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波山の野子》 第1章 和我们一样的狼 “小心点,艾斯!” “哈哈哈哈没事的。” 丢斯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船长拾起一大块树皮半遮在身前,带着熟练的气场接近被藤蔓缠住腿的一匹狼。 它凶狠的吠叫和不断试图攻击的抽搐让他确定,如果不是被困住,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艾斯撕成碎片。 虽然知道艾斯是火做的,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但他还是捏了把汗,尤其是艾斯凑得够近时,袭来的锋利尖牙只是堪堪被树皮挡住。 “好了,伙计,别这么凶。” 脸上带着雀斑的黑发青年抽出腰间绿色的匕首,干脆利落地砍断固定住野狼后腿的藤蔓。 “就算你要杀了我,也得先自由了再说,对吧?” 就在丢斯以为那头狼会扑上来时,它却活动了几下失去束缚的后腿,有些一瘸一拐地钻到灌木之中不见了。 “都说了没事的吧,狼就是这样啦,尤其是孤狼,受伤或者生病的时候会很凶。不过接近的时候有遮住自己的东西就好了。” 艾斯笑嘻嘻地将手里的树皮丢到一边,亲切地拍了拍他副船长的肩膀。 “真厉害啊,艾斯…” 丢斯取出自己的素材本,将瞬间迸发的灵感记录下来,随嘴玩笑道: “你好像确实懂很多狼的事情呢,接下来进岛屿深处就靠你了,船长。” “啊。”艾斯抬脚向树林间看不见尽头的幽深走去,“我有‘经验’。” “是吗?你以前没说过。” “嗯…是我小时候的事了。” “又是跟你弟弟有关?” “哈哈哈哈哈确实呢,是他引起来的。” 丢斯叹了口气,做好听艾斯念叨几小时的准备。 等了片刻也没声音,他有些意外地抬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艾斯的肩膀沉重了些。 他收起手中的素材本,跟上对方沉默的背影。 那是八、九年前的事了。 艾斯还住在达旦家,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拼图。 装在储藏室潮湿的纸箱里,拼图板早已不见,只剩无处可去的碎片。 就是那种拼图。 他还记得那股味道——潮气、灰尘和污垢,闻起来就像一个刚满十岁的男孩,五岁起就被丛林抚养长大,而不是他的看护人。 只是少了血和汗的气息。 他记得那些碎片在指尖的触感。 有些微微弯曲,有些图纹剥落,都是环境造成的,比如忽视。反正他是想不起上次看到这些旧玩具是什么时候了。 等他或主动或被动地长大,山贼们就把这些没人再碰的玩具打包丢到角落,包括那些拼图块。 它们仍紧紧地粘在他身上。 当他如被烫到般甩开它们,放回那个装满朦胧记忆和毛绒玩具的小纸箱,更多的碎片不见了。 大概飞到房间里某个未知角落了吧,再也无法触及天空。 然后,萨博出现了。 他们在初次见面的十分钟内一拍即合。有时两人靠着树干,一言不发地看星星,那双凉凉的蓝眼睛总让他觉得熟悉。 所以也许,萨博也是块拼图。 萨博的野性就像那丛林。 科尔波山对他俩这样的野孩子来说是个好地方,满是阴影和尖牙,受控的燃火。 他们拼在了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将后背交予彼此,脊梁贴着脊梁。 艾斯不需要别的东西,也没有别的地方是他的容身之地。 至少在过去的五年里,他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路飞。 第一眼,他就看出来路飞不是个野孩子,他是个臭小屁孩。 三个月后,他仍然是小屁孩。 但他也是个小疯子。 一个人一定在灵魂的某个角落里有些狂野,才会选择追逐恶魔的孩子,想成为 "朋友";只有带着些无比愚蠢的疯劲,才会面对死亡时紧闭双唇,守护一个甚至不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路飞,这个被臭爷爷扔进他和萨博生活中的小橡皮球,软乎乎,黏糊糊,融化在拼图的缝隙中,把所有东西粘在一起,不肯松手。 路飞不是拼图,艾斯也不想他是,这家伙已经是个谜了。 就像有时他嘴里冒出来的话一样。 “有一天,”艾斯突然开口,手里的匕首劈开眼前遮挡道路的灌木,“我们正打算去抓晚餐,路飞那小子突然说——” - “狼群里面,有一只和我们一样的狼呢。” 夕阳被丛林间的绿叶切割成斑驳的几块金纱,披在在林间行进的三人身上。 艾斯止住脚步,狐疑地斜了路飞一眼。 树上的松鼠捧着橡果钻入树洞大快朵颐,修行结束,饥肠辘辘的孩子们本来是在探讨今天的晚餐是吃野牛,鳄鱼,还是野猪。 聊着聊着,最近搬到达旦木屋来住的萨博就聊起山贼们养的老狗。 几人正在设想比‘菠菜’更好的名字时,路飞突然问艾斯记不记得他俩认识第二天,艾斯把他从桥上打下去,他在谷底被狼追。 虽然与其说是记得具体事件,不如说他记得当时自己的惊讶。路飞带着一身伤回来,没有哭闹,没有告状,多古拉给他包扎后,脑袋沾枕头就睡着。 艾斯点头后,路飞就笑了起来:“我本来当时就想告诉你的,但是好困就忘记啦。” 然后他在虫鸣鸟叫里分享了这个与世隔绝的秘密。 - “我长大的地方,野兽都超大的。”艾斯指了指他们身后,“刚才那家伙和科尔波山狼比起来,可能也就是幼狼大小。” 丢斯想象了一下,吞了口口水。他们现在在的这座岛以犬类珍兽而著名,刚才艾斯救下的野狼已经让他觉得体型不小了,所以他才担心来着。 而这些群居,食肉,有着锋利尖牙的捕食者,在艾斯的家乡,居然能长到那么大吗? “所以他说‘和我们一样’,从各种方面来说都让我觉得奇怪。” 路飞遇到的那群住在山谷最低处,相较科尔波山其他狼群没那么活跃,但是有着体型最大的狼王。 “你知道我提过我们很爱找体型大的猛兽打架,老虎什么的,不过从来不找狼。” 丢斯点点头,大家都知道这种生物太聪明,总是成群结队地行动,也就更加危险。 虽然他觉得几岁的孩子,找老虎和熊打架也没安全到哪去。 不过他也没提,安静地等着逐渐陷入回忆的艾斯继续说下去。 - 路飞是个谜。 即使是在对着两个差点害死他的家伙,那双黑眼睛都能包含信任。 所以尽管艾斯和萨博觉得他的话不可思议,也没法鼓起勇气去不相信他,没人能。 时间渐晚,准备去看看的男孩们还没走到桥边便听到一声狼嚎,引起几声回应。 艾斯竖着耳朵,试图寻找属于人的声音。一旁的萨博判断藤桥距离谷底的高度,想到路飞从这里摔下去后同情地抽抽脸颊。 “踩着石块应该能攀下去,这边太陡了。” “嗯,路—路飞?!” 艾斯发誓,有时候他宁愿路飞像胶水一样黏在他和萨博身边。 免去就像此刻,上一秒还在他身后的家伙一回头就不见了。 十里外有独角仙的树墩,鳄鱼肚子里,在哪找到他都有可能。 “路——飞———!” 山谷下传来嗓音糯糯的大声回应。 他是又摔下去了还是借着橡胶能力把自己弹下去了艾斯也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他在赶到笑嘻嘻说他们慢的路飞身边时,狠狠捶了他一拳。 忽视他的哼唧,小小的阵型移动着,比起往常更加细致地观察四周,透过吵耳朵的蝉鸣,倾听树叶间的每一丝声响。 不是谁都有能看到狼群,自己还不是猎物的机会。但好奇是孩子的天性,他们仍然一边寻找,一边低声追问路飞那天经历的细节。 “——腿也很小,在另一侧等着,我被赶到那边的时候‘唰’地一下窜出来,但是没有咬到我。” 如果是一只真正的成年狼,也许就咬到了。 “吓人一跳呢尼嘻嘻~” 那只狼见到他倒是没有吓一跳,虽然比起鹿,他们彼此更加相似。十根指头与十根脚趾踩过粗糙的土地,试图与跟上来的其他狼一起抓住逃窜的猎物。直到路飞伸长手臂抓住一根高高的枝桠把自己甩上去。 “然后它们大部分在大狼叫唤之后就都走了,除了那个小狼还呆了一会儿,试着爬上来,但是不会爬树。”路飞双手伸直抡了个圆,“直到一只有这么大脑袋的狼来,才跟着回去。” 让小不点路飞说小,是真的很小,比他还要小一圈;长着灰蒙蒙的头发,杂乱地四处翘,一缕缕地遮住**的身体;裸露处可见的部分有不少伤痕,尤其是肩颈和头脸处,除了那些摔伤划伤的痕迹,很多都是齿印; 三人躲在灌木之间,无言观察这‘不符合常理’的画面——那家伙与野狼群一起奔跑,在温驯的母鹿倒地后试着用嘴去贴巨大头狼的鼻子,发出呼噜声。 路飞:“看到了吧!和我们一样的狼呢。” 萨博:“不、路飞…” 艾斯突然心跳加速,和杂乱刘海下的绿眼睛对上视线。 “艾斯,你觉得呢?” “艾斯?” - “…那好像是我记忆里第一次因为寻找狼群下到山谷,不过我们运气不错,一次就见到她了。” “…‘她’?” “嗯,一个狼孩。” 那时的艾斯还不明白自己为何屏住了呼吸,但是现在的他知道了。 他就是在那一刻,看到了一篇故事的开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和我们一样的狼 第2章 初识 “回来晚了,臭小子们。” 卡利?达旦齿缝间夹着三只烟,没好气地叉腰。本来艾斯就够她发愁了,现在又加上卡普的孙子和不请自来的金发小子。 用不了多久她就得再安排小的们去弄烟回来,要不然她确定自己很快就会满头白发。 “你饿三天都不会瘦的,臭老太婆。” 达旦额角青筋弹跳几下,路飞没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艾斯都不会回嘴,只会一脸阴沉地瞪她。 现在呢?现在她会被三个小子叫臭老太婆。 “今天下山谷了?”她吐出一口烟,对着地上的驼鹿摆手,招呼小弟们烤肉做饭,“臭得跟老鼠内脏一样也不怕被狼叼了去。” 马古拉挠了挠自己的鸡冠头:“头儿也是担心你们,山谷下的头狼活了十多年了,窝里可都是好猎手。” 达旦:“我才不担心就知道找麻烦的浑小子。” 意外地,除了路飞念叨着鹿肉晚餐,孩子们都好像在想别的事情,没有回话。 顶嘴比例下降,还可以归纳于也许他们终于学会管住自己比老水手还脏的嘴了,但不热闹的晚饭就真的让人意识到反常。 几名山贼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对算得上和平的氛围感到诡异。 往日极会看人眼色的萨博没注意到山贼们一脸不畅的表情,关注着口中的一切——热乎乎,甚至有些烫的肉块很轻易就能被牙齿扯下,咀嚼后变成好消化的肉泥。 他们不用像她那样咬住食物后,一只手压在血糊糊的尸体上借力;他们不需要锋利的牙,也没有。 她应该也没有。 萨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取过刚架到火上的一块肉,放到嘴里啃咬。 “萨博?那块还没熟呢。” 话音刚落,萨博就呸了几声,血的腥气和涂抹在表面的盐料糊了他一嘴,有点恶心。 “吃生肉很容易生病的,肚子里会有虫。”多古拉用匕首切掉被萨博咬得烂糟糟的部分鹿肉,重新架回火上。 金发小子点点头,取过水杯灌了几口。确实味道不算好,也很难嚼。 “…我们明天再去看看吧?” 直接去狼窝附近?多古拉有跟他们说过科尔波山狼群的分布,好叫他们避开。…也许他们能想办法偷到他的望远镜。 还是要小心一点。 面对野狼,他们并不熟悉,他和艾斯还好,受点伤也没关系。但是现在多了路飞,他们得考虑他的安危。 - 【狼多喜群居,白天常独自或成对在洞穴中蜷卧。】 “好痒。” “忍着点吧艾斯。” 艾斯撇撇嘴,伸手挠了挠被叶子压住的碎发。身旁的两人都有自己的帽子,萨博用树藤和灌木枝叶编的‘伪装’可以套在帽檐上,只有他得直接戴在头上。 他从自己的叶子圈上抓下一把塞到萨博的领子里,在对方立马扭来扭去时咧出笑容。 “艾斯——!” 三人躲藏的树丛沙沙作响,因他们的打闹不断抖动,虽然刚刚二人还在叮嘱路飞要噤声。 不远处在阴影里卧着的灰狼耳朵转动几下,抬起脑袋看向他们的方向。 “嘘——!” “你才嘘!!” “尼嘻嘻嘻没关系吧,它们不怎么理我们呢。” 确实,他们已经观察一会儿了,虽然有几只年轻的灰狼有时会投来谨慎好奇的视线,不过大部分还是趴在地上。 “也许它们肚子不饿吧。” 几人干脆从树丛里钻出来,他们离得还是有些距离,不过萨博拽住要往前凑的路飞,不让他靠太近。 这是支很大的狼群,仅现在在洞穴外的就有十几只,萨博确定里面还有更多,昨天见到的头狼也不在。只是他不确定洞口在哪里。 “喂,别乱动,那只站起来了。” 也许是他们对巢穴的打探,让几只离他们近的灰狼变得更加警觉。艾斯动动耳朵,听到一声有些嘶哑的狼嚎。 “他们要捕猎了吗?” “不…有点像在警告。” 小狼孩从那只起身的狼腿后绕了出来,和它一起盯着他们。 即使亲眼所见,艾斯也有一种不真实感,人类居然…真的能发出和狼一样的声音。 “狼女!你好酷啊,我们做朋友吧!” “嘘!路飞!” 突然的声音让更多的狼站了起来,艾斯回头,对上她的绿眼睛,他捏紧手中的水管,一只手拦在路飞身前,屏住呼吸,然后—— 她冲了过来。 “喂——” 用四肢一起,原来可以跑这么快的吗? 【在狼的世界,长时间的凝视可能被理解为支配、挑战、威胁。不退缩可能会导致潜在的事态升级。】 “原来是这样...” “糟糕了呢哈哈,毕竟艾斯是不会对敌人退缩的。” 艾斯用指甲抠着胳膊上的纱布边缘,模糊嘟囔了什么,萨博没太听清。 “下次路飞也别突然大叫啦。” “哦!” 萨博合上手上薄薄的小册子后站起身,将其塞到自己的礼帽里。二手书店的空气中总是飘浮纤尘,让他打了个喷嚏。 “阿嚏!呃啊—我们早点走吧,你们有想要的书吗?” “没。” “哇!你能给我读吗?” 萨博笑笑,接过路飞手里的插画书,抬手狠狠摁了一下对方的草帽。 礼貌地与书架对面的眼镜大婶告别后,他顶着形状有些奇怪的礼帽走出门,并在身后传来“偷书啦——”的大喊声时从某个墙头一跃而过。 鼻子还是有点痒。 - 【狼的嗅觉大约是人的一百倍,风向合适时可以闻到两公里外的气味。】 他们再次接近狼穴时,几只灰狼已经起身了,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们的到来。三人隔着一大片空地停下脚步。 “记住了路飞,不要突然发出过大的声响,不要有突然的动作…” 萨博调整了一下路飞草帽帽檐上新的‘伪装’,又轻踢了艾斯的小腿一脚。 雀斑男孩对着他嘶了一声,举了举扛着的半只野牛,环顾四周没看到狼孩,可能是在窝里。他压低声音:“如果它们经过空地上那块大石头,你就带着路飞先跑。” “不可能,你一个人对付不了狼群的,就像昨天一样。” 经过上次的事情,萨博已经确定,小狼孩听不懂路飞的话,对他们攻击时眼里也毫无悉知。 一定是和狼一起很久了,才会认不出自己是人了吧。 他们放慢脚步,在狼群做出准备抢夺猎物的阵势时,艾斯放下了手中的野牛,缓缓后退。 灰狼们注意到他的动作,前进几步后停了下来,绕着半圈踱步。 路飞:“我们来道歉啦,本来有一整只,但是路上我饿了尼嘻嘻,狼女可以出来玩吗?” 艾斯:“笨蛋…它们听不懂的。” 萨博观察着它们的反应,带着二人退到草地边缘。距离够远后,两只狼上前嗅了嗅仍然新鲜的野牛尸体,尾巴轻轻甩动。 带着撮黄色毛发的狼最为兴奋,开口要咬,一阵威胁的低吠打断了它,另一只咬了咬它的颈侧。 狼群明显隐隐躁动着,发出一些他们听不懂的交流声,直到一个巨大的身影宛如从空气中钻出,几乎瞬间就平息了场面。 刚刚还转来转去的小狼们都围了过去,带着黄毛的那只率先舔了舔巨狼突出的鼻端,其余也紧接其上,甚至有两只弯下身子,露出脖颈。 “我们看到它们打猎那天,它们也是这样呢。” 萨博在手中的小本子中潦草记录着。 狼群散开,给头狼让开路时,他的目光落在跟随在一旁的狼孩身上,眼睛亮了亮。 “哦!她出来了。” “尼嘻嘻,我就说肉很好用吧,我之前叫香克斯陪我玩,都请他吃玛琪诺好吃的炖肉。” 神奇的路飞逻辑,他们也该习惯了。 毛色偏向黑色的巨狼警戒地审视着他们,片刻后将注意力转向那半只野牛。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就在萨博认定它就是狼王时,另一头巨狼出现了,只是毛色偏浅,但体型上一点也不亚于第一只。 这回,萨博注意到了它出现的地点,土丘旁侧隐约有一点不规则的凹陷。那里大概就是狼窝了吧? 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看起来很隐蔽。 “艾斯,别盯着她看。” “我没盯!而且,不长时间看眼睛就不就可以吗?” 狼孩没有尾巴,不过萨博却觉得自己看到了她对着野牛肉摇尾巴的样子。 想起那天生鹿肉的口感和味道,他歪了歪嘴,很难想象自己也会像她一样,对满是血的生肉那么高兴的样子。 “它们两个哪个是狼王啊?” 艾斯话音刚落,黑色的那匹便开始撕咬野牛的尸体,锋利的牙很快就扯下一大块肉,而其他的狼仍然等在原地。 “...黑色的?” 还没来得及认同点头,黑色的头狼便直起身,将扯下的肉块递给灰色头狼,在对方叼着肉回到洞穴中后,才又撕下一块给自己,发出短促的吠叫后趴到一旁。 “也许是灰色的...” 随着头狼的信号,其他的狼也一拥而上。拥挤之间,狼孩被自己身形庞大的伙伴们挤了出来,嘴脸上还带着血,有些焦急地围着它们转圈。 “喂—!你们不要抢啊!我们带给狼女的!” “路飞!不是说了不要突然大声…” 艾斯已经行动起来,竖起手中的水管。 意外的是,当年轻的猎手准备好保护它们的食物,而年幼的孩子准备好保护他们的同伴时,黑色巨狼制止了它们。 它没保护他们三人,但是叫停了狼群,像达旦骂山贼们那样,发出几声训斥一般的声音。 它们将野牛扯成几块,往巢穴的方向拖了拖。黑狼仍然没有趴卧回去,带着一股压迫力向孩子们走了一步,用警惕的眼睛观察他们。 艾斯缓缓压低了手中的水管,而路飞呲着牙,笑了笑。 “所以果然还是黑色的吧?” 回去的路上,萨博对照自己的本子,颇有热情地感慨着狼群内部的层级。 艾斯甩着手里的水管,想着别的事情。 绿眼的小狼孩没抢到肉后,干脆呆在黑色头狼身边,和它一起对着他们呲牙。 她在那个族群里属于哪一级? 他突然停下脚步。 “我们…在干嘛啊。” 萨博止住嘴里的念叨,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他们在干嘛。 很明显她已经和那群狼生活很久了,咬人很痛,跑得很快。 如果她属于那里,他们过去干扰,也许只是麻烦。 艾斯想到那只头狼用鼻吻轻戳那头灰色头发的样子,胸中居然升起一股酸涩。 即使那不是她原本的拼图板,但是,她也塞进去了不是吗,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艾斯皱着的眉头间浮起一片阴影。 太糟糕了,他居然在羡慕一个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人的家伙。 萨博抿着唇,手指将纸页的边缘搓软:“我不知道…” 他的确好奇过她是谁,为什么在那里。 一个看起来比路飞还小只的家伙,真的能和狼一起生活,在科尔波山这残酷的丛林活下来吗? 但她出现在他们面前,本来就是她活下来了的证据,无论她经历了什么。 所以也许除了好奇,他只是—— “我想做点什么…” 沉默半晌后,艾斯点点头,又转向路飞:“你呢?” 草帽男孩一手扣着鼻子,满脸认真的困惑:“她很酷,我想做朋友啊?” “哈?” 这个答案过于‘路飞’,艾斯和萨博就像被海浪打了一下,却觉得自己不该惊讶。 三人小小的脑袋里都有各自弄不明白的事情。 艾斯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路飞那永远让他搞不明白的神奇笑脸,抬手压上对他来说仍然有些大的草帽。 “人怎么和狼交朋友啊。” “尼嘻嘻为什么不能?” 萨博也笑了起来,合上手里的笔记本。 “也许可以呢?” 毕竟、【狼是高度社会化动物,人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初识 第3章 第一餐 【狼群会共同抚养来自于优势雌狼的幼崽。当守护领地和幼崽时,狼会更具有保护与攻击倾向。】 “所以你是怎么判断一只狼是不是幼崽的?” 边镇的猎人老头点燃烟斗,在披着斗篷的奇怪客人拒绝自己分享的烟草后摆摆手。 “狼崽出生时是瞎的,不出洞。出洞之后也要学个一两年才能参与狩猎。基本要抓就抓和狼群分散的猎手,那些就算成年了。除了贵族老爷要,没人冒风险去抓崽子。” “成年狼一般怎么照顾幼崽?” 退休的老猎人奇怪地看了一眼他的客人,这位平时来他这里卖鳄鱼皮可没这么多话。 “这次给我五千贝利一张就行。” 猎人耸耸肩,算是收下了这变相的贿赂。一边检查皮货一边答道:“喂饭,和它们玩,教狩猎,野兽还能怎么照顾幼崽?” 他这儿收到狼皮不算多,所以他又顺便指点了猎狼的几个好技巧,表示带狼皮来他这儿的话,他能给个比中心街还好的价格。 他的客人却不怎么领情,身体奇怪地摇摆了几下,将收到的钱扫到口袋里就离开了。 摞在一起的三人组拐到小巷里就丢掉袍子,路飞哼唧着每次他都在最下面。艾斯没理他,拧着眉头,将双臂抱在胸前。 “所以她到底算不算幼崽?这老头说的一点用都没有。” 萨博点着手里的贝利,摇了摇头:“她是出洞的猎手,所以应该算成年狼了。但是两只头狼会有时候会把她当幼崽照顾…所以,我也不知道,书上没有这种情况。” 有时候他们带着肉去时,会看到她跟其他几只小狼崽一起蜷卧在某只狼的身上打盹;有时候她会卧在地上睡觉,身上趴着和她差不多大的狼崽; 她会和那些哼唧着的幼崽们打闹,在咬住它们后颈想要照顾时,又会被头狼同样咬住,叼回窝里去。 可她也和那些成年的狼们一起,吠叫着交流,用各种方式展示自己在族群里不同的支配地位。以头上带一撮黄的狼为首,总是会和她闹起来,试着逼她低头,露出臣服的脖颈。 它们当中可能很多都是她帮忙养大的,所以不会把她当幼崽。而书上说三年后,狼就可以选择挑战头狼或者离群,它们从她身边来来去去。 只有她,一直不能长大。 萨博停笔,收起手里的笔记,叹了口气。 他们拜访谷底已经有两个月余,狼群面对他们三个时放松了不少,他也知道了到底黑色的那只还是深灰色的是头狼——两头都是。