着一出《牡丹亭记》。 杜丽娘水袖轻扬,唱腔婉转。太后听得入神,时不时跟着轻哼两句。 而云珈蓝正坐在太后身边,服侍太后用茶。 裴嬴川默默看向她,又在她回首时不着痕迹地避开。 太后瞧见他来,眼底笑意更甚:“川儿来啦!快,白灵,带他们小两口去包厢!” 包厢?云珈蓝一惊。 她只以为是太后想要看戏,才陪着来的。 谁知道太后竟然把裴嬴川也叫来了呢? “快去!”见裴嬴川和云珈蓝都不情不愿,太后又催道。 “是。”云珈蓝敛眸,起身行礼,站到白灵身后。 白灵笑着看向裴嬴川。 裴嬴川别扭了很久,最终绷紧肩膀,大步走了过去。 到了地方,包厢门"咔嗒"一声合上。 云珈蓝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这间雅室比想象中狭小许多,四壁挂着暗红色纱帐,一张软榻占了半间屋子,榻前小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点心和一壶酒。 戏台上的唱词忽然变了调子。 "呀﹣﹣郎君轻些......" 娇媚入骨的女声刺破纱帘,云珈蓝浑身一僵。这哪是什么《牡丹亭》,分明是坊间最露骨的秘戏!她猛地转头看向裴赢川,对方也正盯着她,眸色深得吓人。 "母后这是......"她呆在原地。 裴赢川突然大步走向房门,用力拉了拉,纹丝不动。 "锁了。"他声音沙哑。 戏台上的动静越发不堪入耳,女子娇吟混着男子粗喘,间或夹杂着肌肤相触的黏腻声响。云珈蓝耳根烧得通红,前世今生她都未曾听过这般露骨的戏码。 "大哥何不破门而出?"她强自镇定道。 裴赢川转身,逆光中他的轮廓格外锋利:"王妃很想让全燕京知道,我们被太后锁在秘戏楼里?" 一句话噎得云珈蓝无言以对。她别过脸去,却瞥见小几上那壶酒旁压着一张字条。 春宵一刻值千金。 太后的字迹。 她急步上前想毁掉这羞人的字条,却不慎碰倒了酒壶。琥珀色的液体汩汩流出,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是暖情酒。"裴嬴川嗅了嗅,眼神陡然危险。 云珈蓝慌忙后退,后腰却撞上软榻边缘,整个人跌坐在锦被上。裴赢川下意识伸手来扶,恰在此时戏台传来一声拔高的呻吟,他手臂一僵,竟顺势压了下来。 "王爷!"云珈蓝用手抵住他胸膛,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 裴赢川撑在她上方,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戏台上的淫词艳曲越来越露骨,暖情酒的香气无孔不入,他盯着身下人微微开的唇瓣,喉结滚动。 他再如何禁欲,到底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如今氛围正好,他再也克制不住,低头欲吻,却见怀里人偏头错开。 “你不愿?”他强行忍住,低声问。 云珈蓝本来在心中纠结,但想起来他早上说要纳妾,就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一般。 好烦。 "你当真…愿意与别人同侍一夫?"他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问道。 云珈蓝怔住。那日赌气的话语被他记到现在,心头突然泛起酸涩。前世他连纳妾的念头都没有,今生却…… 她本以为自己多多少少是对裴嬴川特殊的,没想到,只是自作多情。 “王爷要纳便纳,何必问我?”她偏过头,露出纤细的颈线。 这个动作像是某种默许,裴赢川眸色一暗,低头在那片雪肤上咬了一口。不重,却惹得云珈蓝轻呼出声。 "你——"她又羞又恼。 “既然王妃大度,”他的唇游移到她耳际,气息灼人,“不如先替我那不知是圆是扁的妾室验验货?” 戏台适时传来一阵急促的鼓点,仿佛在为这荒唐场景助兴。云珈蓝又羞又恼,推拒的手却被裴赢川紧紧扣住。 “本王现在给你两条路,”裴嬴川道,“一条是,今夜从了我,我会日宿你房中,直到你诞下嫡子为止——” “第二条,依旧按照我们的三年之约,本王不碰你,三年后就和离。” 第50章 何柔嘉的孩子喊裴嬴川爹爹 云珈蓝听完,忽而咬牙。 理智告诉她,应当选第一条。 可是一想到那日他毅然决然地抱着何柔嘉离开,将她一个人丢在火海里的情形,她又莫名气恼。她可以单纯地把他当做孩子的父亲,自己的夫婿,可是潜意识告诉她,她又不愿裴嬴川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发泄的玩物。 难不成,离了他,还不能过了吗? “我选,”云珈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第二条。” 