一公一母而已。 不过他仍然有很多弄不明白的东西,‘做点什么’,也无从下手。 至少他知道那些齿印是哪来的了。并非他一开始所想,它们会欺负和它们‘不一样’的狼孩。不过确实是因为她‘不一样’。 狼与狼之间打闹,玩耍,当然不会用自己惊人的咬合力去攻击同一族群的伙伴。表示亲近时啃咬对方的鼻端和下巴时更是如此。 只不过,对她来说,还是很容易刺破皮肤,留下痕迹。尤其是那些不会控制力道的幼崽。 即使她会受伤,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该干预的。 也许艾斯是对的。 萨博又叹了口气,粗略数了下日头:“…今天还吃拉面吗?只是想去狼穴的话,现在就得走了。” 艾斯:“今天带肉去吗?” 萨博:“嗯…前两次都没有带,你觉得呢?” 路飞:“这次带野猪吧!我也想吃!” 食物是打交道的好武器,无论是人,还是野兽。这是他不用书也学会了的道理。 只是路飞是个绝对不会和别人分享肉的臭小鬼,即使是和他觉得很酷的‘狼女’。每次都要单独给他也喂一份。 萨博活动了一下,捏了捏路飞软软的脸颊。 就当修行了。 - ‘山路修行’是艾斯和萨博对科尔波山残酷环境的认知称呼,他们在这里不断成长。 可两个十岁的孩子带着一个好像有用不完精力的七岁小子,总会有疲惫的时候,即使他们不说。 打猎,每日一百次的打架训练,继续积累他们的海贼资金,同时躲避布鲁杰姆… 现在时间表里又挤入对狼群的拜访,连轴转了许久的孩子们一致决定休息一天。 “我肚子饿了,艾斯~” 路飞趴在软软的草地上,半睁着圆圆的眼睛嘟囔。不远处的狼群像往常一样四散,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就跑来跟它们呆着的三个陌生人类。 他们很早就来了,只是看着狼群,有点无聊。 小狼孩仍然对路飞交友宣言没反应,只是做自己的事情,他们和狼群之间永远隔着至少半块空地。 但是萨博说,即使他们在这里,它们也会时不时让幼崽出来玩耍或者晒太阳,已经说明它们在给予信任了。 虽然有小狼崽摇摇晃晃地凑过来时会被叼回去,不过看狼孩努力咬住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幼崽往回拖,还是挺有趣的。 艾斯靠着树干盘腿而坐,分神关注着狼群的动向,皱起眉头。 他也有点饿了,午餐只是随便抓了一只见到的蛇,但是谷底这侧的猎物基本都是鹿。今天休息的目的就是恢复精力,那些擅长长距离奔跑的家伙太消耗体力了。 “你可以等到回达旦那里吃晚饭吗,路飞?” 现在爬上山谷离开去捕猎的话的话,估计他们今天就不会回来了。可今天还没见到她呢。 路飞肚子咕噜两声,翻了个身。 “好吧——” 咕噜、 咕噜咕噜~ 咕噜— 每次都离他们最近的黑狼王突然起身,仰头发出一声长嚎。 三个孩子惊讶地爬起来,拾起自己的武器。对这首次出现的情况感到有些迷茫。 狼群也行动起来,集合到头狼身边,在洞穴内的猎手们也迅速钻出,包括他们大半天都没见到的小狼孩。 “它们、要去狩猎?”萨博观察着它们扬起的尾巴,有些困惑,现在时间还早啊。 还又毛又软的幼崽们自然不参与,头狼带着年轻猎手们离开向附近的水源地而去,而留在原地的三人在短暂思索后,只是爬上最高的一棵树,摸出从多古拉那偷来的望远镜。 它们果然去捕猎了。 短暂寻找后,萨博的视线内出现了追逐着鹿群的灰影。 如果询问那些脸上的皮肤如老树的年轮一般,镌刻着经验的老人,‘狼猎有多么凶残?’ 他们也许会在摇椅上敲敲烟斗,回答道:那是一种很壮阔的美景。 智慧与耐力的角逐,团队协作的代名词。 金色的阳光同等地在猎物与猎手身上流淌,就像是天神对着祂的造物露出半张脸。 而蓝天之下,角斗场里正上演一场血腥猎取,以取悦造物主,争夺名为生存的桂冠。 而如果问正蹲在有着厚重年轮的老树上的孩子们,他们可能会回答: “哇——” “我也要看,萨博!” 萨博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无比兴奋的路飞,翻开自己的笔记本—— 【狼群狩猎时,优势雄狼会组织和指挥捕猎者。年轻的猎手们会以追逐的方式选出一头弱小或年老的猎物作为猎取的目标。】 “呜哇被分散了!好厉害!那边!还有那边!” “喂,也给我看看啊,路飞!” 望远镜换到艾斯手里,路飞叽叽喳喳地给萨博转述,连比带划地冒出些谁也不知道在形容什么的拟声词。 萨博仍然笑着点头,手中的笔在纸页上阳光的光斑间飞速跳跃。 【选取猎物后,它们会分成不同的梯队,从不同方向包围,轮流追赶,消耗猎物体力的同时,将其赶到合适的位置。】 艾斯透过望远镜的镜片,看到那个最小的身影用不亚于任何狼的速度驱赶那只倒霉的驼鹿。灰色的头发在风里飞扬…简直就是一小团灰毛在一堆大灰毛里。 驼鹿跳到小溪里试图甩开狼群时,她在眨眼间高高跃起,因渺小身形的优势,直接跳到了它背上,狠狠咬住它的侧颈。 吃痛的驼鹿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格外晶莹,点缀在平日看起来脏兮兮的灰发上,有点像他们海贼基金里的宝石,只不过更加干净。 ‘山谷下的狼王。’艾斯耳边又响起马古拉的声音,‘窝里都是好猎手。’ 其他的狼一部分仍在岸上追赶,另外一部分抓住驼鹿短暂停顿的瞬间,也跃入溪流中,试图控制住逃跑的猎物。 高大的驼鹿因疼痛不断摆动身体,试图将身上的威胁甩下去。 艾斯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在小狼孩被甩下去,砸到岸边的碎石里时发出一声大叫。 “喂—!” “怎么了艾斯!” 萨博伸出手,急忙接过望远镜架回自己眼睛上。 路飞:“怎么了怎么了!” 艾斯:“她——” 此起彼伏的狼嚎响了起来。 萨博:“成功了!” 抢过望远镜,他再次捕捉到狼孩的身影,甩着身上的水,很快就愉悦地加入宣告胜利的嚎叫。 萨博脸上带着点兴奋的红晕,翻过新的一页,听到身旁的路飞同样开始欢呼。 【年长的,更为强壮的优势雄狼往往会给予最后一击。在猎手们将猎物的精力消耗后抓准时机,确保捕猎成功。】 【那之后,它们会唱歌。】 - “好饿~艾斯,萨博~” 路飞流着口水,看归来的狼群分享那头驼鹿。 “那我们回去?” “我也想吃鹿肉晚餐!” “狼刚捕猎完,鹿更难抓了吧…” 萨博叹了口气,转转手腕。一旁的艾斯也活动着筋骨,看来今天还是要吃鹿了。 不过,就在三个准备离开时,黑色头狼叼着一大块肉,向他们走了过来。 “哇!你要给我们吗!” “小心点,路飞!” 路飞眼冒星星,即使身旁二人向外退开也没动,萨博拽着的手臂被拉长好几米。 “谢谢!真是个好狼啊!”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没必要担心。 黑头狼垂首嗅了嗅路飞的草帽,将肉块丢到他的脚边后便退到一边,像往常一样趴卧着,打了个哈欠。 “…萨博,你的书里有写狼会这样吗?” 萨博带着和艾斯一样震惊的表情摇了摇头,缓缓走上前,打量那块他们被‘喂’的肉。 虽然只是一只鹿腿大小,不够山贼们,也不够他们三个吃饱,不过… “哦!狼女!” 艾斯转向狼群,果然看到叼着一小口生肉,从抢食的狼圈里退出来的熟悉小狼。 长长的头发遮住身体看不太清,尤其是后背,不过想起她摔到碎石里,他还是眼尖地找到些沿着肩流过的血迹。 她向黑色头狼爬去,不过路过他们时停了下来,以非同寻常的速度咀嚼咽下嘴里的肉块后凑近,嗅了嗅还在地上的鹿腿。 她就好像…不痛一样。 萨博蹲下身子。 “嘿、你想吃吗?” “萨博要分给她?” “我想给她尝尝烤熟的肉。” 艾斯将视线从那些血迹上收回,也蹲下身子,三个脑袋围成半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狼一样的孩子面对面。 艾斯这回更加谨慎,留心不要长时间盯她的眼睛,将视线放到其他东西上,比如她脸上和下巴上的大型齿印,甚至有一个横跨鼻梁。 不过这个距离愈加清晰,也能看到被其遮挡的一点雀斑。只是和艾斯脸上的不一样,更像是晒了太多的太阳。 狼性和人性,但仍然是看不透的绿眼睛,不属于狼,不属于人。 一个真正的野孩子、她也是块拼图吗? “虽然不知道你肚子里有没有虫…不过多古拉说这种草根对肠胃很好哦…” 艾斯胡思乱想时,萨博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把有些蔫吧的草叶,试探地伸手递过去。 她立马后退一步,不太出乎意料地警惕打量他的手,鼻子里喷了下气后快速离开,爬回了黑色头狼身边。 萨博有点失望,不过路飞好奇地捻过一根带着点嫩白的草根放到嘴里咀嚼,几乎瞬间就皱起脸。 “哇——好苦哦!” “也许熟了就不苦了?我们点火吧艾斯,正好鹿也要烤一下。” 艾斯耸耸肩,起身准备拾点柴火。远处的狼仍然在观察他们的动作,不过他注意到巨大的头狼低下脑袋,舔了舔狼孩身上的血迹。 坏主意。 【野兽多惧火,狼也不例外】。篝火点燃后,狼群明显焦虑起来,向着远处散开。几只猎手踱着步子,发出他们听不懂的叫唤。 黑色头狼也站起身子,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族群与他们隔开。很快,空草地上就只剩下包括它和狼孩在内的三四只狼,都颇具攻击性地将头高高扬起。 “糟糕、” “把火先灭掉?” “只能这样了吧,它们可能以为我们要伤害它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未燃透的炭火味,混杂着油脂气。萨博对着未完全烤熟的鹿腿肉垂垂眼睛,因自己的疏忽而沮丧。 现在不仅吓到了好不容易开始习惯他们的狼群,也浪费了头狼万分珍贵的赠礼。 他背过手,脚尖蹭着泥土,叹了口气。 视域边缘的草帽突然动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阻止,路飞就突然捡起一块肉,大口咬下去,嘴角流下些混合着丝丝鲜血的肉汁。 “唔~可以吃,萨博!好吃!” “可—” 艾斯也坐了下来,和路飞一起吃着半生不熟的鹿肉,嘟囔着同意,打断了他的话。 “正好你拿了什么草根,不过下次离远点烤熟了再带来吧?可能会好一点。” 表皮的糊边给二人的嘴巴都画上了一圈胡子,看起来有点滑稽。 萨博咽下喉间的梗塞,点了点头。 他也坐了下来,努力嚼着很难咬烂的肉块——真是一点也不好吃。 不过,能遇见艾斯和路飞真是太好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他偏过头,火熄灭后剩余的几只狼看起来放松了些,尾巴不再僵直。不过,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小小的狼孩身上——她带着明显的警惕,再次缓缓爬了过来。 看她时不时动动鼻子的样子,大概还是是被肉香吸引了。 萨博和艾斯对视一眼,小心地将手里的肉丢到距离他们几步远就停下的小狼身边。 烫到嘴的样子很可爱。 狼孩吐出舌头,很快就对着再次掉到地上的肉块呲牙,好像在对着坏蛋生气一样。将狐疑的视线在攻击了她口腔的鹿肉,和被她逗笑的三人之间转来转去。 萨博心脏直跳,仍然带着点震惊笑着,在对方再次看过来时拿起另一块肉吹了吹,放到嘴里。 想要一下子教会对方吹凉食物还是太困难了。狼孩很快就忽视了他的教学,再次咬起地上的肉块吃下。 萨博听到骨头嘎嘣嘎嘣被嚼碎的声音。 “你喜欢吗?虽然不是完全熟透…” 当然没有回答,不过她又叼起艾斯丢过去的另一根肉,跑回仍然站着警戒的头狼身边,发出呜呜的声音顶它的腿。 “她在分给它吃?” 确实、头狼取走的那份肉给他们仨了,它自己没有吃。 不过,它也没有接受来自孩子的礼物,只是嗅过后用湿漉漉的鼻子戳了戳她,她就开心地咀嚼起来。在她再次接近他们三人时,它也彻底放松下来,再次趴在地上。 好神奇啊,这些狼,书上完全没有写,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从来不知道它们还有如此的一面吧。 萨博又递给狼孩一块肉,这次她离得近了些。 一只鹿腿不够他们分,很快就只剩下还在被灰毛小狼啃咬磨牙的骨棒。 萨博又掏出口袋里的草根,随便揪了几根放到嘴里嚼,毕竟他也算是吃了不熟的肉。 艾斯和他贴心嘞,见他吃草也拿了几根吃。路飞和狼孩统一战线地食肉,被艾斯敲敲脑袋才像仓鼠一样,用牙齿磨那小小的白色根茎。 萨博鼓起勇气,再次试探着伸出手—— 【不要对野狼伸手指,容易被咬伤,如果想要接近,可以给狼嗅闻自己的拳头,也可用衣服包裹…】 被嗅了嗅。 他小心地看着她一点点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缓缓张开一点手掌,露出嫩绿的草叶。 舌头卷过掌心时,痒痒的。 近距离的狼孩,有点臭臭的。 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吃植物了。甚至都没有路飞反应大,一脸平静,刘海遮住眼睛时被她甩了甩。 萨博下意识想伸手帮她捋一下,对方却猛然后缩,警惕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低吠,快速跑回黑狼王的身边。 没关系,他已经很满足了。 第4章 礼物 “狼——女——!” 路飞熟练地伸长手臂,挂住高处树枝把自己向前甩去,不顾身后两位哥哥的喊声。 萨博说过,狼可以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还说了数字什么六啊十啊的他没记住,他总是要把这些东西记在自己那个本子里。不过路飞没太在意过,反正他知道是不可思议的远就好了。 狼女是狼,但是萨博说她不能听那么远,路飞相信她能。 所以他大声呼喊着,希望她能早早出来玩,好传达自己的喜悦。 他们是兄弟了! “我们是兄弟了!”路飞嘻嘻笑着,赶到空地时狼女果然已经出来了,打了个哈欠,对他的消息没什么反应。 不过他不介意,他就说她能听见吧! “我们去镇里,碰见了一个大叔,是萨博的爸爸,然后他说他是贵族的儿子!” “但是那又怎么样,我们都要自由地当海贼呢!所以艾斯说喝了结义酒就是兄弟了,那样以后他们不上我的船我们也是兄弟…所以你要不要上我的船!” “喂,路飞!你都在跟她说什么啊!” 艾斯和萨博气喘吁吁地赶到,将扛着的野猪丢到空地边。优势雄狼——也就是黑色的公头狼像往常一样分了食物,它灰色的的配偶转向洞口,发出低声呼唤,直到更年幼的幼崽们出来。 “哦!今天它们也要学打猎吗!”路飞熟稔地凑过去,在小狼崽们叉开双腿做出玩耍动作时也学着狼孩的样子蹲坐下,笑嘻嘻地打招呼。 萨博和艾斯有些无奈地看路飞很神奇地被灰狼王舔了一口后,和幼狼们闹作一团。 他们在黑狼王像往常一样去趴在一侧警戒时礼貌低头,露出脖颈。 又被舔了。 到现在二人也很不习惯,而且每次被舔过后都有点臭臭的。萨博皱皱鼻子,转眼就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幼崽们咿咿叫唤的声音和路飞充满阳光的笑声荡漾在微风里。草地被烘得正暖,狼群现在跟他们亲近许多,不少都悠哉悠哉地卧在地上晒太阳,偶尔动动耳朵。 他们仍然会戴‘伪装’,不过打过招呼后就摘下来,丢给幼狼或者年轻的猎手们玩。 【狼很爱撕扯物件】,在萨博燕尾外套的尾巴被某只狼崽扯掉后,他学会了这一点。 尊重它们的领地,他们后退了些许,没等多久小狼孩就和幼崽们互相咬了咬后离开它们,一如既往地呆在雄性狼王身边,身后跟着匆匆跟上的路飞,又在念叨着上他的船的事情。 她都不知道海贼是什么吧。 萨博摘下帽子给她嗅了嗅,又伸手给对方闻。艾斯嘀咕着“果然我也该弄个帽子。”也伸手给她。 将自己的礼帽扣在艾斯脑袋上,萨博熟练地从斜挎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塑料碗,一边轻声讲话一边递过去。 “不过路飞说的也没错…我们是兄弟了!嗯…我是贵族…不过你可能也不知道贵族是什么吧。今天给你带了土豆和胡萝卜泥,艾斯也在中心街给你带了礼物…” 蔬菜其他的狼不怎么感兴趣,狼孩倒是会吃,不过她和它们一样,都不怎么喜欢水果。 萨博一边絮叨一边端着碗,经过上次手指差点被咬掉之后已经知道,不要用手喂她了。 绿眼睛小狼仍然对他们的语言没反应,只是低头吃着没什么味道的蔬菜泥,再抬头时沾了满脸,被她蹭在手腕上舔掉。 艾斯有点紧张地坐在一旁,见她打理完自己便将口袋里的橡胶圈递过去。在萨博用手肘怼他后有些尴尬地开口: “啊,你很爱咬吃剩的骨头或者木棍嘛…正好在摊子上看到而已…” 给一个人狗玩具果然还是有点奇怪,艾斯手心出了一点汗,希望玩具上不要沾上过多自己的味道。 小狼孩好像不介意,很快就将带着小颗粒的黄色橡胶圈扯过去,甩了几下脑袋后跑去将飞走的玩具捡回来,背影里透着难得的兴奋。 她喜欢。 不知道是肋骨下突然涌出的暖意还是什么, 他好像看到她叼着他选的玩具,嘴角微微上扬的样子——转瞬即逝,就像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一样,也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笑了?” “尼嘻嘻嘻嘻!艾斯真厉害啊!” 因为艾斯,她笑了。 艾斯也笑了,即使她叼着玩具磨牙,嘴角流下一点口水的样子有点脏兮兮的。 即使他又被一直关注着他们的黑狼舔了一口。 今天天气真好。 - 自从小狼孩收下了他的礼物,每次去镇上,艾斯都会留意那些玩具。 给人的,给狗的,给猫的,他都要瞅两眼。 只是每次去拜访谷底狼群,见到她咬着那小小的橡胶圈从洞里钻出来,他心里都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并不痛,很温暖。 他喜欢那种感觉。 但又给她带了一次之后,他就没再买过,或者偷过。 毕竟那只捏起来沙沙作响的毛毛虫玩偶很快就变成一块块的碎片,萨博说的没错,【狼很爱撕扯】。而至今他还没找到更想给她带的。 “喂,你喜欢什么样的玩具?” 艾斯蹲在地上,对着达旦家的老狗说话。 一旁的萨博又在自己的本子里写那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听到他的话笑出声。 “你不爱和小狼孩说话,因为觉得她听不懂,但是跟菠菜说话?” 路飞翻着手里的插画书,插嘴道:“艾斯只是害羞啦。” 热意漫上耳尖,艾斯还没来得及像刺猬一样炸起来,萨博就伸出手,从路飞的插画书里抽出一张颜色鲜艳的宣传单。 “锵锵~”萨博咧着缺牙的嘴,用指头夹着宣传单在艾斯的小雀斑上拍了拍,“不用客气,我爱害羞的坏脾气兄弟~” 好吧,看到上面的标题,艾斯什么恼羞成怒的火气都消了。 【高镇宠物会展】 他对宣传单上那些被修剪得奇形怪状的猫狗没兴趣,但是‘百家优质宠物用货品展出’,还可以一看的样子。 “路飞上次在镇上捡到的嘻嘻,想给你个惊喜呢。” 行吧,他欠揍的兄弟们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艾斯不自觉挂上笑容,手指摸过宣传单上骨头状的玩具照片。 他们从来没去过高镇,最远也就到过中心街。想进高镇很难,哥亚作为‘社会隔离’的典范,他们想混进去自然没法用平时的手段。 不过,有萨博在,想进高镇也很容易。 艾斯没忍住,又扯了扯不仅拘束,还很痒的领口,手被一旁的萨博打掉。路飞也好奇地转着胸前夹上去的领结,在脸上的面具滑落时推了一把。 “戴面具真的不会更明显吗?” 萨博第三次打掉艾斯扯领口的手后,又调整了一下对方架在鼻梁上的舞会面具。 “不会的,那些家伙出门穿什么的都有,还有头上顶水果,或者是一整只鹅的家伙呢。” 艾斯同情地皱皱脸,萨博平时还戴着他那口水巾,穿这样的衣服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动的。 萨博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宛如人偶一样把自己固定成一个抬首挺胸的角度,带着身旁二人走向高镇的大门。 艾斯有些僵硬地跟随着,心里默念萨博教的姿势:‘用鼻孔看人就好了’。 “平民不允许进入高镇。” 萨博对着穿盔甲的守卫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哼气:“平民?你居然用这种词形容我们?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真是不可思议,我要告诉父亲了!” 他短暂地打开夹克,一枚金色的家徽在守卫眼里一闪而过。 “现在让开!我就只会告诉父亲大人你的眼拙,要不然,哼哼…” 原来是真的。 用鼻孔看人就好了。 进了门走入某条小巷,萨博就皱起脸,对着身旁二人吐了吐舌。 一股不适感从脊梁升起,让他有些尴尬地笑笑,希望他们不要因为刚才的一幕而对他有什么看法。 毕竟他注意到兄弟们对着身上修身的西装,如拼错拼图般别扭的样子了。 有些来自贵族的东西,即使他再如何远离这里,也刻骨入髓一般附叕在他身上。即使它们有用,也让他觉得错位。 肩膀被拍了拍,他抬眼对上他们的脸,瞬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路飞和艾斯模仿着他刚刚的表情做着鬼脸,翘起指头把手指来指去。 “奶酪?你知道我们是谁吗?”艾斯捏着嗓子,“我们可是‘连猛虎都敢咬杀的疯狗’,真不可思议,我们要吃鳄鱼饭!” “尼嘻嘻嘻!萨博!鳄鱼饭!” 萨博笑得脸痛,揉了一把眼睛:“大人们~这破地方可没有那种珍馐,先吃点奶酪吧?” “好!你真厉害啊萨博!” 带着轻松的心情,孩子们兵分两路。因为要避开萨博的父亲,艾斯去看宠物玩具,而萨博带着路飞去偏僻些的餐厅,骗一些免费试吃。 艾斯希望他们能给他带一点奶酪。 太软的不行,太脆的不行,容易掉零件被吞下去的不行。 有点令人失望,好像贵族们买的狗玩具和高镇之外的也差不多。只是看起来花哨了一点,亮晶晶一点。 他分着耳朵听身旁臃肿的男男女女交谈。有几个贵族小孩扯着手里的皮绳,另一端拴着或大或小,奇形怪状的猫猫狗狗。 “选美…” “…新粮…” “展演…” “…天龙人。” 这地方真是充满束缚,难怪萨博不喜欢。 艾斯打算早点离开,趁人不注意,随便拿了个看起来像花生的发声玩具揣到口袋里。 “萨博,天龙人是什么人?听到有人在说他们可能要来这里…” 和他汇合的萨博路飞果然给他带了点零食,虽然很小一份,但是是肉干一样的东西,比奶酪好呢。 萨博脸上抹去了分开时的笑容,摇了摇头:“是世界贵族,我父母他们提到过,但…” 这次宠物会也是为了天龙人的到来做准备。好像他们谈论的一切都是这个目的。宠物美容,选取最优良的品种培育后代好献上去做礼物… 像他们对待一切一样,都是工具。不管是饲养的小动物,还是亲生孩子。 本来他还以为这只是贵族们闲着没事,又一次烧钱的游行性活动呢。 艾斯嚼着肉干,将路飞的软乎乎的手塞到僵硬的萨博手里,在对方回过神时对着高墙歪歪脑袋。 “走吧,你说得对,这儿也没什么好的。” 哥亚的很多地方,都没什么好的。 穿过中心街,走到边镇前,几人便将衣服换了回来,团成一团当球踢。 艾斯的视线顺着让他抬不起胳膊的风衣团跃起,落在了一家破旧的酒馆上。 他好像…最近都没有去践行他的小‘习惯’。毕竟行程里加入跑到山谷下面,一呆就是好几小时,而且每天和兄弟们在一起,他甚至都没想起这件事。 有时间的话,与其跑到酒馆去问海贼王孩子的事情,去和狼崽们玩一会儿,或者靠在黑狼王身上打个盹更让他放松一点。 就像一个可以逃去的泡泡世界,没有贵族,没有海贼王,没有不该存活的孩子。 他们只是,人和狼。 五年、这里没有一人给过不一样的回答。 他的兄弟们没注意到他脚步停顿,仍然前进着 ,艾斯却如灵魂出窍般,抬脚走向酒馆大门,推开沾满油腻的木板前握紧拳头,然后—— “吱——!” 宛如从鬼压床中惊醒,艾斯打了个激灵,额间渗出一点冷汗。 他抬起手,紧攥的花生玩具被发白的指节捏得变形;视线上移,酒馆破了一半的招牌在他的凝视下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就像在对他挥手。 明明还是白日,他已经能听见里面的人喝得烂醉,他们满嘴胡话的嘟囔隐约渗透木板门外。 艾斯抿了抿嘴唇,捏着手中的花生转身,奔向不远处困惑回头的二人。 算了、 他还有礼物要送,有狼要喂,有兄弟在等他。 - “…这个你喜欢吗?我随便拿的,这次真的是随便…” 艾斯顶着萨博揶揄的视线红了耳朵,将小狼孩带到一旁低声说话。 她放下口中的橡胶圈,嗅了嗅那颗花生后打了个喷嚏。将鼻子在肩上蹭了蹭后,狼孩发出一声呜咽般的声响,叼起自己心爱的玩具后退远了点。 “不喜欢啊…” 艾斯发现自己也没那么失望,举起吱吱叫的花生玩具后把鼻子贴过去。果然有一股香精的味道,估计她不习惯吧。 “下次不会给你带有味道的了。” 艾斯点点头,将玩具随便塞回口袋,顺便在裤子上蹭了把手后伸出拳头,等着对方回来。 她再次嗅了嗅他的手后仍然不喜欢的样子,即使艾斯闻不出来残留的味道。 “你鼻子真的很灵啊…我今天在酒馆外面捏了它,沾上味道了?那个酒馆里更臭。” 好吧,和她说话也没那么糟。 毕竟她…听不懂。 她的世界里没有贵族、没有海贼王。 艾斯被自己钻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可他突然很想要那个之前没得到的答案。 “…你觉得,海贼王如果有孩子,会怎么样?” 很神奇,透过一个他清楚不会意识到他在问什么的家伙,在沉默中,反而像在询问地上的草,天上的云。 像在询问这该死的世界。 “海贼王…是个坏蛋,他们都说他是恶魔。恶魔就是、嗯…会吃小狼崽的烂家伙…” 面前的狼,面前的人,无所谓地挠着痒痒,他甚至不确定她有没有在听。 艾斯一边低语着,一边伸出手,替她挠了挠头。 “如果这样的坏蛋有孩子…这个孩子甚至害死了他的妈妈、他的灰狼王…你觉得他应该活着吗?” 她听不懂,艾斯,她听不懂的。 他好像灵魂出窍,盯着自己继续说下去。有些干裂的嘴唇里冒出来的声音越来越低,宛如被无边的重量压成一阵耳语。 “…你觉得,我活着是好事吗?” 刘海后的绿眼睛闭上了。 艾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下的触感。杂乱的,有些油,脏兮兮的头发,痒痒地蹭了他两下。 眼前的身影突然很难和几个月前要咬死他的那匹狼重叠。 “哇,艾斯,我也想摸摸狼女!” 艾斯猛地抬头,看向凑过来的路飞萨博,后者手里还抱着一只比他还大的幼狼,根本看不见他人。 狼孩用鼻尖贴了贴草帽男孩的脸后便移开身体,趴到一旁卧着,低头啃咬黄色的橡胶玩具。 路飞眼冒星星地轻轻拍了拍她的一脑袋乱毛,被歪歪扭扭的尖牙咔吧咔吧地威胁了两下。 “上我的船吧,狼女!” “所以说她可能都不知道海是什么吧?” 萨博咯咯笑着,将手里的幼狼放到艾斯腿边,湿漉漉的鼻子立马戳上艾斯的嘴角,他抬手,呼噜了两把仍然软软的狼毛,感到自己金发的兄弟靠着他坐下,伸了个懒腰。 她没回答,也不在乎。她只在乎艾斯给她挠痒痒很舒服。 但是艾斯发现此时此刻,自己被他们围绕着,也没那么着急想要一个答案了。 第5章 战斗与帮助 山贼们那年注意到的异常有很多。 当然,不是说卡普居然有孙子这种事情。而是什么天龙人要来拜访哥亚,连不怎么看报纸的达旦都得知了此事; 还有三个小子们,有一阵子天天偷多古拉的望远镜,到处问有关狼的事情,早出晚归的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 达旦心里清楚他们肯定找了个狼群,估计是打架,在丛林里,他们的爱好也就那些吧。 “你们最好离野狼远点,臭小子们!” 达旦对着跑走的三人大喊。刚到十一月,孩子们已经换上了厚外套,色彩鲜艳地钻到绿叶之间。 东海气候温润,往年艾斯只需要在十二月套上一件厚夹克,就完全可以度过短暂的冬天。今年早早的寒潮也算是异常的一员。 “不要———!” 达旦眼角抽搐几下,一群不识好歹的臭小鬼,被囤食过冬的野兽吃了拉倒! “头儿…他们…” “我不管了!卡普问起来也跟我没关系!” 橘发女人的脚步沉重,砸在木屋老旧的地板上。 三兄弟也感到了异常。 清晨的露水沾湿衣衫,朝阳才刚刚刺破晨雾。今天是‘休息日’,他们迫不及待地直奔谷底,却在接近空地时注意到到狼群的骚动。 在洞穴外的狼比往常多很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绷感。 不同寻常的场面让三人止住脚步,几只将注意力转向他们的灰狼也没有如往日一样摇尾巴,表示招呼,反而充满警惕地做出防御的姿态。 “发生了什么…” 艾斯听着耳边凶狠的厮打声,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围绕在空地边缘的狼群让他看不清空地上的场景。 “他们在决出新狼王?”萨博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头,可他刚刚看到两只头狼了。 一声吃痛的呜咽传来,路飞突然跳了起来:“是狼女!” 草帽男孩抓住一根高高的树枝把自己弹上去,艾斯和萨博紧随其后。手忙脚乱地拨开遮挡视线的枝叶后,三人终于看清空地上的场景。 的确是她,和头上带着撮黄毛的‘阿黄’厮打在一起。 虽然它们之前也闹起来过,但是都是普通打闹,这次不太一样。 太多血了。 不只是狼孩身上,阿黄身上也是。旁侧的群狼有的只是站在边缘,僵硬地直着尾巴;有的焦虑地踱步,嘴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呼噜和吠叫。 “喂—!你们在干什么—!” “路飞!!” 萨博伸手,试图拉住想要去帮忙的路飞,指尖却擦过对方的后背。 狼群因为他突然的喊声和动作戒备起来,几只狼已经转过姿势,准备攻击。 “路飞!!!!” 艾斯和萨博从树上一跃而下,将要冲过去时却后颈一勒,而一团灰影闪过,将草帽男孩带离了离他只有豪寸的锋利狼牙。 二人的心因后怕而通通直跳,直到灰狼王将路飞叼到他们身旁,他们抱住他时才注意到自己也被放在了地上。 艾斯抬头,对上黑狼王巨大的金瞳。他移开视线,又看向关切地用鼻吻蹭过他们三个的母头狼。 “谢、谢谢…” “谢谢…” 艾斯觉得他得揍路飞一顿,就差一点,他就会亲眼目睹自己的弟弟被处于紧张边缘的狼群撕成碎片。 但是他只是用颤抖的手紧攥路飞的衣服,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砸了他脑袋一拳。 归根结底,它们是狼。 即使阿黄没有在跟狼孩打架,路飞的举动也太危险了。更何况… 路飞:“干嘛啊,艾斯!” 萨博:“你刚刚太乱来了,路飞…” 艾斯没有回答兄弟们,只是再次看向泼洒着鲜血的草地。 战斗没有因为他们的插曲停滞,小狼孩仍然和比她大不知多少倍的对手打在一起。 跟成年的科尔波山狼比起来,她很小很小。这是种优势也是劣势。灵活,速度快,她也熟悉狼的弱点。 但是她只会用狼的方式打架,而体型过小——年龄过小,她的一击和阿黄的一击比起来,明显攻击力不足。 从它们身上不同大小,严重程度的伤口就能看出来。 路飞仍然环绕在哥哥们之间,一脸严肃地抿着嘴。 “…它们不是伙伴吗?” 萨博仍然有些不稳地摸出自己的笔记本,急躁地翻阅着。 【狼与狼之间单独的斗争多用于争夺领导权,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其余的族群将会跟随新头狼的领导。】 可是,她不是这支狼群的头狼。为什么他们在打架? “我不知道,路飞…” 萨博捏着本子边缘,突然感到无力。 他记录了很多艾斯嘴里‘看不懂的东西’,从书上,从别人嘴里,从自己的观察。 自己好像了解深刻,可是仍旧几乎每天都能遇到没法解释的情况… 学习的感觉让他愉悦,但是、 他只是想做点什么。什么都好。 它们应该打了很久了,动作之中透露出明显的疲惫。众狼身上都被潮气打湿,毛发一缕缕地贴在身上。 大概昨夜就开始打了吧,直到现在。也对,【夜行动物】。 万幸,丛林仍对他们可怜的的心脏抱有怜惜,战斗没有持续过久。 露水快要散尽,黑狼王突然加入战圈,在他们要分出胜负时控制住阿黄,将它们分开,对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低吠着警告。 狼孩很快就弯下身子,让萨博出乎意料的是阿黄居然露出不情愿的情绪,只是没有挑战,但站直身体,发出低声的咕噜。 事态放松,紧绷的氛围却消散不去。萨博环视仍然躁动着的狼群,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个族群快换首领了。 【一个优秀的头狼基本不会被挑战】。它们有足够的领导力和组织力,狼群生活平稳,自然不会想着去反抗。 这一支狼群明显很成功,它们很有规矩,数量上也远超平均的规模。 所以动乱的出现,尤其是这种有害整体的内部斗争,一定是管理上出现了问题。 “它们力不从心了吧…” 【野生狼的平均年龄是12-16岁】 而马古拉说,谷底的狼王活了十几年。 那时,会发生什么呢。 听到他的话,身旁的二人都一言不发。 艾斯抱着胳膊,看到小狼孩一瘸一拐地爬行着,凑到自己未分出胜负的对手面前呲牙。 阿黄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在黑狼王发出警告声后不情愿地移开身体。艾斯看到她绕到它身后的灌木之间,好像在找什么。 没有什么狼去关照她,或者阿黄。也许是违反规矩的惩罚,也许是什么他们弄不懂的原因。 等她终于从灌木丛钻出来后,嘴里多了个艾斯很熟悉的,黄色的橡胶圈。 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捂住了他的心脏。 初见时还和她差不多大的幼崽们已经比艾斯他们都大几圈了,绕着灰狼王,而它们永远也长不大的姐姐流着血凑到父亲身边。 黑狼王像往常一样垂下头舔了舔她身上的血,却在她贴过去时,将她向他们三个的方向顶了一下,别过头趴卧一旁。 狼孩无比困惑地用头蹭它,围着它的大脑袋转来转去,发出小声的哼唧。 艾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为什么不让她一起?就因为她犯错了?” 路飞却突然摇了摇头:“萨博,我们能帮她吗?” 萨博:“嗯…我回去把医药箱拿出来。” 三人还没有所行动,小狼孩却转身离开,没有理他们,到洞穴口附近便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等他们带着药箱回来,狼群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只是一整天,她都没有再出现。 他们最后只是用些药水涂在阿黄的伤口上,在艾斯差点被咬了一口后,带着沮丧的情绪回了达旦家。 萨博:“…我们明天也带着药箱吧?” 艾斯吐出一口气,在降温的夜晚凝成一股白霜。 明天、后天、大后天。 他们再见到她的时候,科尔波山正迎来初雪。 夜里急剧降低的温度将藤桥冻得僵硬,而白日的雪更是使其又湿又滑。 又一天没见到狼孩之后,三人爬上山谷,正经过藤桥准备回到对面时,路飞的脚下传来啪嚓一声响。 “哇—!艾斯!萨博!” “路飞!” 艾斯反应迅速地拉住向下坠落的路飞,而自己快要掉下去时又被萨博拉住脚踝。 路飞脸上露出小猴子一样的笑脸,可艾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萨博有些惊慌的声音。 “我要滑下去了—” 他只记得在失重感袭来时努力搂住路飞,又感到自己被抱住。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到疼痛,便坠入黑暗。 - 太阳落山,谷底十分昏暗,但是好像比上面暖和一些。路飞出了些汗,将受伤的哥哥们拖到几块岩石之间的小洞里。 “艾斯、萨博——” 他轻轻晃了晃昏过去的二人,收回手时感到手掌上的黏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二人因为受伤而晕过去,路飞吸吸鼻子,揉了把眼睛。 他是橡胶,其实摔一下不会像他们这样受伤。但是他仍然在那瞬间感到自己的头被护住。 他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噜,艾斯和萨博一定也很饿。 “对了!” 路飞跑出狭小的空隙,回到他们掉下来的地方环顾四周,希望找到他们带出来的医疗箱。他找到了两只虫子,被他塞到嘴里,可是没找到可以帮助他的东西。 也许萨博在桥上拉住他们时将它放到一旁了。 这下不仅狼女没用到,他们也用不到了。路飞撇撇嘴,准备把他们两个带回山贼那里。 他们一般是从一侧攀爬到谷底作为修行,回去时再在狼群附近的斜坡上到另一侧,爬着那里巨大的老树回到上面,经过一段路后,再跨过藤桥。 那太远了,艾斯萨博会很冷。 路飞伸长手臂,试着从现在的位置爬上去,接触到冰凉的石块时,上面覆盖的雪让他的手指有些打滑。 他收回手,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哥哥们绑在自己身上,对着手掌呼了几口气,搓了搓后开始向上攀爬。 一块石头接一块,他像一只蜗牛,背上背着的二人就是他的壳。 左手、右脚、很好,接下来… 寒霜像小刀一样啃咬他的指尖,山谷里吹拂的风在他脸上刮出干裂的伤口。愈加向上也就更冷,小小的身体攀在崖壁上摇摇晃晃。 勉强攀了一半,路飞突然感到缠在身上的衣服逐渐松开,而背着的二人开始滑落。 “呜啊——!” 路飞大叫一声,迅速松开手,这回努力将自己垫在下面。 看来只能走平时的路线了。 他揉了揉磕到一颗尖锐石头后有些酸痛的后背,高举拳头嘿咻嘿咻地给自己打气。 再次扛起哥哥们时,他注意到萨博口袋里的笔记本掉了出去,即使他很快就弯下身子将其拾起,携着雪沫的大风也将其中松散的几页吹开,打着旋向上飞去。 “呜、艾斯,萨博,快醒醒…” 有点手忙脚乱,可路飞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一声熟悉的狼嚎。 - 艾斯悠悠转醒的瞬间就被软乎乎的橡胶手臂抱住,不知道压到了哪里让他痛得嘶了一声。 “艾斯!你终于醒了呜呜——” 雀斑男孩皱着眉,扯了扯自己爱哭鬼弟弟的脸颊。 身下冰凉的触感有些陌生,让艾斯脑袋里的齿轮缓缓开始运转:“…发生了什……萨博!” “我没事,艾斯。” 艾斯转过头,眯着眼在昏暗里看清靠在一旁的萨博,脸上沾着些干涸的血,对他露出微笑。 “我们俩好像撞到头了呢,睡了一会儿,吓到路飞了。” “我没害怕!我是男子汉!” 艾斯的确有些头晕,也有些恶心。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狭小的洞穴口就挤入一道身影。 “哦!狼女快看!艾斯也醒了!” 小狼孩当然没回话,嘴里满满地咬着什么。身后笼着月光,更像一团漆黑的影子,凑向艾斯时那头灰色的头发才闪过一丝银光。 冰冰凉凉的鼻子贴上他的脸颊,嘴角。她喷出一道鼻吸,突然微微仰起脸,要把嘴里嚼了一半的东西往他嘴里塞。 “喂——!喂喂!” 艾斯向后仰去,差点磕上石壁。 萨博疲惫地咯咯笑笑,直起身子后摸了摸她被头发遮盖的后背,吸引她的注意。 “给我吧,我会喂给他的。”他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引导她打开嘴巴。 路飞:“她刚刚也给萨博了呢尼嘻嘻,你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萨博说他感觉好点了。” 有点恶心,不过艾斯顶着那双毫无波澜的绿眼睛,还是抽抽嘴后接过萨博手里捧着的绿色一团,胡乱放到嘴里后吞了下去。 好苦,好腥。 艾斯吐出舌头,看到萨博露出懂他的表情。 外面的风雪愈加大了,呜呜地摇晃着外面的世界。 小狼孩再次凑过来舔了舔他露出来的伤口,又去清理萨博脸上的血迹,艾斯这才终于能仔细看看许久不见的她。 头发里没了那些一片一片被血迹黏住的头发,可能去小溪里洗过;和阿黄打架留下的伤看起来十分狰狞,不过已经长出了走向痊愈的膜;一些划痕结了痂,像画上去的花纹图腾。 可能有些痒吧,她清理完萨博后试着舔舐它们,只是够不到。萨博伸出手替她挠了挠后,她又嗅嗅他的鼻梁。 “我们得明天再回去了。”萨博拇指指向洞外,“至少等太阳升起来,有些亮光的时候。” “我肚子饿了,萨博。” “我也是,路飞,不过没法捕猎了,我去看看洞口附近有没有能吃的浆果给你。” 艾斯点点头,身上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了,头晕也好了些。也许她受伤后也是吃这些植物? 他准备萨博一起钻到洞外,却被一阵威胁的呼噜声赶了回去。狼孩呲着牙,盯着他们,直到二人坐回原地。 “干嘛!”艾斯拧起眉头,对方也对着他叫唤一声,去叼着路飞的后领把他拖了过来,压到他们俩的腿上。 然后,她消失在了洞口外。 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她不想他们出去。萨博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路飞的草帽,思考片刻后分享自己的猜测:“她可能不想我们伤势加重?” 艾斯:“本来就是小伤…我们曾经伤得比这严重多了都没事。” 萨博:“她不知道嘛,一般狼受了重伤或者生病的话,就很可能变成孤狼了。” 路飞:“哇…孤零零的…” 无论是被逐出去,还是自己离开,离开族群的孤狼很难活得长久。 沉默半晌,萨博又笑着开口:“或者,她在把我们当幼崽照顾?” “谁是幼崽啊!” “至少她肯定把路飞当幼崽。” “我才不是!” 万幸,她没把他们当幼崽,萨博确定即使是路飞,也不会很想吃被她嚼烂了咽下去,再吐出来的肉。 小狼孩叼回来两只大豚鼠一样的生物,不够他们吃,不过饥肠辘辘的三人不在乎。只是萨博摸出口袋里的火石时,还是有些犹豫地将视线投向回来后就在洞口蹲坐着的狼孩。 一瞬间,她在黑暗中深色的影子,几乎与那只常在狼穴外围警戒的黑狼王重叠。 【野兽惧火,狼也一样。】 “怎么办…” 他和艾斯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这个比起洞窟,更像是石头间夹缝的洞穴太小。他们甚至没法去远一点的地方点火。 “我们先点一点点试试呢?” 火石之间清脆的敲击声吸引了狼孩的注意,萨博小心观察着她的反应。 啪嚓、啪嚓。 一小团干草上燃起小小的火苗。 她明显警戒了起来,但没有明显的动作。艾斯一根树枝一根树枝地将微小的火花喂大,直到足够将她带回的猎物支在篝火旁。 不知是不是好现象,她这次没有第一次反应大,等肉香弥漫在空气中时也没有什么攻击的动作。 不过让萨博失望的是,热乎起来的洞穴没有让对方变得安心,也没有让她露出舒适的情绪。明明她基本就是**的,如雕塑一般矗立在寒风瑟瑟的洞口。可她好像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温暖。 “狼女,萨博要分给你肉呢。” 路飞流着口水,有些嘟囔地提醒僵硬的小狼。 小狼孩没有对萨博递过去的,烤熟的肉有什么反应。她只是弓着身子,视线离开他们后又扫过橘黄色的火焰。 在周围只有木头轻微的爆裂声时,她突然发出一声凶狠的吼叫。 “嘿!你要去哪里呀!” 灰色的背影没有回答,迅速地跑入了漆黑的风雪之中。 直到天明,她都没再回来,即使他们远远地听到她还守在附近的狼嚎。 - 在那之后,他们见面的时间更少,那也不是唯一一场刺骨的大雪。 这个冬天的确异常寒冷,猎物体力的下降虽然给捕猎提供了便利,可是兽群对猎物的争夺也达到了顶峰。 还好,三兄弟几个月来时不时地就带着肉去拜访,给谷底狼群度过这个几十年一见的寒冬提供了不少底气。 