裴嬴川扣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眼中翻涌的情绪像被冰封般凝固。戏台上的鼓点越发急促,却衬得这方寸之地死寂的可怕。 "好。"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松开钳制后退半步,“如你所愿。” 云珈蓝腕上还留着他指腹的温度,雪肤上泛着红痕。她拢了拢衣襟想遮住颈间咬痕,却发现盘扣早在方才纠缠中崩落两颗,只好用团扇虚掩着。 “妾身回去回禀太后。”她转身欲走。 裴嬴川突然抓住她肘弯:“把话说清楚。” 他指尖在发颤,“你明知选第二条意味着什么。” 难道她就这么瞧不上他? 戏台上的淫词艳曲依旧在吟唱。但两人之间却是兴味全无。 云珈蓝赌气般咬了咬牙:“当日说好的和离,就是和离。” 裴嬴川默然。 良久,猛地起身:“行,本王也不会做这种强迫行径,你既然不愿,本王不碰你便是。” “但是,”他又补充道,“若不是太后旨意,本王也不愿意碰你——” 云珈蓝敛眸。 裴嬴川道:“不必你走,本王自己去回禀太后。” 说罢,抬脚将门踹开。 雕花木门瞬间四分五裂,往地上崩落。 云珈蓝心情郁闷,顿觉这几日,自己蠢得厉害。 ...... 两人又开始了冷战。 此次,就算是太后恩威并施,裴嬴川也不为所动了,甚至差点跟她翻脸。 第三日,宸王忌日。 宸王对裴嬴川有救命之恩,于礼义,于恩情,云珈蓝都该去拜访。 宸王府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晃。云珈蓝捧着祭礼刚下马车,就看见裴嬴川站在灵堂前与礼官说话。 他穿着素白蟒纹袍。白的发指的孝衣衬得他愈发修长挺拔,似乎瘦了一些。 裴嬴川也注意到她,但很快就不咸不淡地错开目光。 来吊唁的权贵络绎不绝。其实,宸王府已经逐渐败落了,若不是裴嬴川强行放出了话去,大多数人是不稀得来的。 所以,借着北安王的脸面,宸王的忌日办的还算轰轰烈烈。不仅如此,裴天佑也允诺,会晚些来吊唁。 “弟妹。”何柔嘉一身素衣,眼睛哭得通红,盈盈朝云珈蓝走来。 云珈蓝下意识退开半步,然后就感觉各类目光在自己背上流连。 她叹了一口气,最终决定回握住何柔嘉,劝慰道:“长嫂宽心。” 何柔嘉叹了一口气,抓住云珈蓝,往灵堂而去。 里面聚集了各路贵夫人。他们见到云珈蓝,都起身行礼。 云珈蓝一一回了礼,由婢女引着,做了各种事宜,就寻了个地方坐下。 何柔嘉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与她并行。就连看她的目光,都比之前有了细微变化。 “弟妹,舟车劳顿,喝口水吧。”何柔嘉让婢女给她端了碗茶来。 茶碗是上好的甜白瓷,云珈蓝目光微凝。 “多谢长嫂。”她不动声色地将茶碗放在一旁。 何柔嘉在她身侧坐下:“上次多亏弟妹相救。” 原来是因为这个。 云珈蓝望向灵堂中央的牌位。 长兄杨氏元寒之灵位。 是裴嬴川立的。 “长嫂言重了。”她余光瞥见裴嬴川正在不远处与礼部官员交谈,玄色腰带在素白孝服间格外扎眼,宸王忌日大多数事宜都是由他来主持,“任谁见了都会相救。” 嘴上跟何柔嘉说着话,云珈蓝心里却想着裴嬴川。 他竟真的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了。 何柔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一皱。 她似是不经意地找话,“弟妹,你想不想知道我与宸王,是如何认识的?” 云珈蓝心头一跳。 良久,“长嫂请说。” 何柔嘉的手指轻轻抚过灵位上的金漆,很快就陷入了回忆。 她默了默,忽而笑着开口,"元寒遇见我时,我还是是教坊司的乐官。那晚他穿着常服来查案,我本以为他和普通的权贵无异,但他却坐在台下听完了整曲《春江花月夜》。" “我们渐生情愫,他允诺娶我。后来有一日,他派人送来把螺钿紫檀琵琶,里头藏着份军饷账册的抄本。他说,京中出了一个大案,牵连到教坊司,这个案子会死很多人,要我连夜离京。" 云珈蓝不由坐直了身子。 "我没走。"何柔嘉突然咳嗽起来,"第三日官兵来抓人时,他带着圣旨闯进教坊司,当众宣布要纳我为宸王妃。" 她摩挲着腕上的翡翠镯子:"我本配不上他,后来我才知道,他连夜进宫跪求了三个时辰,用军功换了我的命。" 云珈蓝望向灵堂中央的画像。画中的宸王剑眉星目,与裴嬴川有三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儒雅之气。 "我们过了两年神仙日子。"何柔嘉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他教我骑马射箭,我教他辨音律。直到......"她的指甲掐进掌心,"那场北伐。" 诵经声突然大作。 云珈蓝心尖一寒。 "他为了护嬴川,自己不惜以身挡刀。"何柔嘉突然笑起来,眼泪却砸在灵牌上,"还在死之前,亲手写了和离书。这个傻子,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我。" 她猛地抓住云珈蓝的手:"你能懂我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吗?现在,除了致儿,我只有嬴川了。" 致儿。 云珈蓝知道。 杨致是何柔嘉和杨元寒的唯一一个儿子,却患有痴呆之症,如今已经五岁有余,还不会开口说话。所以何柔嘉掖着藏着,只叫奶娘照看,从不示人。 她闭上眼,“长嫂,我能理解。宸王府于他有恩,只要长嫂想得通,我不会与你过不去。” 话未说完,灵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鲜少见人的杨致嬉笑着跑来,奶娘柳枝在后面紧紧追着。 “世子,慢点——” 杨致身上穿着孝衣。他跑到大堂中央,瞧见乌压压的一片人,当即愣在原地。 纵使已经将近六岁,但他的智商仍停留在三岁左右。所以他当即哭了出来,转头瞧见一个熟悉身影,便跑了过去。 柳枝抓不住,被杨致躲了过去。杨致脸上挂着鼻涕,还在咧嘴笑,疯疯癫癫地,从后面抱住裴嬴川。 裴嬴川高大的身影一僵。他本欲发作,但看到是杨致后,就敛了怒色,蹲下身子,将宸王世子揽在怀里。 “爹爹,爹爹.......”杨致甜甜的笑。 裴嬴川见状,素来有洁癖的他不仅不嫌弃杨致身上的鼻涕,反而用奶娘的帕子亲手给他擦拭。 何柔嘉下意识瞧向云珈蓝,却见后者错开了目光。 “哟,这不是七皇嫂吗?”一道强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珈蓝转头一看,正是庆王妃。 “七嫂,你也莫怪七兄啊。这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杨致把七兄当成父亲啊......” 因着庆王的事情,庆王妃早就看云珈蓝不顺眼了。 身后惊蛰上前,道:“庆王妃这是什么话?宸王和王爷是表兄弟,长得像些实属正常!小世子错认了父亲,也无可厚非!” 庆王妃近乎尖酸刻薄地一笑:“世子就算是个幼子,但也不算不通人事。若不是有人教唆他唤七兄父亲,他又怎会这样叫?!” “而且......”她凑近云珈蓝,呵气如兰,“就算世子错认,若七兄执意要他更正,他能一连唤七兄五年的爹吗?” 云珈蓝指尖在茶盏上轻轻一叩,抬眼看向庆王妃,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十弟妹这般清楚,莫非日日趴在北安王府的墙根下听壁脚?" 灵堂内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 庆王妃脸色骤变:"你——" "惊蛰。"云珈蓝不紧不慢地打断她,"去请礼部侍郎过来。本妃倒要问问,宸王忌日上议论皇室血脉,该当何罪。" 她话音未落,裴嬴川已经抱着杨致大步走来。孩童趴在他肩头咿咿呀呀地玩着他衣领上的白玉扣,他单手托着孩子,另一只手将云珈蓝往身后一挡:"庆王妃若是闲得慌,不如去帮僧人们抄写往生咒。" 他声音不大,却惊得庆王妃后退半步。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妇人此刻脸色发白,强撑着道:"七兄误会了,妾身只是......" "滚。"裴嬴川眼皮都没抬,指尖轻轻拍着杨致的后背,"别惊着孩子。" 云珈蓝看了眼裴嬴川绷紧的侧脸,心中别扭,又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什么,只得错开目光。 何柔嘉起身,伸手要接孩子,杨致却扭着身子往裴嬴川怀里钻,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爹爹...怕..." 满堂宾客神色各异。 云珈蓝突然上前半步,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整理裴嬴川被孩子扯乱的衣领。她指尖若有似无擦过他喉结,感觉到裴嬴川瞬间绷紧的肌肉。 说实话,被杨致叫了近五年的爹,裴嬴川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此刻他看着云珈蓝,霎时涌起一股害怕来。 “云珈蓝......”他唤道。 第51章 吵架时感受到他的欲念 云珈蓝指尖在裴嬴川衣领上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淡淡道:“王爷衣冠不整,有失体统。” 