只是,当黑狼王越来越少地出现在他们眼前,甚至不再带领狩猎时,他们还是感到了难过。 下一次繁衍的季节,萨博肯定会有很多狼离开,或者头狼易届。 一直喜欢黏着它的小狼孩也跟着,一并减少了能被看见的机会。 当总是体温很高的艾斯和对寒冷不敏感的路飞都换上了夹着棉花的长裤时,她就完全不出现了。 “开春,她就会出来了,毕竟,她没有它们那么厚的毛发,在洞穴里和其他幼狼窝在一起一定比外面暖和…” 萨博在帮路飞铺好被褥时,如此安慰自己有些蔫吧的弟弟。 也许安慰的也不止是他。 “很快了,路飞,已经二月了。” 那天晚上,他们三人并排躺下,在梦中寻找一个更早的春天。 直到月亮走过四分之三,一声尖锐的喊叫和震动地板的吵闹从楼下传来。 “狼———!” 艾斯猛地睁开眼。 第6章 急救 艾斯从未跑得这么快过。 即使如此,他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脚步更快,还是他的心跳更快。 不、去普尔歇米那里救路飞时,大概跟现在也不相上下。一样的慌张,一样的速度,一样的要赶在死神之前。 只是这回身边多了奔跑的狼群。 这里不一定能被称作家,但是他们成长的地方,几个不大的孩子早就在丛林里如履平地。 艾斯默默丈量着自己与谷底,还需要经过多少岩石,多少藤蔓,越过多少距离。 眼角边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是萨博用水管借力,直接跃到了阿黄的背上。 “快点!艾斯!” 艾斯深吸一口气,见路飞也搂住阿黄的脖子后,拉上对方伸来的手。 再快一点。 ‘狼会向人求助’。几个月前,如果有人跟艾斯这么说,他理都不会理。把它当做陷阱,哄小孩,或者不怀好意的谎言。 不过几个月前他也不觉得狼会和人交朋友。 看看现在。 不久前,他们还在温暖的被窝里,被山贼们的大叫吵醒。 也不怪他们,任谁大半夜的突然被一群野狼围堵家门,都会被吓一跳。 艾斯率先冲下楼梯,挤开围绕在门内的山贼,借着橙黄的灯光看清领头的野狼头上的一撮黄毛。 “为什么来这儿…?” 砰——! 萨博和路飞也赶了出来,在火光迸发的瞬间猛地踢开枪管冒烟的山贼。虽然没有击中,但那颗子弹使整个场面宛如油锅。 堵在门口的狼群瑟缩一瞬,明显对火药感到堤防。但它们仍然徘徊在院内,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咧出尖牙,发出威胁的声音。 而山贼们也纷纷害怕地举起抢,对着数量过多的狼转来转去地瞄准。 “别开枪!混蛋们!”艾斯拧着眉头瞪视,向阿黄的方向跑了几步后抬起手臂,挡在它身前。 “艾斯!那是野狼,快回来!” “别离它那么近!” “路飞!萨博!” 见到他们出来,狼群骚动起来,向着山中方向移动些许,又跑回来,就像在等他们跟上。 路飞叉腰询问道:“阿黄!怎么了啊,要去哪!” ““阿黄???!”” 身形庞大的灰狼忽视山贼们的大叫,发出一声焦虑的呜声后张开嘴,在达旦以为要咬上她家孩子们时,连着口水一起吐出来了什么。 萨博掏出手帕将其拾起,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萨博?” “我们得走了,艾斯。” 萨博将手里黄色的橡胶圈擦干后,递给心脏好像停住了的雀斑兄弟。 - 见到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时,艾斯心脏好像真的停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进入狼穴内部,之前再怎么亲近,也从来没有被允许接近过洞穴范围。但他没心情打量四周。 即使躺在灰狼王身上,被黑狼王温热的鼻吸吹打,小狼孩看起来也没有血色、这个冬天太冷了。 艾斯呼出的气可以带起大团白雾,她呼吸的证明却微毫到贴近才能看见。 “哦不—” 萨博弯下腰将她抱起,觉得自己抱住了一块寒冰。他转向艾斯,对方正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好裹在她身上。 “先生个火,等她暖一点后我们带她回去?” “嗯、走之前要先回去拿些衣服来吗?” 哥哥们低声交流时,路飞贴到狼孩身边,仔细观察她的脸。她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不舒服的神色,跟睡觉也没什么不同。 他转转眼睛,小心地用指尖着摸她垂到脸上的头发,点头做好打算。他也要帮忙,艾斯萨博生火,他回达旦那里拿衣服和毯子来。 他的手顿住了。 也许是错觉。 舔了一下手背,他又把手贴到她鼻子附近。 不是错觉、 路飞大叫了起来:“萨博!艾斯!她不呼吸了!” “什么!!刚刚还——” 萨博迅速地将怀里的小狼放在地上,耳朵贴上胸口,试图寻找心跳后慌张抬头。 “急、急救…” “我不会!” 他手有些颤抖,自己都记不得要呼吸。面对难得如此惊慌的艾斯,萨博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努力在脑海里搜索曾经在某处看到,但没有认真学过的急救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咬牙指挥道:“…我来按压她胸口,我停下后你就往她嘴里吹气?” 艾斯连忙跪在一旁:“哦、哦!吹多少气?” 萨博:“我不知道!两口?” 路飞:“别死啊,狼女!” 手是怎么放的来着?好像要叠在一起。 一、二、三、四… 五、六、七、八… 艾斯尝到了苦涩的血味。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路飞还在说着加油加油。 时间静止了,又好像过得很快。也许是对生过于祈求,好几次萨博都觉得自己听到了她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混成同频,才知晓是错觉。 咯嘣、 他如烫伤般缩回手,眼眶刺痛。 艾斯从她的胸前抬起耳朵:“这没用,萨博…”,话出口才看到自己兄弟眼睛里打转的泪。 “那怎么办…” 守在洞口外的狼群再度骚乱起来,吠叫和人声一同传来。一直呆在一旁的路飞跳起来,向外跑去。 “达旦!!” “臭小子们,让开!” 达旦身上有一道伤口,汩汩流血,但她只是将手里的斧子别到背后,跟着路飞弯腰钻到狼穴里后挥开艾斯和萨博,代替他们对她没见过的女孩做起心脏复苏。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拜托、拜托、拜托、拜托。 屏息等待后,达旦终于呼出一口气,将恢复生气的孩子抱起,交给跑过来的萨博。 没有一只狼阻挡他们带着族群的一员离开,两位狼王跟随他们走到空地边缘,灰色的母头狼突然低头,蹭过达旦洇透的伤口。 达旦偏头,握住斧子,却看它又蹭过萨博怀里小小的一团。 今夜不可思议的事情很多,不过她好像在一只野兽身上看到了它与自己的相似之处。 就知道给她添麻烦的小鬼们还在对它说话呢。 路飞:“她会好起来的!” 萨博:“嗯,我们会好好照顾她,不用担心。” 艾斯:“保证。” “首先,你们有很多解释要做。” - ‘在狼群里发现了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人的野孩子,他们和她交了朋友。’ 三兄弟的解释可以如此概括,虽然他们本来那寥寥几句话,其实也没什么再浓缩的必要。 艾斯关上浴室门,把山贼们惊讶的七嘴八舌堵在门外。萨博接过他手里的盆子,将烧好的热水倒入他们洗澡的木盆,不断试探温度。 “多古拉说,失温除了这个办法,也可以用烤热的毯子把人裹起来。” 艾斯点点头:“知道了。” 萨博:“他们还在问?” 艾斯:“嗯,烦死了。” 萨博:“先坐一会儿吧。” 三人都一言不发,肾上腺素褪去后,昨夜带来的疲惫感终于追上他们。 萨博在水汽里抹了一把额头,起身把狼孩从打着哈欠的路飞怀里抱过来。 “差不多了,谢谢你路飞。” “不客气萨博!” 艾斯坐在一旁,看萨博脱掉衬衫后踩入浴盆,确保泡在水里的家伙不会溺水。 “需要帮忙吗?” “没关系,烘毯子就交给你了,路飞一定会把整个木屋烧掉的。” 也许他的大脑还在试着处理昨晚发生的一切,现在面前的画面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细微的水流声将他固定在此处的现实,浴室温暖蒸腾的水汽里,艾斯身体里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些许。 他几乎感到昏睡,可他知道自己并不困。 迷迷糊糊里,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有节奏的水流声突然变成激荡的水花时,艾斯才回过神,好像世界恢复音量一般听到萨博惊慌的声音。 “—我忘了!对不起!” 他瞬间从板凳上弹起来,金发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冲出门外。 “呜哇!萨博?等一下!” 艾斯一边跟着跑出去,一边转向路飞,他的弟弟指指自己的身前:“我们刚刚在帮狼女洗澡,她这里有红红的东西洗不掉,有点肿起来,然后萨博就跑出去了。” 大厅里的山贼们乱作一团,多古拉和达旦身旁放着医疗箱,好像在给狼孩身上缠什么。萨博在不远处靠墙坐着,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多年的默契让艾斯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他无言走到萨博的身旁坐下,把他们拼在一起。 “…我把她的肋骨压断了,艾斯。” “什么时候?” “急救…” 萨博手指抽搐几下,似乎还记得那可怕的触感。 “你只是想救她,我甚至不会心…什么苏的。” “我其实也不会,只是在书上看过…要不是达旦…” 他除了伤到她,什么也没做到。 “然后我忘了…刚刚才想起来。” “你只是很高兴那时她活过来了。” “是、很高兴…” 萨博把脸埋到膝盖里,灵魂被固定在原地。他的四肢好像都被接连的失败抽去了每一丝力气。 “那不是你的错,萨博。” 艾斯将视线放到房间中央的小狼、不,小女孩身上。一旁的路飞举着手里的衣服,一件一件递给正帮她穿上的达旦。 他突然想到萨博的那些‘她需要营养’的蔬菜泥,那些单向的对话。 也许萨博是对的。 狼王会老去,狼崽会离群,也许只是她寿命的一小部分而已。 她的确是狼,但她也是人。 她不是拼图。 他们三人在悬崖边紧盯遥远的地平线,许愿明天。他们等着能出海的那一天,离开这里,扬名、写书,成为海贼王,实现所有不可思议的梦想。 她呢?她是不是只是等着,自己有一天也能长大? 艾斯摸出口袋里的橡胶圈,手指压过上面交叠的齿印。 她只是活着而已。 “…那也不是你的错,艾斯。” 萨博偏头,看到自己兄弟眼中浓稠到化不开的灰暗,佝偻的肩膀映射出自我责备的影。 他叹了口气、 艾斯也只是活着,而已。 “艾斯,那都不是你的错。” “…” 一个热乎乎的毯子突然笼罩住他们两个,路飞尼嘻嘻的笑声透过布料,听起来也一并被熏暖。 “马古拉热了好多毯子!狼女没事了,萨博,艾斯!” - ‘没事了’是一个有点偏离事实的说法。 泡过温水浴后又卷在热毯子里睡了一觉,狼孩的脸上终于恢复了颜色。但是她很快就开始发烧,即使在睡梦中也咳嗽不断。 醒来后的眩晕让她对所处的陌生环境更加敏感,爬了两次才从毯子里爬出来,吸着鼻子寻找自己熟悉的气味。 跟着她一起补觉的孩子们被她呜呜的叫声唤醒,正好看到她不适地偏头撕咬身上的衣服,尤其是路飞的裤子上常带的棉边。 她湿乎乎的呼吸听起来很累,咳嗽时也因疼痛微微瑟缩。 大概嗅觉和听觉都因发烧而变得不灵敏,三兄弟凑到她旁边时她才意识到他们的存在,吓了一跳。 萨博条件反射地后撤,避开她的攻击,在她威胁地吠叫时抬起手掌,传达无害的信号。 “是我们,是我们,没事的。” “咕噜噜…” 艾斯取过被他放在枕边的橡胶圈丢在她脚边,在她弯下身子嗅它,逐渐放松下来之后再次缓缓靠近,伸出拳头,等着指节上传来对方鼻尖的触感。 “萨博?她脸上好热。” 萨博也伸出手,在小狼孩舔了舔路飞的掌心后试探她鼻子和额头的温度。 “呜哇发烧了…我去弄点水和药,你们看看能不能让她躺回去?” 他们不能、 萨博才将房间门打开,狼孩就极快地窜了出去,因身体的虚弱微微不稳,在侧墙上撞了一下后跑下楼梯。 “等——” 山贼们惊慌的声音压过了他们呼唤。 “喂!孩子!冷静一点!” “呜嗷!!” “等等!菠菜!” “汪汪!汪!” “呜嗷!嗷!嗷嗷嗷!” “狼女!狼女!不要和菠菜打架!” 这回的对手和她差不多大,她很快就将黄色的老狗压住,狠狠向它的脖颈咬下去。 菠菜发出痛苦的呜咽,在达旦用拨火棍将狼孩从它身上挑下去后还在哀哀求饶。 山贼们衷心的老伙计很快就被马古拉抱起,带到一边。 狼孩翻滚一旁,爬起时咳嗽了几声,仍然挺直身体,头仰得高高地直视达旦。 被萨博梳起的刘海下露出冷冰冰的绿眸,还带着点生病的迷蒙。 她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达旦听得懂挑战的狼嚎。在她准备好抓住扑向她的女孩时,她却摇摆几下,再次晕了过去。 在差点杀了他们的家犬、试图挑战达旦的首领地位,几乎给二十多个山贼吓出心脏病后,再次被萨博捞起来的小狼孩好像终于耗尽了她的力气,让达旦一家享受了两周的平静。 或多或少的平静。 这回萨博吸取了教训,除非必要,不会再贸然打开房间门,即使她扒着门,发出些可怜的哼唧声也一样。 还好她也没多少精力,不然他确定自己早晚会屈服。 她不吃药。不过萨博把多古拉给的退烧药混在肉粥里给她,效果不错,小狼孩昏昏欲睡了三天后便开始逐渐退烧。 喂饭还是很麻烦,她不明白勺子伸过去的时候要张开嘴巴,反而会想埋下身子,像往常一样去吃碗里的东西。 就算成功喂到嘴里了,又要小心木勺被咬断。 清理更是麻烦。 虽然萨博也知道狼孩和他们性别不同,比起他的两个兄弟,对这方面也了解的更多。 不过说实话,可能还是她比起人更像狼的关系吧,没有什么实感。 而且在野外她身上粘着各种树叶和自己的头发,其实也看不出来,不如说就是一团毛。 现在倒是洗干净了,不过这里唯一的女性,达旦,暂时也没法教她洗澡换衣服。 “不,不脱短裤。” 萨博止住狼孩扭来扭去的动作,将手里的背心放到一边,在她咳嗽了几声后同情地摸摸她的后背。 “多古拉说出汗对退烧来说是好事情,但是你臭臭的啦。” 艾斯捞起一旁热水盆里的毛巾拧了拧,和萨博一起帮她擦身子,注意避开试图咬住毛巾撕扯的尖牙。 路飞对摸狼孩的头发有一直一种奇怪的热情,虽然艾斯觉得和他喜欢摸菠菜的毛也差不多。不过他能帮忙洗她那一脑袋过长的头发,他也就不管了。 他们动作都有些笨拙,不过他借着这个理由,在萨博对着她肋骨附近的淤青皱眉时,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脸颊。 “左手,这边哦。” “从这里穿过去…不、不要咬…” 保佑萨博,和他无比的耐心。不过她开始能活动的样子让他们都很开心。艾斯对着不习惯穿衣服的狼孩,脑袋连着半只胳膊卡在领子里的样子笑了几声。 大概也知道三兄弟在帮她好起来,她不太抗拒他们,即使是没力气趴在毯子上时,面对不停摸她头发,嘴里用一秒五十字的速度讲话的路飞。 她受得了,艾斯可受不了,他扑向自己精力过盛的弟弟,把他的嘴系了起来。 “唔!呜、呜——!” “他在说‘艾斯——’” 萨博笑笑,伸手帮弟弟解开嘴上的结。 “唔唔!呜呜呜!” “嗷呜!” 三人同时回过头,看刚才还没精神地半梦半醒的小狼孩支起身体,全神贯注地看向他们。 好吧,至少他们知道‘唔’的声音会吸引她注意了。 萨博兴致勃勃地用不同带这个音的词语试验着,和她说话。 “也许我们该给她起一个带这个音的名字?至少可以在她不明白我们在做什么的时候,让她专注…” 艾斯看萨博近日难得兴奋的样子,耸肩同意。 她也该有个名字了。而不是一直被随便标签为‘狼孩’,‘狼女’的。 路飞:“叫小灰吧!” 萨博:“这不是给狗起名字,路飞…而且,要带‘呜’的音。” 路飞:“那就叫路乌吧!” 萨博:“为什么?” 路飞:“因为我叫路飞啊!” 艾斯:“哈??为什么要跟你用一个字?” 路飞:“艾斯想她叫乌斯吗?” 艾斯:“没有!!” 萨博摸摸下巴,‘萨乌’好像也很好听嘛… 不不不、他甩甩脑袋,乌…乌…乌… “乌诺(uno)?” “就叫乌飞吧!” 艾斯捶了路飞一拳:“为什么叫乌诺?” 萨博:“因为‘诺’的音很短嘛,她主要是会对‘乌’有反应。” 在萨博迫不及待地去试验几个名字的效果时,艾斯又把叫唤着‘乌飞’的路飞嘴巴系了起来。 得到名字的第二天,她终于不再发烧,也不再试图扯掉身上的衣服。 即使她对陌生人没这么多对他们的耐心,门口经过的山贼也终于不再听到她发出的威胁声。 不过山贼们也对上次的事情印象深刻,不会主动进来,隔着门给努力照顾一个野孩子的另外三个野孩子提供需要的东西。 有时马古拉多古拉会推开一点门缝查看他们的状态,那时她仍会咬住路飞的领子把他往角落拖,或者把他压在身下挡住他们的视线。 这种时候路飞闷闷的回荡在房间里的笑声,会让人觉得她好像好些了,但是艾斯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她咳嗽的频率日渐增加,声音越来越痛苦。再过一周,她发出的声音就像在把自己的肺咳出来一样。 在又一次被半夜的咳嗽声吵醒时,艾斯起身到乌诺的床铺边,摸了一把瞬间抬起来看向他的脑袋。 “你没有在变好…对吧?” 他小声说道。 她看起来很累,有点急促的呼吸间能听见湿乎乎的声响,好像没什么力气抬头一样,很快就卧了回去,半睁着眼睛看他。 月光没能刺透森林间的雾气。 “你得好起来…路飞白天说想和你玩雪…” “…” “…萨博。为了萨博,你得好起来。” 艾斯抿了抿唇,手指挠过洗净后不再油腻的头发:“我跟你…妈妈,保证过要照顾你的。” 他突然想起她跟阿黄打架的那天,黑狼王将伤痕累累的她推向他们的样子。 它活不久了,甚至那天是阿黄领着狼群来找他们,而他想它也知道。 “你爸爸…” 艾斯突然止住话头。 ‘艾斯,他临死前将你托付给我。’ 路飞的呼噜声萦绕在沉默的室内,艾斯深吸一口气后紧紧闭上双眼,躺倒在地板上。 “咳、咳咳、呜、” “嗯…我知道。” 我知道。 有毛乎乎的触感传来,蹭过他的小臂。不再冰冷,也不再滚烫的温热笼住了他,艾斯微微睁开眼,正好看到乌诺将一只手支到他身侧的地板,另一手将他向她的方向拢了一下。 然后,她像试图保护路飞时一样,斜着压在他身上,将他与世界隔绝。 并不沉,在她咳嗽时,能感到二人隔着衣物贴在一起的骨与皮同时震动。 “…你得多睡一会儿,才能好起来,我可不是在咳嗽的那个。” 一些灰色的头发盖在了艾斯脸上,让他语气发闷。 “难怪路飞还挺喜欢你这么干的…” 他嘟囔着,明明脑海里思绪混杂到像女巫在熬汤,却感到了沉甸甸的睡意。 “咳咳、” 艾斯从未睡得如此安稳过。 第7章 达旦的帮助 人生病了有医生,动物生病有兽医。 是狼又是人的家伙怎么办? 为了她的健康,当然是医生。但是为了医生的安全,她必须被当成动物。 “我不喜欢这样…” 路飞嘟囔着背过手,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背后:“我们不能继续照顾她吗?多给她一些肉!” “生病不是这样的。”达旦捏着鼻梁,已经开始感到头痛,“拿过来,臭小子。你应该感谢我帮你们做这件事,你也不想她讨厌你们吧?” “但是我们和狼妈妈约好要照顾她的!” “你现在把嘴套给我就是在履行约定!” 达旦有些烦躁地转了转手里的斧子:“听着,小子,她需要看医生了,至少得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是需要别的药,还是打针—” 路飞大惊失色:“打针!!” 达旦:“听我说话!!!” 达旦叹了口气,补充道:“—我可不想她一会儿把风车村唯一一位医生的鼻子咬下来。” 路飞当然也认识风车村那位磨面的大叔,因为懂些生病的事情,便成了村里的‘医生’。 他住在那里时,每年玛琪诺都会带他去找他,用一堆东西在他身上戳来戳去,看他健不健康。 他挺喜欢医生大叔的,每次都夸他健康后给他吃肉派,不想他的鼻子被乌诺咬掉。 路飞纠结着,草帽下的脑袋逐渐开始发红。在他开始冒出蒸汽前,达旦一个弯腰将他手里金属和皮革的一团抢了过来。 “啊!我来给她,乌诺不喜欢你!” “她谁都不喜欢吧、” 和艾斯那个臭小子一样。只把柔软的肚皮偶尔漏给路飞和萨博,对其他任何两条腿直立行走的生物都露出一身尖刺。 ‘生存本能’,大概是类似这样的东西。 “嗷!” “我没事乌诺…” 达旦趁路飞分神转向门板时,一把拉开孩子们房间的门,几乎瞬间就抬起斧头,挡住扑上来的小狼崽,被咬住的木柄在对方的牙齿下逐渐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这小鬼和艾斯他们一样是个小怪物,可达旦才不会输给一个生着病,骨头还没长好的小狼。 趁人之危,山贼的拿手好戏,她不想看医生也得看医生。达旦可不想三兄弟努力照顾她之后,她仍然死于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她没怎么变好,达旦。’ 这还是艾斯第一次找她帮忙吧,即使他不承认。 她将凶狠的狼崽甩开,在对方咳嗽着爬起来,挡在路飞身前,像那天一样挺起瘦小的身体审视她时丢掉嘴里的烟。 她是个糟糕的监护人,但她仍然是‘达旦一家’的头儿。所以她会替他们做这件事,反正她和这丫头早晚得打一架。 木屋外传来艾斯他们带着医生回来的招呼声,被沙哑的狼嚎压过,达旦将斧头转了个方向,接受了她的挑战。 - “医生大叔!” “唔唔!?” “嗯!我是路飞!” 艾斯和萨博刚跨进门就听到楼上乒乒乓乓,混着吠叫的打斗。他们立刻将手里的人丢到地上,向楼梯跑去,却被路飞拦住。 “乌诺挑战了达旦,艾斯,萨博!那是她的战斗!” “她在生病,路飞!” “但是她【挑战】了!就像是那天和阿黄打架一样!” 即使是伙伴,即使并非出于对对方的厌恶,即使在乎的人会担心。 为了保护、为了珍贵的宝物、为了证明自己。【挑战】是需要被尊重的,就像那天路飞被阻止。 年幼的路飞还想不明白那么多,他只是冥冥中知道了这很重要。他们不是乌诺的头狼,也不是达旦的。如果他们过去干预,会被讨厌的。 然后下一个,与她战斗的也许就是他们自己了。 还好、这次与上次她和阿黄打架也不一样,她的对手是达旦,比起要决出胜者,她只是想把她控制住。 不过和一个只知道‘生存本能’的小怪物打架,还要注意尽量别给对方已经虚弱的身体重击,达旦还是结实地受了点伤。 她带着凌乱的头发拎着挣扎着的狼崽子走下楼梯,正好看到马古拉给地上被捆得像毛毛虫一样的医生松绑。 她把手里的丫头丢给急慌慌跑过来的三兄弟,对着他点点头。 “又见面了,莫里医生。” “达旦首领…下次可以换一个不这么…‘约束’的方式请我来,上了年纪背不好了。” “唔、啊嗷呜!” “乌诺!” 手被皮带束缚住在背后,又不会只用腿站立的的女孩唔唔地挣扎着想直起身,在地上摔了一下。 罩在脸上的止咬器不会让她张不开嘴,但是明显不舒服,她在萨博支住她后不断地在他身上蹭着,试图把它蹭下去。 为了防止她再摔倒,萨博拢着乌诺半跪下来,路飞在一旁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脑袋。 “啊这位…是需要帮助的小病人?” “咳咳!嗷呜!嗷啊!!咳、” “乌诺,这是医生大叔莫里!他做的肉派很好吃的!” 莫里当然一下就看出了这位病人的反常,即使路飞在一旁亲切介绍也感到了紧张。 他不确定是面前小女孩嘴里发出和犬类一样的声音带来的,还是她像野兽一样的眼睛带来的。 “她一直咳嗽,越来越严重,呼吸的时候听起来湿乎乎的…” 萨博在莫里拿着听诊器接近时松开了乌诺,毛乎乎的女孩几乎瞬间就向他的方向又靠过来,似乎在躲避那小小的金属片。 虽然知道她多少是信任他们的,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她展现出畏惧的情绪。就像莫里的听诊器不是帮助的手,而是黑黝黝的枪口。 萨博忍住抱住她的冲动,握着她的肩,将她固定在原地,转向莫里。 “没事的乌诺…看医生是很吓人,不过我们在这里陪你。那是听诊器,只是一个硬硬的金属片…” 莫里每检查一项,萨博就给她描述一项,即使他知道她听不懂。 不过她好像真的冷静点了,至少不再像被逼到角落里的野兽一样试图攻击面前的一切。 这一点让萨博觉得好受了些,直到莫里询问她的肋骨是不是最近骨折过。 “啊…是、是我…” “那不是萨博的错!”艾斯突然伸出一只手挡在他们与医生之间,“她那时不呼吸了,他只是想救她!” 莫里被艾斯不亚于乌诺的凶狠眼神惊到一瞬,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两个狼一样的孩子。 他抬起手掌,安慰道:“不呼吸,心肺复苏吗?我知道了。” 萨博:“对不起…” “不、你没做错什么,不如说你做的不错,心肺复苏时是很有可能将患者的肋骨压断的,尤其是做得标准时。” 萨博:“我、我没做错?” “想帮助人的心永远没错,孩子,不管多么微小,你也救了她吧?” 萨博有些僵硬地点头,甚至没意识到艾斯是什么时候退到一旁,将手搭在了他肩上。 他也没意识到检查继续了下去,莫里将结果告知艾斯和达旦,他们的声音混成一团,闷闷地在他耳中作响。 但他意识到了乌诺把头埋到了他的臂弯里。 吃痛的嘤叫带着一小团温热的气,打在了他的皮肤上,止咬器微微硌在身上,有点刺痛。 他抬起头—— 哦、莫里给她打了一针。 他和艾斯对上视线,读懂了自己兄弟脸上的表情。 她会好起来的。 - “萨博~我也想摸摸乌诺。” “好,但是别拍她好吗,她很累了。” 她的确很累了,和达旦的战斗让她多了点淤青,正在愈合的肋骨也又裂开些许。 莫里叮嘱最近要严格限制她的行动,有任何内出血的迹象都要去找更专业的医生,修复可能被裂开的骨头伤害的内脏。 他收下了山贼们给的烟草和熏肉,留下些抗生素和消炎药,看在路飞的份上,他同意下次复诊时带肉派来。 路飞希望乌诺能吃一点,然后像他一样喜欢医生大叔,下次就不用给她戴那些她不喜欢的东西了。 他蹲下身子,抬手顺过乌诺手感总是有点痒痒的,但是软软的头发。萨博稍微把她在怀里调整一下,好方便路飞离近一些。 “你下次就能赢过达旦了,她很弱的——啊呜!艾斯!” 艾斯收回拳头:“少撺掇她和达旦打架!” 他们两个闹起来,乌诺也没什么反应,半睁着眼睛昏昏欲睡。 自从莫里给她打了一针,她就一直卧在萨博身上。回到房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自己去趴在她的毯子上。路飞可以理解——打针真是太糟糕了。 他对艾斯吐了吐舌头,又转回来盯着她看。 想吃拉面了。 折腾大半天,艾斯也饿了。他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向墙角拾起自己的水管。 “我去打猎。” 萨博有些为难地将视线在他和怀里的女孩上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应了一声,准备把乌诺转移到路飞怀里。 “稍等我一下,艾斯。” 艾斯摇摇头:“我一个人就行,你呆着吧。” 路飞:“我和你去,艾斯!我们能去抓鳄鱼吗,然后把皮带到镇上,我想吃拉面了。” 艾斯:“我自己就可以、” 路飞:“不要嘛,一起去吧!” 黏人的橡皮球。 丛林里空气清新,只是近日更冷了些——雪开始化了。路飞没法和乌诺一起玩雪了,很可惜,科尔波山难得满眼霜白。 艾斯朝着河流前进,身边的路飞时不时弯下身团起雪球,随便丢向某棵树,指尖冻得通红也乐此不疲。 他们走得不快,艾斯想散散心。 刚见到达旦拎着被捆起来的乌诺时他很生气,臭老太婆叫他们去把医生请来,就像在支开他们,好像对待野狗一样对待他们重要的同伴,甚至是亲人。 但看到乌诺面对医生时无比的攻击性,拼尽一切的挣扎时。他不确定自己生气的对象是不是达旦了。 如果艾斯要自己去束缚她,或者萨博、路飞。如果那双眼睛用背叛和愤怒的眼睛看他们,他一定会… 艾斯捏紧水管,身体里仍有一团火在闷闷燃烧。 要感谢达旦吗?他好像从来没做过。就像他从来没寻求过她的帮助,他自己能照顾自己。除了萨博,路飞,大概也没人愿意帮魔鬼的孩子。终点站的家伙们都叫他怪物。 会被拒绝。 会变得依赖别人。 可达旦没拒绝,即使他听到过她嘴里一样叫他怪物;即使他不会道谢,不会依赖,不会停下叫她臭老太婆。 他还是生气,路飞五音不全地唱着什么拉面好吃歌,把他看到的猎物吓跑了。 笨蛋、他们有一段时间不能去吃拉面了。 “为什么?” “我们三个去,乌诺怎么办?” “一起去不就好了?” 怎么可能啊。 她会被当成怪物的。 - “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她学会用腿走路,交流…至少能听懂我们的话。然后对其他人不要那么有攻击性的话…” 他们带肉回来后,萨博和乌诺的姿势没变化太多。不过灰发的女孩在玩她的橡胶圈,看起来有精神了点。 随嘴提到拉面的事情后,萨博坐起身子,开始仔细规划了起来。 “莫里医生不是说她最近最好不要动太多吗?我们每天在这里也没别的事情做,正好可以教她。” 先学语言,等她骨头长好一些可以教她走路,最后让她习惯人类——就用山贼们练习好了,他们被咬一咬也没事。 这肯定会很难。丛林的野性根深蒂固在他们三人身上,而她是丛林本身。甚至直到现在,比起烤熟的肉,她还是更喜欢生肉。 不过如果有一天他们能一起去镇里,打劫小混混,吃霸王餐,肯定会很有趣。那些垃圾肯定会被她吓得半死的。 也许亲自带她去选玩具。 “好吧…我们要怎么教她?” “嗯…先从我们的名字开始?” 房间门被推开,路飞嘴塞得满满,兴奋地头顶一大盘晚餐。萨博眼睛亮了亮,起身和他们并排坐着,示意艾斯和路飞配合他。 “乌—诺。” 呼唤了两声,专心玩具的女孩终于抬头看他,萨博笑起来,取过一块肉递给她。 “乌诺!” 这回看向他的速度快了些,脸颊被烤肉塞得鼓鼓的,脸上的齿印随着咀嚼起伏着。萨博点点头,又递给她一块烤肉。 等她注意力完全放在他身上,他按顺序指过他们三个。 “艾斯。” “萨博。” “路飞。” 然后,他拿起一块肉,再次指向艾斯。 “艾斯。” 艾斯吃掉了那块肉。 “路飞。” 路飞也吃了一块肉。 “萨博。” 然后是他自己。 “乌诺。” 她张开嘴。 小小的轮流重复持续下去,堆得满满的盘子上烤肉一点点减少。等最后一块进了路飞圆滚滚的肚子,萨博结束了这个游戏。 “好了…试试看吧…乌诺?” 本来趴回去的女孩又支起身子。 “路飞?” 绿色的眼睛看向草帽与笑脸,在得到夸奖的欢呼时眨了眨。 “嗯!路飞!我要成为海贼王呢乌诺!” 萨博笑容灿烂,几乎让他脸痛,继续询问道:“萨博?” 毛乎乎的脑袋又转了回来,有些疑惑地蹭了蹭他。 “对的!你真聪明,我是萨博!” 艾斯屏住呼吸,在萨博说出“艾斯”之后,向着看过来的女孩伸出手。 被啃了啃,不痛,有点麻麻的钝感。 “你得夸夸她,艾斯,让她知道她想的没错。” “你好像在训狗…” “快点啦、” 艾斯撇撇嘴,转过手托住乌诺的下巴与脸颊。那些伤疤在他手心摩挲过,有点痒痒的。 “…嗯,我是艾斯。波特卡斯·D·艾斯。” 萨博说的对,她很聪明,也许也没有那么难。 也许这一切总有一天,都可以没那么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达旦的帮助 第8章 止咬 事情也没有那么一帆风顺地简单。 乌诺的身体没有多少抗药性,莫里的药很快就让她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而悉心照顾她的三兄弟也受到了她的感谢,她变得更亲近他们,见到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会摇起不存在的尾巴。 晚上睡觉她不再自己找地方卧在一边,经过几次他们醒来时发现她蜷缩在某一人身边后,四个床铺干脆拼在了一起。 虽然夜行的习惯多多少少还是持续着。 不过最让人开心的还是经过一遍遍长久的练习,乌诺终于开始对他们的话产生反应。 都是很基本的指令,比如很好,不可以,喜欢,玩耍这类。 还是有点像训狗,不过任何一点进展都让三兄弟兴奋。 只是他们的成果也止步于此。 她好像不怎么在乎这些对她来说越来越无趣的‘游戏’,也不明白这些事情的意义。 所以她没有学会直立行走,也仍然使用狼的语言,不开口说话,无论萨博再怎么努力让她跟着他重复一些词语,或者他们的名字。 即使她勉强忍受了山贼们的存在,面对他们时也仍然充满攻击性。 而山贼们也多多少少仍将她视为‘异常’,见到她被兄弟们带出来放风时都会如碰到疾病般散开。 他们远远观察她的视线很容易让她烦躁,虽然不会做出太多攻击,但会无比凶狠地对着他们吠叫。 达旦倒是还好,不过乌诺仍然对这位首领没什么好态度。她对臣服她的菠菜好像都比对其他人更亲近一点。 转折点的出现是玛琪诺的拜访。 春天终于使冬日严峻的山路好走了些。和蔼的酒吧老板在村长和莫里的护送下,带着礼物来探访路飞,还有莫里医生所提到的其他孩子。 她的美丽善良很快就俘获了所有山贼的心,更不要说她还带了食物与酒。 莫里的肉派,村里最香甜的面包,新鲜的蔬菜在她的手艺下升华,满满一锅更像是灵魂的抚慰剂。 路飞还是那么有精神,活力满满地拥抱她。这个孤独的小男孩介绍自己的兄弟时,脸上骄傲满足的笑容终于让她放下心。 名叫艾斯的孩子有点害羞,脸红红地挠过自己的雀斑。 收到她给他们带的衣服,叫萨博的孩子调侃自己的兄弟,但玛琪诺同样看到了他通红的耳廓。 她笑了笑,没有挑明兄弟二人的不好意思,转而说道:“我还带了几件衣服给那个小女孩,希望她不要介意是一些旧衣服改小的。” 玛琪诺将几件颜色简单,但是明亮的衣服从篮子里取出,又提起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展示。 “不知道她的尺寸,不过如果不合身我可以改一改,下一次连着给你们改好的衣服一起带来。” 见到在萨博呼唤后,用四肢爬过来的小女孩,玛琪诺愣了愣。莫里医生说过她可能是个‘野孩子’,但没想到她还不会走路。 不过她只是温柔笑笑,耐心地等表情不善,眼神怀疑的小家伙凑近。 “这是路飞的衣服吧,我还记得给他缝这件背心呢。”玛琪诺抬手,随意聊着天,准备将手里的衣物在她身上比划一下,就像刚刚对艾斯和萨博一样。 萨博点点头,只是还没开口变故就发生了,整个山贼小屋欢乐的氛围都因玛琪诺的惊呼停滞一瞬,转为慌张的大叫。 “玛琪诺!” “乌诺!!停下!” 本就在刚刚莫里复诊时被戳得不耐,处于烦躁的小狼,终于在又拿着东西的陌生人类凑向她时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 乌诺一直没发出声音,处于开心愉悦的孩子们也就没注意到。 木屋里比平日更吵闹的环境大概也没帮上忙。 等艾斯拉开她,伤害已经造成了。玛琪诺捂着汩汩流血的肩膀,额角因疼痛渗出冷汗,还在努力挤出微笑,试图安慰看起来无比惊慌的孩子们。 “我没事—” “呜嗷啊!嗷!” “乌诺!玛琪诺是——!” “嗷啊!!!” “艾斯!带她回房间!” 艾斯心脏咚咚直跳,点点头后迅速揽着乌诺向楼上跑去。身后骂骂咧咧的声响中难以分辨玛琪诺仍然带着一丝痛苦的宽慰,不过他听见了路飞的哭声。 房间门发出一声重响,将那些声音隔在门外。 手里的人还在不适的扭动,艾斯耳中嗡嗡作响,没有听到她小声的哼唧。 她伤害了玛琪诺,路飞从小受其照顾,即使隔着危险丛林,也要爬上山探望他的玛琪诺; 保证会给萨博带旧书来,对着艾斯微笑,像对着自己养大的孩子一样微笑的玛琪诺; 她嘴角还带着她的血呢。 艾斯突然甩开了她,乌诺随着一声小小的呜咽摔在地板上,愣在原地。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一股火焰席卷了艾斯的神经,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步步逼近,只是把所有一个十岁孩子弄不懂的情绪化为愤怒——他唯一学会的东西,吼了出来。 “山贼,好吧,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混蛋,我们也不需要你和混蛋亲近。但是莫里帮了你!玛琪诺给你带了衣服…她甚至都不认识我们!” “路飞想一起去吃拉面!他都没意识到别人可能觉得你‘不正常’,他就是这种笨蛋…” “你不能就这样推开所有的东西,只因为你不相信它们不会伤害你!不相信有人会对你好!” “你不是真的狼!!” 艾斯突然凝固,自己的话落入耳中宛如惊雷。他眨眨眼,与睁大的森绿色双眼近在咫尺。 她的眼睛那么干净,比任何人都干净,就像一面透彻的镜子。 他在其中看到自己的脸。 皮肤下突然升起被烫到的刺痛,艾斯跌跌撞撞地后撤,靠上墙壁时才滑坐下,指尖摸到一点潮湿。 他抬起手,在半遮着窗帘的房间里看清拾起的一片拼图。 原来掉到这里了。 离他睡觉的位置也不过堪堪几步远而已。 这里还落着多少这些碎片呢? 他紧攥手里小小的纸板片,把脸埋入膝盖。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大概乌诺终于从僵直的状态回过神。艾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没攻击他。 屋外的声响平息,房间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艾斯没抬头,但是听到萨博和路飞的声音。 “艾斯…玛琪诺没事了…艾斯?你们还好吗?乌诺?哦,路飞没事,因为玛琪诺一直照顾他,所以你刚刚吓到他了。” “没关系,我不生气!玛琪诺也没生气!” “嗯,你只是不知道…” 艾斯把头埋得更深了点,牙齿刺破嘴唇。 是了、她只是不知道,他才是不相信的那个。 他们都没接触过类似如此的善意,只是活着。 可她该如何知道,他又该如何相信呢? 突然有什么抵住自己的腿,一点哗啦啦的响和萨博疑惑声音一同传来。 他微微抬起头,瞳孔微缩。 乌诺叼着她无比讨厌的止咬器,见他注意过来便再次用它戳戳他,缓缓将其放在他身边。 艾斯下意识松开手中的拼图,拎起硬邦邦的绑带,乌诺把脸贴了过来,把自己的鼻尖和嘴唇在上面压了压,就像在拜托艾斯帮她戴上,留下比那些旧齿痕还红的印。 萨博:“乌诺…?” 见艾斯没反应,灰发女孩又转向同样一脸震惊的萨博,发出些呜呜的声音。 感到手里沉重的一团要被乌诺叼走,好递给萨博,艾斯猛然回神,将其狠狠丢到了房间另一头。 “对不起、” 他抱住了她。 微弱的耳语大概只有一匹狼能听到,即使房间内静得可以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一分钟、两分钟,他没等到回复。 但艾斯感到两双臂膀环住了他们,永远原谅。 四分钟、五分钟。 第三双小小的手探出,蹭过他的肋骨,有些生疏地搭在他背上。 - 在乌诺那天晚上又将那个被他丢到一边的止咬器叼回来,有些疑惑地找到他时,艾斯只是接过它,找到了房间里所有散落的拼图碎片,把它们一并收了起来。 带着不太一样的心情,他把缠好的纸箱放在了达旦的储藏室里。 顺便从那些旧玩具里翻了个小狗玩偶给乌诺。 - 那天之后,乌诺开始对他们教给她的东西投入更多注意力。 她还是喜欢用四肢爬行,但是萨博把她拉起来时,她会模仿一旁路飞的样子,像新生的小鹿一样摇摇晃晃地从房间一头走到另一头,跌在艾斯怀里。 她仍然常常对达旦扬起脖颈,挑战地凝视山贼头领的眼睛,比起他们更喜欢菠菜。但是她不再对背着她指指点点,小声嘀咕的山贼们吠叫,只是无视他们。 她仍然惧火,不去火塘边和大家一起吃饭,但是她开始用手捞起食物,眼睛在自己习惯蜷缩而僵硬的手,和萨博灵活握着勺子的手指之间转来转去。 艾斯不想用‘乖巧’这个词,因为乌诺不会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 她可是野狼养大的。 ‘比任何人都自由。’萨博是这么说的。 但她很乖,至少在他们面前是这样。就像是为了他们,她愿意试着成为更多。 艾斯永远都忘不了她第一次叫出他们名字的那天。 哑哑的,像第一次开口的婴儿一样跑着调,把‘艾斯’叫做‘阿斯’,‘路飞’听起来更像是‘路诶’。 不过萨博听到‘萨喔’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歌。 “乌诺?” 正在和橡胶男孩滚成一团打闹的女孩听到自己的名字仰起脸,看向萨博的方向。 “你可以来一下吗?过来?” “啊、啊啊、” 萨博对着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乌诺露出笑容,很难想象一个月前她还什么都没法适应的样子。 他把手里鹅黄的裙子抖了抖,注意到对方的视线随着布料柔软的波浪移动。 “要试试裙子吗?玛琪诺上次带来的,如果不合身下次她来的话可以转告,如何合适的话,她见到也会开心的。” 面前的女孩仍然听不懂他的话,用手挥打了一下小小的连衣裙,觉得摆动的裙摆很有趣一样,弯下身子试着用头蹭。 “今天我们去镇里吃拉面,你第一次去,可以穿新衣服哦。新衣服、衣—服。” 萨博也知道她听不懂这么多,但仍然念叨着,重复她明白的词,对乌诺疑惑地摸摸身上,确定自己还穿着衣服的可爱样子笑了笑。 “换——衣服、换。” “安、” “是‘换’——” 换衣服还是需要点帮助的,尤其是领口部分。在乌诺马上就要扯碎莫名其妙卡住的短袖时,他还是憋着笑把她释放了出来。 才刚刚给她套上裙子,身后就传来艾斯的声音。 “我都忘了这家伙是女孩子…” “啊我明白,确实平时感觉不出来呢。” 虽然…穿上裙子也感觉不出来是女孩就是了。感觉和路飞戴上假发,套个裙子的感觉也差不多。就还是…路飞。 乌诺倒是挺喜欢的,久违没太多束缚的感觉让她一会儿蹲坐下去,一会儿站起来,又趴在地上爬跑了几步。 就还是…乌诺。 “好吧,还是挺可爱的嘛,‘父亲带着女儿去吃拉面’,完美。” 三兄弟又垒在一起,中间的萨博伸出一点手牵住乌诺,免得她在街上走着走着开始爬。 只是没想到即使她没有用四肢行走,发出太多狼的声音,她吸引的目光同样不少。 也许也不该意外,即使他们习惯了,一个小女孩肩脸上遍布非人造成的齿印,任谁都会打量几眼。 尤其是经验丰富的猎人。 “你好久没来了,客人,这位…” “我家女儿,老样子,鳄鱼皮。” 猎人老头敲敲烟斗,犹豫片刻将视线从那些伤疤上收回,抬眼对上冷冰冰的绿眼睛时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多年的经验在脑海里敲响警钟。 “是,你带的皮货还是这么好…” 老猎人从上到下点过鳄鱼皮,又从下到上数上去…然后又数了一遍。 他总觉得自己在被猛兽紧盯,低头做已经做过无数遍的事,却小心翼翼到连客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他摸摸腰间,确保自己仍习惯佩戴着刀枪。 “久等了、久等了…” 等不耐烦的客人拿着钱走出门,他端着烟斗走到门口目送,怎么也没法将视线从看起来走不太稳的黄色背影上移开。 棚屋墙角蹲着的混混嘟囔的声音响起,让他摇了摇头。 “…还挺好的丫头,可惜毁容了。” “那可是不是一般的毁容。” 他不会认错的,那些牙印要么是狼,要么是很大型的狗留下的,而且大小不一。 “所以?” “所以她接近过野狼群,还活下来了。” 他自诩不瞎,即使上了年龄。做了五十年的猎手,他分得清人和狼。 小混混摸着长着毛茬的下巴,眯起上挑的小眼。 “你悠着点。” “是是是、你还不知道我吗?” 