裴嬴川喉结滚动,欲言又止。 恰在此时,一直在外操持的谢彦舟匆匆赶来,低声禀报:“王爷,陛下驾到,已在府门外。” 裴嬴川眉头一皱,不得不将杨致交给何柔嘉,临走前深深看了云珈蓝一眼:“在此处等我。” 云珈蓝垂眸不答,待他转身离去,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灵堂内人多嘈杂,她心中烦闷,便带着惊蛰悄然退至后花园。 宸王府的花园多年无人打理,草木疯长,唯有几株海棠开得正盛。云珈蓝坐在石凳上,望着飘落的花瓣出神。 惊蛰小心翼翼道:"公主,您别往心里去...世子年幼痴傻,王爷不过是念着宸王的恩情,才多加照拂......" 云珈蓝摇头:"我并非气这个。" 她气的是裴嬴川的隐瞒,气的是他宁可让外人看笑话,也不愿与她坦诚相待。若他早将杨致之事说明,她又怎会因庆王妃的挑拨而难堪? 正沉思间,身后传来轮椅声。 云珈蓝循声后望,赫然看见同样在躲懒的裴云宣。 裴云宣是兄长,于礼,合该是她先行。所以,在裴云宣也看见她时,云珈蓝起身,对他行了一礼。 “弟妹客气。”裴云宣微微颔首。 云珈蓝正欲告退,裴云宣却转动轮椅停在石径上,温和道:"弟妹也是在躲清静?" 她勉强一笑:"五殿下不也是?" 裴云宣望着纷飞的海棠,轻叹:"宸王兄生前最爱这园子,可惜荒芜至此。" 他顿了顿,忽而话锋一转,"不过,有些事看似荒芜,实则另有隐情。“ 云珈蓝指尖微蜷:”殿下此话何意?" "比如七弟与杨致。“裴云宣目光澄澈,”宸王去世得早,所以那孩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嬴川,而第一次开口说话,喊的就是‘爹爹’。七弟本想纠正,可太医说,世子心智受损,强行改口恐致癔症发作。" 云珈蓝怔住。 "这些年七弟暗中寻遍名医,但都无济于事。"裴云宣苦笑,"所以,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花瓣簌簌落在云珈蓝裙摆上。 云珈蓝叹了一口气:“我能理解。” 若不是宸王昔日舍命救下裴嬴川,就不会有她今日,而杨致也不会失去父亲。 再说,她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裴云宣道:“那日在青云山,我就观七弟妹非池中之物,若是.......” 云珈蓝侧眸看向他。日后是裴云宣登顶人皇,若能投靠他,会不会也能保下裴嬴川这条命? 她正想着,却被身后动静打断。 假山后传来枯枝断裂声。裴嬴川面色阴沉地大步走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作响。 "五哥好兴致。"他一把扣住云珈蓝手腕,"本王寻了半日的人,原来在此说体己话?" 裴云宣蹙眉:"五弟,你——" "王爷慎言。"云珈蓝挣开他的手,"五殿下不过告知臣妾,您这些年为世子殚精竭虑。" 裴嬴川面部霎青。他看向裴云宣:“五哥,陛下正在四处寻你。我劝你还是先回府,照顾好自己吧。” 裴云宣蹙眉。 就算裴嬴川不想投靠裴云宣,但裴云宣好歹在青云山上救过他二人的性命。如今,听着裴嬴川重重的语气,云珈蓝不免气恼,道:“王爷慎言。五兄也是好意。” 裴嬴川冷哼一声,扯住云珈蓝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云珈蓝被她扯得踉跄,道:“王爷,你带我去哪里?不去拜见陛下了吗?” 裴嬴川不答,只将她带到一个无人的房间,然后开口想解释。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本王全告诉你。” 跟云珈蓝冷战的这几日,他并没感觉到多好过。 所以他不想继续下去了。 云珈蓝见他神色郑重,心中惊诧:“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活了一世,再加上裴云宣透露的,云珈蓝心中已经清明,确实没有什么好问的。 而且,何必要在意他呢? 裴嬴川瞧见她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心中又涌起一股无名火。 云珈蓝见他神色阴晴不定,转身欲走:"若无他事,臣妾先告退了。" 裴嬴川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你就这般不在乎?"他声音沙哑,"连问都不愿问一句?" "王爷要我问什么?"云珈蓝抬眸直视他,"问您为何让世子叫了五年爹爹?还是问您为何宁可让满殿权贵看笑话,也不愿与臣妾说清缘由?" 裴嬴川被她问得一愣,手上力道微松。 云珈蓝趁机抽回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臣妾都明白。宸王对您有救命之恩,您照顾遗孤是应当的。" "那你为何——" "但您不该瞒我。"云珈蓝打断他,声音轻却坚定,"方才在灵堂,庆王妃当众羞辱时,您可知我有多难堪?" 裴嬴川面色一僵。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云珈蓝想先走一步,却听身后男人硬邦邦地开口:“马上又到十五了。” 每月十五,是他们约定好的解毒心粉的时期。 云珈蓝蓦然想起这一茬,心中又火气,道:“解什么毒?我死了,王爷跟着陪葬,两人一起死个干净,岂不痛快?” 裴嬴川的眼神明明灭灭。他握住云珈蓝的手腕,道:“今夜去梅苑。” 梅苑是裴嬴川的寝房。 云珈蓝心中憋闷,语气不免重了些:“我不去!你松开我!” 裴嬴川指尖一颤。 “裴嬴川,”她竟罕见地喊了他的姓名,“你做事总是这么周全,安顿好宸王妃,安顿好小世子,甚至自己亲手操办宸王忌日!这些我都能理解,但你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变了态度?” 云珈蓝难得地对裴嬴川一次说什么多话:“我是个背井离乡,远嫁于你的胡女。你瞧不上胡女,也无所谓,但请王爷给我拟一份和离书,赐我自由便罢了,何苦联合旁人来磋磨于我?!” “我做事不周全?”裴嬴川也烦躁起来,“我若不周全,你能活到今日?” 他近乎逼视着云珈蓝:“你说这么多话,不就是嫌没有个靠头吗?前夜本王允诺你日日宿你房中,等你诞下嫡子便罢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如今又嫌本王做事不周全,你到底要什么周全?是不是后悔和亲给本王,没有和亲给对你温煦如春的永兴王?!” 裴嬴川刚说完这句话,云珈蓝的眼睛就瞬间睁大。 “我做什么了?你竟如此编排于我!”云珈蓝甩开他。 裴嬴川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眼底翻涌着暗色:"那日在青云山,永兴王送你回营时,你对他笑什么?" 云珈蓝气得浑身发抖:"王爷莫不是忘了,那日是永兴王救了您的命!" "所以你就对他笑?"裴嬴川手上力道加重,"成婚之后,你可曾对本王那样坦诚笑过?" 她都不记得自己对裴云宣笑过。云珈蓝气急:“裴嬴川!你简直不可理喻!” “还有,”裴嬴川不依不饶,“你口口声声和离,又口口声声说本王做事不周全?难道本王与你和离,你就能安枕无忧了吗?” 人一旦上头,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云珈蓝当即道:“要你管!” 同心蛊在两人强烈的情绪下发作。两人的情绪叠加在一起,云珈蓝感觉自己快气炸了。 但是—— 云珈蓝在纷杂的愤怒情绪中,居然感觉到一抹难以察觉的欲色。 她本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当她看见裴嬴川的孝衣下若有若无的轮廓时,她当即反应过来。 这人真是个疯子! 云珈蓝要挣开他,却被更加狠厉地扣住手腕。 裴嬴川还在说:“若你执意想和离,那本王现在就给你起和离书便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眼前人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怎么回事? 他强迫自己镇定。在潮水般的怒火退却后,裴嬴川也察觉到了自己起了什么心思。 自己是疯了吗? 云珈蓝还在挣扎:“放开我!” 裴嬴川却不动了。他在一开始遇见云珈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对她的身体有欲念。 哪怕再讨厌异族人,再厌恶她,也会止不住地想与她共赴巫山云雨。 裴嬴川低头看着今日的云珈蓝。眼前的女子穿着孝衣,未施粉黛,却比以往更加楚楚动人,惹得他心猿意马。 真是荒唐! 裴嬴川咬咬牙,道:“滚吧!回王府去。皇帝那边,我会去说。” 说罢,便甩开她的手。只是用力太猛,带的云珈蓝一个趔趄。 云珈蓝的气力本就比不过他,如今被他带的一倒,竟直接往他怀里扑去。 裴嬴川欲想走,却见眼前女子直直扑来。他下意识接住她,两个人齐齐滚到草地上。 云珈蓝天昏地暗,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竟见方才还闹得不可开交的北安王趴在她的身上,距离近的,甚至可以看见他脖颈上的薄汗。 两人下身紧紧相贴。他们都近乎悲哀地发现,同心蛊的作用更剧烈了。而这一次,是欲念占据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