他站起身,溜着墙根跟上隐没街角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止咬 第9章 拉面,梦想,迎春花 “萨博,她太吸引视线了。” “我发现了艾斯…这些家伙就不能管好自己的事吗…” 兄弟三人从斗篷里钻出来,路飞立马跑到包间门旁蹲坐着的小狼身边,把她抱起带到椅子上,没注意到对方不安摇动的身体。 “拉面可好吃啦,乌诺!你要多吃一点!” “呜噜噜…” 乌诺避开了橡胶男孩要摸她脑袋的手,发出烦躁的呼噜声。 “别咬,尼嘻嘻!好麻的—” 低声交谈的哥哥们抬起头,看到弟弟的手半个被乌诺叼在嘴里嚼,好像在给自己解压一样。 萨博抬手,接过艾斯递来的橡胶圈,已经被咬得有些破烂了。 他走过去,把黄色的玩具在灰发女孩鼻子底下晃晃,总算将自己弟弟的手从对方嘴里解救出来。 “那些人盯着你你也不舒服吧…” 乌诺好像放松了点,只是他伸手摸头时同样被避开了。 “…不过谢谢你没凶他们啦,做得好。” 路飞随便在裤子上抹掉手上的口水,好奇询问:“他们为什么要盯着乌诺?” “因为她的疤…” “原来如此,因为太酷了吗?” 萨博无奈笑笑,听到门外传来送餐推车的车轮声时带着路飞钻入袍子。 “对,路飞,因为她太酷了。” 不过见到服务员在将他们点的拉面放在桌上,时不时眼神瞟过还在低头啃咬自己玩具的乌诺,萨博还是压低嗓音,请他们把后续上来的拉面放在门口,不用再进来。 “哦、哦,好的先生…不过您…女儿、需要‘帮助’吗?” 暗示性的语气也让萨博有些生气,他语气生硬:“不需要,她没问题,也没有残疾,请出去吧。” “是、抱歉先生,我无意冒犯,只是她看起来…” “出去。” 门关上后,艾斯就拧着眉头把袍子丢到一边,低声咒骂一群混蛋。 萨博叹了口气,将桌上的拉面先推给路飞一碗后端着碗坐到乌诺旁边。 “也不能怪他们…乌诺的确很特殊。我之前的社交课有很多‘必须要这样这样’这类的东西,男孩女孩,大人小孩都有自己的规矩。” 路飞:“呜哇好拘束,喘不上气。” 艾斯:“还好你离开了啊萨博。” 乌诺已经很努力地为了他们而‘正常’,但好像人们看到她脸上的伤疤,沉默的言语,便认定她一定存在‘缺陷’。 没有光滑白嫩的脸蛋,甜美的声音,她好像就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了。 路飞:“但乌诺很可爱啊?” 萨博:“所以说大人都很笨。” 同情,怜悯,嫌恶,人们在街上互相耳语,悄悄地对她指指点点,好像他们注意不到一样。他们先入为主地对她下定义,猜测她的人生,可他们都不认识她。 艾斯、萨博、路飞。 海贼王之子、落跑贵族、海军英雄的孙子。 可他们都不认识他。 “好啦,吃拉面吧,一会儿要坨在一起了。”萨博搅搅面条,连着烦杂的思绪一同搅散。 他在乌诺要伸手到汤里捞前止住了她,递给她一双筷子。 被咬断了,好吧,再来一双。 “看我的,乌诺。” 萨博把筷子夹在掌心,竖在碗里一搓,螺旋转动的木筷很快就卷起一大团面条。 他将其拿起吹了吹,给眼睛一眨不眨,趴在桌沿好像在看他变魔法的乌诺闻过后,满满地塞到她嘴里。 她眯起绿色的眼睛,每次吃到新食物她都是这个表情。但也没见过她对某种餐食表达出特别的兴趣,除了不爱吃水果,好像没什么偏好。 萨博摸出笔记本,在上面列的食物清单上划掉‘拉面’。他可是立志要找出她除了肉爱吃什么的。 “啊,嗷—” “小心,有点烫。” 从椅子上跳下来,萨博绕到乌诺身后,拉着她的手一起再次卷起一大团面条。 大概比起味道,这个活动更有趣吧,乌诺学得很快。萨博带着她又卷了几次就学会了。 只是他的兄弟们已经在他教学的短短时间,将桌上的十份拉面一卷而空了。 萨博去门口,将推车上的另外十份端了进来,这次记得抱住自己的碗,在艾斯看过来时往里吐了一口口水。 “好恶—萨博!” “哈哈哈哈你再抢抢看啊?” 三兄弟很快就闹了起来,像野蛮人一样争抢饭食,用筷子挡开袭来的嘴,头槌,戳眼,路飞的橡胶手臂到处乱甩。 鸡飞狗跳里,乌诺坐在一边,专心致志地一点点在一碗已经只剩汤的拉面里搓动筷子。 几次将木筷举起,而上面都什么都没有,她撅起嘴,咬断了这双耗尽魔法的筷子。 “吃饱了吗乌诺?” “呜咿。” “没关系,晚上我们去打野牛。” “我赢了艾斯!十碗!” “笨蛋我也是十碗。” “我六碗,你可以数六吗,乌诺?” “…” “没关系,接下来我们要教你新东西好吗?” 萨博将他们的大袍子叠好塞到礼帽里,推开窗户。艾斯和路飞翻出去后,他抱起急匆匆向外探脑袋的女孩,在服务员将账单拿来时一跃而下。 短暂的风声里,他听到店员和怀里的人同时发出惊讶的喊叫。 “哈哈哈哈哈没事的,这就叫——” “吃霸王餐啦!!!” 下一站、书店,然后玩具店。 - “你注意到今天…” “有个跟着我们的家伙?嗯。” “你觉得是想抢钱吗?” “不知道,可能看一群孩子好下手?” “我本来想去解决掉的,但是带着乌诺,她察觉到的话可能会…” “进入‘狼’模式?我也是这么想的。” 等他们大包小包的回到山里,萨博和艾斯嘴里说着话,和话题相反,两人脸上都带着同样的愉悦。 即使这几个月海贼基金没怎么攒,今天又花了不少钱,但和平时三人去镇上吃霸王餐,抢劫不一样。 他们好像真的是一家人,带着第一次上街的妹妹买她喜欢的东西。 比起平日的刺激,欢笑,更像一种宁静的愉悦。 如果后面没跟着个虫子就更好了。 “所以说是个好主意吧?” 艾斯咧咧嘴,抬手示意了一下和路飞手拉手,走在他们前面的乌诺。 她嘴里仍然咬着玩具,但是比起之前因为过大而让她一直流口水的橡胶圈,换成了一个和安抚奶嘴造型相似的狗嚼玩具。 “这样她就不会一直流口水了。” “确实,那样她也不舒服,不过这样看起来像小宝宝一样。” “那又怎么样,反正那群混蛋已经在盯着她看了。” “嗯,她喜欢就好了。” 类似咀嚼磨牙这类的行为会让乌诺放松一点,把她的注意力转到别的事情上,也减少她的攻击性。 与其给她一定会被吞下去的口香糖,艾斯选的玩具们总是个好主意,他也总能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挑出她会很喜欢的那一个。 河豚一样的艾斯偶尔露出这种细腻的地方,更让萨博觉得他很好,自己是完全比不上的。 艾斯听到萨博的夸奖清咳一声,升起一丝自豪感。和赢下每日一百次战斗,或者打猎时帮到路飞感觉很像,但是不完全一样。 他不太明白,只是耳朵热热,觉得还不错。 “不过我教乌诺认字你也一起吧?别到时候还要她帮你读自己的通缉令啊。我买了不少书呢。” “我怎么可能连通缉令都不会读啊混蛋…而且我识字的啦!至少比路飞那小子认得多。” 前方的路飞没听到哥哥们提到他,叽叽喳喳地和乌诺讲着甲虫的事情。夕阳给他们俩镀上一层金边,影子被拉得很长。 萨博和艾斯一步一个脚印,注意不要踩到他们的影子,就像某种仪式。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倾听路飞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讲述,还有他同样金色的笑。 这条路再长一点就好了。 也许是今天的原因,萨博第一次觉得往日无边的丛林仍然不够大。 他想享受更久此刻的满足,想让艾斯面上毫无阴影的样子持续长久一些。 有点肉麻,但是如果他的兄弟们能一直这样快乐,他愿意付出一切。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达旦家木屋的一角,乌诺才学会直立行走没多久,今天又走了太多,大概累了,在路飞跳起来比划手臂,不知道在形容什么的时候蹲坐下来,与他升起的方向相反。 路飞止住脚步,弯腰观察她,这个距离萨博只能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了什么,然后把她背起来,小豆丁叠小豆丁。 “艾斯——!萨博——!我们先跑回去啦!” 萨博应了一声,没有把刚才的想法说出口。反正艾斯肯定会不好意思的。 他只是用手肘怼了自己的雀斑兄弟一下:“比赛哦!最后一个到的晚餐要分享肉!” “那你就做好分肉的准备吧,萨博!” 二人加快脚步跑上山坡,同样融入夕阳。 - 那天之后,每天往外跑的人从三个变成四个,玛琪诺再次和来复诊的莫里医生一同拜访时,三兄弟正在教乌诺爬树,好晚点带她去看他们的海贼基金。 “撒、萨—!萨—萨博!” “我在这个呢乌诺,加油。” 萨博从树枝上弯过身,好让正努力把手脚抠在树皮上的女孩看见自己。 她身旁的路飞口中大声鼓励着,一步步让他跟着自己的动作。 “马上就到了乌诺,这边的手!” “脚哦—!然后嘿咻!” “路、飞!” “啊—!艾斯!” “唔—接住了!” 萨博急忙和路飞从树上跳下,跑到二人旁边时,艾斯正坐起身,和掉下来的乌诺同时甩甩脑袋。 莫里医生吓了一跳,差点没闪到腰。在注意到他们的三兄弟打招呼时急忙说道。 “她骨头长好了吗?这样活动很容易再受伤的。” 萨博愣了愣:“她不痛了,固定带也一直有缠…药也吃了…” 路飞抱着玛琪诺,露出开心的笑脸:“我们去挑战老虎王,赢了之后结果冒出来另一只,乌诺还帮我们打架了!” “哎呦—” 这下莫里真的闪到腰了。 还好,检查了一下,她恢复的得很好,骨头已经基本愈合了。虽然和老虎打架多少又添了些新伤,不过都是小问题。 莫里医生同样对三兄弟的成果感到惊奇,上次来还对他们很不耐的小家伙,这次很配合他,甚至让他检查了她的牙齿,而没把他的手指咬掉。 “所以她喜欢咬东西是牙齿痛?” “应该都有关系,咀嚼对一些人来说确会放松精神,特别是她这样的孩子。但是她牙齿确实发育的不太好,大概是长牙时营养的问题。” 萨博挠挠脸,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长牙的了。如果很早她就开始缺乏营养,也就是说她可能很小很小就在野外了? 最近过得无比自然,他们相处的好,每天都很开心。他都忘了他们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乌诺到底是谁,来自哪,和狼群生活了多久。 “小孩子什么时候长牙?” “一般情况,六个月大吧,不过三个月到一岁半都有可能。” 莫里医生收起器具,拿出自己拿手的肉派给他们分享,特意切了一大块给格外配合的小患者。 他注意到萨博有些难过的神色,摸了摸他的头。 “我不是牙科医生,但是我猜如果她还没换完牙的话,以后还是可以长出健康牙齿的。或者戴矫正器。” 路飞挖了一大勺肉派塞到嘴里,听到他的话后话语嘟囔:“我还没开始换牙呢!乌诺比我小一定也没开始吧?” 莫里摇了摇头:“不一定,营养不良是会影响生长的,她可能看起来没你大,但实际上比你大是有可能的。” 路飞:“啊不要!那我不就又是最小的了吗!” 萨博:“至少她看起来比你小…?” 他指了指脸吃得脏兮兮的乌诺,正把她的新玩具放到嘴里咬。虽然明显是橡胶做的造型,但是看起来就像叼着奶嘴的小幼儿一样。 “真可爱,小乌诺~” 一旁的玛琪诺将带来的牛奶瓶取出,给四个孩子一人倒了一杯。 乌诺抬头看向她,动了动鼻子,大概认出来这个上次被她伤了的人,很认真地盯着她看。 “哦玛琪诺,别长时间看她的眼睛…” “抱歉—” 萨博话音刚落,乌诺就动了起来,玛琪诺下意识后缩,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灰发的女孩爬到她跪坐的膝上,小心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肩膀与脖颈之间,发出一点呜声——她上次咬过的位置。 见玛琪诺僵在原地,她回头看了一眼艾斯,又转回来,抬起一只手环住玛琪诺,好像思索了半天,又把另一只搭在她肩上——一个别扭的拥抱。 “哦、” 玛琪诺小心地抱住她,和她身后同样惊讶的孩子们对上视线,露出微笑。 “你在道歉吗,乌诺?谢谢你。” 身上被对方脸上肉派的馅料蹭脏她也不介意,轻轻摸了几下有些毛躁的灰发。 真的,下次再有哪个山贼偷偷叫她冷血的狼崽子什么的,萨博会第一个用水管敲断他的牙。 他伸出手摸摸从玛琪诺怀里钻出来,又凑到他们身边的乌诺。替她把玩具从嘴里拿出来,好喝牛奶。 “做得好,好女孩。” “…好、” “嗯,做得好。” 见到乌诺喝掉牛奶后,盯着他杯子的样子,萨博觉得把自己那份分给她也不是不行,毕竟她这么好。 他抽出自己的笔记本,缓缓记录,在乌诺喝完他的又去盯艾斯的杯子时在‘食物清单’上记下‘牛奶’,并在其后打了个问号。 牛奶很贵,路飞说他在风车村都只是偶尔玛琪诺给他喝一次。 不过也许他们能想到办法,毕竟莫里说她缺营养来着?牛奶也对牙齿好吧。 给自己找完理由,萨博抬起头,在暖暖的阳光里打了个喷嚏,闻到迎春花的芬芳。 - “冷血”的确不是萨博喜欢用在乌诺身上的词,就像艾斯不觉得她“乖巧”。因为他觉得她和高镇里的那些家伙比起来,和这个词永远搭不上边。 即使她在不确定之物终点站,嗅着那带着恶心甜气的腐烂,对垃圾中横躺的尸体毫无反应; 即使她咬着自己的玩具,对边镇处处上演的暴力血腥面无表情; 即使她是他们中唯一一个知道如何杀人的家伙。 她只是把欺负了路飞的混混喉结撕扯下来,在血泡上涌的哀嚎声里带着一头脸的血,如吃人者般安安静静。 即使、即使,萨博觉得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他也不觉得她冷血。 也许偏执的是萨博。 也许冷血的也是萨博。 他诞生于束缚,一条鸟笼里的鱼,而乌诺本就奔跑与荒野之间,随意仰望星星。 他想像她一样自由,为此愿意做任何事,哪怕变成一匹狼。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五年前跑到了垃圾站,跑入科尔波山。 “多漱几遍,乌诺,咕噜咕噜再吐出来,对,吐出来。” “水。乌诺,想。” “嗯再漱一次就可以喝了。” 萨博缓缓给脸上仍然沾着血的乌诺喂水,避免她吞下太多人血,一旁的艾斯给路飞今天伤到的脸上贴胶布。 那些污浊滋生的地方也不缺少死亡,几个孩子见得多了。他们只是随意聊了几句这个话题,便谈起别的事情。 路飞:“乌诺当然上我的船!” 艾斯:“我们的钱还要攒很久才能买三艘船吧,那时再说。” 萨博:“话说乌诺想做海贼吗?” 目光越过他们,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女孩将视线收回,在萨博又询问了一遍后歪歪头。 “海、海贼。” “嗯,海贼就是…” 三人七嘴八舌地讲述,重复,捡起树枝在地上画出潦草简陋的示意图。 骷髅旗,船,宝藏。一样又一样,头顶上的布谷鸟替他们数着,发出咕咕的鸣叫。 “喜欢吗?” 乌诺动了动嘴唇,还没开口,狼嚎便开始在科尔波山此起彼伏。 她猛地从那些图画上抬头,再次将视线越过他们后仰起脸,发出相似的嚎叫。 “最近狼嚎很多呢…” 萨博放下手中的木棍,等着乌诺叫完。 多古拉说到了狼群繁衍的季节就是这样,有时候半夜她会对着外面嚎叫,被吵醒的山贼们也不是第一次和他们抱怨了。 艾斯张了张嘴,突然低声嘀咕道:“也许她不想做海贼…” 她的家这里,不像他们一样等着离开小小的黎明岛,去到海上。 她想做什么呢? “乌诺、乌诺,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们把她带到他们许下梦想的悬崖边,带她看那无边的海。 森绿的眼睛和大海的波涛一样波光粼粼。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的蔚蓝。 “梦、” “就是想要做的事情,希望的事。” “我要成为海贼王!” “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 “我要走遍世界,比任何人都自由。” 他们再次重复,在已经写下故事的石上镌刻。 乌诺,你的梦想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只是盯着海平面,仍然过长的发丝在风里飞扬。 就在萨博以为她没听懂,打算再次重复时,她开口了。 “活着、长、大。”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词与词之间有小小的沙哑气音。“艾、斯,萨博、路、路飞,都。” “笑、喜欢、开心。” “长大、很大。” 萨博不知道该说什么,从自己兄弟的表情上看,他也不知道。他该纠正‘梦想’不该是这样的吗? 她可能不会理解。他们问她想要什么,希望什么,她回答了不是吗?这就是她想要的了。 路飞:“乌诺也长大啊,我们会一起,不是吗?” 乌诺摇了摇头,将视线收回,转向他们身后的丛林。 “乌诺、不行。一直都、” 她累了,很累很累。发出她不习惯的音节很难,没有手臂支撑行走很难,忍受那些让她下意识想保护自己的眼光很难。 萨博还在教乌诺认字,可是乌诺不觉得那些线条和刚刚他们在土里画出来的图案有什么不同。 她见到过他们身边多出来的人,模仿她的一举一动。萨博说那是镜子,那个人是她自己。 乌诺认不出来。 乌诺不喜欢他们难过的样子,比如艾斯。 她也不想变成孤零零的,狼变成离群的一只,就会死。 可她也不想见到有一天他们三个离开的背影,和她的兄弟姐妹们一样,把乌诺甩在身后。 所以她希望他们能长大,不像乌诺一样被诅咒,那样就好。她只想回家。 乌诺想念狼群,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一切都那么简单,只需要想着生存。 她近来的呼唤没有回应。 也许今晚、 也许明天。 艾斯和萨博是很好的头狼,路飞有一天也会是的。乌诺伤好了,他们不用再照顾一只提供不了什么的‘幼崽’了。 她不知道她有没有传达她的意思,她永远没法把那些奇怪的音像他们一样连成一串。 但她感觉自己说了很久,哪怕只是重复她知道的音节。 直到她没什么好说的了,而身旁的人一言不发,世界吐出一口气,坠入安息。 繁茂的树木在风里沙沙作响,如银铃轻摇,祝愿的序曲。 祝愿科尔波山的野孩子们都能活着长大,长大,直到亲眼见证自己幸福的那一天。 - 乌诺并不冷血,萨博很难过,所以冷血的也许也不是他。 即使山贼们这么说——他们不明白三兄弟怎么就能这样将乌诺交给狼群,不知道那些是她终于呼唤来的家人。 卡普来拜访了,带他们‘训练’,同样不明白他们怎么这么没精神。 萨博也不想解释,繁衍季节结束,灰狼王就来接她了,也就是前一天夜里的事。 她还穿着她的黄裙子,舔掉路飞的泪水,又吻过他和艾斯的眼角。 他们约好还会去看她,保证即使不在一处,他们也会等她一起慢慢长大。 萨博不确定她听懂没有,但是他想,她一直懂得都很多,即使只是本能。 身上很痛,头很痛,卡普的拳头就像要杀了他们一样凶狠。躺倒在他身边的只剩他的兄弟们,没了那个即使断了骨头,也会爬起来,试着保护他们的小狼。 萨博带着眩晕眨眨眼,看清头顶森绿色的叶尖。 他们还在这儿干嘛呢? 去丛林里吧,去丛林里吧,跟上她。 他宁愿做一匹狼,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拉面,梦想,迎春花 第10章 猎狼与狼猎 “海贼王好酷啊!我也要成为海贼王!” 回树屋的路上,路飞还在滔滔不绝地感慨着纳格利分享的故事。萨博小心地看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艾斯,有些意外他居然呆了全程。 艾斯其实自己也没想到。当终点站意外很强的大叔嘴里冒出来罗杰的名字时,他的确想转身就走的。 但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将他钉在原地,让他僵硬地听完罗杰是如何打败了纳格利的海贼团,又是如何放过他。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也无法形容纳格利嘴里的海贼王给他的感觉。 他只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团乱麻,糟心的事情太多,他想念乌诺。 他率先爬上树屋,打算睡一觉,或者看会儿海,没有理身后兄弟们的呼唤。 乌诺走后,他们决定在林子里最大的老树上搭个房子,躲开爷爷,自由地住在外面,也更方便去看乌诺。 但是她不住在山谷下的狼窝里了,谷底狼群到底还是在去年的寒冬失去了黑狼王。 而萨博想的也没错,领导权的斗争,加上繁衍季节的到来使狼群里年轻狼的数量大量缩水。 灰狼王和阿黄没法再带着不到十只狼守护贴近水源的好位置,它们搬家了,不知去了哪里。 找不到乌诺后,孩子们消沉了几天,还是决定先照顾好自己的生活。他们天天在丛林里‘修行’,每天跑一点,希望能找到它们去哪了。 可狼群也在不停移动,他听到过她微哑的狼嚎,但是每每赶过去时,只能看到地上的爪印。 她不在后,她是谁却突然点头绪,让艾斯感到有些讽刺。 也来自于纳格利。 路飞当然会跟他的新朋友,新老师分享他朋友的故事。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个叼着烟斗的老头子搓了搓手里的锤子,吐出一口烟。 “那孩子…活下来了啊。” 灰发,绿眸,在野外——“她后背是不是有一块胎记?不是很深,有点像被蹭上什么。” 艾斯第一次知道死产是什么东西。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幸运到能活着出生的。” 纳格利坐在老树墩上,如此对询问的孩子们解释。 终点站,包括边镇,有很多女性需要‘帮助’,去掉人生中的‘意外’。要么是被欺负的女性,要么是不小心怀孕的妓女。 艾斯和萨博很熟悉那些遮挡在阴影里肢体交叠的秘密。 这里很少有人想留下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要多喂一张嘴,而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几天。 或是不幸或是幸运,乌诺的母亲留下了她。不过她在打掉侵犯者的孩子和留下自己的孩子之间挣扎,仍然过着酒精与烟草的日子,麻痹自我,准备将这件事交给命运。 纳格利去看过她,毕竟终点站愿意生孩子的人不多,她成了一段时间的‘红人’。 “她把自己逼疯了一样割裂,今天还说要留下它,哪怕只是多个劳力;明天就举着生锈的剪刀,说要把它刨出来丢掉。”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她腹中的生命缓缓成长,不知自己在生死线上。 也许纺织的三女神终于受够了她语无伦次的嘟囔与咒骂,还不足十月,阿特洛玻丝就剪断了小婴孩的金线。 那位可怜的少女啊,过早出生的女儿是个死婴。 ‘反正本来就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做出决定而不自知的灰发女性如此说,手指抚过小小一团后背上,如抹开血泪般的胎记。 她亲自剪断了连接她们的脐带,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抱着女儿的尸体走入科尔波山,再也没有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的‘乌诺’是不是那个孩子,不过连胎记都一样的巧合大概是不存在的。” 到底是已经精神错乱的母亲判断错了自己孩子的状态,还是在林子里她做了什么,又或者那孩子自己活过来了,谁也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了乌诺流落荒野的时间,大概比萨博想的还早。 也许她的哭声吸引了正在哺乳期的母狼,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在做人的第一天死去,又以狼的身份幸存。 他们没再和纳格利聊过这件事,只是谈些有关帮他造船,修炼…还有今天,聊海贼王。 艾斯只是沉默不语地听着,一直听着。 他不想问纳格利如果罗杰的孩子活着会怎么样,毕竟他已经回答过了。 乌诺已经死过一次,而他们约好了,要一起长大。 “艾斯,你爸爸是罗杰啊!” “喂、路飞!” 赶上他的弟弟从藤梯爬上来,见到他就开始大呼小叫。大概萨博给他解释了吧,大嘴巴。 艾斯仍然托着脸颊看海,目光扫过他们许下约定的悬崖,还有不知乌诺在何处的丛林。 他嗯了一声,继续思念。 思念那个无比喜欢他的小狼,还有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 也许有人会说那是一种缅怀,但艾斯知道不是的。他只是无比想念,试着在一张看不清的美丽脸庞上挂起星星,点上和自己一样的雀斑。 毕竟罗杰那混蛋可没长雀斑,而艾斯为自己的雀斑而骄傲。 那是他幸运到有一个爱他的母亲,让他可以活着出生的证明。 总有一天,当他不再愧疚,他希望亲自去妈妈的故乡感谢她。哪怕只是对着她墓前的花。 - “早产儿啊…虽然死婴活过来的情况我没怎么听说过,不过能解释很多呢。” 丢斯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学医时接触过的案例。一旁的艾斯在倒地的树干上坐下,将匕首随意插到变脆的木头里后拍拍身侧,示意丢斯也坐下。 “啊,你是说她生长迟缓,学习能力受影响,肺部发育不成熟很容易生病,所以那个冬天才咳嗽不断的事?” 丢斯有些惊讶,艾斯却有些无奈地勾勾嘴。这些事情,萨博在知道这件事后就研究过了,那段时间他不比艾斯更好受。 “我们犯了很多错,我犯了很多错。有很多事情,如果我们不是几个大半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小孩,可能就会有所不同。” 丢斯摇摇头:“你也说了,你们当时就是小孩。” 艾斯没回话,只是转了转刺入树干的匕首,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丢斯敏锐察觉到故事还未结束,艾斯让他坐下来不止是要准备晚餐,而是在整理思绪。这的确是个狂野的故事,但他感觉接下来没发生什么让人觉得爽快的结局。 “你们后来…又见过她了吗?” 艾斯嘴角抽搐一下,点了点头。 “见过,一次。我只见过一次。” “…你知道我说‘也许事情会有所不同’?其中一点就是如果我们当时少拉着她,卷入我们平日的麻烦,或者再小心一点…” 他吐出一口气。 “为了抓住那个‘人形的野狼’,高镇开出了悬赏,镇上和终点站的家伙们去猎狼了。” 孩子们得知这件事时,已经几个月过去了。虽然没有乌诺在身边,但运气好的话能听到它们的声音,也算安慰。三兄弟仍在他们自己打造的小天地感到了快乐,即使不在一处,也和她一起自由地生活在丛林。 他们仍进行往日的活动,没有比他先一步的家伙,有人欺负路飞都是艾斯用水管猛捶那些伤到自己弟弟的混蛋。 虽然少了猛咬试图欺负他和萨博的家伙,但他们早就强大到可以给那些混混们一个教训。 也许是他们发现乌诺不再跟在他们身边,拉面馆、老猎人、混混们,各种店铺的老板。他们手里举着沾着泥土和萨博字迹的纸张,悉悉索索地用八卦与猜测拼凑出一个臆想的拼图。 ‘人形恶魔’ ‘人皮犬’ ‘异变的狼’ 已经被不好惹的三兄弟‘放归山林’,那就是人人都可以试着抓捕的公平游戏。 闻到风声的高镇贵族开了高价悬赏,都想优先得到这一‘珍兽’,毕竟天龙人要来了。 他们开始在丛林里听到日夜不停的枪声,所有的狼群,甚至是其他的野兽都在被狩猎范围内。科尔波山那一年血流成河。 还没来得及去镇上搞清发生什么事,多古拉便匆匆找到他们,哪怕被设置的陷阱砸出鼻血,头晕目眩,也捻声捻气地对着他们慌张大喊: “他们去猎狼了!”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六个字足矣让三兄弟明白他们猎的是什么,是谁。 他们几乎立刻行动起来,想要赶在猎人之前找到乌诺,呼唤她的名字到声音沙哑。连之前找过的地方他们都梳了一遍,以免错过被四处驱赶的狼群。 好消息,他们找到她了。黄裙子早已破烂,洇透或新鲜或干涸的血,几乎是褐色的了。她看起来受了些伤,但没有明显的弹孔。 坏消息,她独自一人守着狭小洞穴里奄奄一息的灰狼王。见到他们时凶狠地吠叫,就好像不认识他们了一样。 弹孔都在它身上。 “乌诺!我们得离开这儿,你自己不安全!” “呜嗷嗷!嗷!!” “乌诺…” “走!开!!!!” 那是艾斯第一次见到平日没什么明显情绪的乌诺那么愤怒,那么恐惧、绝望,眼神狂乱似乎都没有聚焦在他们身上。 但无论她做出多么凶的样子试图驱赶她们,后退的一直是她。即使艾斯试图强行把她带走,也没有攻击,只是在他怀里不断挣扎着,麻麻地咬了他两下。 然后她哭了。 “呜,松、开!不—拜、托!” “艾—斯!拜托!不、” “妈妈———!乌诺、的!” “不、不、不不、不!”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小臂上,艾斯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惧火。 她的哭声听起来不舒服极了,就像她不会哭,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如何反应。抽泣间夹杂着不知何时换气的窒息与咳嗽。 不过带着气音的沙哑哭喊也没持续太久,她很快就没什么力气地瘫在他怀里,宛如灵魂也随着所有的情绪被抽离。 艾斯将不断重复拒绝的乌诺轻轻放在地上,她立马就跌跌撞撞地爬起,爬到已经没力气睁眼的灰狼王身边,试着用渺小的身躯挡在它身上,就像她保护艾斯,保护路飞和萨博那样。 “乌诺…跟我们走吧,拜托…” 灰色的头发埋在灰色的狼毛里摇了摇。 又摇了摇。 洞穴墙壁间仅剩路飞的哭声,艾斯无法移开视线,直到被眼眶通红的萨博拉出洞口。 “我们去从源头解决问题…” “猎人太分散了,我们要一直守在这儿吗?” “…去镇上?也许我们能找到幕后主使,逼对方叫停这场狩猎。” 坏主意、就像咬上鱼饵的金鱼。 在镇上,他们又失去了萨博。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跟我回去吧,萨博!” “把萨博还给我们!” “说什么呢,萨博是我儿子啊!” 先是乌诺,再是萨博,艾斯不能让被布鲁杰姆用刀抵着的路飞也陷入危险。 他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在萨博被带走时高声呼唤‘帮帮乌诺,艾斯!’时应了一声,尝到嘴里的铁锈味。 用一口痰回复了布鲁杰姆的‘雇佣’,他先带着路飞回了他们的树屋,帮弟弟处理伤口。 路飞不断哭泣着,用脏兮兮的手揉眼睛:“呜呜呜—萨博、乌诺—艾斯,怎么办——” “别哭了!” 艾斯打了他一拳,内心的慌乱与烦躁让他说不出安慰的话。本来也是萨博更擅长这些。 “听着,路飞!萨博不会喜欢在高镇生活的。你记得我们去的时候吗,给乌诺带玩具…你吃了肉干和奶酪?” “嗯…萨博在那不像萨博…” “所以我们得把他夺回来!或是等他自己回来…但我们得先去看看乌诺,把接近附近的猎人全都干掉,知道了吗?” “嗯!交给我吧!” 艾斯不擅长做计划,这一般也是萨博的工作。但他知道萨博会觉得他的决定是对的。 只是计划总没有变化快。 他们匆匆赶去找到乌诺的洞穴,那里却已经空荡荡的了。 只剩地上的一大滩血,灰色的狼毛,一片染血的鹅黄布料。拖拽的一道红延伸到洞外,隐没在森林间没了踪迹。 无力与挫败感宛如漆黑黏腻的诅咒降临在他身上,艾斯被压在原地动弹不得,自我责备的习惯又扬起它丑陋的头颅。 是他们将猎人引来了吗?艾斯耗尽了乌诺最后的体力,让她没法再反抗了吗? 他该如何面对萨博? “艾斯…” “我不知道…路飞。” 我不知道。 - “第二天,我们打算去高镇救萨博出来,再一起想办法。但是不确定之物终点站突然起火了,后来萨博跟我们说是哥亚为了迎接天龙人,‘清理脏污’而点的火。” 艾斯抬起手,点燃面前堆起的小小篝火,橙黄的火星在灰色的虹膜里起舞。 “我和路飞当时还在想办法进高镇,试着偷点衣服什么的,所以在中心街,没受什么伤。但是火灭了后我们跑去边镇,担心猎人们把她关的地方离终点站太近,她怕火的。也就错过了溜出来的萨博。” 那几天真是糟透了,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不断错过自己该在的地方。 “等我们再次见到萨博,他差点被天龙人炸飞。受了很多烧伤,一只眼睛也看不太清了…修养了两周才被革命军送回来,那也就是我们知道的,最后有关乌诺的消息了。” 丢斯沉默听着,用拨火棍挑动火堆底部的木炭,低声询问:“什么消息…?他怎么碰到天龙人了?” 艾斯:“…虽然那时我们不知道,但是他们抓住乌诺是要献给天龙人。那些混蛋找到了一个比宠物会展上任何一只猫狗都好的‘生物’当礼物。” 她也就没被关在边镇,而是直接运到高镇,被参观了一圈就连着其他谄媚的礼物一起,去到迎接的船队上了。 “萨博被父母带着‘参观’了她,在铁笼里被束缚着的,我们的乌诺…” “所以他自己驾着船跑出去,想去把她带回来。只是还是晚了些,天龙人已经来了。” 艾斯举起拳头,伸开五指,做了一个放烟花的动作。 “然后…砰!” 活下来真是好运啊,虽然受了些伤。丢斯不敢想象如果艾斯先失去重要的伙伴,又失去兄弟,会有什么感受。 听到他的话艾斯苦笑了一下:“哈,我那两周真是这么以为的,路飞也是。他哭个不停,饭也不好好吃,我被愤怒冲昏头脑,被达旦绑在树上…” “说好运也不算吧…不、也算,我们遇到乌诺,何其幸运。她救了萨博,也就救了那时的我。” 丢斯:“她怎么…?” 艾斯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是那个炮筒对准萨博脑袋的时候,他看到乌诺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如既往…” 灵活,快速,跃起时散乱的头发在太阳下带着银光——用尖锐的狼牙狠狠从任何试图伤害他们的家伙上,撕下血肉。 - “呸、” 乌诺干脆地吐出嘴里的肉块,萨博不喜欢她把人的血肉吞下去。 试图伤害萨博的家伙还在哀嚎,叫声比受伤的野猪还尖锐。但那轰的可怕声响还是响了,比伤害她族群的攻击还吵,希望萨博没事。 她身上还是很痛,手也很疼。 他们用硬邦邦的刷子刷乌诺,一点也没有萨博温柔。水冲在火辣辣的皮肤上很痛,一点也没有艾斯用手遮挡要流到眼睛里的水那么关心。 他们也没用花一样味道的泡泡,像路飞那样摸她的头发。 他们扯它,剪短了它,给她穿奇怪的衣服,脖子上的皮圈比身上勒住的绳索还让她不舒服,难以呼吸。 他们给乌诺戴嘴套。 铁笼子很硬,冰冰凉凉的。栏杆足够宽,她可以挤出去,毕竟乌诺很小,但乌诺动不了。 周围很吵,她听不懂,她唯一听懂的词是她的名字。她努力偏过头,看到了萨博。 身边没有艾斯和路飞,被陌生人扯住领子,不让他上前的萨博。 乌诺知道那样很不舒服,她穿不好衣服勒住时都是萨博帮她。 所以她也得帮帮萨博。 硌得脸颊痛的嘴套让她没法用牙齿咬开绳索,在地上蹭也只是磨破手腕。 他们给乌诺吃的,但是不解开她,她够不到,打碎杯子,他们又开始叫唤。 他们喂了她一口,现在乌诺很困了。 醒来时还是很不舒服,睁开眼在被拎着见一个白色的怪家伙。他们一点也不擅长搬运,不像她妈妈。 他们杀了她妈妈。 “和狗一起牵着或者放到斗兽场都很好…” “母的…可以养大一点然后…” 乌诺听不懂,被晃来晃去更不舒服,吐了一口在地上,又被丢到笼子里。 昨天打碎的杯子还在这里,摔上去时划破她的肩膀。 划破…乌诺的肩膀? 她捡起一块玻璃碎片,紧紧握住时刺伤掌心,流下的血让它变得滑溜溜的,有点握不住。但是的确很锋利。 她有些生疏地调整着角度,在手里打滑时又紧了紧,将歪歪扭扭的破碎边缘抵上绳索。 【狼有尖牙。】 【人会使用工具。】 乌诺要帮萨博。 - 那颗炮弹打偏了,不过瞬间剧烈的颠簸使萨博跌倒,被燃烧的小船灼烧,滚到海里后因疼痛晕了过去。 海水咕嘟着气泡,隔断一切声响,他也就没再看到那艘巨船上后来发生了什么,没能听到后续的骚乱。 救了他的龙只是说在那之后天龙人很快就走了,他也不知道那个袭击的女孩命运如何。 能下床后他就立刻回到兄弟们身边,又和留在哥亚的革命军,帮了一阵子那些因天龙人的怒火而遭了无妄之灾的平民。 然后他加入了他们。 总有一天,他要亲自追到那艘船上去。 艾斯摸过自己小臂上的纹身。 “所以我背上他的旗帜,替他一起完成扬起旗帜出海的约定。而他去‘做点什么’…为了乌诺,我们,还有更多人。” 天色晚了,篝火上的兔肉滴落的油脂在火焰里绽放成花。这还是丢斯第一次见肚子饿的艾斯没有见到食物就扑上去。即使肥嫩的野兔在林间散发出阵阵肉香,他甚至能看到在黑暗里垂涎着的,绿油油的眼睛。 他拿起一串兔肉递给自己的船长,在对方接过后才举起自己那份。 “…她一定还活着,艾斯,你们会再见的。” 希望火光足矣阻止野兽靠近,丢斯对着晚餐张开嘴,只是还没咬一口,就听到身旁人有点沙哑的回复。 “啊,我知道。” 艾斯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带着点希望,接受,或者别的什么。 也许是爱。 “你不是说我知道很多狼的知识吗,没想到就不知不觉讲了这么多…我只是很想她。不过,我再跟你说一个有关狼的事情吧。” 狼啊—— 【是不会自怜的。它们即使断了牙,断了腿,也要去杀死麋鹿,不然就没法生存。】 【它们会拼尽一切活下去,直到最后一口气,哪怕什么都不为,只是为了生存本身,多看一眼明日的朝阳。】 第11章 愿望在你眼前 火熄了之后,此起彼伏的狼嚎就响了起来。距离很近,仿佛就在他们身侧徘徊。 这是一座以犬类凶兽闻名的岛,尤其是狼。植被茂盛,丰富的食草猎物让它们在这里大量繁衍。难怪艾斯听说后一定想来看看,也难得地和他讲了那么多除了他弟弟以外的故事,这里可以让他好好怀念吧。 丢斯自然知道是他们的晚餐吸引了不少野狼,无论是食物还是亮光。不过艾斯不太担心,他也就听他的爬上树,找根枝桠靠着休息。 “它们上不来的,你还不如担心自己会不会掉下去。” 丢斯对着他家船长翻了个白眼后咧咧嘴,有些庆幸艾斯终于从之前沉重的氛围中走出来了,至少有些心情开玩笑。 “晚安,船长,后半夜记得叫我。” 也是,除非有会爬树的狼,他们还是挺安全的。 他闭上眼睛,忘了有个词叫‘谨慎许愿’。明明他是小说家来着。 半梦半醒间,他感到温热的鼻吸喷上脸颊。然后慢慢移到他的脖颈间,就像是温柔的吻…未知的唇凑到人脆弱敏感的动脉,缓缓张开…然后——— “丢斯!——火拳!!” 火光冲天而起,丢斯终于从压住自己的禁锢中脱身,翻身跃下开始燃烧的大树。 地上的狼群骚乱起来,纷纷避开火焰。丢斯甩去瞬间的眩晕,迅速拔出背在身上的火炮。 大小不一的野狼围住他们,因惧火而不敢上前,发出些威胁的声音,幽幽的眼睛评估着二人的下一步行动。 而差点咬断他喉咙的袭击者在掉下树后打了个滚。一团深绿的皮毛晃了晃后展开—— “呜嗷!嗷啊——!” 狼群如得到命令般纷纷撤退,钻入墨色的影中。它们的领头收回挥向岛屿深处的手,转向他们。 火光在绿色的眸子后闪烁,映出一张遍布齿印的脸。 丢斯放低手中的火炮,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自从听到对方声音后就僵在原地的艾斯。 “是—” “乌诺…?” 他们背着身后的火焰,大概从对方视角看去,更像两团阴影。穿着鹅黄短衣的矮个子少女正谨慎后退,在艾斯那声连丢斯都没太听清的低语声后顿住脚步,有些疑惑地偏了下头。 “乌诺!!是我啊,艾—” “嗷!!呼噜噜—” 身旁的黑发青年急促地向那个犹豫的身影赶了几步,对方嘴里却发出凶狠的警告。看在原地不进不退干着急的艾斯,丢斯叹了口气,收起手中的火炮后向远处退了些许。 这不是他能干预的,只会徒增紧张而已,他还不如想办法把火灭掉,也许把还在船上的伙伴叫来帮忙。 等那双绿眼睛又转向他,艾斯就知道他可靠的副船长已经走开到乌诺可以接受的距离了。她又离远了些,和他偶尔的噩梦里一模一样,每一眨眼她都在远去。 不过和梦里相反,他没有上前,深呼吸后在自己的裤子上蹭了蹭手,也不知道是在蹭掉自己的紧张还是野兔的油脂。 艾斯握住拳,缓缓蹲下,如祈祷词般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你越冷静,狼就越冷静。】 他伸出拳头,就像小时候做过无数次那样。 “…乌诺?来…” 面前的女孩短暂犹豫后也蹲了下来,缓缓凑近,嗅了嗅他递过去的手。她抬起脸,这个距离,也终于看清了他。 “艾、斯?” 还是哑哑的,不甜美,但是没了小女孩稚嫩黏糯的声调。 “是我,艾斯,波特卡斯·D·艾斯。” 她又笑了,因为艾斯。 不像过去那次只是无意识地勾起一点嘴角,而是那种宛如孩子吃到世界上最好的糖一样的笑——亮晶晶的眼睛弯起,一点犬牙从嘴唇上挑的弧度下钻出。 像路飞的那种神奇,金色的笑脸。艾斯最喜欢的那种,让他心脏宛如被热毯子压住。 “是艾斯———!” 他被扑倒在地,乌诺还是那么轻,但是力气很大。压住他的肩膀后鼻尖和嘴唇蹭过他的头脸,嘴角,又亲昵地轻轻咬了咬他的脸颊。 “艾、斯、艾斯、艾斯艾斯艾斯——” 说真的,如果她有尾巴,现在大概会甩得跟螺旋桨一样了吧。艾斯也笑了。 找回遗失之物的那种笑;因久别重逢而感到不真实的那种笑;无比酸涩,心脏直跳的那种笑。 那种泪。 他坐起身,把脸贴在乌诺耳侧的头发上,埋在她皮毛外套的毛边里,鼻尖上是铁锈,土腥,还有一点臭臭的味道,就像小狗的耳朵。 他从前不在乎,现在更不在乎,他在对方紧紧搂住他脖颈时回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打算松手了。 “对不起、” “艾斯、对不起、为什么?” 因为没能帮她,因为用火焰对她攻击,因为他曾经犯下的,这样那样的错。 艾斯摇了摇头,感到她扭了一下,大概是被他蹭的有点痒。 “谢谢你。” “谢谢,为什么?也、” 因为她存在,因为萨博,因为她教会了艾斯那么那么多,因为她还活着,长大了。 天啊,她现在可以说这么多话了。 他最后一样也没说,只是略微松开她,好学着她的样子鼻尖蹭过对方脸颊,留下一个吻。直视仍然那么干净,比任何人都干净的眼睛。 他在里面看到了爱。 “因为你很好,乌诺,最好最好。” “艾斯、也,最好、” 如镜子一般,他看到自己。 - “萨博、路飞?” “他们没跟我在一起,路飞还没出海,萨博前几年加入革命军了。” 艾斯抱着仍然只到他胸口高的小豆丁,乌诺也任由他抱着,指挥他往岛屿深处走,时不时嗅嗅他的头发。 “各、革…” “是一种军队组织,很多人在一起,为了理想奋斗。” “萨博、头狼,不当?” “啊他确实有个上司…但是上次联系的时候说他是二把手了,他就是第二个头狼的感觉,分工合作。” 乌诺身上的皮毛外套有点不合身的大,领口有一侧长一侧短的毛边,艾斯抱着她时微微堆起,和她的头发一起时不时被风吹到他脸上。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他该告诉萨博和路飞这个消息。可是他和萨博的联络都是对方发起,革命军藏在阴影里,身份大多机密,他的手里自然没有二把手的联系方式,以免给兄弟带去危险。 算了,谁让那家伙跑去当革命军了。乌诺这段时间就归他了,下次见到的话吓他一跳吧。 至于路飞…嘛在海上总会再见的,也很快了。 他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还是第一次听乌诺问这么多问题,也不急着轮到自己。 “艾斯,当头狼?” “啊、我现在的确是船长…但是和狼王也不太一样,大家都是伙伴,互相照顾。” 乌诺又捧着他的脑袋,贴了贴他的脸颊,艾斯能感到她贴着他的脸勾起的一点嘴角,满足又认真。 “艾斯、好头狼。族群快乐,一定。” 天呐,她现在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贴着皮肤的话语吹得艾斯耳尖微微发热,不过他体温本就偏高,希望乌诺不要注意。 她好像确实没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也不在乎。走到一片矮矮的土丘前,她从艾斯的手臂间滑下,止住他的脚步。 还不到满月,但月光很亮。冷白的纱将矮草映得像银子,微风习习,卷起银白的波涛。 乌诺的外套还在他的臂弯,她就像褪掉壳一样向土丘方向走了几步,将食指拇指圈成圆放到嘴里。 艾斯的目光滑过她肩膀的薄肌,转向带着些伤疤的后背。他走上前,轻轻用手撩起一点灰色的杂乱长发。 围在身上的短衣露出大片的皮肤,他寻找着,隐约看到衣带遮挡,露出一角的胎记。 没找到天翔龙之蹄,艾斯松了口气。 看来那之后她逃走了,那之前也没有被烙印。 萨博知道的话会很开心吧。 乌诺没在意他的动作,只是吹出一声口哨。并不大声,不如说没什么声音,更像是尖锐的风。 但很快环绕他们的林中就显出几只狼,快速向她而来,山丘侧艾斯看不见的洞穴,也钻出几只。 它们热情地和乌诺打招呼,扑到她身上,前爪搭着她的肩,舔舐啃咬她的脸颊与下巴。 面对艾斯它们更加谨慎,不过他看见了他下午帮过的那只野狼,后腿的部分缠着些芭蕉叶,大概是乌诺做的。 它明显对他更信任一点,领着几只体型偏小的狼对着他叉开前腿,缓缓摇动尾巴。 “哦伙计、我不知道现在跟你们玩是不是个好主意…” 一只小狼要去扯乌诺衣服边角的流苏时,她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它长长的鼻端。 乌诺:“嗷啊—!” 艾斯:“喂喂别来扯我的帽子啊…!” 果然狼还是狼。艾斯将橘黄的牛仔帽戴上,避开凑来的狼牙。 他随着乌诺坐在草地上,听她又对着它们呜嗷呜嗷叫了几声。收到信号的狼群退远了些,好奇打量他,只剩被乌诺敲了那只赖着不走,趴在她腿上。 “这是你的族群吗?” 艾斯有点担心。他想带乌诺一起走,但如果她有新的族群,甚至做了头狼的话,她是不会就丢下这些狼不管的。 而且,他手里的外套质量很好,不是一般人能穿的。她的衣服也带着点张扬的味道,绣着花纹的鹅黄布料以三角巾的形状遮在身前,背后一道围带,边缘长着麦色的流苏,垂到小腹。 简单的短裤,到小腿的靴子,只是用料看起来很结实,有点像他匕首的刀鞘——他当时花了不少钱呢。 总之,不像是乌诺自己就能随便置办的行头。 “你有…新的伙伴了吗?给你衣服什么的…” 乌诺低头揉着腿上那只狼的毛乎乎大脑袋,听到他的问题摇了摇头,头都没抬地指向山丘某处。艾斯顺着她的手指,在阴影里看到一只之前没注意到的野狼。 体型大一些,健壮一些,警戒地在高高的石块上环视它领地的一切。 “狼王。乌诺不能、有小狼,不当。但好猎手,带、带…打猎。” 艾斯还没松一口气,就因她接下来的话感到窒息。 “没有伙伴、我一只。哪里都生活、被抓…”她抬起头,将头发从肩颈处捋开,露出脖颈,“不回去、再也不回去。” 艾斯屏住呼吸,指尖微微刮蹭过那一圈浅浅的勒痕。乌诺缩了一下,有点痒地避开。 “谁…” 乌诺站起身,抽走了他搭在腿上的长外套。表演一般一边转圈一边将其披在自己身上。带着毛边的下摆堪堪避开地面,到她的脚踝。 “坏家伙、欺负乌诺。来抓狼,叫乌诺抓,我和狼,杀了他。它们吃,很多人。” 她仍然面无表情,笑不达眼地咧了咧嘴,露出犬牙。她又转了一圈,就像展示战利品。 “他、衣服,很舒服。” 即使逃离的天龙人的怒火,她当年那种状态,一定生存的很艰苦吧。 那她也活下来了,骄傲地扬着下巴——狼不自怜,直到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艾斯也咧咧嘴,大概也只有乌诺会把自己施暴者的衣服从尸体上扒下来自己穿,还只是因为她喜欢。 希望那个囚禁束缚她的混蛋,痛苦地进了十只狼的肚子,艾斯抬手示意她过来,连着那绿色的衣物一起拥到怀里。 乌诺回抱他的感觉,依恋的贴蹭,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就是她想见的太阳。 “做得好,好女孩。” 乌诺不存在的尾巴又摇了几下,蹭蹭他后逐渐放松,将重量信任地放在他怀里。 “…想,艾斯、想萨博,路飞。想,爸爸和妈妈…” 也许艾斯的确是,哪怕只是其中之一。 他闭上眼,感到幸运。 “我也想你,萨博,路飞都想你。跟我走吧,乌诺。” 意外的是,乌诺摇了摇头,松开他后移开身体,跪坐在他曲起的两腿之间,挥手示意不远处的狼群后拍了拍他的膝盖。 “留在这儿,和狼,更好。” 她收回手后指向自己的脸。 “外面、没有乌诺。” 野兽比人更能接受她。 艾斯摇摇头,伸手用拇指蹭过暗红的齿印伤疤。没什么不好的,那些人不知道这是她活着,被爱的证明,就像是艾斯的雀斑。 “有我,还有萨博,路飞,你就永远是乌诺。” 艾斯露出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容,被月亮亲吻。 乌诺变了不少,能听懂更多的话,讲更多的话;她走路走得很稳,可以自己带领狼猎。 但她也没怎么变,很多话听不懂,很多话不会说;她仍然是她,对艾斯无比信任,愿意成为更多。 艾斯静静地直视盯着他的眼睛,这回没有移开视线。他接下这个挑战。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片刻沉默后,她鼻间喷出一口气,起身走向狼群。 一直赖着她的小狼开心地摇起尾巴,等着玩耍,在被揉了下头后发出疑惑的呜声。 艾斯等着,等着,等到回答。 身披丛林的背影面向狼王,微微仰头,发出一声代表离群的,告别的狼嚎。 也许艾斯该有点罪恶感,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小狼发出不舍的嘤嘤哼唧,垂着耳朵和尾巴围绕乌诺时。 但他没有,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越来越快。他摘下帽子,好让风连着微微的汗水一起,吹去刚刚被藏起的紧张,消化被选择的事实。 艾斯想起之前他靠在树干上,对着星星和月亮如小孩子般许愿。 一只略微粗糙的手拉开了他遮在脸上的手,他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眼—— 他的愿望站在他面前。 这几天收到美好评论我真是幸福…充电源泉。 非常感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愿望在你眼前 第12章 珍兽 “…这位是斯卡尔,情报专家;邦西,做饭不太—啊,然后米哈尔老师可以教你学习…最后是柯达兹、” “咪嗷——!” “柯—” “嗷!!!” 黑桃的船员都有些震惊,船上性格胆小的大猫伙伴在艾斯将‘许久未见的同伴’带回来后就十分紧张,踮着脚,竖着尾巴一动不动。 等艾斯介绍到它时,它立马弓起背,竖起毛发出警告。可艾斯还没来得及说它,本来面无表情的少女就从他胳膊里钻出,单手叉腰地发出一声比起人更像犬吠的声音。 柯达兹缩了一下,僵在原地。船员们也凝固在原地,好像一同受到了令人寒毛直竖的声波颤动。 “咪…咪…” 柯达兹抖了起来,却没有逃开。面上布满伤疤的矮小女孩抬起手,握拳放到它面前,在柯达兹嗅了嗅后嘴里发出安抚的声音,蹭过它的腮侧,鼻梁,头顶。 “啊嗷—呜、呜、” 只是顺了一下它的背,柯达兹好像就完全放松下来,甚至发出了舒服的呼噜。 对方转过身后,它从木桶上轻盈跃下,亲昵地蹭过她的腿,一副比爱艾斯还要爱她的样子。 斯卡尔吞了口口水,小声嘀咕:“珍、‘珍兽’…” 冰冷的绿眸瞬间盯住他,让他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握住腰间的武士刀。 艾斯将手臂重新搭回乌诺肩上,笑着化解有些僵硬的氛围。 “真厉害啊,乌诺!柯达兹一般没这么亲人呢。各位,这是乌诺,我重要的同伴。” “你好…” “幸会…” 船员们没得到回话,对方只是一个个看过他们所有人,一言不发。 艾斯好像没意识到因为乌诺的沉默而变得尴尬的场面,笑着低头叫她打个招呼。乌诺皱皱鼻子,还是小声开口,因她说话常出现的气音听起来更像耳语。 “好、乌诺…我。” “好女孩。” 也许他的船员们觉得这样的乌诺很冷淡,但艾斯知道她在紧张。 她无意识地嚼着自己的脸颊肉,看起来像在不满地撅嘴一样。得给她弄个玩具。 不过现在,艾斯用搭在她身上的手捏捏她的脸颊,乌诺果然开始把注意力转到他的手上,麻麻地开始啃他的小臂。 他打了个响指,将都盯着她动作的船员们注意力转回自己身上。乌诺是很可爱啦。 “那我先带乌诺去安顿下,沃雷斯,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随时都可以,船长。” 艾斯点点头,拍了拍自己信任的鱼人伙伴。 “那我们尽早走吧,去下一座岛。好不容易拿到白胡子的消息,别断了。” 船上唯一的女性,邦西突然举起手:“艾斯,她和我住吗?” 艾斯嘶了一声,乌诺刚刚那口咬得有点重,差点就元素化了。他在乌诺看过来时拍拍她的脑袋,表示没关系,头也不抬地回答:“和我住啊?” 邦西有些犹豫地指指乌诺,又觉得不太礼貌,收起手垂到身侧。 “她,是…女孩子吧?即使年龄小,和我一起会方便一点吧?” 艾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才抬起的脑袋又低下去:“对诶,乌诺你是女孩子来的!” 咬他胳膊的女孩没回答,抬头看了眼邦西。邦西努力露出友善的微笑,希望能让她放松一点。 可对方只是垂下眼睛,又蹲下身去摸再次蹭上她的柯达兹。 艾斯:“没事算啦,我们小时候也一起住的。乌诺就先和我住吧,之后她想换房间再说。” 他随便地把小臂上的口水抹掉,干脆把蹲在甲板上的绿色绒球抱起来,和伙伴们招呼了一声就拐向船长室。 顺便把柯达兹挡在门外。 他的房间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散落的冒险纪念品,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堆在角落。不过艾斯知道乌诺不会在乎,他把她放到床上,她立马就在上面爬了几下,闻闻他的枕头,又闻闻被子。 新晒过的用具都软软的,她随便转了半圈就趴卧在被子团上,和小时候动作一样。 “我能看看你的牙吗,乌诺?” 艾斯拉过椅子坐在床边,随便捡了个话题吸引她注意,话音刚落乌诺就张开嘴,露出她那一嘴尖牙。 好吧也没有那么夸张,不像真的狼,或者什么大白鲨。艾斯用手指抵过食肉与食素交替的杂食牙,清楚它不亚于任何猛兽的攻击力。 “还是有点歪啊…但是好像比小时候好点了?” 当年莫里好像说过牙齿长得不好的话蛮影响健康的,现在来看,至少目前应该不用担心。 乌诺在他看完后啪嗒一声把嘴闭上,随便活动了几下下巴。 “乌诺…”艾斯看她放松点了,挠挠头后开口道:“你不用紧张,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我的船员里不会有那样的坏家伙。他们盯着你只是…好奇。第一次见嘛。” 丢斯嘴巴很严,这点艾斯很感激。不论是他还是乌诺的事情,他都没太跟船员们说,等着艾斯亲自来做。 而小时候带乌诺去街上,人们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盯着她看了。捏造脑海里的形象,便认定她大抵就是如此,不必确定事实。 曾经艾斯也是这样,面对自己,面对路飞,面对罗杰。 好像人对待未接触过的新概念与事物都会下意识反抗,假装它们不存在。就像他拒绝接受纳格利嘴里那个人是罗杰,拒绝不能理解的爱。 但爱就是爱,没什么条件,比如路飞,比如萨博——甚至是卡普和达旦。 乌诺甚至不知道那是爱的时候就在爱他了。 小小的狼,把他护在身下。 艾斯抬手,轻轻摩挲对方脖子上围绕一圈的伤痕。 “这不是加入新狼群,需要空缺,需要证明自己…乌诺就做乌诺就够了。” 他不是乌诺的头狼,也不想让她强行加入他的海贼团。她不是孤狼,不是拼图,不用非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塞进去。 “我们去冒险,吃美食,我要去挑战世界上最强的人,证明自己——就像要成为优秀的头狼,就需要证明自己的强大一样。” 听到熟悉的词,乌诺微微偏头看向他,艾斯露出笑容,继续说下去。 “我妈妈很努力地让我活下来,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让她为我骄傲。” 乌诺:“妈妈…” 灰发女孩抿起嘴,闭上眼睛,伸手握住艾斯还放在她脖子上的手,移到脸上紧紧贴着。 “妈妈、保护乌诺、死了…因为,我,死了…” “爸爸…不见了、” 一滴水滴到艾斯的指缝间,温热的。 她好像找不到能表达自己想说的话的词汇,发出幼犬一般呜呜咿咿的声音。 海贼王的孩子,无名者的孩子。 他们一直像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艾斯沉默听着,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几下她的头。 “不是因为你,乌诺。…是因为杀了她的人,还有想让她死的人。” 那不是他们的错。 她还是不大会哭,只掉了几滴眼泪,吸了下鼻子,还被呛到一样咳嗽了两声,然后就沉默不语。艾斯掌心间隔很久才能感受到一点微弱的鼻息。 有点担心地把手移开,没想到乌诺跟着他的动作坐起身,揉了一把脸。就在艾斯以为她要继续这个话题说什么时,她开口了。 “…肚子、饿。” 什么啊。 艾斯自己的情绪还没沉淀,被她突然跳跃开的思维弄得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后,他噗地笑出声,甩去肩上的沉重。 艾斯随便揉了把那不知道都装了什么的脑袋,止住乌诺要去拿他桌上吃剩的零食的动作。 “我们去和大伙儿吃饭吧?熟悉一下你就知道这些家伙还不赖了,虽然邦西做饭—嘛、正好你以前也不爱吃有太多香料的饭菜…” 想到邦西只有盐的大锅炖,艾斯抽抽嘴角。也许到下一个岛他能带乌诺去吃拉面。 - 黑桃的船员们都惊奇地看着新来的女孩大口吃着邦西午餐做的炖肉。 没什么滋味的餐食好像是某种珍馐一样,一勺一勺地被刨到嘴里,咀嚼和下手的频率比着速度。 豪气的女海贼甩了甩自己的波浪发,虽然她说过自己本来就不是做饭的,但终于有人欣赏自己的手艺还是让她颇为感动。 “多吃点,小乌诺,不够我再给你煮。” “口味偏好好奇特啊乌诺…” 不过、这样一来,之前在甲板上的尴尬也一扫而空了。 众船员打趣着邦西,时不时给她推过点饮料避免噎到。虽然乌诺忙着吃东西也不太理他们,不过见到一个在他们的餐桌上,满足地大口吃饭的年轻孩子,距离感也没那么多了。 本来他们还打赌她会不会像艾斯一样能吃,不过在第三个木碗被垒起后她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仍然比一般人一顿吃的多,但也没有艾斯的无底洞那么夸张。 咽下最后一块土豆,乌诺接过丢斯递来的木桶杯大口喝了几口。随便地在手腕上抹了把嘴,她像后知后觉想到什么一样转向丢斯,说了声谢谢。 丢斯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点点头回答不客气,看一样在乌诺身旁大口吃饭的艾斯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对方灰色的头发。 “饱、饱了。好、” 乌诺拍拍肚皮,像汇报一样告诉艾斯,纯真的样子让邦西捧着脸发出小声感慨,不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对这个女孩那么惧怕。 “晚上也会给你做很多很多的,小乌诺,你喜欢西兰花吗?” 绿色的眼睛转向她:“晚上也?西…西、饱了。” 她的话让邦西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晚上也要吃饭的呀。” 乌诺点点头,又开始咬手里的勺子:“忘了、” 之前的家伙可不给她吃那么多东西,狼也不吃一天三顿。她都忘了人一天吃好几次饭了。 船员们都意识到她明显累了,又吃了很饱的一顿饭,虽然眼睛时不时地就扫过他们,尤其是斯卡尔,不过警戒心没有之前那么强烈,船员们问的问题也会几个词几个词地回答。 她又打了个哈欠后,艾斯也放下餐具,带乌诺回他房间休息。虽然他也一夜没睡,不过她还是习惯夜行吧。白天就是休息,打盹这类的。 “艾斯、去哪?” 缩在他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的乌诺迷糊询问。艾斯收回迈出门的半只脚,又走回床边。 “我去和大伙说说话,下午也该启航了。” 看乌诺坚持睁开眼皮看他的样子,即使对方不说他也明白了。 “我在这儿陪你,等你睡着再去。把门锁上,除了我没人能进来的。” 乌诺几乎瞬间就闭上眼,艾斯没等多久,她就打起小呼噜。 勇敢的家伙。艾斯帮她把滑到脸上的头发拨开,起身去找船员们。他也得正式解释一下乌诺的情况。 咔哒、 门锁的声音让乌诺眼睛睁开一瞬,嗅着围绕自己的,属于艾斯温暖干燥的味道,很快就再次坠入梦乡。 门外的艾斯吐出一口气,再次回到餐厅时大伙儿都在。丢斯站在桌头,大概是他知道艾斯有话要说,让吃完饭的大家留下。 感谢地拍拍可靠副手的肩膀,艾斯代替他的位置,在主位上清清嗓子。 “伙计们,有关乌诺…” 艾斯很少这样和伙伴们说话,他平稳的声音和冰箱嗡嗡的声响铺在房间中。连柯达兹都趴在桌上,团成一团的认真样子。 即使只是简化的版本,众人也没有轻视这件事。环扫过他们严肃的神色,理解的表情,艾斯自己血肉里拧巴的结似乎也松开些许——他的确找到了很好的伙伴。 他努力回答了他们提出的几个问题,更多的他也没有答案。他其实蛮明白乌诺的感受的,人是如此的复杂。 “狼的世界里,中途加入新的族群非常危险,一步走错就会死…虽然有我在,但是她可能还是会比较紧张…” 艾斯对着自己的伙伴们鞠了一躬:“拜托大伙,多对她照顾了。” 众人都手忙脚乱起来,连连摆手表示无碍,大家都是伙伴,相互照顾也是应该的… 艾斯直起身子,在丢斯询问他们需要多注意什么时挠挠脸: “除了之前提到的,我也不知道。我上次见她,她还一句话说不了四个词,萨博也没能教会她认字…后面那些年也不知道她经历什么,说实话我连她到底多大了都不知道…” 他摇摇头:“就…正常对待她就好,一点点耐心,对她来说就够了。” 很多事情,都只是需要人与人之间的一点耐心而已。 斯卡尔突然举起手,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个…艾斯老板…” “我可能知道,至少前几年她、她在哪…” 艾斯惊讶地挑眉:“在哪…” “嗯…你知道‘斗兽马戏团’吗?” 斗兽马戏团是一艘在海面上旅行,巡演的娱乐船。近几年名声大噪,赚得盆满钵满,到处收集珍禽异兽,给客人们上演多少血腥的演出。 而之前还籍籍无名的小旅团突然火爆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团长得到了一只‘珍兽’。 据说它可以控制动物,帮他驯了一批又一批不失野性,又可控的凶物。 但没多少人见过它,只有付得起价格的vip,或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才享受过‘珍兽’的演出。 前几个月,目标波斯里纳岛的花哨巨船没有按时抵达目的地。人们意识到它杳无踪迹后,还引起不小的讨论。 有人猜测他们成了新世界诡异气候的又一受害者,沉睡海底;或是被宝藏吸引来的团伙杀人夺财了。 “我们在波斯里纳的时候当地人正好在讨论,我就去了解了一下他们的情报…” 不过毕竟斗兽马戏团就是个娱乐场所。一个充斥血腥,暴力,污浊交易的娱乐场所,平常民众也不会去看。 虽然地下世界发布了包括对‘珍兽’在内的,一些独特猛兽的赏金,但没什么消息,也就逐渐没人关注这件事了。 倒霉的船不止那一艘,尤其是在新世界。 “你和丢斯上岛的时候,我和岩流去了岛屿另一侧,补充点物资。我们看到斗兽马戏团的船只残骸了。” 黑桃海贼团的情报专家想起今天目睹的那一幕,同情地在骷髅面具后压压嘴角。 “艾斯老板…‘珍兽’…是人吧?是乌诺…吧。” 他自然注意到了乌诺脖颈上的痕迹——某种项圈勒得过紧的伤痕,带着长久佩戴形成的肤色差。 艾斯活动了一下咬紧牙关而宛如焊死的下巴,低声说了句“大概吧、” 众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斯卡尔再次询问他是否想去看看。虽然那艘船已经被海水沤烂木板,因为失修沉没半边。 艾斯摇摇头:“不,你们也不用因为这件事就觉得她…怎么样。” 乌诺说了,她再也不会回去。她赢回了自己的自由,穿上了那件衣服,就像是用敌人的头颅饮酒。 “她不会在乎的。” 不知道乌诺醒没醒,小时候她白天都是一小盹一小盹的睡觉。艾斯拍拍身旁船员的肩膀,算是散了这个简单的会议。 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间门,有些意外地见到她还在睡。大概累了吧,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艾斯简单收拾了一个空箱子,给乌诺放她以后的东西,又去柜子里翻翻找找,打算找一套被褥给自己晚上打地铺用。 只是在取出还带着点潮气的用具时,他突然顿住了。回头看了眼缩成一团的女孩,他将手里的东西随便放在一旁,再次走回床边。 他的床不算很大,他爬上去时轻微的摇晃让乌诺动了动,警觉地睁开眼,见到艾斯后反应了一会儿才松开眉头。 “艾斯、去哪?” “哪也不去,乌诺。” 艾斯将乌诺拢向自己,像她那样把自己手臂和腿的重量放在对方身上,将她与世界隔绝。 这一举动果然让乌诺放松下来,小狗一样往他怀里钻了钻。 隐约能听到船员们准备出航的脚步声,晚点,艾斯也该去帮忙。但是现在—— 好好休息一下吧。 更新了封面和角色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珍兽